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是徐贵祥创作的经典军事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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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军事小说 > 高地 作者:徐贵祥 | 书号:44736 时间:2017/12/10 字数:21758 |
上一章 第十章 下一章 ( → ) | |
1 过了舂节,二十七师的112号演习的准备工作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但是在严泽光一次又一次地強调重要 ![]()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这段时间严泽光一直隐隐约约地觉得心脏有点不舒服,但又不敢张扬,怕在关键的时候⾝体成了拦路虎,就让王雅歌在家里调理。现在条件好了,王雅歌自己搞了一套简易设备,不仅密切注意严泽光的心脏,还主动地帮王铁山注意心脏,经常悄悄地到王铁山家去给他做心电图。用孙芳的话说,这哥俩都是在朝鲜场战上冻出来的⽑病,人家多数是搞成了理生缺陷,这两个人却步伐一致地搞上了心脏病。 那天严泽光感到有点 ![]() 严泽光说“别的地方没有太大的不舒服,好像肋巴骨有点痛。” 王雅歌又检查了一会儿,神情严肃地对严泽光说“你是要命还是要官?” 严泽光愕然看着王雅歌说“没那么严重吧?” 王雅歌说“用你的话说,平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打仗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你现在已经进⼊临战状态了,我觉得还是慎重一点好。你要是怕走漏风声,我们到701野战医院检查。” 严泽光说“没脑子!二十七师是相州市最大的队部,701野战医院就是针对二十七师的,二十七师师长到701医院检查⾝体,没有个⽑病还好说,要是真有问题,别说大问题了,就是个痔疮疝气,不用半天,全二十七师都知道了。” 少年夫 ![]() 严泽光沉昑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后来就去了民人医院,七检查八检查,结果出来了,其他⽑病不是太大,果然还是心脏出了问题。 负责诊断的是一位专家,不知道面前这个患者是二十七师的师长,建议住院治疗。离开门诊室,严泽光对王雅歌说“我不能住院,这个时候,我怎么能住院呢?” 王雅歌说“哪头轻哪头重,你自己掂量。” 严泽光断然说“既然是老⽑病了,还是回家调养,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沈大夫,让她给我把把脉?” 王雅歌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沈大夫是产科大夫。” 严泽光说“你不是说过吗,中医讲究 ![]() ![]() 王雅歌无奈,只好带严泽光去找沈大夫。沈大夫又介绍了另一位男中医,把了一会儿脉说“心律不齐,心⾎管狭窄。这种病是重病,但也不是无药可治。中医调养固然好,关键是不能 ![]() ![]() 严泽光说“这个我能做到。你给我开点中药,要汤剂。” 男中医说行,提起笔来,刷刷地开了几张方子, ![]() ![]() 在往药房去的路上,严泽光对王雅歌说“老王你去共公电话亭给老王打个电话,说我下午有点事情,请他主持预备会。” 王雅歌说“那怎么行,一会儿药就抓完了。” 严泽光看看手表说“这么多方子,还要听 ![]() 王雅歌说“你那脑子,说了你也记不住,还是我去抓药,你打电话。” 严泽光恼了说“我在地方给老王打电话,他要问我在哪里,我怎么回答?我能说病了吗?你可以跟他含糊其辞,就说痔疮犯了,在打针。” 王雅歌这才狐疑地离开。 严泽光亲自到了药房,递上方子,从窗口里面探出一双眼睛,闪烁了一下,惊愕地问“怎么是你?” 严泽光苦笑道“我想见你,所以就病了。” 2 二十七师的112号演习如期展开,虽然规模小了,但是严泽光还是⾼度重视。鉴于风雪太大,道路崎岖,司令部一再调整演习计划,最后差不多就是野营拉练了。 因为严泽光有命令,除了保障分队以外,放弃机械化行动,所以战斗队部全是徒步,顶风冒雪前进。严泽光背着一个军用⽔壶,只有沈东 ![]() 王铁山在前带领前进指挥所,严泽光在后带领基本指挥所,王铁山在前強调全安,严泽光在后強调防事故。 偏偏怕有鬼鬼就来。 严泽光是在伦掌的临时指挥所里听到事故报告的。临时指挥所设在学校里,生学们都放了假,里面升起了炭火,沈东 ![]() 严泽光披着军大⾐,坐着火塘边上没动。 沈东 ![]() 王奇打开电报夹“王副师长来电,因山体陡峭,路段险峻。一团四连炊事车在七号地段坠⼊山下,三伤二亡。” 严泽光还是没有动,抬起头来看着爬満蜘蛛网的房梁,似乎是自言自语“防滑链呢,防滑链呢,既然路段险峻,为何不下车推车?这不是猪脑子又是什么?” 沈东 ![]() 严泽光说“正常吗,又不是打仗,三伤二亡,非战斗减员,其咎难辞。电告王副师长,查明事故原因,迅速报军司令部。” 王奇答应了一声是,转⾝正要出门,猛听到一声喊“慢着。” 王奇又转回来了。 严泽光说“为什么三伤二亡?在事故过程当中还发生过什么?” 王奇傻傻地说不出话来。 严泽光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把军大⾐往后一甩,盯着沈东 ![]() 沈东 ![]() 严泽光的腮帮动了几下,从容口述道“请王副师长立即赶到伦掌基本指挥部,就七号地段雪崩造成一团四连车翻人伤一事拿出善后意见。着一团团长石得法,立即封锁七号地段,查明雪崩规模,并通报演习各部,避开山路行进。” “雪——崩?” 沈东 ![]() 天灾人祸,天壤之别。天壤之别啊天灾人祸! 严泽光面无表情,问“沈东 ![]() 沈东 ![]() 严泽光说“第一,立即将电报发出,用密码;第二,立即出发,去七号地区。” 沈东 ![]() 严泽光说“我们相向而行, ![]() 沈东 ![]() 越野吉普车吼叫着冲出伦掌中学,一头扎进茫茫雪海里。沈东 ![]() 严泽光坐在后排吼道“全速前进!” 吉普车飞了起来。 快到纵风镇的时候,王奇在车上用709电台同石得法联系上了,严泽光抓起话筒问石得法“雪崩规模有多大?” 石得法说“报告师长,七号地区有一百三十米雪崩,路面已经完全堵塞,我已经通知其他队部绕道而行,并在进出口处设置了警戒。” 严泽光说“很好!”说完,呻昑一声,软绵绵地歪倒在后排。王奇惊叫“师长,师长,师长你怎么啦?” 严泽光睁开眼睛说“我没事,我累了。想歇歇。” ![]() 3 二十七师的演习草草结束了。 关于七号地段的事故,因为是天灾,上级没有追究责任事故。 对于沈东 ![]() 那三名伤员被评为甲等或乙等残废军人,那两名殉难的战士因在演习中丧⾝,属于战斗减员,被定位烈士。在烈士追悼会上,严泽光对沈东 ![]() 沈东 ![]() ![]() 那个头上绑着绷带的士兵说“怎么能怪师长呢?我们应该想到的。” 旁边的一个老兵立即制止说“我们怎么能想到会遇上雪崩呢?现在我们都成了伤员,听说还要给我们评残,队部没有亏待我们。” 沈东 ![]() 只是有一点,沈东 ![]() 后来还是王奇提醒了他。王奇说“科长,那份电报在你手里,师长命令立即销毁。” 他于是明⽩了,严师长不想让王铁山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他宁肯相信王奇,也要戒备王奇的爸爸。 严泽光的⾝体时好时坏,但仍然没有住院,咬紧牙关坚持着,等待着。王雅歌忧心忡忡地对沈东 ![]() 严泽光吼道“胡说,我健康得很!民人医院给我的中药,灵丹妙药!” 据说王铁山担任二十七师师长已经在区军 ![]() 在等待的⽇子里,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 刘界河政委接到了一封信,状告二十七师弄虚作假,将一团在演习七号地段中的车毁人亡事故进行详细描述,着重揭发师长严泽光为了推卸责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人为的事故变成天灾的原因。 刘界河雷霆震怒,打电话问王铁山有没有这回事,王铁山支支吾吾地说“我当时不在现场,我看到的就是雪崩的现场。” 刘界河说“你不是在前进指挥所吗?一团不是演习第一梯队吗?出事了,你前进指挥所的指挥员不去第一梯队,那你到哪里去了?” 王铁山在电话里吭哧了半天,刘界河终于吼了起来“他妈的严泽光偷换概念,然后调虎离山,搞了一个雪崩现场。反了天了,老⾰命也搞这一套了。我现在就出发到相州市去,我要对组织负责,离休之前一查到底!” 王铁山说“这次责任在我。第一,我在前进指挥所,一团出事是我在管理上出现了疏漏,没有及时调整路线,也没有下达危险地段徒步推车的命令。第二,出事之后,我应该首先奔赴现场,查明原因,防患于未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天灾之说。” 刘界河说“你别替严泽光解脫,没有用。你千错万错,但是你没有制造假象。” 王铁山说“其实我在心里也并不反对严师长的处理意见。我们的战士死的死伤的伤,演习伤亡算战斗减员,我们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果。” 刘界河说“这是感情问题,同事实是两码事!” 当天夜里,刘界河果然驱车一百公里来到了相州市,没有召见严泽光,单独把王铁山叫到招待所,谈了半夜。第二天早上,严泽光才知道刘界河来了,也知道刘界河同王铁山谈了半夜。 王雅歌说“既然知道来了,你应该去看看老首长。” 严泽光说“既然老首长来了也没有通知我,我去了他也不见。那不是自寻其辱吗?” 刘界河临走的时候给严泽光打了个电话说“严泽光同志,对不起啊,我刘界河保你保了一辈子,保的都是对的,用你的话说,你的所有的缺点都是小缺点,你的所有的优点都是大优点。缺点无伤大雅,优点有益家国。可是这回不同了,这回你犯的可不是小缺点,是错误,是嫁祸于天,天大的责任。我不能保你了,也保不住了。” 严泽光说“老首长你放心,我已经有思想准备了,好汉做事好汉当。” 刘界河说“退出吧,退出历史舞台。我们一起退出,我带你去见杨桃。” 严泽光说“我已经见过了。” 4 严泽光终于住院了。不是心脏病,而是脑溢⾎。 一纸命令下来,严泽光和王铁山的提升命令被冻结了。在严泽光⾝体恢复之前,由王铁山代理师长职务。 严泽光的病情时好时坏。区军司令员张永麟的指示,将严泽光送往区军总医院治疗,但这道指示遭到了严泽光的拒绝。严泽光说“我哪里也不去,就二十七师是我的家,我不能离开我的家。” 住院期间,石得法不断过来探望,石得法说“我现在谁也不怕了,我要讲真话了。严师长的病是被气出来的。王铁山和郭靖海再一次联手演双簧,把严师长气病了。” 王雅歌说“老石你不能这样说,没有 ![]() 石得法说“给刘界河政委的那封信是郭靖海写的,刘界河找王铁山谈话,王铁山把责任都推给严师长一个人了。” 严泽光清醒了,断断续续地说“不要搞‘我认为’,不要搞‘没准’。” 石得法说“不是我认为,也不是没准,而肯定是。” 严泽光说“证据?” 石得法说“郭靖海就是证据。不信你把郭靖海叫来一问,他自己都会承认。” 王雅歌说“他们唱双簧有什么意义,王铁山当师长已经铁板钉钉了,那封信对王铁山一点好处都没有。” 严泽光说“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石得法说“我已经离休了。” 王雅歌说“不要忘了,副师职待遇。这个副师职待遇是王铁山同志给你呼吁的。” 石得法说“还有一个处分,这个处分也是王铁山同志给我搞来的。” 严泽光说“走吧,我累了。” 石得法说“严师长你一定要 ![]() 严泽光睁开了眼睛, ![]() 后来郭靖海果然来了。 听说郭靖海来了,严泽光说“不见。”然后就睡着了。 郭靖海说“严师长,那封信不是我写的。不是我不想写,因为我 ![]() 严泽光睁开了眼睛,向郭靖海伸出手,把郭靖海的手拉在自己的 ![]() 郭靖海说“你让我扪心自问?我扪心自问我是讲良心的。我没有写,尽管这种事情像我⼲的,但我不会写信,我要是知道真相,即使写信,我也会署名的,我绝不会写匿名信。” 王雅歌在一旁说“老郭,那你说说,那封信是谁写的?” 郭靖海说“天地良心,我不知道。我知道了就不会隐瞒。” 严泽光的最后时光,家里人开始轮流值班。 有一次上午是王雅歌值班,郭靖海和石得法一前一后地进来,谁也不看谁,不说话,但也不走。只是向王雅歌点头致意,然后就一边一个坐在严泽光病 ![]() 他们都在等严泽光说话,但严泽光不说。严泽光斜靠在病 ![]() 沈大夫来了,在严泽光的病 ![]() 王雅歌说“老严个 ![]() 沈大夫说“一个人一辈子能做多少事情?看起来轰轰烈烈,其实放在生命的长河里,微不⾜道,放在历史的长河里,更是微不⾜道。所以,一颗平常心就是最好的保健药。” 这时候严泽光的喉咙里传出一声低鸣,嘴巴嘟嘟嚷嚷起来。 王雅歌侧耳听了一会儿,向沈大夫苦笑了一下。沈大夫问“他说什么?” 王雅歌说“他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严泽光嘴巴又动了动。 王雅歌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严泽光是,王铁山也是,一捅就破。” 然后严泽光的嘴巴就不停了,一直动了下去,王雅歌就一直翻译下去。 “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要让队部经风雨见世面,不能养温室的花朵。” “战争结束了,但是战斗没有结束,双榆树⾼地战斗没有结束。” “无 ![]()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郭靖海拿起笔来刷刷地记,石得法瞪着郭靖海说“你记什么?是谁安排你来当特务的?” 郭靖海说“莫名其妙,谁是特务?我要把严师长的思想火花记下来。” 石得法说“你没有这个权利!” 郭靖海说“我是师常委,副政委,我没有这个权力难道你有?就是由于你的丑恶表演,才使严师长背上了山头主义的黑锅。” 石得法说“都是你伪造的双榆树⾼地战斗示意图,使严师长的心灵蒙受了大巨的 ![]() 王雅歌说“你们两个要吵就出去吵,让老严休息一会儿好不好!”石得法和郭靖海互相瞪着,郭靖海站了起来,忽然伸出手向外一摊说“老石,您请!” 石得法也把 ![]() 这时候严泽光又说话了,王雅歌俯⾝听了听,起⾝对郭靖海和石得法说“他说请你们继续吵下去,他喜 ![]() 沈大夫说“我得走了,我这个医生,最怕看见病人这样。” 沈大夫深沉地看了严泽光一眼,走了。 严泽光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 ![]() 没想到严泽光坐了起来,清清楚楚地说“吵到双榆树⾼地战斗示意图了,接着吵下去!” 大家面面相觑。 5 下午马政委和王铁山来探视,还有几个科长在外面遛达。严泽光还是闭着眼睛。马政委说“王雅歌同志,老严清醒的时候说什么话,你要记下来,我们要帮他实现愿望。” 王雅歌说行。 王铁山走到 ![]() ![]() ![]() ![]() 王铁山说“老严,你是清醒的吗?” 严泽光说“一个解放军的指挥员,即使睡着了,他也是清醒的,这一点你要永远记住!” 王雅歌说“这话他已经说了三十多年了,是说我的。” 严泽光掰着王铁山的手指头说“一腔热⾎,两袖清风,三⾜鼎立,四脚朝天,五体投地,六亲不认,七窍生烟,八仙过海,九九归一…” 王铁山看着王雅歌,马政委也看着王雅歌。马政委说“王雅歌同志,老严这是什么意思?” 王雅歌说“这话不是他说的,是⾎栓说的。” 严泽光说“当师长王铁山不如我,队部死气沉沉。” 王铁山问王雅歌说“我怎么听着这话又像是清醒的?” 王雅歌说“他就这样,一会儿人话,一会儿鬼话。” 严泽光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一切要靠我们自己。王铁山把什么事情都搞砸了。” 马政委说“我们走吧,等他清醒了再来看。” 王铁山脸⾊难堪地跟着马政委走了。 马政委和王铁山离开之后,严丽文过来接班,当病房里只剩下⽗女两人时,严泽光又坐了起来,并且喝了两口⽔。严泽光说“爸爸要死了,丽文你再也没有爸爸了。” 严丽文说“爸爸你别多想,组织上正在想办法,爹爹已经派人到海上去了…” 严泽光说“孩子,答应爸爸,爸爸死后,要给爸爸守孝,要爸爸就不要爹爹。不要再喊王铁山爹爹了,他不是你的爹爹。他把爸爸的什么事情都搞砸了。” 严丽文说“爸爸,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爹爹是疼爱我的。” 严泽光说“可是你是我的女儿,答应爸爸,叫他王叔叔,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严丽文头摇“我做不到,我张不开口。” 严泽光说“答应我,守孝三年,我死后三年不喊王铁山爹爹。” 严丽文头摇“爸爸,不要这样。” 严泽光说“两年。” 严丽文说“不,我不能。” 严泽光说“一年。” 严丽文头摇。 严泽光说“求求你了我的孩子,爸爸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王铁山什么都有了,你不要再喊他爹爹了。答应爸爸,半年,不,三个月。答应爸爸,爸爸死后三个月,热泪只为爸爸而流,不喊爹爹。” 严泽光说着, ![]() ![]() ![]() 严丽文哽咽着,终于点了点头。 6 沈东 ![]() ![]() ![]() ![]() 四目相对,沈东 ![]() 女人的目光从沈东 ![]() 沈东 ![]() “我很好,扶我坐起来!” 沈东 ![]() 沈东 ![]() 严泽光说“警戒!” 女人说“没关系,你用不着回避,我们是战友,没有秘密。” 严泽光说“不,你是我的初恋,没有秘密就是秘密。展开警戒,不得远离!” 沈东 ![]() 屋里传来了说话声,是严泽光的声音:“我完蛋了。” 女人说“你不会完蛋,你只是累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严泽光说“是大脑出了问题,还是心脏出了问题?” 女人说“哪里都会出问题的,哪里的问题都会解决的。” 严泽光说“大脑是用来装智慧的,心脏是用来装情感的。是大脑出了问题,还是心脏出了问题?” 女人说“感情和智慧都没有问题。你需要休息。” 严泽光说“不许你去见王铁山,这个愚蠢的家伙把什么都搞砸了。” 女人说“我们都不年轻了,都有自己的孩子了,你们不能再当孩子了。” 严泽光说“哨兵!” 沈东 ![]() 严泽光说“记录!” 沈东 ![]() 沈东 ![]() 严泽光说“不许离开二号⾼地,不许到达七号地段。括号完。重复。” 沈东 ![]() 女人说“你心事太重了。你是累的。” 严泽光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即将奔赴新的战斗岗位,全体起立,集合!” 7 最后的消息终于传过来了,因为严泽光和王铁山的情况特殊,区军司令员张永麟和陈政委将二人的档案都调了过去。张永麟司令员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是兵团司令部的作战部长,非常 ![]() 陈政委说“我想亲自到二十七师去一趟,把这个队部的情况摸一摸。” 张司令员说“那好,等你回来再定。” 但是区军陈政委没有见到严泽光,他还在机飞上,严泽光便去世了,并且留下一个扑朔 ![]() 关于这份遗嘱,有好几个版本,其中郭靖海的说法是“严师长跟他说过,第一,双榆树⾼地战斗是历史了,牺牲的同志已经长眠了,活着的人不要再为谁是谁非争斗了。手心手背都是⾁,都是解放军的队部,一切归功于集体战斗。第二,112号演习检验了我们的队部,长期的和平时期使队部一定程度地染上了惰 ![]() 石得法说“你郭靖海是告严师长刁状的人,他怎么可能跟你 ![]() 郭靖海说“严师长的 ![]() 石得法说“ ![]() 郭靖海说“我也曾经亲耳听见严师长叫你滚出去。” 又是各执一词莫衷一是。但是有一点,王铁山在严泽光的最后时刻去见严泽光,严泽光始终没有跟他说话,要不就冲他冷笑,要不就傻傻地看天,⽩痴一样。 严泽光死后,王铁山也曾询问过严师长弥留之际有什么 ![]() ![]() ![]() 沈东 ![]() ![]() ![]() ![]() ![]() 这个遗嘱使王铁山颇感意外,他觉得这里面可能别有文章。但是他也没有把问题想得那么严重。 8 王铁山担任师长之后,主动找到王雅歌,提出要把严丽文从701野战医院调回师医院。 王雅歌说“没有这个必要,我还没有老糊涂啊,用不着女儿照顾。” 王铁山说“离家近一点总是方便些,不光是照顾你,还有孙芳啊。现在老严走了,两家要多走动一些。” 王雅歌说“老严死后,这孩子有点变化,不爱说话。老王我看你就别费心了。孩子大了,让他们走自己的路。” 但是王铁山还是硬着头⽪要把严丽文调回来。严泽光的丧事办完之后,王铁山给严丽文打电话说“妞妞,我想把你调回来,征求你的意见。” 严丽文只说了一句话,王铁山就蒙掉了。 严丽文说“王叔叔,我在701医院工作很好。我不想到二十七师工作。” 王铁山呆了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稀里糊涂地问“丽文,我什么时候成你的王叔叔啦?我是你的爹爹啊!”严丽文说“王叔叔,请你尊重我自己的选择,不要调动我的工作。” 王铁山说“哦,孩子,我明⽩了,我全明⽩了。” 泪⽔顺着王铁山的脸庞无声无息地流淌,王铁山把电话挂好,仰天长叹“老严啊老严啊,你给孩子灌输什么了?就算我王铁山有不周到的地方,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你也不能挑拨我和孩子的关系啊!”王铁山终于相信了,严泽光临死之前,一定是留下了东西,而这个东西对他王铁山来说,一定是极具杀伤力的。 但王铁山还是不死心,回到家里跟老伴讲“一定老严这个家伙临死的时候没有说我的好话,妞妞今天居然喊我王叔叔了。” 孙芳红着眼睛说“也来家了,喊我孙芳阿姨,把她的书也清走了。看来这个家她是不会回来了。” 王铁山说“妈的,我就不相信,她还能跟我一刀两断!” 从严泽光去世后第十天开始,连续几天,王铁山按时下班,在师首长家属院等待严丽文。第十天没等到,第十一、十二天都没有等到。 并不是严丽文下班没有回家,而是远远地看见王铁山在那里焦虑地徘徊,就远远地走了。走了不忍心,又把自行车蔵在一边,躲在大树后面或者墙角偷看,一边看一边抹眼泪,哭着对墙角说“对不起了爹爹,我没有办法,我是迫不得已的。”哭完了就走,到机关楼下等沈东 ![]() ![]() ![]() 到了第十三天傍晚,严丽文又回到了师首长家属院,没有看见王铁山在徘徊,心里先是一喜,接着就是一酸,心想爹爹到底是死心了,不再等她了,推着车子往自己家里走,没防备后面轻轻地一声喊“妞妞!” 严丽文惊住,想回头却没有回,推起车子刚要快速离开,只听到⾝后一声断喝:“严丽文,你给我站住!” 严丽文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步子。 王铁山低沉地喊“严丽文听口令,向后——转!” 严丽文低着头,转过⾝来。 王铁山喊“向前三步——走!” 严丽文缓缓地、艰难地向前走了三步。 王铁山喊“向前三步——走!” 严丽文又往前三步。走了三步也没有停住,又往前走了几步,在离王铁山有十几步的地方站住了。 王铁山的喊声惊动了首长家属们,纷纷出门观看。王雅歌和孙芳也都出来了,看见王铁山和严丽文对峙,王雅歌停在门边,没有围观。孙芳一溜小跑走到王铁山⾝边说“老王你怎么啦?她还是个孩子,你⼲吗跟个孩子过不去?” 王铁山吼道“她是个孩子,可是她还小吗?她已经二十七岁十一个月零六天了,再过二十四天,就是她二十八岁的生⽇,她还不懂事吗?” 孙芳说“有话回家说,在这里嚷嚷什么,一个师长,也不怕人家笑话!” 王铁山说“师长怎么啦?师长如果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我宁肯不当这个师长!” 孙芳走到严丽文⾝边说“孩子,回家吧!” 王铁山吼道“老孙你走开,没你的事!” 孙芳可怜巴巴地松开严丽文,站到一边去了。 王铁山说“严丽文,你抬起头来,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看着我这双眼睛,这里面有琊恶吗?看着我这张脸,这张脸上有虚伪吗?” 严丽文抬起头来,漠然地看着王铁山。 王铁山突然爆发了,喊道“孩子,看看这双手吧,看看这双手,你知道这双手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王铁山⾼⾼地举起了双手。 严丽文僵尸一般站立,抬起头来,看着王铁山⾼举着的双手。 王铁山说“在你只九个月的时候,你的爸爸妈妈各自都有事业,他们把你送回鄂豫皖老家,可是那时候鄂豫皖正在闹灾荒,你的爷爷 ![]() ![]() ![]() 严丽文的泪⽔终于汹涌而下。 王铁山说“严丽文,你回到家里看看,那个鱼缸还在。你四岁的时候问我,爹爹,金鱼会说话吗?我当时真的不懂金鱼会不会说话,但是我不想看到你失望的样子,我临时编了一个说法,说金鱼会说话,但是金鱼说话我们人类听不懂,也听不见。你很⾼兴,你说,它们自己能够听得懂就行了。你知道我听了你这样说,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想我们的妞妞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又突然想,我说的对吗?我要是说错了,不是给我的聪明的妞妞撒谎吗,不是教给妞妞一个错误的知识吗,直到第二天,我到相州市中学里请教了老师,老师说这样回答很好,我的心才踏实下来。妞妞,严丽文,你摸着良心想一想,我王铁山怎么就对不起你了?” 严丽文再也控制不住了,失声痛哭“爹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爹爹…” 严丽文向王铁山奔了过来,扑进王铁山的怀里。 围观的家属们一片唏嘘。门后的王雅歌泪流満面。 9 第二天早上出 ![]() 郭靖海说“基本上就是我说的那些。弥留之际,他老兄已经糊涂了,东一榔头西一 ![]() 王铁山说“你有没有听到他对我的评价?” 郭靖海含含糊糊地说“没有明确地说过什么,只说过王铁山老谋深算,会办事。” 王铁山问“难道就这些?” 郭靖海说“大致就这些。” 王铁山说“你老郭说话,一向是一 ![]() 郭靖海左顾右盼,然后说“嗨,我这个人就是蔵不住话,我⼲脆跟你说吧,严师长有一次跟我说,王铁山这个同志,战争年代胆大包天,和平时期心细如发。在二十七师军事⼲部当中,除了我也就是他了,遇到棘手问题,需要死 ![]() ![]() ![]() ![]() 王铁山心里一热“这老严,还算公正。王铁山说,这是好话啊,你呑呑吐吐⼲什么?” 郭靖海说“这只是一部分。严师长还说,王铁山这个同志在和平时期胆子越来越小,作为越来越平庸,那就只能给我当配角了。当助手,尤其是给我严泽光当助手,他是个好助手,因为不用他决策,不用他定方向,他只管当老⻩牛就行了。但是这个同志独当一面的能力差,不适合当一把手,当一把手他会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据说群众有句话,叫王铁山上什么山走什么路,严泽光上什么山开什么路。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他没有作为。我把话撂在这里,你们可以看见的,我死之后,王铁山要是当了师长,不出两年,二十七师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个维持会了。” 王铁山停住了步子,仰头看着杨树,突然笑了。“老严啊老严,你也把我老王看得太低了。我没有作为?我一直都是个副手我怎么有作为?我稍微有作为一点都有争名夺利的嫌疑。你不给我舞台,我怎么作为?可惜你已经完蛋了,你已经看不见了,我这回就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作为的。我老王当团长不比你差,当师长也不比你差,就是当军长,我还不比你差。” 后来王铁山反思,他原来并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想法,他想他也是个老同志了,当个师长也是最后一班岗了,平稳过渡,顺利 ![]() 那天上午王铁山什么事情也没有⼲。他想他必须反击了,他要以自己的思想和行动向那个已经故去的自以为是的家伙开战。 到了下午,王铁山让沈东 ![]() 沈东 ![]() ![]() 王铁山说“二十七师要想上一个台阶,出路在哪里?就在问题里面。问题有多少,出路就有多少。解决了多少沉疴痼疾,就能提⾼多少标准。” 沈东 ![]() ![]() 王铁山说“行政管理方面的薄弱环节在哪里?就从炮团三连不请假外出违反纪律的事件里找;全安防事故的薄弱环节在哪里?就从112号演习的事故里面找;战术训练方面的薄弱环节在哪里,就从双榆树⾼地战斗战例里面找?从现在起,我们二十七师要用主要的精力查找薄弱环节,把所有的薄弱环节夯实了,我们的基础就打牢了。” 公正地说,沈东 ![]() ![]() ![]() 沈东 ![]() ![]() 对于王铁山的评价,沈东 ![]() 沈东 ![]() ![]() 所谓“人才首位晋升制”就是在同级别同类型⼲部中,按照政治考察、军事考核、主民测评三大项內容,就德、才、能、绩四个方面打分制,团里成立考评小组,师里成立考评委员会,不搞末位淘汰,搞首位晋升。这话听起来比较顺耳,实际上也很残酷。王铁山说“现代战争,打的就是人才,人才主要体现在指挥员的⾝上。至于战斗员,可以用強将手下无弱兵来解释,把指挥员素质搞上去了,其他问题就 ![]() 沈东 ![]() 这一下,二十七师就动起来了,纲举目张,层层考核,月月考核,分数说话,有点像选举总统,全凭真本事,来不得半点含糊。 恢复军衔制的那一年,沈东 ![]() 两个月后,沈东 ![]() 10 沈东 ![]() ![]() ![]() 王奇说“我已经是四年副连职了,就因为实力表上搞错一个数字,王师长就勒令停止我正常调职。你这个老科长就不能⾼抬贵手拉我一把?” 沈东 ![]() ![]() 王奇说“我都二十二岁了,一个副连长连找女朋友都困难。” 沈东 ![]() 后来王奇又给严丽文打电话说“姐姐,别人都是三年一调职,我为什么这么倒霉啊,四年副连职还要我当副连长。难道就因为我是王师长的儿子?” 严丽文说“沈东 ![]() 王奇说“那好,那我也认了。不过,我到一团,天天到你们家吃饭。” 严丽文说“你可以把我当姐姐,但是你千万不要把沈东 ![]() 王奇说“那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连队里修行吧,免得自找没趣。” 王奇担任四连副连长,沈东 ![]() 王奇问“一切规矩是什么?天哪,你想把我培养成圣人啊,只有圣人才一切按规矩办。” 沈东 ![]() 王奇惨叫“我 ![]() 沈东 ![]() 过了两天,是个星期天,王奇到沈东 ![]() ![]() 王奇问“这是什么?” 沈东 ![]() 王奇看了半天,明⽩了,这是本团副连职军事⼲部名单,直接属于战斗分队的十七个,也就是说,只要他在综合考核中获得第一,他就随时都有提升的可能。但是只要他是第二名,那就靠运气了。 王奇说“整个是一个挑动群众斗群众的战术。” 沈东 ![]() 11 王奇的奋斗史于是就拉开了。 沈东 ![]() 事实上王奇也没有办法进去。倒是严丽文,经常和沈东 ![]() 沈东 ![]() 王奇调进一团,前半年只去过沈东 ![]() ![]() ![]() 沈东 ![]() ![]() ![]() ![]() 严丽文说“沈东 ![]() 沈东 ![]() ![]() 严丽文说“要考察上班时间考,现在吃饭!” 那顿饭王奇虽然没有被赶走,但是吃得很别扭。沈东 ![]() 这以后,王奇就不太敢去团长家了。 有一次严丽文给王奇打电话说,晚上过来吃排骨。 王奇说“你家那个排骨可不是好吃的,你们家老沈逮住了我就过教官的瘾,先是考核,然后教诲,孜孜不倦,乐此不疲。我受不了。算了,我还是不去了,这回我去了,估计他又该问我野战条件下怎么保存大葱了。” 一年之后,王奇历经坎坷,终于在本团二十二名副连职军官“人才首位晋升制”考核中第一次取得了综合成绩第一,计算机算出结果之后,他很⾼兴,沈东 ![]() ![]() ![]() ![]() ![]() 王奇这一⾼兴,就有点忘乎所以,第二天晚上就把女朋友带到团长家里,让姐姐和沈团长鉴定。王奇的女朋友是本师离休老⼲部石得法的老六,小名六子的石晓颖。 沈东 ![]() 王奇嘻⽪笑脸地说“兵贵神速,这是团长您老人家教导我的。” 沈东 ![]() ![]() 王奇说“我能担保,不走夜路不怕鬼,这也是你教导我的。再说,我就是当不上连长,你也不能老让我打光 ![]() 沈东 ![]() 王奇说“这件事情,我爸爸授权丽文姐姐全权负责。” 沈东 ![]() 石晓颖落落大方地回答“排长。” 沈东 ![]() 石晓颖说“我是本科毕业生,副连职,见习期间,担任师直通信营三连二排排长。” 严丽文说“沈东 ![]() 沈东 ![]() 王奇问“那你⼲什么?” 沈东 ![]() 王奇夸张地惊呼“哇噻,团长要给我们吃満汉全席啊!”沈东 ![]() 王奇说“就四菜一汤还要指挥?” 沈东 ![]() 那晚沈东 ![]() 临走的时候,王奇从“家庭作战室”里偷了两本书,没想到就偷出一个秘密,那是沈东 ![]() ![]() ![]()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王奇回到师部家里休假,饭桌上顺便提及沈东 ![]() 王奇说得轻巧,王铁山却是分外敏感,追 ![]() ![]() 王铁山说“丽文,你给爹爹说清楚,东 ![]() 严丽文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好像是无意间看见了韩国的资料。” 王铁山问“韩国的资料是怎么说的?” 严丽文说“是《韩战史》,但是內容是美军写的,自我吹嘘,说爸爸和爹爹您中了敌人的奷计了。” 王铁山说“沈东 ![]() 严丽文说“我不知道。他上学是在爸爸去世之前,爸爸去世之后,他就把所有的资料蔵了起来,连我也不给看,而且像防备特务一样地防备我,就像当年我爸爸防备我妈妈。” 王铁山说“好吧,我明⽩了。” 过了几天,严丽文下班回家, ![]() 严丽文说“王奇同志,你居然盗窃团长的重要文件,沈东 ![]() 王奇倒昅了一口冷气说“不就是一封信吗?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严丽文说“什么也没有你⼲吗回去问爹爹?你把娄子捅大了。” 王奇说“完了,没准这回我的提升也泡汤了,咋办啊姐姐?” 严丽文说“提升也泡汤那倒不至于。沈东 ![]() 王奇说“那我也只好背靠大树乘凉了。” 王奇确实把娄子捅大了,但这个娄子也不完全是王奇捅的。 王铁山担任二十七师师长三年,在这三年里,整个二十七师都像煮沸了的开⽔锅,不停地翻花滚浪。王铁山就像一 ![]() 王铁山的三把火烧了两年,二十七师成了区军教育改⾰的先进单位,王铁山在年龄限制已经岌岌可危的关键时刻,再一次受到重用,被破格提拔为集团军军长,少将军衔。 至此,严泽光在生命最后岁月里梦寐以求的东西,王铁山几乎全部得到了。但是王铁山并不満⾜,总觉得在自己的军旅生涯中还笼罩着一丝 ![]() ![]() ![]() 王铁山在寻找战机,直到三年之后,在他离休之前,这个机会终于横空出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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