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城是骆平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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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红城 作者:骆平 | 书号:42757 时间:2017/10/21 字数:13055 |
上一章 第三章(3) 下一章 ( → ) | |
3 在 ![]() ![]() ![]() ![]() 我咳嗽一声,他们同时回过头,我叫了一声,佟老师,佟师⺟。佟太太对我笑一笑,向佟槿栖说再见,然后驾车离去。她没有等他下课。小甘小満从我⾝边过,我叫住她们,跟了上去,把佟槿栖扔在原地。 那堂课他讲到王家卫,王家卫亦是我所 ![]() “很难想象,如果是在默片时代,王家卫还会成为电影人。”佟槿栖以他惯有的势姿开始讲述,他穿着一条皱皱的耝布 ![]() “声音在王家卫的电影中占据了举⾜轻重的位置,有时甚至会给人这样的印象:整个光⾊斑斓的视像世界的构造,竟只是为了说出几句不得不说的话。”我坐在第一排,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光一贯的尖锐,停在我脸上,犹如一柄飞刀。我并没有避开,我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人,被男人看一眼会失眠三天三夜。 “在独⽩中,王家卫完成了迄今为止最重要的几部作品,《东琊西毒》、《重庆森林》和《堕落天使》。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将《重庆森林》以及作为其主题的延续和完成的《堕落天使》视为《东琊西毒》的影子作品。”佟槿栖的眼光掠过我,移向窗外。 “《东琊西毒》展开的是记忆与时间这一对相互纠 ![]() “即使是在 ![]() ![]() 我突然想起殷喜 ![]() ![]() ![]() ![]() “你又在发愣。”有个声音惊醒了我。我抬起头,佟槿栖拍着手里的粉笔灰站在我桌前。呵,是课间休息了。这一次,我并没觉得恐惧。 “这几天在忙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忙着念书,忙着追男生。”我顺口胡说。 “男生?有没有可以托付终⾝的男朋友?”他用那种长辈化的口吻问。 “怎么托法?”我俏⽪起来“全托?半托?”他笑了。 “在你这样的年纪确定这问题是早了点,但女孩子,”他笑着说“除非真正出⾊的,否则嫁个好丈夫还是顶顶重要的。” “想不到你是个男权主义者。”我坦⽩说。他那样的⽔准和学识,又是留过洋的。 他微笑起来,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我是指我们的⾝份,原先暧昧的那一点点,忽然间全都变得明亮,尊长与生学,而不是男人与女人。我感到很深很深的失望。 有女生过来嗲声嗲气地讨好他,佟老师,我帮你擦黑板。佟槿栖客气地说谢谢,竟与她一道擦抹黑板。从第一堂课开始他就一直坚持自己擦黑板,下一节课还要讲到的內容保留下来。那女生乘机粘住他,问些功课上的事。这女孩子在学校小有名气,是以男生为主的摇滚乐团的主唱,又导演过校园话剧,人生得美,又喜 ![]() ![]() ![]() 我伏在桌上,闷得很。佟槿栖与那丫头喋喋不休地叙谈,我心头发烦,站起来对着 ![]() 课是三节连在一起的,下课的时候,佟槿栖说,他那儿有一些王家卫的作品,可以提供给大家,在系里的录象室观看。教室里一片雀跃,每个人都跟着 ![]() “谁是学习委员?”佟槿栖问。我一楞,傻乎乎地站起来。 “你跟我去拿带子。”他简单地说,然后就宣布下课。 我在 ![]()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习委员?”我低声问,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愚蠢透顶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他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我并不知道啊。”看看,自作多情了吧。我的脸刷地红了。他望着我,得意地笑了。 “不过,”他拖长了嗓音“幸好你是。”我的脸更红了。我跟着他,穿过教学区,穿过菜市场,穿过柑橘林,到了安静的教工宿舍区。教师住宅全是青砖绿瓦的旧楼房,古朴到了极致,是刻意保持下来的,周遭鸟语花香,很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佟槿栖遇见 ![]() 佟槿栖的房子面积不是太大,很传统的套型,但在装修上颇费了些功夫,一面墙做成了玻璃。我站在门口,佟槿栖扔过来一双⽩⾊的纸拖鞋,就是宾馆用的那种一次 ![]() “来啊。”佟槿栖很奇怪。我不能够再忸怩下去,索 ![]() 客厅中有一架小风琴,不是通常见到的款式,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像一件古董,一张大大的波斯地毯,一组仿古的丝绒沙发,木头小茶几,难得的是并没有花瓶什么的,却在茶几上放着一只⽔晶碟子,里面浸満了一朵朵新鲜的⽩兰花,香气芬芳。这样悠闲古典的派头与葱郁那些名贵张扬的家什又是两样,我不噤看得呆住。 “越南菜的味道还适应吧?”佟槿栖脫掉外套,系了一条蓝⾊格子布的围裙。关起门来,离了人群,他的表情暧昧了许多。 “这时候,吃饭吗?”我楞楞地问。他看了看腕表,故意说: “唔,不到12点,上 ![]() 我忍不住笑了。他的厨房设施很好,他又是那么 ![]() “简,你的姿态,让我想起‘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那句诗。” “想你的初恋情人了吧?”我取笑他。他系着围裙实在不大像个严肃的教授,我没办法肃然起敬。 “初恋?”他呵呵笑“我不认得这两个字呢。”他的表情讽刺得厉害。我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我听见她们叫你太平。”他又说。我一怔,呵是了,她们那些女孩子,但凡有事情叫我,隔着千山万⽔的,都是満口“太平、太平”的。 “叫着玩儿的。”我说。 “可见你的 ![]() “怎么?”我不明⽩了。 “梳打饼⼲啊,太平梳打饼⼲,广告里天天有的。”他说。我笑起来,原来他当成是饼⼲的那个牌子了。我一笑就止不住,笑得肚子都痛了。 “不过我喜 ![]() “公主很希奇吗?”我不屑地说“童话里的公主个个都是落难的,而且只晓得光着⾝子躲在树林里哭,等待男人的搭救。” “那敢情好,”他笑得呵呵的“你光着⾝子躲在树林里哭的时候,我会用飞的速度去搭救。” “佟老师——”我羞恼地叫他一声。 “别叫我老师,按照外国规矩,叫我佟。”他说。我想一想,这是个陷阱。老男人给小女孩子设下的套,通常就是从改变称呼开始。 当然了,也说不定我会需要这圈套,我这个人,从来不会把话说得太満,凡事有余地,好商量,矜持不要紧,要紧的是现实一些。农民简一百的女儿必须学会走一步看一步,没有爹妈替你决定前程,只好长出三只眼睛来看清楚喽。 “我还是叫你老师,”我对他笑一笑“因为你本来就是我的老师。” “简,呵不,太平,”他对我眨眨眼“我可要叫你太平,太平盛世,多么吉祥。”如果他知道那名字不过是讥笑我太瘦,就不会那么浮想联翩了。 “太平,”他接着说“如果我早婚的话,女儿都有你这么大了。”他的嗓音倒是略微有些惆怅。 “我知道我知道,”我刺 ![]() “你这孩子。”他伸出 ![]() ![]() “也许我们再来一道虾?”他望着锅里翻滚的牛⾁。 “那么些牛⾁,吃不了的。”我好心替他节约。 “我的胃口好得很,今⽇是同时品尝视觉与味觉的美丽。”他朝我眨眨眼,开了冰箱。冰室里码着一格一格被冰渣包围住的冻虾。他的冰箱大得吓人,连冬瓜鲜菇这些都有。 他一反寻常的烹饪规则,用沸⽔解冻大虾,洗净了,剔去细肠,放⼊滚热的油锅,翻腾的大虾浸出虾膏后,他立即捞起,在油锅中加⼊绍兴酒、蒜蓉、冰糖、辣椒酱,再把大虾倒回去,与洋葱一起爆香,直到酱汁收⼲。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跟电视机里表演烹调技巧的专业厨师简直不差什么。 “这种虾香甜微辣,女士们最喜 ![]() “看不出你还是美食家呢。”我笑着说。 “国中的文学家艺术家有不少都与美食有缘,张大千喜 ![]() ![]() ![]() “好吧,开饭啦。”他把配料一样一样搬到餐桌上去。 “手艺不佳,见笑了。”他像⽇本人一样呆板地鞠了个躬,我忍不住笑了。 我们在餐桌前坐下来,用软化的米⽪包着生菜、薄荷叶、牛⾁片,蘸一点鱼露吃,牛⾁和虾的滋味混淆起来,并不⾼明。但佟槿栖确实能吃,一边吃一边慨叹没有生杨桃或生芭蕉搭配。 “你太太中午不会回来?”我随口问。 “她不到这里来,”佟槿栖含着一大口牛⾁片,含糊地说“她不住在学校。”我“哦”了一声,不明所以。他把食物咽下去,用餐巾纸擦擦嘴,解释说: “这房子太差,我们在郊区有一套联排别墅。” 我再“哦”了一声,在我看来这地方已经好得很,家私也很适宜,比葱郁那又贵又小的店酒公寓不知好了多少倍。不过呢,人人天生都是渔夫的老婆,一直做到上帝才会満⾜。生命有限,而 ![]() 佟槿栖吃得很快,专心致志,目不斜视,难怪长得那么壮实,我想。吃过饭,我主动申请帮忙刷碗,佟槿栖拒绝了。 “我这里有个钟点工,下午会来料理家事。”他说。 “你是,”我狐疑地问“住在这儿的?”我知道打听人家的隐私很不礼貌,但从前看见佟太太驾着车等他下课的样子,谁都不会怀疑他们是一对神仙美眷,至少是貌合神离的那种标准眷属。婚姻的过程是可怕的,别告诉我结婚十年以后男人对女人还有 ![]() ![]() “我一星期有一半时间在那边的家。”他坦率地说。 “我要上课了,”我看了看时间“把影碟给我吧。” “啊对,”他一拍头“看看,我几乎忘了。” 他推开另一扇门,去取那张碟片,那是一间卧室,很宽敞,一张大巨的 ![]() ![]() “这一张是《重庆森林》,”他递给我,然后取出一只长长的盒子“这是送给你的。” “是什么?”我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 他打开来,呵,是桑乍,在他太太的店里见过的木头乐器,那美丽贵重的手指琴,可以随心所 ![]() ![]() “去吧,别迟到了。”他温言道,伸手拉开大门。他很斯文,并没有因为礼物而变得轻狎,他的态度让人觉得那件礼物似乎就是一本书,或是一支钢笔,可以很坦然很舒服地接受下来。 他送我到楼梯口,与我道再见。我以为他会确定下一次的约见,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我走出去,有些风,我在风里伫立片刻,抬起头,佟槿栖的家是在三楼, ![]() 葱郁的生⽇在周末,3月29⽇。我带了桑乍作生⽇礼物,除此之外我实在想象不出别的东西,我可不想在小礼品店里买上一只音乐盒,盒子启开,火柴大的小人站出来,掂起脚尖跳舞,一只英文歌反反复复地奏响,当我年轻时候,我喜 ![]() ![]() ![]() ![]() ![]() 是是是,我承认我为这件事伤透脑筋,而这处心积虑辗转反侧的种种考虑并非源于亲密无间的表姐妹之情。说实话,最近我在葱郁跟前越来越自卑,初到这城市时盲目的骄傲与快乐已经 ![]() ![]() 我携着琴盒,步行四十分钟去葱郁的公寓。我没有搭乘公 ![]() ![]() “你来了正好,”她一把拽住我“跟我去派对吧?”她对我挤挤眼,她这表情真是牵一发而动全⾝,把平时不太醒目的细微的皱纹都调动起来。我顿时起了一⾝ ![]() 我被葱郁不容分说拉进TAXI,整个车程中她都在打机手,嗲声嗲气地报告车子行驶到哪个路口了,又问客人到了多少。我很奇怪她会自己老老实实坐计程车赴约,通常都是男人驾着车在楼下苦等至少半个钟头。间中她不住照镜子,检查妆容,菗空草草对我解释: “我朋友替我组织的生⽇PARTY,是最近流行的草地PARTY。” 江湖上刀光剑影了这么多年,葱郁好歹也学会了喜忧不形于⾊,看她那奋兴的样子,再笨我也猜得到这派对与派对的主人必定有些来历。搞不好葱郁就此归隐山林,出嫁做少 ![]() ![]() 但不结婚呢,也是恐怖的。有个女艺术家,在国美做一场行为艺术展览,其中一张引人注目的大 ![]() ![]() 车子停在本市最有名气的五星级饭店门口,穿⽩⾊制服的侍者一路引领我们来到饭店的后苑,那儿有一片很但的草坪,草坪边缘是茂密的林木。长长的餐桌上摆満花卉与香槟,篝火已经点燃,凉棚下散布着沙滩椅,三三两两坐着聊天的人群。 葱郁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我预想中的轰动,没有人朝她糊蛋糕、扔彩带什么的,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伴,没人注意到PARTY的女主人已经悄然来临,就像一朵开在暗夜的花,很有点锦⾐夜行的味道。 我不知所措地跟着葱郁在人丛里穿来穿去,有人认得她,冲她微笑示意,含蓄有礼,看得出来这里的客人都是有些⾝份的。葱郁终于在靠近树林的地方找到了她的猎物,我只能用猎物这个词语,因为葱郁一见到他,眼睛里绝对是老谋深算的、富有经验的猎人表情,带着小心翼翼的、步步为营的招引,以及蓬 ![]() ![]() 那男人背对着我们,正与人轻声 ![]() ![]() ![]() “来了?”他淡淡地回应。 这位庄先生非常英俊非常⾼贵,年纪大约在六十岁上下,中等⾝材,⽪肤颜⾊比较深,靠近棕⾊系,想必是晒太 ![]() ![]() ![]() “一直塞车一直塞车,讨厌死了。”葱郁在大庭广众之下吊住他的脖子,嘟着嘴撒娇。 “你还没有介绍这位姐小给我认识。”庄先生不动声⾊地把葱郁的手拿开,葱郁倒是没有觉得,依旧一脸装腔作势的快乐。我不由得清一清喉咙,她恍然未觉。我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 “我表妹,简微红,”葱郁笑着说“人家是大学里最优秀的孩子哪。”她挽住庄先生的胳膊摇晃。庄先生只微微给我一个眼⾊,算是招呼过了。 我自觉情势不妙,看样子葱郁是迫不及待地要钓住庄先生,甚至忽略了人家有没有把鱼杆伸进⽔里,搞不好别人只是路过呢。女人一着急就笨得不可理喻,葱郁在男人世界的两张通行证,媚妩与骄傲,缺一不可。譬如冰淇淋,总是甜藌而冰凉的,谁会喜 ![]() 她成就斐然的那一回,我倒是见过。对方是本市小有名气的地产商,刚与第二任老婆离婚。做东的是葱郁的朋友,那餐饭很热闹,葱郁带着我,还有另外两三个女朋友,一桌的女人都迫不及待地抛媚眼,而葱郁始终像个局外人,仿佛那桌饭是与她无关的,她整个人 ![]() ![]() 结果第二天那小子就送了一大篮被称作蓝⾊妖姬的极品蓝玫瑰,幽深的蓝⾊瓣花,通体透蓝的长长花茎,是从荷兰空运过来的,一枝就值一百多块。花蕾里蔵着一枚重量级的钻石戒指,用红⾊的丝线拴起来,悬挂在心花中。葱郁跟他很是玩了一阵太级,一度几乎没真的嫁了给他,每天傍晚用耀眼的红丝巾松松包住长发,也不化妆,只用颜⾊极浅的 ![]() 葱郁嫌弃他的地方实在太多,不⾜以说服自己就此停留,比如“他自己不过是一部奥地,不见得肯买一辆宝马给我”再比如“他跟前面两个老婆都有孩子,家产统共那么些,料想我儿子也拣不了现成的李嘉城来做,何必⽩牺牲了他的娘”最无稽的是“他是没什么长 ![]() “我是天生的职业狐狸精,”葱郁当时打着呵欠对我说“一个男人的精气哪够我成仙得道的。”她对着镜子尝试那一季流行的猫眼妆,发出金属光芒的李子蓝眼影,焦搪⾊的眼线。眼线是 ![]() 葱郁一味地黏着庄先生,人家很不买帐,不断地与别的客人周旋。葱郁跟在他⾝边,好像错穿了大人⾐服的孩童,套路全盘不对。暮⾊里火焰猎猎,一整只羊串在铁钎上烤,渐渐散发出香味。我心里惴惴的,抱着琴盒子,不晓得这生⽇派对要如何收梢。 侍者总算推了餐车过来,上面是一只大巨的蛋糕,有四五层,巧克力颜⾊,做了无数的花朵,有点繁花似锦的气象。庄先生拍拍手,叫大家过来吃蛋糕,居然连点蜡烛唱生⽇歌那些程序也免了,直接叫侍者切开来,分在小碟子里,有些客人远远地站着,并没有走近。庄先生从侍者手里接过碟子,亲手递给葱郁,再递了一碟给我,他用英文对葱郁说了句“生⽇快乐”然后就走开了。他的声音太轻,若有若无的,一转眼就使人疑心他是不是真的说过了。我听见有人打听是谁的生⽇,知道的人回答说是一位姓裴的姐小,别人就问裴姐小是谁啊,人家说是庄先生的朋友吧。 要到此时我才明⽩,葱郁原来并不是这场派对的主角,庄先生送的那只昂贵的蛋糕已经是极致的充眷。我为葱郁感到隐约的悲凉。她一小勺一小勺地吃着蛋糕,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突然葱郁从我的手里取过琴盒,越过三三两两的人丛,越过舂天苍凉的薄暮,走向庄先生,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庄先生点点头,葱郁立刻像得了圣旨似的,跳起来,张罗着叫侍者搬琴桌琴凳,煞有介事地坐下来,拨弄琴弦,她是学过小提琴的,懂得节律,而桑乍又是那样宽容的一种乐器,铮铮淙淙的音乐从她的指间缓缓流淌出来,美得惊心动魄,我几乎听得呆住。 看得出来庄先生也被深深昅引,客人循声而来,渐渐围聚成群。葱郁的神情有一点决绝和肆意的味道,仿佛一尾挣扎的鱼。如果她没有打扮得那样夸张,像装嫰的欧巴桑,她一定会很美很美,而不是这样的落落寡 ![]() “念大学是人生最随心所 ![]() “我女儿从前很喜 ![]() “上帝 ![]() “这就是你,误解着生活,而别人的误解比你更深…”他接着念,很美丽的句子,充満青舂期的沧桑。他不再说话,我只觉紧张,盯着葱郁,像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矜持一些,坐在劳斯莱斯里,谁会怀疑她与庄先生的女儿出生有异? “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拒绝问自己是否幸福…”他又念了,并且侧⾝注视我,微笑着。我的天,他的笑容是多么好看,⾜以让人忘记掉他是个老男人。 “女儿很喜 ![]() ![]() “她有多大?”我傻头傻脑地问。 “十一月就満三十岁了,”他说,顿了顿,又说“这孩子,已经在南非定居了。” “南非?”我惊异。在我的常识里,姐小们总是寸步不离地黏住阔爹地,没有哪个女孩子会真正放弃⽔晶宮殿,⾚手空拳打一片天下,又不是做戏。尤其南非,地理虽然不是我的強项,我不大分得清楚洲非的南北,但印象里统共都是食人鱼、⾼温、蚊蝇、手持长矛的土著那些,庄姐小浪漫过头,有女唐吉珂德的嫌疑。 “她是诗人吗?”我不能不问。 “诗人?”庄先生又笑了“呵不,她的专业是计算机。” 我沉默下来,我不是三八,不会追问人家的家事,但看得出来,庄先生很爱他的女儿,他的眼神是那样惆怅。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葱郁,然而我知道他的心思没有在她⾝上。他也并不是什么纯洁的富人,可葱郁,颠倒众生的葱郁,确实不是他要的那杯茶。 有人叫了一声“羊⾁ ![]() ![]() 侍者送了几碟烤羊⾁过来,串着细细的铁钎,撒着孜然碎葱辣椒末,我早饿坏了,大口大口地吃进去,辣得眼泪都出来了。葱郁却不食人间烟火地弹她的琴,我知道她在等待庄先生,可是庄先生在遥远的人群里谈笑风生,早忘记了葱郁那一番天涯歌女似的伤怀。 我一个人吃光了那几碟羊⾁,又到长桌边去将各种美味装了満満一大盘子,⽔果送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撑坏了,对着那些新鲜 ![]() “庄裕生!庄裕生!”一个清脆玲珑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我循声望过去,灯火通明的⼊口处站着一位女孩子,东张西望,头发剪得短短,有无数的小卷卷,穿着绿⾊带波浪的连⾝裙,泡泡袖,菏叶领,裙摆很宽,只及到腿大,像玛丽莲?梦露在某个时期的经典造型。 庄先生脫离众人,朝她走过去,牵着她的手,引到篝火边。客人们仿佛对那女孩子很 ![]() ![]() ![]() 有客人告辞,庄先生送到门口去,稍微停留,与旁边的人寒暄了几句,那女孩子马上大声叫他,庄裕生!庄裕生!连名带姓,理直气壮,像是幼稚园同班同学的那种叫法,満是青梅竹马的甜腻。庄先生竟毫不介意,握着酒杯踱回她⾝旁,她恶作剧地把一片涂満辣椒的⾁片喂给他,辣得他直吐⾆头,她反倒仰脸大笑,笑容是那样孩子气,连我都发起怔来。 葱郁停下了她的弹奏,点起一支烟,深深昅一口,按熄。她站起⾝,收好琴,叫上我,去向庄先生道别,感谢他的生⽇蛋糕。葱郁毕竟是见过些场面的,终究不会小家碧⽟似的失态,她恢复了镇定,优雅地与庄先生周旋。不知庄先生是否有些歉意,竟叫了司机送我们。车子开了过来,是一部黑⾊的大奔,司机穿深⾊西装,戴⽩手套,略一鞠躬,为我们打开车门,是标准的英国礼节,只在电视上看见过的那种。Benz在黑夜里飞驰,城市的夜光在车窗外闪烁,车內有低至不可闻的音乐声,以及隐隐的香⽔味道。 “这是铃兰的香。”葱郁轻声告诉我,隔一会她又说“铃兰这种花,俗称山⾕百合,细小的⽩⾊花,每一朵都像一只小小的铃铛,也像小小的古钟。”她停下来,望着窗外斑斓的街。 “这一款叫做迪奥丽丝幕,是纯粹用铃兰制成,”她继续说下去“非常 ![]() “看那边,那是庄氏的大厦。”她指指远处一僮巍峨的⾼楼,外墙的广告牌绚烂缤纷。 司机从倒后镜里含蓄地看了她一眼,她意识到了,立即噤声。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而我,我不是不惆怅的。有那么一瞬间,当他微笑着轻轻对我念出那些句子: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拒绝问自己是否幸福。当他用那样安静的眼神凝视我的时候,我以为会有奇迹发生。但并不,他只是有那个本事,当他一开口,全世界的穷女人都会为他魂飞魄散。 是夜我留宿葱郁的公寓,她一直很沉默,澡洗、更⾐,坐在梳妆台前慢慢除去脸上的脂粉。我躺在她旁边,她伸手捻熄了灯,我们在黑暗中各怀心事。许久许久以后,葱郁清晰地说: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资产,连福布斯都没法调查。”我知道她说的是谁,庄先生,那个神秘富有的男人,对男人而言,阔气已经是一把⾜以杀害女人的刀了,再添上神秘这道利刃,简直可以如 ![]() “她是一间私立舞蹈学院的生学,他们认识不过两星期。”葱郁说完便不再言语。我想起那绿⾐少女,一头长发,⼲净的面孔并没有化妆,只涂了樱桃红的 ![]() 那才是庄先生想要的女人,美丽而肆意,全然不知人生尚有凌 ![]() ![]() 半夜葱郁起来吃安眠药,吵醒了我,我帮她拿了一杯冰⽔,然后蒙头继续睡。我没有跟葱郁说,不要紧,不是你的问题,是他眼光太差。我没有说那些,我知道她不需要这种漫无边际的安慰。很惭愧,我睡得跟猪似的,连梦都没有做,既没有梦见豪宴里的庄先生,也没有梦见我的教授佟槿栖,甚至殷,甚至了解我、忍耐我、爱我的殷,都没有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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