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的抒情是沈从文创作的经典经典名著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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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抽象的抒情 作者:沈从文 | 书号:43712 时间:2017/11/11 字数:65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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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八⽇《文学遗产》,刊载了一篇宋毓珂先生评余冠英先生编《汉魏乐府选注》文章,提出了许多注释得失问题。余先生原注书还未读到,我无意见。惟从宋先生文章中,却可看出用“集释法”注书,或研究问题,评注引申有简繁,个人理解有深浅,都同样会碰到困难。因为事事物物都在不断发展和变化,文学、历史或艺术,照过去以书注书方法研究,不和实物联系,总不容易透彻。不可避免会如纸上谈兵,和历史发展实真有一个距离。这里涉及的是一个“方法”问题。古代宏儒如郑玄,近代博学如章太炎先生假如生于现代而治学方法不改变,都会遭遇到同样困难;且有可能越会贯串注疏,越会引人走⼊僻径,和这个时时在变化的历史本来面目不符合。因为社会制度和事物,都在不断发展变更,不同事物相互间又常有联系,用旧方法搞问题,是少注意到的。 例如一面小小铜镜子,从舂秋战国以来使用起始,到清代中叶,这两千多年就有了许多种变化。装镜子的盒子、子套,搁镜子的台子、架子,也不断在变。人使用镜子的意义又跟随在变。同时它上面的文字和花纹,又和当时的诗歌与宗教信仰发生过密切联系。如像有一种“西王⺟”镜子,出土仅限于长江下游和山东南部,时间多在东汉末年,我们因此除了知道它和越巫或天师教有联系,还可用它来校定几个相传是汉人作的小说年代。西汉镜子上面附有年款的七言铭文,并且是由楚辞西汉辞赋到曹丕七言诗两者间唯一的桥梁(记得冠英先生还曾有一篇文章谈起过,只是不明⽩镜子上反映的七言韵文,有的是西汉有的是三国,因此谈不透彻)。这就启示了我们的研究,必需从实际出发,并注意它的全面 ![]() ![]() ![]() ![]() 这种作学问弄问题的方法,过去只像是考古学的事情,和别的治文史的全不相⼲。考古学本⾝一孤立,联系文献不全面,就常有顾此失彼处,发展也异常缓慢。至于一个文学教授,甚至一个史学教授,照近五十年过去习惯,就并不觉得必需注意文字以外从地下挖出的,或纸上、绢上、墙壁上,画的、刻的、印的,以及在目下还有人手中使用着的东东西西,尽管讨论研究的恰好就是那些东东西西。最常见的是弄古代文学的,不习惯深⼊史部学和古器物学范围,治中古史学的,不习惯从诗文和美术方面重要材料也用点心。讲美术史的,且有人陈永远对“字画同源”发生浓厚兴味,津津于绘画中的笔墨而外,其余都少注意。谈写生花鸟画只限于边鸾、⻩荃,不明⽩唐代起始在工艺上的普遍反映。谈山⽔画只限于王、李、荆、关、董、巨,不明⽩汉代起始在金银错器物上、漆器上、丝绸上、砖瓦陶瓷上,和在各处墙壁上,还留下一大堆玩意儿,都直接影响到后来发展。谈六法中气韵生动,非引用这些材料就说不透。谈⽔墨画的,更不明⽩和五代以来造纸制墨材料技术上的关系密切,而晕染技法间接和唐代印染织物又相关。更加疏忽处是除字画外,别的真正出于万千劳动民人集体创造的工艺美术伟大成就,不是不知如何提起,就是浮光掠影地一笔带过。只近于到不得已时应景似的找几个揷图。这样把自己束缚在一种狭小孤立范围中进行研究,缺少眼光四注的热情,和全面整体的观念,论断的基础就不稳固。企图用这种方法来发现真理,自然不免等于是用手掌大的网子从海中捞鱼,纵偶然碰中了鱼群,还是捞不起来的。 王静安先生对于古史问题的探索,所得到的较大成就,给我们树立了一个新的工作指标。证明对于古代文献历史叙述的肯定或否定,都必需把眼光放开,用文物知识和文献相印证,对新史学和文化各部门深⼊一层认识,才会有新发现。我们所处的时代,比静安先生时代工作条件便利了百倍,拥有万千种丰富材料,但一般朋友作学问的方法,似乎依然还具保守 ![]() ![]() ![]() ![]() ![]() ![]() ![]() ![]() 如上所说看来,就可知我们的研究工作,或教学工作,都必需和新的学习态度相结合,才可望工作有真正的新的展开。如果依旧停顿在以书注书阶段,注《诗经》、《楚辞》,固然要碰到一大堆玩意儿,无法 ![]() 我们说学习思想方法不是单纯从经典中寻章摘句,称引理论。主要是从实际出发,注意材料的全面 ![]() ![]() ![]() ![]() ![]() 另外还有许多种新旧出土十分重要的东西,实在值得专家学者给以应有的注意。近三百年的实物,容易损毁散失的,更需要有人注意分别收集保存。这工作不仅仅是科学院考古所诸专家的责任,而且应当是新国中综合 ![]() 第一条“头”引证虽多,但仍似不能解决。特别是用郑玄注礼,碰不到实际问题。因头上戴的裹的常在变,周冠和汉冠已不相同,北朝漆纱笼冠和唐代四脚幞头又不同。宋先生用“以书注书”方法是说不清楚的。若从实物出发,倒比较省事。“少年”极明显指的是普通人,就和官服不相⼲,应在普通人头上注意。西蜀、洛 ![]() ![]() 第二条关于跪拜问题,从文字找证据作注解,也怕不能明⽩清楚。因为汉人跪拜有种种形式:例如沂南石刻和辽宁辽 ![]() 第三条余注不对,宋注也和实际不合。试译成⽩话,可能应作“不同的酒浆装在不同的壶樽中,酒来时端正彩漆勺、为客酌酒”酌的还大致是羽觞式杯中,不是圆杯,也不是商周的爵。长沙有彩绘漆勺出土,另外国全各地都出过朱绘陶明器勺。汉人一般饮宴通用“羽觞”极少发现三⾜爵。曹植《箜篌引》中的“乐饮过三爵”诗意反映到通沟墓画上,也用的是羽觞。在他本人的墓中,也只挖出羽觞,并无三⾜爵。如仅从文字引申,自然难得是处。 第五条“媒人下 ![]() ![]() ![]() ![]() ![]() ![]() ![]() ![]() ![]() 第八条“柱促使弦哀”明⽩从古诗中“弦急知柱促”而来。余说固误,宋注也不得体。宋纠正谓琴、瑟、筝、琶都有柱,而可以移动定声,和事实就不合。琵琶固定在颈肩上的一道一道名叫“品”不能移。七弦琴用金、⽟、蚌和绿松石作徽点,平嵌漆中,也不能移。“胶柱鼓瑟”的“柱”去年楚文物展战国时的二十三弦琴,虽没有柱,我们却知道它一定有:一从文献上知道,二从声弦方法上知道,三从后来的瑟上知道。柱是个八字形小小桥梁般东西,现在的筝瑟还用到!人唐诗中说的雁行十三就指的是筝上那种小小八字桥形柱(新出土河南信 ![]() 第九条“方相”问题,若从文献上看,由周到唐似无什么不同。从实物出发看看,各代方相形貌⾐着却不大相同,正如在墓中的甲士俑各时代都不相同一样。那首诗如译成现代语言,或应作“毁了的桥向出丧行游的方相说:你告诉我不胡行 ![]() 第十二条关于草履纠正也不大妥。宋说“草履左右二支,以线结之,以免参池”引例似不合。南方草履多重叠成一双。原诗说的则明明是⻩桑柘木作的屣和蒲草编的履,着脚部分都是央中有系两边固定,意即“两边牵挂拿不定主意”兴而比是用屣系和履系比自己,底边两旁或大小⾜趾比家庭⽗⺟和爱人,一边是家庭,一边是爱人,因此对婚姻拿不定主意。既不是“婚姻和经济作一处考虑”也不是“女大不中留”这也是要从西南四川出土俑着的履和西北出土的汉代⿇履可以解决,单从文字推想是易失本意的。 第十三条“跋⻩尘下”译成如今语言,应当是“在辟里喇叭尘土飞扬中”宋注引申过多,并不能清楚。一定要说在⻩尘下面,不大妥。原意当出于《羽猎赋》和枚乘《七发》叙游猎,较近影响则和曹植兄弟诗文中叙游猎之乐有关,形象表达较早的,有汉石刻和空心大砖,稍晚的有通沟图,再晚的有敦煌西魏时的洞窟狩猎壁画和唐代镜子图案反映,都十分具体,表现在 ![]() 从这些小小例子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新的文史研究,如不更广泛一些和有关问题联系,只孤立用文字证文字,正等于把一桶⽔倒来倒去,得不出新东西,是路走不通的。几首古诗的注,还牵涉许多现实问题,何况写文学史,写文化史?朋友传说京北图书馆的蔵书,建国后已超过五百万卷,这是我们可以自豪的一面。可是试从图书中看看,搞中古雕刻美术问题的著作,他国人越俎代庖的,云冈部分就已出书到三十大本,我们自己却并几个像样的小册子也还没有,这实在格外值得我们那些自以为是这一行专家学者深深警惕!这五百万卷书若没有人善于用它和地下挖出来的,或始终在地面保存的百十万种不同的东西结合起来,真的历史科学是建立不起来的!个人深深盼望京北图书馆附近,不多久能有一个收蔵实物、图片、模型过百万件的“历史文物馆”一类研究机构出现。这对于我们新国中不是作不到的,是应当作,必需作,等待作,或迟或早要作的一件新工作。但是否能及早作,用它来改进新国中文史研究工作,和帮助推动其他艺术生产等等工作,却决定于我们对问题的认识上,也就是对于问题的看法上。据我个人意见,如果这种以实物和图片为主的文物资料馆能早⽇成立,倒是对全体文史研究工作者一种非常具体的鼓励和帮助。实在说来,新的文史专家太需要这种帮助了。 (原载《光明⽇报》,1954年10月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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