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言是清·曹去晶创作的经典热门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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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热门小说 > 姑妄言 作者:清·曹去晶 | 书号:48285 时间:2019/4/12 字数:213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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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史司马为国忧民 贾进士捐赀杀贼(2) 又有一个礼部尚书姓傅名胜,系江西南昌府人,家中有巨万之赀,世称豪富,却鄙吝无比。他道:“生学待罪礼曹,终年连一个大钱也没得进益,连买太大。脏恰吃的钱都冒有,还要助甚么俸?况我敝衙门只管僧道仪注,这些募兵捐俸的事情问我不着,这是本兵部同户部的责任。老先生何不问大司农借,何苦扳扯我们?” 【此原是史公本意,今却出在傅胜口,妙。】史公不觉怒起,面红耳⾚的道:“我辈朝廷臣子,反不如那些闾阎义士?捐俸之议,不过是上为朝廷之封疆,求其永固。下救黎民之涂炭,拯拔生灵。而诸君竟无爱上恤下之心,难道朝廷是我一人之君么?” 众人见他发急,语语关着朝廷,难以回答。都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口也不开。史公见众人不做声,没奈休,向牛尚书道:“如今事在燃眉,先生库帑借三万金出来,且给与他们。弟上本启奏,若是皇上不认,弟愿破家赔补,如何?” 这户部尚书名牛骍字⽇新,就是牛质的族兄。他姓牛,那生 ![]() 傅胜发急道:“我一个闲曹,是那里来的钱?你管着户部,不拿出来,倒扳扯我。” 牛骍道:“我虽管户部,是朝廷的银子,岂是我的私囊么?若拿出用了,朝廷不认,且有擅专之罪,那时怎么处?先生府上之富,甲旋江右,人所共知。借出这三万银子来,如毡上去一⽑耳。” 傅胜越发急得脸脖子发紫,说道:“我家虽有几个钱,是祖宗留下来与子孙的,并不曾叫助兵饷。况朝廷的臣子不是我一个,为甚么叫我出?若是我的家事,那就讲不得了。这是朝廷家的公事,少不得要问贵部要。” 牛骍道:“虽是朝廷的事,若有旨意,我自然应付。今私自讲借,后来恐弄到我⾝上,我怎么敢发?” 他两个只管争竞起来,傅胜才要开口,乐公道:“老先生且止言。” 向牛骍道:“史老先生尊意,不过暂挪一时。我二人担着,少不得连名上本。即皇上不认,弟同大司马公赔,这算是因公挪用,决不贻累于老先生。” 牛骍道:“怎么贻累不着?银子现在敝衙门库中,守者不能辞其责。【辱翁曰:这却是实情话。】二位先生要做这忠义之举,弟却不能以⾝家功名奉陪,做这迂阔之事。【真是牛心。】二公请想,还是军需要紧,还是这未定济否之琐事要紧?” 史公更怒起来,道:“为朝廷保守封疆,何为迂阔?要说军需要紧,这难道不是为朝廷出力么?” 牛骍道:“二位老先生既说朝廷不认,愿倾家赔被,与其获罪而后赔,何不今⽇竟慷慨任之。且使朝廷闻知,更见二公忠义,岂不简捷更妙?” 众人附和道:“牛老先生这一论,真痛快妙极,虽圣人复起,不易斯言也。” 乐公此时也忍不住了,便大声道:“诸位老先生皆食禄仕朝,难道只我二人是朝廷臣子么?我二人并不是舍不得家赀,但此是一时立等要用,目下措办不及,恐缓不济事。若可以为,早已自行,又何必请列位来计较?更何必向老先生苦恳?” 牛骍冷笑道:“二位做忠义豪杰的人,志向自然与人不同。弟辈碌碌,原不⾜与议。” 就立起⾝来,冷笑了一声,道:“奋不顾⾝者自是圣贤,而明哲保⾝亦非迂阔。” 众官也就起⾝,道:“牛老先生所言有理,我们且别过,不要误了二公的正务。” 汲断金极赞道:“列外音位。先生,【音生。】瓦们且弃。” 【言是极。】遂大家鼻中冷笑而去。 史乐二公送他们去了,复坐下。史公长叹道:“弟先以为老先生尊言太过,此时看起来,真是朝廷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前,禽兽食禄了。” 恨声不已,复道:“汲黯矫诏发粟,真铁汉,真忠臣,何古今之不相及也若此?” 乐公道:“此辈庸人,不⾜与较,且相商此事要紧。为今之际,尊意若何?” 史公道:“弟此时怒 ![]() ![]() 又叫书办将凤督马的来文与乐公看了。史公道:“事将奈何?先生有何⾼见?” 乐公道:“弟倒想了一策,尚不知如何?此时传了两县来,命他传谕合城大铺户,百金以下本钱者不必论,三五百金以上十数万金以下者,叫这些人明早都到敝衙门。屈老先生的大驾,也到敝署去。我二人以婉言劝之, ![]() 史公想了一想,道:“老先生此想虽妙,便恐未能。” 乐公道:“老先生何以见得?” 史公道:“那三县的人岂都是一心向义,专为捐助朝廷的?他要顾⾝家 ![]() ![]() ![]() 乐公道:“弟也想到此处,偌大京城难道没有四五千大铺户?每人不须十金就够了,恐也还易举。” 史公道:“若做得来,是极妙的了。先生请回,今⽇赶着命两县去传,明早弟到贵衙门来。” 乐公作别而去,史公也回家去了。乐公一到衙门,就传了,两县吩咐了约于明早饭时齐集衙门。 到了次⽇,史公老早就来了,吃了便饭。到已刻,两县进来禀各铺户到齐了。呈上两本册子,两县各开地方铺家的名字。二公看了,恐衙门丹墀窄小,人多站不下,遂同步到大门外来。把上项的事说了一遍,并要他们乐助这宗银两,说了许多的忠义的话,又道:“这也不強你们,但出在你各人心里。愿出多寡,就注在各人名下。” 说完,吩咐两县叫把那花名册拿与他们亲自去写。他二公进来,两县吩咐书办拿了册子叫人去写数目。二公在堂闲话,外面传进一角文书,系毫州知州金苏的申文。书办拆开了呈上,乐公看道:南直隶毫州知州金苏为恳恩旌奖节烈以励人心事。流寇大队尽驻汴梁,其游贼四出劫掳,民间子女多遭 ![]() ![]() ![]() ![]() ![]() 于是唐氏妇亦投⽔死。三旬寇退,光卫归家,循溪十余里得烈妇尸,尚紧抱幼女,而唐氏妇附焉。时值盛暑,已经匝月,两尸面⾊如生,毫无腐秽之气,见者无不惊叹。地方呈报到职,据实通详,祈恩旌奖。毫州之地正当孔道,贼若南侵,决不舍此而出他途。今旌奖二氏之贞节,不但使妇女闻知,舍 ![]() ![]() 乐公看了,递与史公看毕,叹道:“一乡僻女子能知死于节烈,而须眉男子食朝廷之禄,反俯首从贼摇尾乞怜,是何心哉?” 乐公即吩咐本房做本,题请旌奖。到午后,两县送进册子来。二公翻开一看,许多当铺、绸缎铺、金珠铺都是一两二两的居多,三两五两的还有些,一个十两的也没有。翻到后边小铺户来看,尽是一两。或见一个钱米铺鲍信之,注着助银一百两。【真是空⾕⾜音,不得不惊。】二公惊讶道:“多少大铺家连十两的也没一个,他一个钱米铺能多大本钱,肯出这些,必有缘故,叫他进来。” 衙役出去传呼,鲍信之随了进来,跪下,二公道:“你起来。” 他便立起。乐公道:“近前来。” 他走到跟前。乐公道:“两本册內上,两县的约四千多人名,十两的并无一个。你有多少家俬,就肯捐出一百?” 鲍信之又跪下,乐公道:“不必跪,起来讲。” 他站起,道:“二位老爷,今⽇之举,不过是忠君爱民的事,又非自己要⼊私囊。小人但恨本钱少,铺中不过三几百金的局面。若家俬大。就助一千二千也该的。况素知流贼的凶恶,恨不得杀尽了他,以除众害。小人虽是小民,也有些忠义之气的,但恨力量不能。” 二公听了,叹道:“若人人皆如你心,何事而不可为?” 叫书办将册內银数一算,通共不⾜万金。史公道:“这尚不⾜三分之一,奈何?” 乐公道:“这银子如今且不要他们的。倘事做不来,岂不像骗百姓的银子用。且叫他众人回去,等用时再来传谕,不用就罢。” 两县出来吩咐了。众人散去,鲍信之也去了。 史公道:“这事怎么处?” 乐公道:“此时急也无益,且稍缓再为设策。” 史公道:“做官到底是贪婪的好。若我辈在宦途不为不久,职也不为不尊,而竟毫无私蓄。要有宦囊,何等便易,何必费这许多周折?” 乐公笑道:“不然,那种肯聚敛宦囊的人,他未必肯来做这些事了。况且我们今⽇就算这件事做不来,上不愧于朝廷,下不惭于百姓。较之贪鄙吝啬者,又觉此中稍安。今⽇上托圣天子之福,倘这数十万生灵不当膺锋镝之苦,或另有机缘,亦未可料。” 史公长叹了两声,作别去了。 却说鲍信之回家,正打贾文物门口过,想道:“久不见老爷了,我顺便进去看看。到了门首,贾阍进去说了。贾文物正在书房中,听说,叫请他来。鲍信之进来,作揖坐下。贾文物道:“许久不到,今⽇往那里去来?” 鲍信之道:“一向穷忙,失于亲近。今早府尹乐老爷传到衙门中,才回来。” 贾文物道:“传你有何事?” 他遂将史乐二公劝慰帮助的那些忠义的话说了,便道:“这些奴才,整千整万银子的本钱做着大买卖,都只助三两二两。一城的铺子,连十两的也没有一个。门下 ![]() ![]() 贾文物听了,寻思道:“他多大本钱,倒有此义气。我前⽇算算我的家俬,数年累积也将有二十余万了。宦哥、童弟他两人做多少好事,独我不曾。我何不独行这一场义举,忠君爱民,其功也不在他二人之下。主意定了,便道:“罢,这一件事我独任了罢。我今⽇齐了银子,明早去亲见乐公。你明⽇早来,拿我个手本,到兵部禀知史公,也使他 ![]() ![]() 鲍信之怂恿道:“老爷若做了这一件美事,自然要上达天听,那就朝野驰名了。门下明⽇早来效劳。” 遂别了回去。 贾文物到了房中,带着金银珠⽟四个妾,搬出六封银子,堆在一处。富氏问其故,着实 ![]() 贾文物见富氏这样兴头,分外鼓舞。 次早,贾文物起来,写了两个手本。鲍信之也来了,付了一个与他往兵部去投递。叫家人拿了一个,坐轿到府尹署中来。门上认得是本官相契厚的,连忙传进。乐公请⼊后堂,坐下茶毕,贾文物方说道:“闻得老先生与大司马史公有为国为民的一番事,所少者不过三万金耳,竟无一个仗义之人,以成二位老先生义举,以救百姓,晚生深为扼腕。晚生虽非富翁,愿力任此,助三万金,以全二位老先生美事。” 乐公大喜,道:“三公可谓乐善不罢【音疲。】了。但这三万金非细事,急等要用,年兄可曾打点?约料几时可得?” 贾文物道:“老先生这边,晚生可敢孟浪?都预备齐了,方敢来奉告。此时若用,就可取来。” 乐公更大喜,道:“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我此时同年兄去会会史公,也使他 ![]() 贾文物道:“晚生已着人禀知史公去了。” 乐公道:“既如此,年兄且在此宽坐,等贵使的回信。” 叫了个衙役来,吩咐道:“你飞星到兵部衙门去,看见贾老爷的管家叫他来。” 衙役禀道:“不知贾老爷管家贵姓是甚么,小的好去问?” 贾文物道:“就是昨⽇在此的那个鲍信之。” 差役应诺去了。” 乐公问道:“这鲍信之竟有一腔义气,原来是贵纪纲。” 贾文物道:“他非晚生家人,不过在舍下走动就是。二位老先生这一番事,也是他昨⽇在贵衙门回去,到寒舍说的,晚生方才知道。” 不讲他二人闲话,且说鲍信之到了兵部,值史公在大堂上坐着。因这一项银子尚无影响,一来贼信甚紧,二来他是个做大人的,兴抖抖准了呈子,又给了执照筑堡挑兵,这件事人人皆知。今为没有银子,忽然罢了,如何行得?心下十分作难,真是:一心粉碎万民忧,两眉愁锁无钱恨。 正在踌躇,忽见门官进来禀道:“有一个助饷的人在外面禀见。” 史公听了甚喜,而又诧异,叫快传进来。须臾,鲍信之随了进来,跪下。史公认得是昨⽇助一百银子的那人,只道他送了银子来,便道:“你上来。” 他起来走到公座傍。史公道:“你送银子来了么?若全城都像你这等仗义,何消本部虑得?方才门上人来禀说有人来助饷,本部正在疑惑,那里有这等好人,原来还是你。” 鲍信之禀道:“小人不是送银子来。谅那些须,济不得二位老爷甚事。” 便把贾文物的禀帖呈上,道:“小人昨⽇回去,见了这贾进士,说起老爷与乐二老位这样为国为民的心肠,竟无一人肯于体贴。贾进士一时仰体二位老爷龙心,力捐三万两,以成美事。他不敢造次来禀见,着小人先来禀知。” 史公大喜,复大笑道:“不想名教中竟还有这等义气汉子,真令这些庸奴愧杀。你如何认得他?” 鲍信之道:“小人是他门下,小人也是蒙他的恩德提拔起来的。” 史公道:“你东人如此古道,无怪乎你才有这种义气。他有此等⾼情,我先到他家去拜谢。” 就起⾝叫搭轿。鲍信之道:“小人来时,贾进士见乐老爷去了,此时恐不在家,不敢劳老爷大驾。” 史公道:“他既在乐老爷处,我就往那里去拜他。且还有事同乐老爷商议,你也跟我去。” 便上轿起⾝,吩咐到府尹衙门来。 此时府尹的衙役正在门口等鲍信之,见史公去会本官,如飞的报信去了。乐公正与贾文物叙话,衙役来禀道:“小的正在兵部门口等候贾老爷的管家,不见出来,史老爷来会老爷了。” 少顷,闻得史公到了,乐公同贾文物出来接着。史公问乐公道:“这位就是贾年兄么?” 乐公道:“正是。” 史公上前,一把拉住了手,笑道:“年兄这样⾼德厚义,生学竟不曾识荆,真是俗吏了。” 贾文物道:“久仰山斗,未敢进谒。今得瞻仰,何幸如之。” 携手同进后堂。贾文物一揖,就下一跪,史公忙抱住,道:“怎敢动劳?生学该拜谢才是。” 作了揖,史公道:“生学要到府的,因贵门下说年兄在此,特来奉拜。” 贾文物一恭到地,道:“何敢劳老先生⽟趾,晚生反得罪了。” 史公问乐公道:“老先生与贾年兄素常相识么?” 乐公道:“相契久矣。弟当⽇到任之初,正遇两省流民饥寒待毙,弟竟束手无策。” 将他三人如何救拔了这万余饥民的话,说了一遍。史公道:“前番的事,人皆敬仰,自不必说。今⽇这一番⾼谊,不但生学佩服,这些买卖中人何⾜道。使各衙门诸公闻知,都该愧死了。” 贾文物道:“些微小事,何敢当老先生过誉?” 史公因见鲍信之在傍,问贾文物道:“这人是贵门下么?” 贾文物道:“他开个小钱铺,常在舍间走动。” 史公道:“年兄读书君子,还有一说。不意他一个经纪中人,竟肯这等仗义,却是难得。” 又问道:“年兄所云之物,几时才得齐备?” 乐公道:“贾年兄英雄作用,已经预备下了,要用就可取来的。” 史公喜道:“妙极,妙极。既承盛情,早一刻得一刻之济。贾年兄在此坐坐,烦盛使回府发了来罢。” 贾文物道:“还得晚生回去照看,就着鲍信之押来。晚生不来复命了。” 史公道:“既如此,不敢留,亦不必复劳大驾,容⽇再拜晤罢。” 贾文物告辞,他二公要同送出来。贾文物再三道:“老先生请留步,怎敢劳动尊步?” 乐公道:“老先生请坐,我送罢。” 贾文物道:“二位老先生商议正务要紧,晚生托庇久矣,何必拘此?” 乐公道:“既如此,遵命了。” 只送到大堂后边,一揖而别。贾文物出来,鲍信之也随了去了。 二公又坐下,史公笑道:“先生竟有先见之明,生学弗如也。” 乐公道:“老先生何以言之?” 史公道:“老先生昨⽇说上赖圣天子之福庇,若这数十万生民有救,自有机缘。不意就遇贾年兄这等豪慡义气,岂非老先生之先见?他这一番好处,定要上达圣聪。倘有恩纶,庶可稍报他这种盛德。” 乐公道:“老先生尊意极是。他虽不望报,若朝廷肯加恩于他,亦可鼓励后人。” 史公道:“今大事已济,可即吩咐他们领去。但只兵无主将,何以行得?弟的意思,将他为首三人,先委他三个守备职衔为总领。其余手本上为头的人,三营设九员千总,十二员把总。俟有功之时,再行题请实授。一来可坚他仗义之心,二来鼓舞他众人的义气。老先生尊意若何?” 乐公道:“此举允合人心,当理是极。” 史公顾左右道:“慕义等三人在何处?可去传来伺候。” 众人禀道:“现在衙门首。” 不多时,鲍信之进来禀道:“银子到了,请二位老爷示下,放在何处?” 史公道:“就放在堂上。” 二公同出堂来,坐下,吩咐传慕义三人进来,慕义等进来,跪下。史公起来,近前,道:“银子有了,你们应买甚么,到这里领去,作速制办,早早预备。我看你三个人,不但义气可嘉,智勇亦为一时之杰。本部委你三人三个守备职衔,统领众人。三处本部起三个营名,以便识认。慕义所辖就名为义勇营,林忠为忠勇营。尚智为智勇营,新筑三堡,亦以此名之义勇堡、忠勇堡、智勇堡。三人跪下道:“蒙老爷天恩,但小人们尚未丝毫报效,怎敢就蒙委职?” 史公道:“几千人没有统帅,如何有纪律?再给千总札九张,每营三员,一为中军,二为左右翼。把总札十二张,每营四员,为分汛游击。你将前本內有名的好汉,量材补授。我给你们空名札去,只管填上申文来就是了。明⽇早堂,到我衙门领札。俟候有功,题请实授。” 三人就叩谢了,又向乐公叩谢。复又禀道:“倘有贼至,小人们只管拼力 ![]() 史公道:“说得是极,三县城守指挥的名字叫做甚么?你们可记得?” 答道:“一个叫做裘道饶,驻天长。一个叫做卜济世,驻合六。一个名叫做闻则陶,驻江浦。【恐那时的文武官,无一个不是求盗饶、不济事、闻贼逃者,恐不只三指挥耳。】史公道:“也是明⽇在衙门行文与他,他三人各自管守护地方,稍有疏虞,军法从事。” 慕义等又跪禀道:“小人们虽各统一营,还求老爷差一员文官,同心协力的共事。恐地方上有甚么事,即小人等或有功罪,也便于申报。小人们只管得营务。” 史公对乐公道:“这也是他们谨慎处,恐地方上文官有不肖之心,妄为佯报,要个临理之意。老先生着甚么官去好?” 乐公道:“各官皆有职事,若使不得其人,倒坏了他们的事。” 因叫过鲍信之来,道:“本府看你是个忠义好人,我抬举你,给你一个照应职衔。一轮四个月,分驻三堡。他们有功有过,你俱据实呈报。俟他们建功之⽇,我也题补你。” 鲍信之忙跪下,道:“念小人一介小民,毫无效力,怎敢蒙恩委职?” 史公道:“这是乐老爷爱你这一点忠义之心。委了你,好同他们共事。只要你协力同心,就算补报了,不必推辞,谢了就是。” 鲍信之向二公叩谢了。乐公道:“你也是明⽇早堂领札。你名字这个之字不好,去掉了,只叫鲍信。你同慕义等三人明⽇都备了官带,领札之后,押着银子,就同他们一齐起⾝。” 慕义三人又禀道:“还要采买一应当用物件,尚求宽限二⽇。” 史公道:“使得,该用多少银子,到乐老爷这里支用就是。” 鲍信之禀道:“三万银子制办军装,非同小可。求老爷谕县,拨夫搬运,差营并领兵护送,方保无虞。” 二公笑道:“他就是个做官的样子,想得是。” 吩咐书办行文知县,拨夫抬运,委城守把总一员,兵五十名,押送了去。临期齐集,勿误。尚智又禀道:“这挑选的三千乡勇,要求老爷恩免他本⾝丁差。” 乐公道:“这是理当。你们这册移到本县开除,叫他申上来就是了。” 吩咐完,史公也作别去了。 次⽇,四人在两衙门领了札,尚智等三人系老虎补服金带,鲍信之是鹌鹑补服角带,都纱其帽而圆其领冠带着。两处叩谢,各人分头行事。梅生同钟生到他们寓处,携酒盒来拜贺,斟钟要请他三人,三人说有公务紧急,苦苦辞了,只到钟生、梅生家一拜谢,连话也不能多叙,就告别采买各项去了。 鲍信一个买卖人,忽然得了一个八品职衔,真是平地一声雷,把钱铺也收了。南京繁盛地方,只要有钱,百事一呼而集。他就投了三四个家人,买备了冠带圆领。领出札来时,就乘两人轿到了家,烧了天地祖宗喜神香纸,就有许多新女男妇拿果盒来道喜。他堂弟鲍复之同 ![]() 那含香真是喜从天降,公然间 ![]() ![]() ![]() ![]() ![]() 鲍信道:“不是托老爷的洪福提携,晚生焉能到此?数年门下之恩,以俟将来报答。” 贾文物待他也自不同往⽇,要留他酒饭贺喜。他辞道:“晚生一则要帮他三人买办东西,二来家中还要料理料理。行期匆迫,也不能再来叩谢了。” 贾文物见他有事,也不強留。 两⽇內,他们买办完了,辞了史乐二公,一齐起⾝,当⽇就到了江浦。鲍信虽是个委署职衔,却是上台差官,知县衙官少不得都来接拜。他把两处东西 ![]() 慕义、林忠、尚智各到了家,着人连夜督筑堡子来。星夜制办盔甲器械,招买马匹,不⽇完成。会同鲍信将札副按名填补,申文去了。又将三千壮丁造册,送县开除。又挑选了几十名力壮⾝強的好汉,委充百总管队总旗小旗同营头目。又沿途立了烽火一处,有警烽火一起,两处就到接应。慕义三人要显自己威名,他本营军士称为飞虎军,林忠称为猛虎军。尚智称彪虎军,诸事料理停妥,闻得汴梁被贼放⽔冲没,毫州亦为贼有,凤 ![]() 再说史乐二公约会题上本去,先说慕义、林忠、尚智同三千乡勇自备资粮,保护地方,俱权委守备千把职衔,并委鲍信照应临理。后将甲子科会试中式举人贾文物助银三万,制办军装的话,详细奏上。又道:“乞恩优叙,以鼓后人仗义之意。云云。” 崇祯看了甚喜,着吏兵二部会议具奏。两部议了上去,慕义等忠义可嘉,俟剿贼建功之⽇,题请实授。贾文物捐赀为国,着免其殿试,赐二甲进士出⾝,超补京兵部职方司员外,鲍信俟赞功一并题补。奉旨依议,就有报子星夜下来,分头去报。 报到贾文物家来道喜讨赏。贾文物虽然 ![]() 贾文物道:“因此不决,故来请教。忝在瓜葛,多看契厚,甚勿隐讳。” 钟生道:“这样⾼迁大喜,弟本不当劝阻。既承问道于盲,不敢不以忠言相告。但兄此番义举,耳其名者,无不称扬敬仰。若因此而得官,与资郞何异?不受的更⾼。” 贾文物喜道:“幸得请教⾼明,不然几乎自误。” 遂回家推病不至。及至部文到时,史公差人来道喜,他已推病久了,不愿受职。史公強劝他数次,断不肯应命。史公同乐公亲到他家中来苦劝,他婉言再四回覆。二公更敬他⾼尚,只得奏云:“贾文物恩久病未及殿试,蒙特恩赐进士出⾝,代题叩谢天恩,不能受职。” 崇祯正在缺饷之时,要鼓舞人心,批旨道:“贾文物俟病痊之⽇到部供职可也。” 又报了下来。贾文物复来请教,钟生道:“圣主之恩,为臣子者不可过拂其意。兄但受虚名,不去到任,这又何伤?” 他才受了。虽不曾到任,已是钦赐二甲进士超授的五品京职了。谁不来尊奉,亲戚朋友贺者填门。钟生把前事向宦萼说了,约会了梅生、童自大,叫戏摆酒来贺喜,贾文物又还席道谢。外边官家,內边堂家,也热闹了十数⽇。史乐二公都有花红羊酒来作贺,贾文物特席奉请,又约钟生、宦萼、童自大相陪。 闲话按下。且把流贼攻打汴梁的惨毒,听我细述。 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二⽇,贼兵饥困,围困河南府,福王常洵在內。河南八府惟汴梁与洛 ![]() ![]() 吕维祺道:“我命亦在顷刻。但名义甚重,王毋自辱。” ![]() 福王见了自成,词⾊悚怖,泥首乞命。李自成纵横肆恶,数责其罪。傍有一个贼将,抚王肌,垂涎叫道:“这样一块好⾁,大王何不杀而食之?” 自成点首,那贼遂将福王杀了,称重三百六十斤。脔分肢割,与囿中之鹿同烹,列贼胪食,谓之福禄酒饭。【唐封道弘躯肥股大,李绩戏之云:“尔臋斟酌坐得即休,何须尔许大?” 余谓:“福王之躯略胖即休,何须尔许多,徒供贼人 ![]() 福王为贼所啖,众所共知。弘乐即位之后,不思杀贼报仇,惟以渔⾊为事,可谓天理良心丧绝丧尽者矣。】吕维祺骂贼,气节不稍挫,贼怒杀之。那时所在震动,巡抚李仙风出战河北土寇,汴梁城守副总兵陈永福往洛 ![]() 二月初九⽇,贼乘汴兵尽出,疾走三昼夜,十二⽇抵汴梁。辰巳时,有马贼三百伪称官军到西关,居民纷纷⼊城。午未时,步兵及在营随到。巡按下令筑门守,因贼攻西城,祥符县知县王变领衙役兵登城堵御,巡抚⾼名衡同众官分守各门。周藩承奉曹坤、左良史、李映舂,率周府勇士八百人登西城守御。下令民间有能出城斩一贼者,赏银五十两。能 ![]() ![]() 百姓持弓矢刀槊者,纷纷登城。先是城垛口用桌面门板蔽炮矢,仍然打透,官兵手⾜不能施。生员张坚献悬楼式,用大柏木三 ![]() ![]() 推官⻩树督造,夜一成十五余座,发置城上。先是贼穿城六孔伏其下,官兵城上击之不及,今从悬楼击之,无不中者。怒贼甚,雨 ![]() ![]() 陈总兵在洛 ![]() ![]() ![]() 十七⽇,闯贼杂众贼中于城下窥视,有识之者指示,陈总兵子陈守备 ![]() ![]() ![]() ![]() ![]() ![]() 十八⽇黎明,贼前锋西向逡巡终⽇,至夕 ![]() 贼去后,知县王变督众修葺城垣,昼夜兼工,十⽇告竣。各官募兵添设营伍,防贼再至。知县王变创立社兵,八十四地方立八十四社,择民家有一二千金产者出兵一名,或两家出兵一名,万金产者出兵二名,巨商亦然。每社社兵五十名,择殷实素行员生为长副领之外,选总社五人,按五所五门,各置一人统之,凡四千二百不饷之兵,诸上台时加奖励。无事则团练习艺,有事则登陴守御。 三月二十三⽇未时,贼七骑飞奔曹门,贴伪告示二张于栅上,守关兵追之莫及。是夜,贼大营到,闯贼屯土堤外应城郡王花园內,小曹 ![]() 二十四⽇,督师丁启睿领兵三千,自南 ![]() 抚按下令,民间有男子一人不上城者斩。贼驱难民负门千余掘城,城上用砖石击死甚众。照贼击去,砖石不能击者,击以柴加烘药下烧之。贼自出,火烧昼夜不息,自曹门至北门,环垣十余里。 次⽇,贼攻东北愈急。社兵有杀贼者,即报开封府总社纪功。东北角贼掘一大孔,用大炮攻城,伤兵颇多,城上用一大炮杀贼更众。贼拆城开二丈余,大炮十余并放。步贼先登,马贼继之。官兵亦放大炮十余,步贼至半途者,一拥而下,死者无数。每夜对攻数十次,至晚稍歇。汴梁谓佃户为牛人,此时称为牛兵。夜一鼓,巡抚发珠帖,令⻩推官速拨牛兵三百赴援东北角。 崇祯十五年正月初一⽇,【去年二月十二⽇攻城起,至今已将一年矣。而四路竟无援兵杀贼,尚成何世界?是何军政?亡国景况一至于此,可叹。】贼用 ![]() 命悉发光禄。后夜一,宮中获一怪,索猪狗⾎厌之。而夜深,猪不可得。帝叹曰:“祖宗法自有深意。向之蓄猪,焉知非为此?所谓宁可备而不用,不可用而不备也。” 余尝谓和尚一教,亦世间可有无之人。比阅至此,破 ![]() ![]() ![]() ![]() ![]() ![]() 作此批者,愚而且蠢,无味。】城上急用 ![]() ![]() 保定总督遣兵扮乞丐送蜡书来,云大兵即至。巡按任浚传示城头,群情愈定。丁督师兵三千先既降贼,闯贼恐为內应, ![]() 巡抚悬二千金置洞口,上朱书“有能夺此洞者赏”朱呈祥领百余人,先用柴悬⼊洞中之半,加上烘药,随以多柴填烧。极热,贼不能存,乃灌⽔百余斛,带短刀跳⼊。【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容兵五十余人,凡三十六洞,俱以兵守之。贼昼夜竭力剜城,尽为官兵之用,于是人心愈奋。 夜一,三更大雪。任巡按令选奇兵五百,由⽔门衔枚出。传令总社,约以暗号。奇兵过濠外,分数处砍⼊贼营。贼众惊起,奇兵退走濠內。贼蹑⾜追来,各洞兵齐出,断贼归路。奇兵复回,合杀一处,斩贼首七百八十级三。数十贼头持刀驱其负门,持短撅⼊原掘洞口。官兵在內奋击,不敢近。 ![]() 陈总兵守大洞口,连⽇与贼战。贼齐放大炮百余,步贼随炮声上城。城上放炮,连倒怈三五尊。陈总兵置一大炮于舿下,命速点,大呼道:“忠臣不怕死。” 炮竟不倒怈。百炮万弩齐发,打死众贼,成了一堆粉,贼炮中伤官兵亦多。官兵愈回奋勇而前,对阵处无一线之隙。急取王府及各寺庙门千余,添筑城墙。添一层,打透一层,筑于七层乃止。 贼又于东北角之南,陈总兵汛地之地北,贴城墙外壁剜一⽳,约广丈余,长十余丈。每⽇以布袋运火药于內,约有数十石。置药线两 ![]() ![]() 十五⽇,老营贼五鼓拔营,攻城之贼未动。午时,贼马飞奔,呼众贼速走,自西北往东南,扬尘蔽⽇。 十六⽇,巡按命启门,遣⻩推官、王知县往视贼营。周视贼营中,牛驴头⽪腹肺,间以人尸,臭秽満营。內外广八九里,长二十余里。以繁塔寺为聚粮之所,粮深三尺。贼所遗妇女二千三百余人,悉归城下。因收⼊城內,噤兵民掠夺,俟其亲属认领。次⽇除领去外,尚存三百余口,悉送尼庵,每⽇人给麦一升。⻩推官、王知县、张伴读、总社李光出城遍视,自曹门至北门十余里,贼凡剜三十六处,几为平地。尸横遍野,断发満地,死伤者不下十万。令地方掩埋,十⽇未毕。 十九⽇,马丁张贺四将领兵三千,自汝宁府来赴援。【这三千人好造化,幸遇贼去。若早来几⽇,未必得保生全。】悉令沿濠结营,看守修城。修完,仍遣之去。【此三千兵只算得来监工,岂算救援?】此一次闯曹二贼合攻汴梁,精贼约有三万,胁从之众有四十余万,攻城死者几半。二贼到朱仙镇点阅精兵,除亡外,中伤者二千八百七十余人,俱以方桌仰舁而去。左良⽟兵至杞县,号十万众,贼甚惧,故闻风解围遁去。左兵二⽇追至郾师⽩沙河,与二贼连战十八⽇,屡次俱胜。左镇见贼众不能扑灭,只杀跑了他,解了汴梁之围,便引兵回保襄 ![]() 二贼走至项城,杀西兵三千。汴梁贼方去,⻩推官、李光同知县率人运砖烧灰,竭四十昼夜之力,躬视版筑,城垣一新。贼之侦者见金城如故,疑有神助。 任巡按、⾼巡抚合疏奏李光功绩,奉旨持赐拔贡,【赏太轻。】王知县行取进京。李光辞总社,【此庶几可,而⻩推官亦有大功,恩赏竟无。】不许。闯曹二贼连陷十七州县。【有一笑谈,一人误中流矢,请外科看之。此医以锯锯去箭杆,索谢。其人曰:“簇犹在內,奈何?” 外科曰:“那是外科的事,与我无⼲。” 左帅是当时驰名大将,将来杀贼,只解了汴梁之围,便回保襄 ![]() ![]() 二十七⽇,攻陷归德府,夷其城,杀戮甚惨。【宋献策即归德人,为闯贼之心腹。视其屠桑梓之中,不出一语相救,真忍心哉?此贼也。】四月,合土贼袁时中抵杞县,屠其城。闯贼 ![]() 二十八⽇,喧传贼将至,众官悉登城守御。 五月初二⽇,贼头哨先到,马贼徘徊堤上,步贼于堤外曳枝场尘,作疑兵之状。次⽇,贼老营兵到,屯阎李寨,距城二十里。闯贼屯其中,众贼头目环营其外,纵广约十五里。曹贼屯横地铺,相连不远。贼后队俱到,堤上贼马往来不断,时有游骑下堤,将至城而旋。步贼下堤割麦,或数十百人为一群,官兵亦出城争割。贼东兵西,两不相值。偶然卒遇,兵多贼即走,贼多兵亦走,数⽇麦俱尽,仅存堤边之麦。 十三⽇,左镇及杨丁二督帅领大兵援汴,前锋至朱仙镇。贼遣三千骑往探,贼将堤上未割之麦尽行焚毁。左总兵屯营朱仙镇,率大军收服土寇刘扁子等。连营四十里,号四十万,闯贼三千侦骑俱被擒斩。 十六⽇夜,闯贼踉跄移营驰拒左兵,贼知侦骑被杀,心中怕甚,尽弃营中器物而去。次⽇,难民自西南来,说贼已夜遁。陈总兵选健卒往探,果是空营,満载遗物而归。贼遗麦⾖甚多,鱼 ![]() ![]() 二十三⽇,丁营将官杨维城自朱仙镇逃回,至西城下叫门。缒城上,说丁兵失利,左镇南去,贼将复至。巡抚赏酒食,与公文令投丁督师处。 次⽇,贼塘马先回营中,诸物已尽,惟有⾖麦。【当⽇在城诸公知贼必然复来,何不即运麦都⼊城,亦大失着也。】兵民往取,见贼马奔回。 二十五⽇,闯贼复回阎李寨间或打粮。贼三二百为群,走五十里外。惟曹门外只二十里,惧土兵 ![]() 六月初四,城中有一个霍卖婆引一妇少,假做采菜出城,送至闯贼老营。霍婆向贼说王府中事,闯贼大喜,给金四锭,重四十两,元宝两个。嘱他若送王府宮女一名到营中,给银一千两。霍婆进城,有恐惧状。都司张吾锐搜筐中,得金银呈上。巡抚审问明⽩,寸斩于市,遂噤妇女出城。城中乏粮,各官多方籴散。 推官⻩澍结义勇大社,竖大⽩旗于曹门上,大书“汴梁豪杰愿从吾游者立此旗下”郡王乡绅士民商贾无不愿⼊,四方豪杰及土着智勇之士悉至,约得万人。刑牲祭关帝,与众饮⾎酒定盟。制旗五百余面,每人给社票一纸。凡 ![]() 初,贼中有一贼将献计掘河灌城,闯贼遂用千余人掘河上流,使逆流而上。⽔势缓⾼不过五寸,三⽇流満海濠。闯贼恨⽔不能淹城,反将海濠注満。广处四五丈,深三丈余,虽 ![]() 【若遇说因果,必谓此贼证西方。】七月初七⽇,寅时发兵。⻩推官领总巡督阵门外,逐贼至土堤外,斩首四十一级,生擒十二贼,夺马九匹,布帐器械百余件, ![]() 次⽇,陈总兵置酒宴劳将领,以牛酒饭饼大飨士卒。五鼓,出击贼营于土堤上,尽杀窝铺中二百余贼,割其首,收其布帐食物。此后各营或 ![]() 十三⽇,得河北檄,云十四⽇援兵渡河,城中整兵接应。次早,东北角烽火连起,未见船只人马。总兵刘泽清过河击贼,两⽇皆捷。营中忽自惊扰,仍退还河北。【刘泽清亦算当时名将,而乃用兵是此,其彼自知。】汴梁外土城,去城五里。在土堤上,闯贼遣众削平如壁立。前此犹间留一段,至此尽取掘深坑,以防出⼊。留一二小路,昼则下去城哨探,夜则以草塞之。周围俱步贼,每夜发喊鸣更,火光不断。马贼俱在大堤上。 曹门将官夜劫贼营,被贼断双手,众兵舁回。曹门南北隅有苇城数十顷,兵民⽇出割苇,贼亦割以饲马,至是贼用毒烟烧三⽇三夜。城上见烟即起,闻气臭知有毒,各含槟榔甘草,置大缸百余于城头,満贮⽔及甘草解毒之药,烟毒不能伤人。 贼移三营于曹门外,正南土城外三千贼扎一营,名新营。东北土城外扎二营,伪副将罗贼都司张贼帅领。有壮丁五百人,各负麦三四斗,自城西孤堆过河。夜走大堤外,经贼老营被擒,尽去双手。驱至西门外,望城跪拜,投濠死者半,进城者半。闯贼断手必至部,曹贼只断手指一半,间有断中三指者,犹不至为废人。城中制车营布帐。 八月初一⽇,于东盐坡列成阵势,愿为前驱者三千余人,择初三⽇出师。车营內安大帐房,巡抚上坐,总兵佥坐,余以次列坐,细阅车营。适有卒于城外生擒一贼,于极肥大,即磔车营前。⻩推官禀巡抚道:“今城中十两银易麦一升不得,乘此时人尚有力,犹可纵使。推官愿以车营出城取粮,不用官军一人,只义勇大社兵⾜矣。城以外,推官与李况社任之。但祈总镇发火器手四百,城上左右救援。” 总镇微笑不答。巡抚问李光道:“道路岂无崎岖乎?汝能 ![]() 巡抚道:“炮扬起放无力,七里远,能击死贼乎?” 光道:“扬头在炮七里外恐不能伤命。中军营甫抵河上,每车取一人,得二千四百人。倚河为背⽔阵,信炮到城上,城上放炮以四里为的,河边放炮击三里。遣善言者河北请援,河北兵有不飞渡来者乎?河北兵直抵濠外扎营,连放两⽇夜大炮,贼不能近车营。河北兵有不渡乎?河北兵渡,则粮亦不多运乎?不战功成,贼惟 ![]() 巡抚道:“西兵前有信,八月出关,中秋前后可到。吾儿前月初四⽇进京面圣请援,料今已到河北,且再俟半月如何?“众皆默默。 ⻩推官拂袖出帐外,抗声道:“事不可为矣,莫若尽焚其车,澍跳⼊火中做厉鬼以杀贼。” 吴知府出慰道:“半月亦不为久,姑待中秋未迟。” ⻩推官道:“此时人有⽇食半餐者,犹可用力。若半月后,尽成饿莩,能驱饿鬼而用之乎?无论中秋及重 ![]() 巡抚闻而不语,乘马上西城。【巡抚虽老成之见,恐如马谡之死地而后生,不意置之死地而竟死也。然而事有不同,今独守穷城,束手待毙,何不听之使去,在死中求活?图侥幸于万一,有何不可?而半筹莫展,诚碌碌无能之罪也。】各官回汛地,竭二十昼夜之力,竟成画饼,城中粮尽,妇女数十万,昼坐衢路,夜即卧地,死者不可胜数。 ⻩推官见之恻然,于东岳庙施粥三⽇。城中人相食,有 ![]() ![]() 有老夫妇二人商议, ![]() ![]() 遂将女杀而食之。命民间报牛马驴骡充饷,送到城上给价。每兵分⾁一斤,准粮一升,五⽇俱荆开五门放妇女出城。先闻闯贼有令,窝铺中蔵匿妇女者斩,故放出三万余口,任其所之,有持数升粮复进城者。人无可食,吃牛⽪以及⽪袄。 又取药肆中山药、茯苓、莲⾁为上,次则何首乌、川芎、当归、广桂、芍药、⽩木、地⻩、⻩精、门冬、苁蓉、免丝子、车前子,又其次榛子⽪、杜仲、川乌、柴胡、⽩芷、桔梗、蒺藜,无不食之。 【谚云:有福之人无病也服药。此时城中诸人无病服药,不知有何病何福?】城四隅有盐坡,⽔深三四尺,忽生缨络草,鲜嫰可食。男妇⼊⽔,手随采随食。⽔绵本不堪食,亦強呑之。⽔中小红虫他时取以饲鱼者,皆 ![]() 屋上瓦松每斤卖二百钱,后至一千二百亦无矣。粪堆中有,肥⽩寸长,积一二年者愈多,悉掘食之。食尽食胶泥。有骑马过者,人群食之。拾其粪,炒淡⻩⾊,用⽔呑之。人食药材,面目浮肿。有妇女在街头卖药酒,用甘草广桂煮汤,如⻩酒⾊,一钱一杯,饮之立愈。 一车报理刑张客蔵茶甚多,往视之,获八百包。每将弁给十斤,兵一斤。以滚⽔渍去汁,曝⼲为末,⼊面少许,作饼食之。城中⽩骨山积,断发満地。路绝行人,神号鬼哭,天⽇为昏。间有一二人枯形垢面,如同鬼魅。栖墙下,敲人骨昅髓。自曹门至北门,兵饿死者,⽇三四百人。夜则城头寥寥,处处鬼叫。官府与诸郡王将校,旦夕北面而哭。 家将谢廷玺领大社兵出城探贼。巳时点兵,未时收兵,并未见贼。此时大社兵也残废无多人,惟右翼程丹领南兵尚有千人,⽇夜登城,北望号泣。人尽枵腹,不能负戈,城头奄奄残 ![]() 一老农住曹门下,蔵麦一窖,生员张尔猷访知其家。到彼,向他道:“汝有麦不敢食,不敢卖,埋之何为?我为汝起送城头,活官府郡王,其功甚大,更为汝留少许自食。” 老农点首道:“在灶前。” 尽发之,得三十二石,送巡抚一石,守道五斗,诸郡王将弁分食五⽇。陈总兵家尚有⻩黑⾖数石,潜令人撒于街衢及空闲处。次晨,饿民见而食之,群相讶曰:“上天雨⾖,救我残黎。” 有拾至半升者。 此次闯曹二贼合围汴梁,步贼十万,马贼三万,胁从之众近百万。瞎贼素知汴城富⾜,意 ![]() ![]() ⾼巡抚、⻩推官各乘船到紫噤城上,见周王,抱头痛哭道:“请王北渡。” 宮眷五六百人同行。百姓有在城头屋角树杪者,俱渐次渡河北。到了柳园,煮粥食难民。真古今来未有之苦,亦古今未有之守也。这恶贼因城⾼固,池宽深,急不得下。屡次进攻,城中地御甚严,倒反伤了许多贼兵。心中恨毒,决开⻩河放⽔一淹,百万生灵尽为鱼鳖之食。先是城中听得贼营得传言,开城之⽇,不但 ![]() 且说那时陈州守将姓岑名继彭,贼素惮他的威名。围汴之⽇,恐领兵救援。先差一只虎李过,同李公子李岩,带领骁将数员,贼兵一万,进攻陈州,缀住他这一枝人马。这岑总镇的夫人系楚藩的郡主,幼好兵法,天授神勇,左右婢妾皆佩刀侍立。年十五时,善穿杨神箭,又善双剑,能飞斩人头于数十步外。然有柔情,对左右从未有疾言遽⾊。十七,攻书法,有卫夫人之逸。楚王绝爱之,留心择配。遍顾群下,无一当者。 时岑君方弱冠,以善骑 ![]() ![]() 坚围年余,城中乏粮,樵疏路断,援兵竟无一至。城下士卒枵腹,不能执戈。贼众探知,率众力攻。內不能御,城遂破。 值岑君大病垂毙,郡主即呼家众,整顾马匹器械。郡主以帛束岑君,亲负之,率署中男女五百余人,上马舞双剑前导。贼众见其勇莫可挡,尽管其锋,遂突围出走。李过不舍,领兵驰逐。郡主命家众发预制连机弩,一发四十九矢,贼皆应弦而倒。李过不敢复追,引众回去。 郡主捷走百里之外,乃休息人马。查验男妇,无一失者,盖素⽇纯练之精也。李报到毫州,瞎贼知陈州已破,岑君已去。见无后患,心中大喜,便想去取南京。传下号令。各营且在毫州养息。差了一员心腹大将,官拜权将军前前锋都统,名唤史奇,绰号一堵墙,领本部兵前行,试看江沿守备如何,并探听南京军政如何,快来飞报。这个贼将生得黑面虬髯,力雄 ![]() 他乘黑马,穿黑甲,惯用一杆黑缨 ![]() ![]() ![]() ![]() 他领着前队三千黑甲哨兵,杀奔前来,探视风声,想要攻抢南京。那贼的兵势好生利害,真是:轰天黑地,掣电奔雷;喝⽔成冰,驱山开路。川岳为之震动,草木尽皆披靡。深林处,虎豹也潜形;村舍中, ![]() 史奇来了,不知尚智用何⾼着御敌?要知胜负如何,须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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