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是姚雪垠创作的经典架空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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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李自成 作者:姚雪垠 | 书号:42936 时间:2017/10/28 字数:153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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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当天夜里,⾼夫人已经睡了,李自成还在大帐中看书,随后站起来,在灯影里走来走去。目前,有一些大事萦绕在他的心中:第一件大事是马上就要开始第三次进攻开封,能不能十分顺利?京北现在有什么动静?崇祯自然要催促丁启睿、杨文岳、左良⽟等人来救开封,他还能调动什么人马?一旦攻破开封,是否就按照近来同牛、宋二人秘密商定的主意,在开封建号称王?看来罗汝才决不肯真心拥戴,对他如何办好?… 想了一阵关于将来如何处分罗汝才的问题,感到特别棘手。倘若他不肯拥戴,留下他将是很大祸患。近来,关于曹 ![]() ![]() ![]() ![]() “如今开封还没有攻下,你们的心 ![]() 刘宗敏说:“曹 ![]() ![]() 自成听见帐外有脚步声,用手势阻止他说下去。等知道无人进来禀事,他才微微一笑,说: “你们不要上眼⽪只望见下眼⽪,不要在枝节小事上计较太多。俗话说:⽔过清不好养鱼。在小事上可以睁只眼,合只眼,不必丁是丁,卯是卯的。” ⾼一功兼掌全军总管,对曹营的擅自作为深感不妥,沉昑片刻,说道: “小事虽不必过多计较,可是一则会集小成大,二则要防患未然。” 自成说:“一功,你也糊涂啦。目前,只要曹 ![]() 尽管李自成认为时候不到,不肯对宋献策多谈曹 ![]() ![]() ![]() 一直到 ![]() “子宜,有什么紧要事儿?大元帅刚才睡下。他昨晚又熬了一个通宵。” 吴汝义平⽇最担心闯王休息不⾜,听了这话,有点儿犹豫起来,喃喃说:“我待一忽儿再来。”可是他正要退走,李自成已经睁开眼睛,抬起头来问道: “我已经醒了。子宜,快进来。有紧急事,赶快说吧。”边说边披⾐跳下 ![]() 这时,随在吴汝义背后,有两个亲兵走了进来,打算照料闯王梳洗。闯王一挥手,他们赶紧退了出去。 吴汝义走到闯王面前,悄悄地说:“有一件事情我查清楚了,现在我特来向你禀报。” “什么事情查清楚了?” “放走张永祺的事,我查清楚了。” 闯王一听,登时眼睛瞪大起来。这是一件大事,连⾼夫人也立刻停止梳头,向吴汝义注目凝视。他悄声问道: “他是怎么逃走的?可是有人私放?” “有人私放。” “谁?”闯王的声音里充満了怒意。 “请闯王不要震怒,果然传闻不假,是曹营的人把他暗中放走。” “曹营?谁⼲的事?曹 ![]() “大元帅可记得,曹营有一个叫⻩龙的头目?他是曹帅的邻村人,还沾点亲戚,就是他把张永祺放走了。” 闯王咬着牙,沉默片刻,又问道:“这话可真?” “我查了好久,起初有曹营的人偷偷告诉我,我也不信,后来⻩龙自己手下的人也对我说了,我才不得不信。” “⻩龙为什么要放走张永祺?” “哎,曹帅本来与我们同 ![]() “什么作战机密?” “据⻩龙手下人告诉我说…” 闯王截断他:“他手下人说的话可信么?” “他手下这个人过去是他的亲信,可是有一次博赌输了钱,又喝醉了酒,骂了他几句,他要杀这个人,后经众弟兄讲情,没有杀,痛打了一顿。所以这人现在与他已经离心离德。我找到这个人后,又告诉他闯王将来如何必得天下,他也想留个出路,所以把他知道的內情都跟我说了。只是让我千万别露出一点风声,不然他就没命了。” “你说吧,哪些机密被他怈露了。” “原是大元帅跟曹帅商定了的,下一次攻开封时,围而不攻,断绝开封的粮草,使他久因自降。⻩龙就把这计划告诉了张永祺,还让张永祺赶紧报告给省城里的大官们,使开封早作准备。” 闯王骂道:“真是可恶之极!” “听说⻩龙还对张永祺说:‘我们曹营怕什么?不怕。咱们的事情老府管不着,老府算个(尸求)!’这样,连我们老府也骂了。” “这些事情曹帅都知道么?” “开始大概不知道,后来他也知道了。叫人生气的是,曹帅不但不严办,还要遮掩。他对那些知情人说:‘这事可不能走漏消息。谁若走漏消息,我立刻砍掉谁的脑袋!’” 闯王听罢,半晌没有说话。他越想越气,忽然站起来,把桌子猛一捶,说:“备马,我找曹 ![]() ⾼夫人和吴汝义都一惊。⾼夫人马上说: “你还是再想想吧,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闯王又开始在大帐內走来走去,心上有一个很大的难题:怎么办?对此事必须要处置,但是又要处置得当。刹那间许多许多跟曹 ![]() “是的,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 自从进⼊豫东以来,李自成的义军每攻下一个城池,停留一二⽇或数⽇即便放弃,临走时将城墙拆毁。如今即将离开商丘,昨夜闯王已下令今⽇作好准备,明⽇一早开始扒城,由大将⾕英总负指挥之责。但商丘城较一般州、县城大得多,城墙也较⾼厚,没有数万人一齐动手,不可能在三天以內扒完。 闯王已决定要征发城內和近郊居民三万人,不管男女老幼,都去扒城。义军菗调一万人参加,兼负监督百姓,维持秩序之责。 今天早饭以后,李自成率领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等骑马巡视了扒城情形。有很多大户和小康之家的妇女,自幼将脚 ![]() ![]() “林泉,你今天有什么心事?⾝上不舒服么?” 李岩赶快在马上欠⾝回答:“末将 ![]() 闯王又笑着说:“我看你心有所思,看 ![]() 牛金星也说:“是呀,何不说出来大家商量,供大元帅斟酌裁定?” 李岩本来不想说出,但又怕闯王和牛金星会向别处猜测,反而不好,随即说道: “我是想商丘扒城之事,怕自己所见不深,说出来未必有当,所以未敢大胆出口…” 刘宗敏打断李岩的话头说:“啊,你用不着这样说话谨慎!你有话只管说,不要蔵在心里才好!”闯王笑着说:“你不赞成扒城,是么?” 李岩说:“是的。实不敢隐瞒,以末将愚见,像商丘这样地方,弃城不守,不如留兵据守。如今我们兵力⽇益強大,与往⽇形势不同。然而仍如往⽇一样,每得一城,弃而不守,既不能广土众民,建立稳固 ![]() ![]() 李自成的心中一动,说道:“林泉,你停一停,咱们索 ![]() ![]() 大家都在他的面前坐下,有的坐在一块半截砖上,有的坐在草上。众多亲兵亲将也都下马,到附近的树下休息。李自成望着李岩微笑点头,催促说: “林泉,请接着说下去!” 李岩见闯王很重视他的建议,就从地上拾起一 ![]() “这是洛 ![]() ![]() ![]() 宋献策深知闯营将士的乡土之情极重,有意提醒李岩,笑着问道:“下一步如何?如何进兵关中?” 李岩赶快说:“当然要进兵关中,囊括秦、晋,再捣幽燕。”他重新捡起来小树枝,画着地说:“俟河南大局耝定,即分兵两路,西人关中:一路由灵宝人潼关,一路由邓州取道商州⼊关中。汉⾼祖也就是由商州进取咸 ![]() 李自成没有做声,觉着李岩的这番话也有道理,但又认为分兵防守则力弱,不如合兵一处则力強,能够时时制敌而不受制于敌。两年多来依此方略用兵,步步获胜。目前去攻开封,朝廷必然倾全力来救,不可大意。俟数月內攻克开封之后,朝廷救援开封已经溃灭,中原形势完全改观,官军更无反攻余力,到那时曹营这疙瘩也将动手割治,然后建号改元,分兵略地,选派府、州、县地方官,一切得心应手,不能算迟。何必过于心急?…但是他此刻没有将自己的早已决定的主意说出口来,只是面带微笑,转望牛金星和宋献策,用眼⾊向他们征询意见。 牛金星和宋献策自从破洛 ![]() ![]() ![]() “林泉,你的话自然出自一片忠心,也是从大局着眼,在平⽇不失为上策。只是大元帅纵览时局,不 ![]() 李岩明⽩金星所说的“深虑宏谋”是指先占开封,战败朝廷援军,然后剪除异己,建立名号,再以开封为 ![]() 牛金星又笑着说:“何况大元帅已经下令扒城,岂可半途终止?那样朝令夕改,岂不自损威信?” 李岩赶快说:“是,是。岩思虑耝疏,见不及此,请大元帅不要见罪。” 李自成哈哈一笑,拍一拍李岩的肩膀,说:“林泉,你的用意很好,我有什么可怪罪你啊!你要小心,我将来会怪罪你的,不是为你说错了什么话,是怪罪你不肯大胆说话,说话太少。我很羡慕唐太宗的⾝边有一个魏征。可是,林泉,我的⾝边就缺少像魏征那样人物。你常劝我效法唐太宗,我实在望尘莫及。你以后效法魏征好么?” 李岩十分感动,说道:“大元帅如此以国士待我,我倘有所见,岂敢缄默不言。” 刘宗敏忽然说道:“林泉,你不管有什么话,只要你是为着军国大计,尽快说出!⽇后闯王坐了江山,你不惟同闯王有君臣之义,你的夫人还是闯王夫妇的义女哩!” 宗敏的话引得闯王和牛、宋都大笑起来。牵着马立在一旁的吴汝义和李双喜等几位亲将,都不觉跟着笑了。 路过豫东将士驻扎的村庄,李岩向闯王和宗敏等告辞回营。李自成回到老营驻地,让宗敏和牛、宋等各人自便,他向⾼夫人的住处走去。心中想着刚才的一段谈话,深深赞赏牛金星虑事周详。一跳下乌龙驹,⾼夫人的一个男亲兵就走到他的面前禀报: “夫人命我去看看大元帅回老营没有,大驾果然回来啦!” “有什么事儿?”李闯王随便问了一句,没等回答,大踏步走进⾼夫人的帐中。 慧梅带着慧剑、吕二婶,还有几个常常随在左右侍候的女亲兵,都在⾼夫人的大帐中,有说有笑,十分亲热。一见闯王进来,大家的笑语忽止,肃然起立。慧梅和慧剑赶快对他福了一福。⾼夫人对他说: “自从小袁营来到商丘城外会师以后,慧梅回来过几次,你总是忙,她没有见到你,心中很是难过。今⽇她又回来了,所以我不断差人去瞧你从城中回来没有。这姑娘有一番孝心,她说今天见不到你就决不走。你正好回老营了!” 李自成望见慧梅双目含泪,不噤心中微微一动。他刚在上位坐下,慧梅就在他的面前跪下磕头。他说: “你回来让我看看你就有了,不用磕头啦。” 吕二婶站在一旁笑着说:“不管是⽇后论君臣之义还是今⽇论⽗女之情,慧梅姑娘回到老营来见到闯王,这三个头是非磕不行的。” 慧梅磕过三个头,站起⾝又拜了一拜,垂头立在⾼夫人(她已经落座)⾝边,两行热泪再也忍耐不住,扑籁簌滚落下来。慧英、慧剑、左右姐妹们见慧梅落泪,也都不由得眼珠儿红润。⾼夫人轻轻地叹口气,对自己未能阻止将慧梅嫁到小袁营感到內疚。闯王命慧梅和吕二婶都坐下,然后说: “我亲自问过邵时信,知道时中待你不错,小袁营上下将士也很尊敬你,我已经放下心啦。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只管差邵时信或你吕二婶回来说一声,马上替你办妥。你在闯营时候立过不少功,还立过大功。嫁到小袁营,只要同时中和和睦睦,帮助他建立功业,也算是你立了新的大功。听说你在小袁营也很満意,是么?” 慧梅低头不语,刚刚揩去的热泪忽然又奔涌出来。李自成想着慧梅虽非亲生女儿,但将她养育成人,同患难,共生死,比亲骨⾁差不多,做女儿的一旦出嫁,回家来见到⽗亲,流几把眼泪也是常情,随即微微一笑,转向吕二婶问道: “二嫂,你的年纪大,在洛 ![]() 吕二婶和邵时信早已商量过,关于袁时中和小袁营的事,只说闯王⾼兴听的,免得惹闯王听后心烦,也害怕自己惹祸,他们都明⽩袁时中的左右有刘⽟尺等不正派的人物摇鹅⽑扇子,总不忘使小袁营独树一帜,还风闻小袁营的将士们有不少人暗有怨言,后悔不该投闯王旗下,受到挟制,不如从前自由,还说袁时中从婆婆变为媳妇,…但是他们相约不将袁时中和小袁营实情告诉闯王和⾼夫人,甚至也不完全告诉慧梅。他们在来商丘会师的路上,还暗中嘱咐慧梅:在⾼夫人面前要多说袁姑爷的好话,使⾼夫人免得挂心。所以听到闯王询问,她立刻恭敬起立,笑着回答: “回大元帅,要说到夫 ![]() 慧剑也被叮嘱过不得说出来惹闯王和⾼夫人心中不愉快的话。平时她同慧梅最亲密,分明有时看见慧梅偷偷流泪,偷偷纳闷,偷偷叹气,有时还看见慧梅因不満意袁时中的行事而不忿,可是这些实情她怎么敢说出口呢?她也不愿说假话,腼腆地咬着下嘴 ![]() “慧梅,自从打发你出嫁以后,我常常同闯王提到你,有时我常在梦中看见你,仍然骑着马跟在我的⾝边。如今知道你们夫 ![]() 慧梅为使养⽗⺟对她宽心,勉強轻轻地点一下头,但心中噤不住一阵酸痛,硬将眼泪往肚子里咽。她完全明⽩闯王将她许配袁时中的一番苦心,她也早已承认她同时中的姻缘是命中注定的,自己同小张爷命中无缘,几年来互相间空有情意终是无用。最近几天,她感到⾝上已有了孕怀的征兆。但因为她一则对这样事毫无知识,心中捉摸不定,二则害羞,不曾暗向吕二婶透露消息。她不敢抬起泪眼看养⽗,但是她在心中对他说: “你女儿不管有多大委屈,也要使他拿出一片忠心保驾,为你出力打江山!” 闯王也因听了吕二婶的话心中⾼兴,对慧梅说:“你要处处尊重时中,不要觉得你是我的养女,在大军中经多见广,嫁到小袁营受了委屈。俗话说嫁 ![]() ![]() ![]() ![]() 慧梅站起⾝来,恭敬地低声回答说:“女儿明⽩,这也是女儿的心愿。” 李自成还想对慧梅再嘱咐几句,适逢双喜进来,禀报说曹帅来到,他便起⾝回到自己的大帐去了。 曹 ![]() ![]() 曹营的酒席果然丰盛,山珍海味齐全。原来在攻破商丘后,他的老营总管就赶快出派几个得力头目,不管别事,专门到乡宦大户邸宅,搜罗歌 ![]() ![]() ![]() 酒宴闹腾了一个多时辰,戏也演了两出,大家十分快活,尤其对梆子戏《拷红》不断叫好。这时,有人告诉曹 ![]() 曹 ![]() “也在这里,刚刚还在叹气,喝了酒,还流起了眼泪。” 曹 ![]() 随即有一个叫做吴清的老戏子被叫了来。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年轻时也是唱旦的,所以直到现在,走路的 ![]() ![]() ![]() “你说商丘的事情,年轻人已经不知道了,以前的戏班子十分兴盛。你倒说说看,以前的戏班子怎么个兴盛模样?” “回大将军,这些年轻人啥都没见过。他们已经生在末梢年,那好时光,他们既没福享受,也没眼福看到。我年轻时在孙相家国里,那气派跟现在可不一样。太平盛世,真了不得。我们这些伶人一天到晚穿着绫罗绸缎,只要有几出戏唱得老爷们⾼兴,什么首饰,什么银钱都赏赐下来。唉,现在连想都不敢想了。”说着,他眼泪成串地滚落下来。 郝摇旗听着,忍不住骂道:“去你妈的,那个时候你们享福,老百姓可苦了。你还想那个时候再回来,老子可不答应。以后就不准你那什么鬼孙子相国再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袁宗第也说:“这老头到现在只想着往⽇那种⽇子,可咱们就是要把那些富家大户、老门老户重新翻个个。” 曹 ![]() 大帐內外,许多桌子上猜枚划拳,谈笑风生,十分热闹,只有闯王席上和周围的几处席上比较文静,有猜枚划拳也不大声嚷叫。当上过一道海参烧鱼肚和一道银耳汤之后,李自成一则有事,二则怕许多将领同他在一起感到拘束,便告辞先走。曹 ![]() “李哥,你很忙,我不敢留你。说句良心话,你只会图谋大事,就是不会享福!这下一出戏就是商丘周士朴家的苏州班子扮演《琵琶记-吃糠》,你竟然不看,多可惜!” 李自成笑着说:“还是我早走的好。我一走,许多将领们都自由了。可是,你不要放纵他们博赌,也不许有人灌醉!” 罗汝才将李自成送出辕门。自成不急于上马,小声说: “汝才,你多送我几步。我有几句体己话要跟你说一说。这里人太多,到村边说吧。” 汝才听了,心中发疑:“有什么重大的机密话啊?”他风闻近⽇小袁营的将士们有些怨言,后悔不该投闯,想着自成可能是要同他谈一谈关于小袁营的事。他们走到村外停下,李自成用眼⾊挥退左右亲兵,对汝才小声说道: “汝才,你可知道,我们破襄城时要捉拿的那个张永-是怎么逃走的?” 罗汝才心中大吃一惊,但故意装得毫不知情,说:“不知道啊,我也是一直命令手下人用心访查。” 李自成拉着他的手说:“这事情你当然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不久。我说出来,你不要动怒,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但不说的话,你不知道,以后恐怕还会有这样的事情生出来。” “你说吧,李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我也很想知道知道。” “原是你这儿的人放走的,他们把你瞒得死死的。” “啊?怎有这种事情?这太岂有此理!是谁放走的,李哥你可知道?” 自成点点头说:“我已经知道了,我本来前几天就要告诉你这件事情,又怕你听了以后生气,所以一直拖着。汝才,这事情你千万别让别人知道,我们心中有数就算了。” 汝才恨恨地说:“那不行,倘若是我手下将领把他放走,那非按大元帅当⽇的将令严加惩处不可,决不轻易饶过!” 自成故意说:“你说这话,我就不必提了。” “李哥,你一定得说。” “那你得答应不处分他。” 汝才装作勉強点头,说:“好吧,你说出来,我看情况处理。” “是⻩龙放走的。他捉到了张永祺,可是不向你禀报,私自把张永祺蔵了起来。等到我们离开襄城时候,他偷偷把张永祺放走,还告诉张永棋:我们在麦 ![]() 罗汝才听着,心中确实十分吃惊,但表面却装着十分愤怒的样子:“啊?竟有这事?可恶!可恶!我非问清楚,宰了这小子不行!” 闯王说:“也不必多问,你只要自己心里有数,知道这个人不可靠,以后不要重用他就是了。好,我得走了。” 李自成招手叫亲兵们前来,接住丝缰,纵⾝上马,正要扬鞭 ![]() “此事千万不可声张,不可让别人知道。你知我知,也就够了。” 闯王走后,刘宗敏、田见秀、⾼一功、牛金星、宋献策、李岩等又稍坐一阵,因为各自事情很忙,勉強等到席散,也都赶快起⾝告辞。袁时中偕同小袁营的一群文武,也跟着走了。剩下袁宗第和郝摇旗等,硬被曹 ![]() ![]() 袁时中回到自己营中不久,就有一个弟兄喝得醉醺醺地骂进帐来,说:“什么闯王人马,硬是欺负人。打开了商丘,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他们都弄到老府里去,对咱们是按人数发放军粮。咱们小袁营啥时候受过这种气?为啥要受这种气?他们说啥就是啥,你能够受这股气,弟兄们受不了这股气。还不如趁他们现在没有防备,我们杀进老府,宰了李闯王这些家伙!” 袁时中听了,吓得赶快摆手。他既不敢回答他,也不敢处分他,因为这是他手下的一个老人,而且他知道最近几天他部下的许多人都在嘀嘀咕咕,说些不満的话。于是他挥手让他退出去,说: “你喝醉了,少说闲话,不要惹祸。” 可是这个老弟兄仗着酒势,一面骂,一面退出帐外;到了帐外,还继续骂,似乎故意要让别人听见,煽起别人对他的主张的同情。 正在这时,郝摇旗和袁宗第从曹营出来,骑马路过这里,听了几句,十分震怒。郝摇旗吩咐亲兵说: “去!把他的头头袁时中叫出来!” 立刻就有人进帐向袁时中禀报了。袁时中一听,是袁宗第和郝摇旗叫他,赶快出来,陪着笑脸说: “袁将爷,郝将爷,不晓得你们二位驾临,没有远 ![]() 袁宗第还想给袁时中一点面子,可是郝摇旗哪能容人,气冲冲地说: “时中,这是你手下的人,骂闯王,还要杀进老府。还不是要造反么?你难道就不知道?你耳朵里塞了驴⽑?哼哼,什么话!” 袁时中赶快拱手说:“我完全不知道。竟然如此,我一定严办。” 郝摇旗又说:“你自己瞧瞧看,闯王对你不薄,把养女也嫁给你。你现在既是闯王的部将,又是闯王的女婿,你纵容手下人这样辱骂闯王,煽动军心。你自己瞧着办!” “我一定严办,一定严办。” 郝摇旗仍然満脸怒容,没有再说二话,策马而去。 袁宗第对袁时中嘱咐道:“时中,下边的人竟敢这么放肆,你要好好管一管,不然闹出大的事情可不好啊,也辜负了闯王对你的倚重。” “我一定严办,决不允许下边如此放肆。”袁时中说着,头上已经冒出汗来。 袁宗第冷淡地一拱手,策马离去。 这时,闯王在行辕已将一些公事处理完毕,因为很疲倦,便来到⾼夫人的帐中休息。⾼夫人没有在帐中,据亲兵们说,她去看左姐小的病去了。过了一会儿,⾼夫人就回来了。闯王问道: “左姐小有什么病痛?” “偶感风寒,已经服了药。刚才我去,已经退烧了。” “她虽是左良⽟的养女,但左良⽟对她很亲,像亲女儿一般。左良⽟的夫人又已经死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好生照料她,不可使她受了委屈。” “这我还不明⽩?用不着你多嘱咐。” “可是也有许多人不明⽩这个道理。这次我们破了商丘,立刻派人去保护侯公馆,不许闲杂人员进內,家中的什物全没损失,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侯恂是左良⽟的恩人。我们的棋盘上有左姐小这个闲棋子,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很有用处。” ⾼夫人问道:“听说你前天在酒宴上杀了李古壁,这事情可做得过火了点。” “唉,如今有曹营,又有小袁营,如果我自己手下人犯了军令,都不执行,⽇后谁还肯听我的命令,那军令岂不成了一纸空文?所以我必须将李古壁当场斩首,杀一儆百。” 正说着,忽然一个亲兵进来禀报:“曹营将⻩龙捆绑送来,请大元帅发落。” 闯王笑一笑,心里说:“到底是曹 ![]() “⻩龙,张永祺可是你放走的?” ⻩龙心中并不服气,神⾊倔強,但又不得不装出畏罪的样子,答道:“是我放的。我有罪。我该死。” “你为什么要放走他?用了他多少银子?” “我一两银子也没有用他的。我看他是个读书人,是个有用之才,所以不肯杀他。” “狗庇!他对什么人有用?他在地方上无恶不作,民愤极大。他处处反对我们义军,把江乔年引勾到襄城来,妄图让汪乔年和左良⽟两面夹攻我们。这种人难道对我们有用?” 闯王虽然非常愤怒,但是能够冷静地控制自己的感情。他将应该杀张永祺的道理讲给⻩龙听,实际上也是讲给押送⻩龙的一群曹营将士听。大家都觉得张永祺确实该杀,而⻩龙私自放走确实犯了大罪。⻩龙到这时才感到害怕,脸⾊蜡⻩,等待斩首。周围的人们,不管是老府的或曹营的,都以为闯王会立刻下令,将⻩龙推出辕门斩首。因为⻩龙罪大,没有人敢为他讲情。但是闯王忽然微微冷笑,又说道: “⻩龙,在我们闯营里边,从来没有任何人敢背着我放走一个敌人。你今天放走的并不是一般的敌人,是我悬赏捉拿的要犯。在破襄城之前,我已经下了严令,必须将张永祺捉拿归案,有敢擅自释放者杀无赦。你这个混账⻩龙,竟敢如此胡作非为,违抗本师的将令。按你犯下的罪,不要说我会杀你,我简直就该将你五马分尸。你自己说,该不该五马分尸?” ⻩龙害怕,浑⾝瘫软,勉強答道:“我确实有罪。任闯王随意发落,我决不抱怨。” 闯王又注视了他一会儿,说道:“我本该将你五马分尸,毫不宽容。可是,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面子’。你是曹帅手下的人,我同曹帅是生死之 ![]() ![]() ![]() 旁边有个将领说:“就这么便宜了⻩龙这小子?” 闯王说:“你们懂得什么?⻩龙是曹帅的人,我是看在曹帅的面上放了他。快解绳子!” 人们赶快把⻩龙的绳子解了。⻩龙这时才真正动了心,噙着眼泪,跪在地上连磕响头,说道: “大元帅,我今天才知道,你确实不是一般的英雄。我今生今世,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大恩。” 闯王说:“这话你不要对我说。你今生今世不要忘记曹帅就有了。你对他忠心耿耿,也就算对我有了忠心。走吧。” 那一群押送⻩龙来的曹营将士,始而都认为⻩龙必死无疑,继而感到意外,随后十分感动,一齐跪下叩头。其中一个头目说道: “感谢大元帅宽大,法外开恩,饶了⻩龙一命,也给我们曹帅保全了面子!” ⻩龙和曹营的将士一走,吴汝义就走到闯王跟前,将刚才小袁营发生的事情向他禀报,并说那个姓王的已经由袁时中亲自送到,现在辕门等候。他对这样事竟出在袁时中营中,十分生气,但是他暂时不露声⾊,沉默片刻,轻声说: “吩咐时中带姓王的进来吧。” 袁时中进来后,一见闯王,马上跪下,说:“大元帅,我有罪,请你严厉处分。” 闯王笑着,拉他起来,说:“时中,你怎么这样说话?下边人 ![]() “我管教不严,平时对这家伙太放纵了。我实是有罪,请大元帅严加处分。” “你虽然有错,也只是管教不严之错。你自己对我的忠心,我完全知道。何况你今天既是我的爱将,也是我的半子,亲戚加爱将,本是一体。你不会对我有二心,我更不会对你有猜疑。下边的事情是下边的事情,归不到你的⾝上。你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快坐下,坐下。” 袁时中遵命落座,态度十分恭谨。刚才在辕门外等候时,因知道曹营的⻩龙犯了大罪,被闯王看在曹 ![]() ![]() ![]() ![]() “至于姓王的这个家伙,确实有罪,如果任他这样下去,会扰 ![]() 袁时中欠⾝说:“当然要严加治罪,重重地打他一顿,穿箭游营。” 闯王向左右一望,吩咐说:“将这家伙推出辕门,立即斩首。还要告诉小袁营全体将士,如果有谁挑动众人,煽惑军心,或心存背叛之意,都要看一看他的下场。” 立即上来几个人,当着袁时中的面,把姓王的头目推出辕门斩首。袁时中心惊胆战,站起⾝向闯王说: “请闯王也处分我。我是实实有罪。” 闯王又笑道:“你有什么罪?你不要多心,坐下叙话吧。” 袁时中又请求处分,责备他自己对手下人管教不严。正说话间,闯王的一个亲兵进来,禀报姓王的已经斩讫。闯王若无其事,不作理会,面带温和的微笑,对袁时中谆谆嘱咐,务要治军严明,对违法 ![]() ![]() ![]() “以后的路怎么走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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