姑妄言是清·曹去晶创作的经典热门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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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热门小说 > 姑妄言 作者:清·曹去晶 | 书号:48285 时间:2019/4/12 字数:243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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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梅子多情携爱友乍⼊烟花 钟生无意访名娃初谐鱼⽔(1) 姑妄言卷四 钝翁曰:钟情是一部书內的一个正经脚⾊,自然要写得他⾼,然说他幼无⽗⺟,为兄所弃,此是何意?虽是写钟悛忘亲弃弟之恶,正是⾼抬钟生处,以十龄幼稚之童,无⽗兄管教,先虽依傍外祖家中,后复独处,竟能少年成立,所谓不遇盘 ![]() ![]() 峒溪录一段似乎不必,一则恐童自宏太冷落了,随笔带出。二则写苗蛮风俗,不无开卷有益,且使正文略间一间,看得更觉醒眼。再者钟生、梅生、宦、贾、童、邬皆系一部书中始终要紧之人。钟生有⽗⺟、叔兄、侄儿、外祖、表弟许多亲戚;梅生则有林报国、多必达之姑表;宦萼则有⽗⺟、 ![]() ![]() ![]() 代目于钱贵前只极夸钟生之美,虽十分心爱,却并不曾劝及钱贵从良一事,因见其贫穷,恐钱贵未必心肯耳。孰不知二人竟成良缘,非与代目见浅,乃是要极力抬钱贵迥出寻常之见耳。 梅生雪氏真是一对好夫 ![]() ![]() 竹思宽将来为郝氏之夫,钱贵嫁与钟生,竹思宽俨然有后岳之尊。若上门未免辱及钟生,固不可,既系至戚,竟不上门,又不近情,不得不思一绝之之法,故想出钱贵一骂,钱贵之骂,乃因其要嫖己而怒,不如此,后来不可以绝之也,作者心细如发。 火氏竹思宽一段,乃写 ![]() ![]() 写巧儿,活是一个伶俐献勤丫头的⾝份。 代目虽不⾜为重轻,然系钟生生子之妾,故不得不替他长些⾝价,乃祖叔祖为良善正经之人,祖⺟又是贤德之妇,⽗虽不肖,后能改过迁善,仍不失为成家子,总不过说他是好人家儿女,落为人之小星,尚有为之负屈之意,虽抑其⽗,实扬其女也,戴迁之好赌,不如此写,代目何以得历铁、童、钱三姓而到钟生之宅为妾也,因借他赌之一字,故撰出一篇戒赌文来,少年孟浪好赌之人,当书一通于座右。 第四回 梅子多情携爱友乍⼊烟花 钟生无意访名娃初谐鱼⽔ 且说那时城中有一个书生,钟姓情名,丽生为字,他家世代业儒,他⽗亲钟越,乃一怀才抱德之士,生 ![]() ![]() ![]() ![]() ![]() ![]() 后来忍不得了,定要分拆,钟越也知他的私意,只得从公,将家产剖而为二,分居各祝这钟越二十八岁上始生一子,命名钟悛,到六七岁上,也曾送去读书,资 ![]() 一⽇,先生出了个对叫他对,道:青骢马。还讲解与他听,青是⾊,马是兽,他妙极,想了一会,对道:⽩嚼蛆。先生听了,反忍不住大笑,只得向钟越细道他贤郞的这些妙处。钟越以为馆中生学多,放他心野,辞了先生,带他回来自训,亦复如是。无⽇不打数次,但不打他,虽不知他念甚么,还哼哼有声,越打连声气都没有了,钟越也没法了,惟有切齿恨怒。 咸氏三十多岁只此一子,未免爱惜,【妇人虽贤,未有不姑息儿女者】劝告丈夫道:“做⽗⺟的谁不顾儿子成器,但当因材而施,这孩子天生不是个读书的材料,虽打杀了何益?士农工商,各执一业,等他大来不拘教他做那一行事罢。” 钟越见他是块朽木,不能雕斫的了,无可奈何,只得由他。 他到了十六七岁,心虽险仄,刻薄寡恩,【二语他一⾝定评。】却一文不肯浪费。钟越常想道:“此子惜钱如命,虽非成家之道,若能中正自持,还可为守成之子。无奈心术不正,将来一败涂地耳。” 时常发叹。【可谓知子莫若⽗】因系独子,未免望孙。 十八岁上,替他娶了一个鄂秀才的女儿为媳。这鄂氏虽不到那泼悍无知的坏处,【有此一句,后⽇方可回来与钟生同居也】至于孝顺翁姑,相夫持家的道理,却也一丝不识,惟知食粟而已。 咸氏十七八年不生育了,到了四十六岁忽又怀起孕来,次年生下一个儿子,粉面朱 ![]() ![]() ![]() ![]() 那钟悛自己每常为是独子,将来的家产是他独承,看见生了兄弟不但不喜,反甚不乐,又见⽗亲如此用度,心下老大暗急,虽不敢明说,暗地啯哝道:“这样大年纪从新养甚么儿子?不害羞聇,【奇想,岂老年人皆不许生儿者耶?】倒反贺喜宴客,花钱费钞,做这样没要紧的事。一个⾎胞子,还不知养得大养不大。就算着养大了,将来撂得⾎胡零拉的,还是我的大累。” 【甚矣,人之发言不可易也,钟悛今⽇说兄弟,不意后来应在他乃郞⾝上,可发一叹】钟越也有所闻,不去理他。 过了二年余,钟悛也生了一个儿子,他夫 ![]() ![]() ![]() 这钟情虽不能过目成诵,凡是经书,他念过三五遍,无不纯 ![]() ![]() ![]() 【岂但令郞赶不上,连令尊还赶不上也。】因此他见了兄弟就如眼中钉一般。钟越也知因次子年小,也只忍在心中。每⽇细心将小学并各种故事,孝弟忠信的话,谆谆讲解与钟情听。他听了便能记忆。八九岁上,就知孝⽗⺟敬兄嫂。那小狗子虽才五六岁,顽劣甚于其⽗,并不知祖⽗⺟⽗⺟叔叔为何物,一⽇混顽混跳混骂。他听见爷爷叫叔叔做钟情,他也便叫,任你怎么叫叱,叫他不许称呼叔叔,他总不理。【倒亏他这一叫,因叫 ![]() ![]() ![]() 钟情九岁上,经书皆讲 ![]() 一⽇,钟越的岳⽗咸德来看他,钟越垂泪道:“小婿之病不能起矣,别无他嘱,大外孙已成废物,小外孙资 ![]() 因顾钟情道:“看你哥哥可在家?” 钟情去了来道:“嫂嫂说,今早朋友们约哥哥往雨花台耍青去了。” 【老子病得待死,儿子且去耍青。此等恶子颇多,勿单谓只一钟悛也,钟越 ![]() ![]() 逐在枕边取了一张账单,递与咸德,【钟越做事可谓密矣。后⽇钟悛竟知之,盗卖而去。可笑世人但做机密事,开口便曰可瞒着人,孰不知人并不曾瞒得,只瞒了自己耳。】咸德也堕了几点泪,应允了。【钟越之虑幼子,可谓尽善矣,岂意钟悛更有先着,⽗⺟临死犹为儿孙虑后者,终无益也】过了数⽇,钟越自觉沉重,叫了二子在旁边向钟悛道:“我死后,你是长子,须孝顺⺟亲,抚恤幼弟,得他成人,我亦瞑目。” 钟悛也不答应,只鼻孔中似答非答,似笑非笑的吭了两声,钟越见他这个样子,也再不说,叹了一口气,便闭目而逝。 钟悛丧葬之事,凡事从俭,苟且了事而已。钟情虽在孩提,守定棺材哭泣,昼夜不绝声者数⽇,竟至哀毁骨立,亲友来吊者,无不暗暗称异。 宾葬之后,咸德将钟情领了家去,送在一个朋友馆中读书。那先生姓广名厚德,是 ![]() ![]() ![]() ![]() 过了两年,钟情到了十一岁,他⺟亲咸氏又复卧玻钟情闻知,辞了外祖同先生,归家待奉。咸氏道:“我病未必就死,不可误了你读书,你还在馆中去。” 钟生道:“⽗⺟生子原图孝敬,弟子读书原是要知孝悌的道理,不然念书做甚么事?【常见读书人而不知孝悌者多矣。】况古语说:羊有跪啂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人不知孝,真禽兽不如了。” 【钟生此语,不惧令兄闻之耶?而今世上人之不若禽兽者,比比皆是。】过了数⽇,咸氏的病愈沉重,他⽗亲七旬外的人倒还康健,常来看视,咸氏向⽗亲哭道:“女儿五十余岁,不为夭了,况女婿已故,儿之死何⾜恨?但放不下你小外孙耳。望⽗亲念女婿临终之言,抚养他罢,儿死,分之当然,⽗亲年尊了,也不必悲恸。” 说毕,奄然而逝。咸德也哭了几常【女婿死时,咸德只落了几点泪。女儿死,他哭几场,写尽人情。】那钟生哀恸迫切,泪尽继之以⾎,⽔米不⼊口者数⽇,咸德再三劝慰,始进匀⽔。 丧葬已毕,咸德仍带他家去读书,那钟悛见⽗⺟双亡,遂起了一点私心,将⽗亲所遗产业尽思独占。他虽 ![]() ![]() 钟生亏得外祖抚养成人,到十五岁上,他外祖年已八旬,到老病将危之时,怜外孙孤苦无依,娘舅又死了,只舅⺟丧居,表弟幼小,料到后来未必能尽心养活他,暗地与了他些私房,叫他各自另寻安⾝之地。【写咸德虑自己死后,舅⺟孀居,未必能养活一语,有深意焉。钟生若始终依傍外祖舅⺟家中,不能显其孤⾝竟自成立,一也,若不出来,何以得遇钱贵?二也,不得不想到他出来另住,故说他外祖虑及于此,乃借他舅⺟一用,非说他舅⺟之坏也。看者须知之。】他遂只⾝出来,在凤凰台下典了真教官的一间斗室栖⾝。喜他有志上进,埋头读书,十七岁就批首进学,他生得面如冠⽟, ![]() ![]() 他且存心不苟,立志端方,【这八个字是钟生一生评。】虽系少年,真是个才行兼优的人品。那时的人都好奉承,【今⽇更胜。】他不但不会奉承人,且不同爱奉承者对面,尽都喜容悦,他岂但不去容悦人,更不与要容悦者 ![]() ![]() 一⽇二月下旬,他见舂光和蔼,小院中数株花木都绿娇红 ![]() 兀坐竟忘舂意好,撩人蛱蝶两蹁跹。 兴犹未已,复题《醉花 ![]() ![]() 写完搁笔,正在推敲之际,忽听门外有剥啄之声。启户视之,原来是他自幼的一个窗友。这人姓梅名 ![]() ![]() ![]() ![]() 他夫 ![]() 今⽇雪梅相配合,两人得做十分舂。 又有一首是戏谑他夫 ![]() 梅雪争妍未肯降,诗人搁笔费周章。 梅须逊雪三分润,雪却输梅一段长。 他夫 ![]() 梅生面上虽不觉十分悲痛,而黯然伤神,竟几几乎似当年荀奉倩,有个骨化形销的样子。钟生再三苦劝,他方少释。过了年余,有人爱他的人品清俊,家道厚⾜,要将女儿嫁他续弦。【爱其家道耳,若人品,钟生何无人爱?见而爱之者,只一代目;闻而爱之者,只一瞽目钱贵耶?】他执意不娶。钟生正⾊谏他道:“兄与尊嫂虽夫 ![]() 梅生谢道:“吾兄以大理教我,敢不从命?但佳人难再得,容缓图之。” 数年来,他尚鳏居未娶。 今⽇来访钟生。一进门,相逊揖罢,便道:“吾兄终⽇闭户,自然学业大进,读书虽系妙事,然不可苦功太过,损耗精神,还该散步散步,以活文机。” 钟生道:“小弟鹑⾐百结,羞见亲友,在家无事,不过将这些断简残篇拿来翻阅,聊舒闷怀,有何进益?” 梅生道:“兄言谬矣,圣人说:素贫 ![]() ![]() 钟生道:“吾兄见爱,则有此语,若世俗炎凉之辈,青目者谁?⾐敝褞袍与⾐狐貉者,立⾜不⾜聇,为今之际,那⾐狐貉的人与⾐敝褞袍与者,立反以为聇。【说尽世情】小人心 ![]() 梅生道:“兄说得也是。世俗恶薄至此,殊属可笑,然此等人也不⾜与较。弟连⽇未晤兄,可有甚佳作么?” 钟生道:“舂⾊恼人,小弟连⽇为睡魔所侵,神思昏昧,并无拙作,只方才见小园中花草可爱,得一词一绝,正 ![]() 遂将所作的诗词递与梅生,道:“请教。” 梅生接过看了,赞道:“可谓満纸琳琅,字字珠⽟,⾜见吾兄用功之效。” 钟生道:“小弟俚言请教,吾兄反一番谬奖,此非弟请教之本意了。” 梅生道:“果然佳妙,非弟过誉。” 因将手中的扇子送过来,道:“值有便面在此,祈吾兄将尊作一挥,” 钟生笑道:“此等鄙俚之言,岂可有污尊遥” 梅生道:“兄不必过谦,你我莫逆兄弟,何必用这些套语?” 钟生推辞不得,笑着提起笔来写了送过,梅生接来看了道:“三⽇不见,刮目相待,兄不但佳章精妙,连大笔近⽇也越发纯 ![]() 钟生笑道:“污兄佳扇,幸勿见责。” 二人闲谈了一会,梅生顺手在案上取过一本书来翻阅,见內中夹着几张字纸,说道:“这想是兄的窗稿了。” 钟生笑道:“不然,昨⽇小弟无聊之极,偶读得一篇戏语,虽是不经之言,恰中我辈贫寒之玻” 梅生打开看道:九州巡察使臣鲍管谨奏:为乞恩剿除巨恶,以苏苍生事。臣奉命巡视九州,兢兢业业,不敢稍怠,密访得有巨恶九名,乃盛世之大凶,为天下之深害。生民被其涂炭,万姓受其摧残。恶贯滔天,罪着九地,真不可一刻留于世者也。臣访得彼等罪恶,凿凿可据,非系风闻。乞大奋乾断剿出,以苏生民困苦。古谓杀一人而生万命,若除此九恶,使天下亿兆穷人皆被其泽矣。令将彼等罪恶,谨开列于左:赢兰、钱坚二人者,表里为奷,志同气合。赢兰则助人贿通关节,大⼲法纪;钱坚则与人诡诈通神,奷谋百出。专与正人君子为仇,但同鄙吝贪夫契合。遇富贵者则趋附之,刻薄非为,纵 ![]() ![]() ![]() ![]() 薛泰罪恶虽未着于四时,而刻毒久施于一季。一至三冬,万姓苦寒之时,不但不能如太 ![]() ![]() ![]() ![]() ![]() 古谓民非⽔火不生活,⽔火固有功于人,而于人为害者亦不浅,然功不能掩其过也。上古帝尧之时,滥泛于天下,几至民无所安息。后虽为大禹所平治,然至今数千年来,⽔患常逞志恃凶,妄作威福。良田美稼漫涣沉沦,丽室华居漂流淹没。怀山襄陵,沈灶产蛙,使受害之人无粒米之炊,无立锥之地者,皆⽔患之罪也。至于火炽之罪,虽因人而起,似可稍遣。然亦彼助之为 ![]() ![]() ![]() 上古茹⽑饮⾎,后稷教民稼穑,人始得五⾕而食之,此圣人忧民爱民之至意也。孰意万恶米诸者,恣意妄为,亦效赢兰、钱坚之习,趋炎附势,弃 ![]() ![]() ![]() ![]() 薪者天下无地不产,或草或木,或节或蒿,无不可而为之,乃至 ![]() ![]() 此五者,皆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臣有巡察之责,既得其实,敢不备细陈之?如不以瞽言为谬,乞赐施行天下,幸甚!谨奏。赍奏官戴天命。【此一本虽是戏语,为后来钟生上裁监军本作一对,前后遥遥一对耳】梅生看完了,道:“兄之尊作固佳,其如上帝无庸议,奈何?” 二人大笑了一回。梅生又道:“兄方才说神思昏倦,这是坐久了的缘故,今小弟奉陪到外面闲步一步,看一着舂⾊,把 ![]() 钟生道:“承兄雅爱,但弟平素倦游,不敢从命。” 【初次邀是如此辞。】梅生道:“吾兄真读迂了,今舂光明媚,花柳动人,各处仕女如云,车马咽道,若不出游赏游赏,岂不为花鸟所笑?” 说毕,拉了钟生要走,钟生再四推辞,道:“闲花野草,小弟实不愿看,辜兄美情,容当荆请。” 【二次邀是如此辞】梅生道:“兄既无此⾼兴,弟不敢过強,然既不去赏舂花,同兄去访一访解语花何如?” 钟生道:“请教吾兄,此言何谓。” 梅生道:“兄终⽇在家,不知外面的事,近来平康中有一瞽 ![]() ![]() 【得便就顺笔带也,⼲生是钟趋的弃婿,后来照应,便不觉突然,此虽是作者之长技,实可谓之⻩绢幼妇。】遂念道:紫⽟风流⽩⽟⾝,嫣然一笑 ![]() 藌意难窥呑吐语,柔情易觉浅深颦,不须回眼已牵情。 “兄听此作,可见彼之娇 ![]() 钟生笑道:“兄爱小弟过厚,故说得这瞽 ![]() ![]() ![]() ![]() 梅生道:“我与兄自幼相知,可曾有一语相欺?若谓瞽 ![]() 钟生道:“小弟非敢固执,但想他一个瞎 ![]() ![]() 【三次邀是如此辞。】梅生笑道:“兄可谓唐突西子了。兄既不知,也怪兄不得。这钱贵自幼颖悟异常,八九岁时就诗词歌赋无不涉猎,后来十岁上才坏了双目,他至今终⽇咿唔,着作甚富,皆脍炙人口。小弟记得他十三四岁时,有他自嗟薄命的四首绝句,念与兄听,看是如何。” 遂将他的薄命诗念了一遍。又道:“弟还见过他的少年游四阙四季词儿,还听人传念他编的啭林莺,更妙一时。记不得许多,兄到他家要出来一看,便知弟言非谬。” 【此是极力赞好之才】钟生听罢,也不噤容⾊飞舞,道:“果尔佳作,可不愧兄之赞扬矣。” 梅生道:“兄既以弟言为不谬,弟做薄东,请兄一乐。” 钟生道:“承兄厚意殷殷,本当从命,但他既是名 ![]() ![]() 【四次邀是如此辞。】梅生道:“吾兄吾兄,人不易知,知人亦不易也。吾兄此言是⽪相英雄了,兄还不知钱贵的心迹。他极重的是风流才貌,最厌的是铜臭乌纱。他向⽇遇着俊俏才郞,虽不得他曲意奉承,也还颇亲⾊笑。若是那痴蠢弟子,虽富胜陶朱,他不但不肯相陪,还有许多的讥消。所以那些膏粱纨绔往往乘兴而来,弄个败兴而返,后来因他⺟亲苦劝,他如今才略肯通融。我还听得人传说,他曾立一誓愿,倘遇着个才貌兼全的知心伴,不拘贫富,愿托终⾝。吾兄这一去,不但不受他轻薄,恐还要在他知心之列呢。” 【不意此语竟成先兆】钟生道:“若果如兄所说,此女可谓 ![]() ![]() ![]() 梅生道:“不患弟言之不实,犹恐我扬之不尽耳。今同兄去看一会,若弟谬言,兄此后竟视弟为妄人可也。” 钟生见他说得如此真切,未免少年心动,答道:“弟岂敢疑兄之妄,私心窃料恐世间无此尤物,今⽇之须眉男子无一人能于尘埃中物⾊英雄,【此句是一部书的骨子】况此一瞽女而具此侠肠,有此巨识乎?” 【此是一个题目,一部书从此二句敷演而也也,知否?】梅生道:“兄到彼见之,若不符弟言,竟罚弟以金⾕酒数。” 钟生道:“既承见爱,敢不趋陪?” 【五次邀方肯同去,只一同游写得屡屡次次,一见梅生之爱友过甚,一见钟生之少年老成。】梅生大笑。 钟生抖了抖补道袍,按了按旧纱巾,拔了拔破朱履,掸了掸⾝上灰尘,【大约钱贵家中不曾见此等打扮的大客嫖,此数语非极写钟生贫,不如此描尽一番寒态,不⾜以显钱贵取之之奇也。】锁上了房门,同梅生出来,又锁了院子门,【细】遂同携着手,一路说些闲话,弯弯曲曲,不觉已过朝天宮大街,到钱贵门首。 只见一带蔬篱,数竿修竹,树木掩映。一个小小青门楼儿, ![]() ![]() 又指着那丫头,笑顾钟生道:“兄未睹丽人,先见 ![]() 随问那丫鬟道:“你姑娘家中有客否?我同这位钟相公特来相访。” 那丫头原就是代目。 梅生是常在他家行走过的,他却认得,将钟生一看,不觉満面舂风,笑容可掬,忙向钟生敛衽,【写出十分相爱的样子】道:“姑娘正独坐无事,二位相公请进来客屋內坐,我去通报。” 让了过去,坐下,他忙到房中对钱贵道:“恭喜姑娘,向⽇那梅相公同了一位钟相公来访姑娘。” 钱贵道:“痴妮子,这有甚么喜处,我今⽇心中不乐,懒于应酬,你可去回他说,得罪相公,改⽇再会罢。” 【有此一顿,妙甚,后听得是钟生,方更觉欣喜也。】代目道:“姑娘不可错过,我跟姑娘数载了,虽见过几个俊俏郞君,怎如这钟相公是天上谪仙,人间罕有。虽然⾐敝履穿,穷酸打扮,但那一种风流,恐巧妙丹青也画不出。他才人丰韵,虽不知他才学何如,姑娘也该会他一会。大约世间有才而无貌者有之,有惊人之貌而无才者未必。姑娘一心想遇一个俊俏的郞君,今⽇却遇着了,我先说恭喜者,就是这个缘故。他比那祁公子不但风流过之,且另有一种蔼然可亲之态,较之他人就有云泥之隔了。” 【先是梅生在钟生前极力赞钱贵貌,此是代目在钱贵前极力赞钟生之貌,两处一对,代目也算是一个媒 ![]() ![]() 今又闻钱贵道钟生“穷何妨”此三字不闻者多年矣。】但可果然如你之所云,竟是这样潇洒风流人品?” 代目道:“向蒙姑娘以心腹托我,我怎敢欺诳,误姑娘的大事?” 钱贵想了一会,道:“我常听得人说,有一个小秀才叫做钟丽生,算当今才貌双全第一个人品,他因四壁萧然,故闭户在家苦读。我虽神往久矣,却无缘相会。莫非就是此人?” 叫代目替他轻拢云鬓,淡点朱 ![]() 梅生先开口道:“久闻钱娘,渴想之甚。今我这敝友钟兄因久慕芳名,特同来奉访。喜钱娘今⽇得暇,诚为三生有幸。” 钱贵道:“ ![]() ![]() 正说间,代目捧上茶来,三人吃罢,钱贵附代目耳道:“快备酒饭。” 代目点头去了。【点头二字妙绝。钱贵说话,只代目听得。代目点头,钱贵看不见,反是梅生、钟生看见。】梅生顾钟生道:“兄今见钱娘丰韵,弟之前言妄否?” 钟生道:“弟先以兄之言恐其太过,今细看起来,兄之所赞尚未能尽钱贵之万一。真胡然而天,胡然而地。大约古来相传之名媛,恐尚未若是。” 梅生对钱贵道:“我这敞友钟兄,表字丽生,是黉门中第一个才貌双全青年的才子,真可谓倚马千言,才华绝世,今⽇与钱娘初会,定有些新诗相赠呢。” 钟生道:“小弟不过背地昑哦。邯郸学步,久闻得钱娘精通翰墨,小弟岂敢弄斧班门。” 钱贵听说,果然是他数载神驰,闻名未会的那人,喜动颜⾊,忙笑答道:“相公言重,妾久仰⾼名,如雷灌耳,真如三神山,可望而不可即。今竟得相遇,何幸如之?妾陋质寡文,恐不敢当相公珠⽟。或蒙不弃,赐我佳章,胜锡我百朋矣。” 梅生道:“适间找到钟兄府上,钟兄正在豪昑。钱娘可要听么?” 钱贵欣然道:“相公若记得,幸为赐教。” 梅生遂将扇上的诗词念了与他听,钱贵听了,赞道:“名下无虚,妾何幸得聆佳作。” 钟生道:“俚言耝鄙,有污尊听,令我愧杀。闻得梅兄说,钱娘着作甚富,祈假一观。” 钱贵笑道:“拙作真要污目了,幸遇⾼明,敢不献丑求教?” 唤代目将他历来所作的诗词取出来,送与钟生,钟生看了,赞不绝口,道:“钱娘佳作,真可掷地金声矣。” 钱贵道:“不但相公污目,且使 ![]() 梅生道:“你二位皆不必过谦,俟酒阑后,等诗兴发作,少不得要彼此赓和。” 正说着,內边捧出酒肴来,彼此相叙坐下。 觥筹 ![]() ![]() ![]() 钟生道:“小弟拙作不拘何时可应命,但恐俚句不堪,有污钱娘清听耳!” 钱贵道:“相公匆过谦,定要请教。” 遂自己到房中,取出一柄重金牙骨佳扇来,双手送与钟生,道:“求相公即将着作挥于耝扇, ![]() 随命代目掌上两支大烛来,又自己进去了一会,代目捧着一个螺甸方盘,梅生、钟生看时,盘中放着一方端溪旧砚,一锭方于鲁的佳墨,钱贵将一枝纯毫湖笔送与钟生,【钱贵不令代目,而两次三番自己进去者,一见喜之至,一见重之至也。】命代目将墨磨起,那梅生不住赞道:【只梅生赞而钟生不赞,深意妙绝。钟生非不 ![]() 钱贵道:“妾因目盲,不善涂鸦,凡有拙句,俱是小婢写代。【照前代目竟写得来语。】此妾特特制下,以待⾼贤,蔵之数年,今⽇得遇钟相公佳作,可谓笔墨之幸,亦见妾一段苦心之有灵也。” 钟生道:“钱娘可谓深情,敢蒙错爱若此。” 因提起笔来,蘸浓了墨,要逞才思,不假思索,一挥五首:其一:雪儿饶绰约,惆怅隐秋波。 藌意流纤指,柔情托缓歌。【妙,谓先歌时以红拂自喻,以钟生比药师也。】看匀深浅黛,裙织绿绯罗。 话到传心处,明眸愧尔多。【骂尽不认人这】其二:闭目如思妇,开喉尽妙歌。 动人年最小,谑客趣尤多。 不饮频呼酒,催⼲ ![]() 醉余偎倚处,【想当然】香气透舂罗。【映其时季舂之 ![]() 其四: 天意何幽渺,盈虚事颇多。 既然予月貌,曷以吝秋波?【此四句既痛异又深恨,无可问者,归之于天矣。】淡锁吴官恨,轻披越国罗。 浮杯一缱绻,况复有清歌。 其五: 无意逢佳丽,风情动我多。 软 ![]() ⽟指挑新调,朱 ![]() ![]() 花魁应避步,何必在秋波?【此想更深一层,谓有如此见识,何必用目也,有眼而不识人,又要之奚益哉?】写毕,梅生接过来朗诵一遍,赞道:“兄之佳唱,精工敏捷,虽青莲复生,不能居兄之右。非兄不能有此咏,然非钱娘亦不能当此赞也。绝⾊⾼才,可称二美,真是千秋佳话,小弟有幸得预斯会。” 钱贵听了,忙出席深深拜谢。命代目斟上二卮,自己双手奉一卮与钟生,道:“ ![]() 又奉一卮与梅生,道:“承相公不弃,同钟相公来赐顾,遂妾数载之愿,荐引之恩,亦当拜谢。” 梅生道:“此是钟兄与钱娘宿缘所致耳,我不过偶介绍乎其间,何⾜居功,焉敢当谢?” 钟生亦回敬钱贵一卮,道:“小生乃贫寒下士,亲友皆所不齿。今钱娘见爱若此,可谓生我者⽗⺟,爱我者钱姑也。【钟生初遇钱贵,不惧其鄙薄贫寒,便告以心腹实话,钱贵即知其为诚实君子矣,焉得不愿托终⾝?】敢不为知已谢?” 钱贵道:“相公是何言也?韩夫子岂长贫 ![]() 彼此逊谢一番。大家饮毕,钱贵叫代目取出一方新绸帕,将扇子包好,收⼊匣內。【郑重之至。】他先听得代目说,钟生果然容貌无双,【果然两字,看者极容易忽略过去,谓当⽇之是耳闻其美,或其未必真,今经代目见之,果然是实耳。】与向来所闻无异。今觌面又见他才美若此,不胜心折,就存了一点要托终⾝之意,【此时从良之心方十分决定,先虽有七八分相爱,因未聆其才,尚未敢决。写他心事深浅都有层次。】只是一时不便开口。而那一番绸缪之意,甚是殷勤。 梅生见了,笑道:“我闻得钱娘数年来无一人得其 ![]() 钱贵道:“妾何人哉,敢雌⻩人物?但从幼有誓,愿得遇一个才貌兼全的情郞。今遇钟相公已符宿愿,敢不致敬。” 梅生道:“钟兄,我看钱娘可谓爱兄之至,兄今在此留宿何如?” 【真好撮合。】钟生道:“小弟寒酸体态,怎敢伴天上姮娥,今承钱娘不弃,只可做诗酒 ![]() 【古谓聆音识意,今钟生数语,已満心愿留。但自鄙形秽,不知钱贵心如何,故语谦而不决烈。然而好⾊人之所慕。况系烟花?钟生虽少年老成,而心非石木,岂能不稍动也哉?】钱贵満心要留他,不好骤然启齿。今听见梅生相劝,心喜非常。见钟生推辞,忙道:“妾乃娼门下 ![]() 【至情语】说了,面有惭⾊。梅生道:“钱娘之言若此,吾兄若要推辞,岂不辜钱娘一团美意?倘再拘泥,不但杀风景,就觉太不情了。弟且告辞,明早再来扶头。” 因起⾝作别,钟生见他二人如此说,也就立住,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非弟推辞,但只恐无福消受耳。” 说完,与梅生作别,送了出门。随与钱贵携手进房,见房中焚兰热麝,幽雅非常,绣帐锦衾,又富丽至极。钟生虽是一个才子,却是一个寒儒,每常住的是衡门茅屋,睡的是纸帐梅花。今到此温柔乡,如登仙界。他此时真是:⾝虽未到蟾宮里,如在瑶台琼室中。 钱贵又叫代目烹了一壶好茶,各吃了两钟,说了些久闻未会的知心话,钟生在明晃银蜡下重新把钱贵细细一看。灯下看佳人,分外娇烧,真美丽也。 鬓发如云,【髪。】黑臻臻挽一个时样梳妆。柔躯似柳,【躯。】娇滴滴着大套细轻⾐服。眉弯新月,【眉。】淡淡扫两道舂山;牙排嫰⽟,【牙。】齐齐露两行瓠子。双眸似睡,【眸。】如未醒之杨妃;娇面不匀,【面。】似嫌涴虢国。鼻若垂珠,【鼻。】脸同瓜子。【脸。】口中香气氤氲【口。】 ![]() ![]() ![]() ![]() ![]() ![]() ![]() ![]() ![]() 钟生道:“卿之深情,沁我肺腑,有何见教,敢不勉从?” 钱贵道:“妾乃钱家亲女,不想隶在乐籍。这接客 ![]() ![]() ![]() 言毕,不觉呜呜咽咽,哭将起来,有八句道他二人,男贪女⾊,女慕郞才,道:为云复为雨,相爱又相怜。 美配当良夜,佳期正妙年。 抚郞郞似⽟,【抚字妙,眼看不见其貌,但用手摸。】觑女女偏妍。 更有魂销处,低低枕畔言。 钟生听了,恻然道:“卿可谓 ![]() ![]() 钱贵道:“以郞君之才,蛟龙岂池中之物?不⽇升腾,这何⾜虑,【破其寒儒句。】至于赎⾝一事,妾系他亲生之女,安得论价?【破其赎⾝句。】且妾数年来替⺟亲所挣不下千金,若定要⾝价,妾当自办,不用君费心。若说亲女不肯舍得轻易嫁人,当初妾原不肯接客,是我⺟亲苦劝,原订过得遇才郞许我自嫁,向有斯言,我方依允。今若万不肯从,妾当誓以一死。【破其亲女不舍陪人句。】今⽇既已侍君,此⾝决不再辱。妾心已死于君,自此以后,生为君家之⾝,死则君门之鬼矣。君所说脫却蓝衫,方才纳偶,今我不过 ![]() ![]() 【此数语非本心,不过谓此⾝即为小星亦愿。一以明己志之坚,二 ![]() ![]() ![]() 【勿谓钟生情种,即铁石人见钱贵如此一番相爱,亦不忍辞他,此二语娶之之心亦决。】钱贵道:“聆君之言,妾之深愿,况数月光 ![]() 【虽未必疑钟生是此等人,然不得不虑及于此,不若先说破之为妙也。】钟生长叹了一声,道:“我命名钟情,岂肯作薄幸人?况女子中尚有多情美丽如子者耶?若异⽇负卿,我终⾝前程不吉。” 【此数语破他另娶之疑,又自明决非负情者。】钱贵听了,忙 ![]() 钱贵道:“君此言视妾同畜类矣。我既以此⾝许君,此⾝乃君之⾝矣,敢有辱君之理?若⺟亲不念天伦,或行威 ![]() 【只见钱贵三志之坚,伏后姚泽民来访时。】钟生道:“我正恐如此,故尔劝你。我二人既已定盟,便是终⾝夫妇。倘你不堪受辱凌,如此岂不使我抱一世鼓盆之叹?况你之心迹,我岂不知?俟出火坑,再做良家腔调末晚。” 【此数语钟生之情更深一层,可以死钱贵之心。】钱贵道:“君情至此,妾虽死九泉,亦含笑矣。” 因笑道:“我钱贵好造化也,得此多情义才郞,终⾝之愿已⾜,” 又对钟生道:“目今郞君请宽住数⽇,聊尽微忱,此后无事望常来看,免妾⾝记怀。” 钟生道:“我岂忍瞒卿。我家一贫如洗,此地岂能常到?且大比在迩,还要用功,若有稍暇,自来看你,不必注念。” 钱贵道:“君⾼志若此,妾岂敢扰 ![]() 钟生应允。 二人相叙到亲厚之际,情兴复萌,重又舂风一度。正在绸缪之时,不觉天⾊已曙,⽇映纱窗矣。二人起⾝,下 ![]() 月扫娥眉淡,云偏宝髻松。 又看着钱贵梳洗,亲为之掠鬓,代为之画眉。一种亲爱之情,不能言荆梳洗方毕,只听得梅生一路叫进来,道:“钟兄起来不曾?小弟来扶头了。” 钟生忙 ![]() 梅生笑道:“弟恐兄乍⼊ ![]() 相视大笑。到堂屋中坐下。代目捧出两盏茶来,二人吃了。梅生携了昨夜嫖金,今⽇东资, ![]() 且说郝氏昨⽇见了钟生,看他⾐衫褴缕,甚不像意,因女儿叫备酒饭,少不得整理送出。后接了梅生东道之费,也还不十分着恼,以为他到晚就去,不想女儿竟留下了他,不见一文宿钱,満肚忿气,正是:未曾见惯奇客嫖,恼断虔婆爱钞肠。【实在未曾见惯,怪他不得。】今⽇又见女儿自己拿出私囊制东,越发气得了不得,因看女儿面上,不好发话,恼得只在他自己卧室坐着,总不来瞅睬,一应都叫代目、财香料理,不在话下。【描写尽鸨儿爱钞、小娘爱俏两种心事。】他三人饮过数巡,梅生问道:“兄今⽇回府么?” 钟生道:“小弟也要回去,蒙钱娘苦苦相留,不忍相佛其雅情,还住一⽇。” 梅生笑道:“谚云:得鱼岂可忘笙?你二位如此相亲,何以谢我这月下老?” 他二人同应道:“多感厚德,容图后报。决不敢忘,今且以一卮为俦。” 二人起⾝,各斟一卮,奉与梅生。梅生笑着立饮了,又皆回敬坐下。梅生又问道:“钟兄遇着钱娘,昨已有新诗相赠,钱娘可有佳章酬答否?” 钱贵微笑道:“钟相公佳作, ![]() 梅生道:“钱娘不必太谦,就请赐教。” 钱贵遂念道:想人生贵 ![]() 梅生听了,道:“妙极妙极,骂尽世情,钱娘真钟兄之知已矣。” 又向钟生道:“钱娘既有佳作赠兄,吾兄不可无答,或诗或词,也请教一首。” 钟生道:“既承兄命,敢不呈丑?弟荷钱娘厚爱,亦有数言以谢之,放美其名曰《意难忘》。鄙言志意而已,幸勿大噱。” 遂念道:漂⺟流芳,悯王孙进食,义侠充肠。章台英俊眼,贫 ![]() 钱贵道:“妾何人斯,何敢当郞君如此⾼比?所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了。” 叫代目取出笔砚,并一幅⽩绫,请钟生写。钟生将钱贵之词写于前,他自己的写在后。写毕,梅生接过,念了一遍,赞之不已。钱贵道:“以妾之俚语与钟相公尊作同书,真正是精金配顽铁,美⽟并瓦砾了。” 梅生道:“你二位都不必谦,两调佳章,若传出去,都可纸贵洛城。钱娘何不以此两调被之新声,长歌一番?我们洗耳静听,何如?” 钱贵欣然应允,各送巨觥,先将钟生的词歌了。二人饮毕,梅生酬了一杯,歇了一会,又各送上酒。钱贵又将他的词歌了,二生大喜。彼此 ![]() 钟生、钱贵二人,如并蒂芙蕖,穿花蛱蝶,百般恩爱。又住了一⽇,苦辞要回。钱贵知不可留,遂在筪中取出银一封,道:“此內约有三十余金,是妾向来所积,今赠君权为灯火之费,若有不敷,将来再龋妾倘有衷肠 ![]() 钟生道:“卿若见招,我必就到。但你之情爱,我已难当,此赠如何好受?” 钱贵道:“君何外妾?妾⾝既已属君,况此⾝外之物,妾之所有,皆君之所有也。” 钟生感其言,也就收下。二人依依不舍,携手流泪。钱贵又道:“郞君万分自爱,秋闱后妾当洗耳以听佳音。” 钟生道:“卿亦当自爱,前言须紧记,万不可因我而受辱,使我愈不自安。” 彼此郑重而别。正是:无眸瞽 ![]() 须眉丈夫,不若巾帼女子。【大书特书,此二句是一部书大主意。】且说钟生到了家中,开门进去。他这间房子,原是那老先生真佳训的书室,这真佳训后出了贡,选了教官,一家数口俱带去上任,此房典与钟生,其价甚廉,只当替他看房子一样,虽然是间斗室,四面俱有小院,院中还有几棵绿萼西府,碧桃红杏之类。他室中竹 ![]() 钟生素常在家时,因贫穷特甚,三旬九食,也是他的常事。但无长远枵腹之理,少不得终⽇要去奔波柴米回来,又要亲躬汲焚,做那灶州府的炊官。还要扫地浇花,一⽇中只好半⽇读书。今⽇钱贵赠了他一封银子,他就坐下来,打开一看,都是上好锭儿,不觉堕下泪来,道:“我自幼椿萱见背,兄嫂将家俬变卖,不知何往。依傍了外祖数载,后外祖先逝,亏得与我些私蓄,才觅了这间房子栖⾝,并盘 ![]() 次⽇到书铺买了许多墨卷、表论、策判之类回来,又制了几件随⾝⾐履,【此句伏得⾼,不然后来那得一衫一 ![]() ![]() ![]() 他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岂有个做着财奴,守这故园空老。” 【此等财主,吾见其语矣,未见其人也。】一⽇想道:“东西两粤,吴楚秦蜀,我都曾游过,只不曾到过滇黔。我闻得苗蛮之地虽近中原,而人畏其险峻,细探之者甚少。我何不一游,把蛮中风景纪出一段故事来?不但自己豁了心 ![]() 决意要去,亲友咸劝阻道:“苗蛮烟瘴之地,何可因游观之小事而轻万金之躯?宁不闻千金之子,立不垂堂乎?” 他笑道:“如诸君之言, ![]() 【达者之见。】遂带了数个家人,携了若⼲途费,到了南京。 在童自大家只住了一⽇,见兄弟那鄙啬的样子,十分难看,遂迁到朝天宮道士房中作寓。那时应天府学教授姓广,【第九回內广教荐⼲生到李太家,此处已伏其人。】祖籍徽州。与童自宏原是社友,当⽇在家时甚是契合,今到此处,次⽇即去拜访。广教官听得他来,忙倒屣 ![]() 广官叹道:“岂但弟之敝署,连圣人的大成殿同两庙都有倒漏处。曾呈禀过数次,皆置若罔闻,奈何?昨⽇有一个笑谈,弟与两位敝同僚在那里同阅诸生的月课,门斗进来说道:‘外面牌坊上那个掉下来了。’弟不懂所谓,问他掉下的是甚么东西,他说:‘就是那个了,我知道叫甚么?’弟还骂他道:‘死蠢材,必定有个名⾊,甚么那个那个的?’遂出去一看,原来是牌坊柱子上那瓦套儿,因柱头朽了掉了下来。弟也不知叫做甚么,只得解嘲,向门斗道:‘这个掉下来就是了,尽着那个那个的,我如何知道?’后来各书去查,始知叫护朽。老社翁请想,一个文庙大门外的牌坊,乃众人观瞻之地,尚且如此,又何况于他?” 童自宏顾家人道:“拿五十两银子送广师爷收拾房子。” 家人取出送上,广教官道:“老社翁驾临,弟连一杯薄酒还不曾奉敬,怎敢当此厚赐?然不敢过却,有负雅爱。此屋虽弟居,乃官舍也。弟定将老社翁这一番义举申报上台。” 童自宏道:“此万不可,弟非沽名者,不过赠故人稍加修茸。以蔽风雨耳。” 广教官领诺,作谢收了。童自宏别了回寓,广教官即刻回拜,次⽇设席奉请。他自知童自宏尚朴素,不喜虚华的人,请了两三个得意的穷门生相陪,彼此谈讲,甚是相投。童自宏寓中无伴,约他们常去,以消寂寞。这两三个秀才知他是好客的富翁,何乐而不往,便⽇⽇到他寓中陪谈,大嚼豪饮,那是不消说的。【到听⽇⽇到朝天宮陪那道士,这两三个秀才⽇⽇到朝天宮陪童自宏,遥遥一对】一⽇,童自宏同他们到三山街承恩寺闲步,见许多的古董铺,遂挨着家看去,并无一件好物。看到一家,还有几件看得的东西。他众人中有一个朋友,见一个匣內放着一只⽟碗,便伸手取过来看。那开铺子的,先见他们几个都是酸丁打扮,料非售主,坐着杨扬不睬。此时见他拿碗,忙站起来说道:“哎呵呀,看仔细!好闲 ![]() 便伸手来夺。童自宏见他小量那朋友,心中暗怒,便一手接过来,问道:“你这碗值多少银子?就敢量人赔不起。” 那人见童自宏说这话,估了他两眼,见他穿着也甚是平常,料不是主顾,遂冷笑了一声,道:“要是别人买,一百八十的要。相公你若要,让你些,称二十两现银子,拿去了罢。” 【买卖小人小量,人犹可耍称呼这几个你字,则可恶难忍,写尽小人势利心肠。】童自宏听了这话,拿着向街中石上尽力一下,掼得粉碎。【陈子昂摔胡琴是博名,童自宏掼碗是出气,然而两件事都畅快。】吩咐家人道:“称二十两银子给他。” 【余有一李姓长辈,新任江 ![]() 那卖灯的道:“你料道买不起,问他做甚么?” 又一个笑道:“便自送你,恐你家还没处放,你若爱,称三十两银子,抬了去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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