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和刀子是何大草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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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刀子和刀子 作者:何大草 | 书号:44811 时间:2017/12/12 字数:112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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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告诉你,虽然我是女孩子,可我的吉祥物是一把刀子,你不会吓坏吧?哦,我已经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惊讶和不安。是啊,女孩子的吉祥物应该挂在脖子上,一串珍珠、一颗⽟坠、一只十字架,或者是一张小男人的小照片…可我不是的。我的刀子蔵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是那种真正的刀子,冷冰冰的、沉甸甸的,出鞘时带着不易察觉的风声,有金属的酸味,就像是淡淡的花香。换一句话说,我喜![]() ![]() 十二岁的时候我有了第一把刀子,十八岁的时候我有了另一把刀子。 两把刀子都是生⽇的礼物。 十二岁的刀子是土耳其的弯刀,十八岁的刀子是德国的猎刀。至少陶陶送我猎刀的时候,他说是真正的德国货。 那天窗外落着雨⽔,窗户上粘着雨珠,雨珠就像电影里俗得发腻的眼泪。陶陶牛⾼马大,蒲扇一样的双手捧着刀子,刀子用红绸缎裹着,裹了一层又一层,在十八只蜡烛的照耀下,就像他的双手捧着一滩鲜⾎。我把那家伙接过来,掂了掂,就知道是一把好刀。红绸缎一层一层地开解,刀子跟个婴儿似地躺在里边,又嫰又亮,亮得透明,也亮得扎眼,弧线那么优雅、柔和,却千真万确是一把好刀。刀子看起来甚至就像可怜的小宠物,而其实正是刀刀可以见红的猎刀。刀⾝有一尺长吧,还凿着细如发丝的凹槽,我把它握在手里,就像握着了一束 ![]() ![]() 我一手拖了刀子,一手圈了陶陶的颈子,在他的耳轮上“吧”地亲了一大口。陶陶很⾼,为了受我一亲,他得俯下⾝子,这就叫你们说的那个屈尊吧?我说,谢谢陶陶。 陶陶屈尊地笑了一笑,他笑起来也就是把嘴角歪了一歪。他说,风子,风子你喜 ![]() ![]() 噢,那一天是过去多久了?想起来,那一天的雨⽔淋在头上,好像还没有风⼲。 是的,我是愿意和你谈谈我的故事,谈谈我的两把刀子,可你千万别拿那种眼光看着我,就像东方时空的主持人,看着一个问题女孩,万分关怀也是万分痛心的样子,刨 ![]()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随便谈一谈。就像在茶楼里喝茶,或者在南河的堤坝上遛达,很随便当然也是很正常地谈一谈。噢,是的,谈一谈,因为我很怕“谈心”这个词,谁只要说要跟我谈谈心,我立刻就要晕死过去的。很久以来,我都难得开口说什么话了。尊口免开,这个词,我没用错吧?哦,错了,那就错了吧。反正我的意思是说,我很久不说话了,我的嘴巴都要发臭了,看来的确是应该跟谁谈一谈了。就像把下⽔道的盖子揭开,敞一敞吧。跟谁谈呢,最好就是你这样的人吧,跟我素昧平生,不知道我的过去和我的今后,只知道我就是我说出的那一堆东西。那一堆东西里边有诚实也有谎言,当诚实多于谎言的时候,它就像一个⾁馅很小的包子,虽然不上口,却经得住饿。可当谎言掩盖住诚实的时候,它就像一杯浇了冰 ![]() ![]() 真的,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一个问题女孩。你也别拿什么问题来难为我,更不要让我接受什么心理测试了,发问卷、填表格,诸如多大年龄、什么⾎型、属于哪个星座、有何特长、暗恋偶像、是否失去过贞 ![]() 哦,可我真的不想成为冈普,或者那个更为知名的阿甘。我也不喜 ![]() 是的,我就是一个正常的傻瓜,就读一所最稀松平常的中学,每天以无所事事打发漫长的时光。好在我的运气不错,期末只有两三门功课需要补考。这就是说我还算规矩,没有傻到逃学旷课,背了书包学三⽑大街小巷去流浪。我说的三⽑是头上只有三 ![]() ![]() ![]() ![]() 哦,你听,我们都是正常的女孩子啊。但有些家伙偏偏说我不正常,就因为,我喜 ![]() 哦,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的吉祥物是刀子。仅仅是刀子。可在一个所谓正常的世界里,女孩子是不配喜 ![]() ![]() 勇士麦麦德,又叫做沙漠中的麦麦德,他骑着单峰骆驼,披着长长的⽩袍,打家劫舍,杀富济贫,明明还是很年轻的男人,眼睛里却全是苍老的感情。我要是能听到他的声音,一定也是苍老、嘶哑的吧。麦麦德最爱说一句话,这可怜的人啊!在勇士麦麦德的眼里,穷人、富人,朋友、敌人,都莫不是可怜的人呢。我一点儿都不喜 ![]() 我是看着麦麦德的连环画长大的。如果把这些连环画加起来,可以塞満几口大⽪箱子。但是,它们现在一本也找不到了。我是一个跟书没缘分的人,到手的书,都随看随丢了。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的课本在期末总有一半找不到了。是啊,我就想,我对麦麦德尚且如此,何况是狗庇不通的课本呢。 小学的时候,为了我期末总有补考,妈妈没有少扇过我的大耳光。后来,妈妈就不再打我了,因为我比妈妈还⾼了,⾼出一个头了,我上⾼二了。那一回妈妈朝我举起手来,我一把就把她的手抓住了。我说,妈妈,你别碰我。你别碰我了。我劲使掰住妈妈的手腕,我说,妈妈,你真的别碰我了!妈妈的眼窝里淌出泪⽔来,她说,我没有⽩养你,你的手真是有劲了啊…从那以后,妈妈再没有碰过我了。 爸爸是从来都不打我的。即便是看着我成绩单上一半的不及格,他也没有发过一次脾气的。我所知道的爸爸,是没有脾气的爸爸。他看着我时的表情,总是露着微笑,再加上一点儿歉意。爸爸总是给我尽可能多的零花钱,我就用其中的一大半买了麦麦德。爸爸知道我喜 ![]() ![]() ![]() ![]() ![]() ![]() ![]() ![]() ![]() 拿到照片的时候,我傻乎乎地想,要是别人问我,你是谁的孩子啊?我就回答我是麦麦德的孩子啊!可从来没人这么问过我,唉,从来没有…我的回答也就在肚子里边烂掉了。 我过12岁生⽇的时候,爸爸隔着蛋糕和点燃的12 ![]() ![]() ![]() ![]() 我的确是吹牛了,可我并不为此感到愧羞。在学校里,同学们为了争面子,哪个没有撒过这样那样的谎呢,告诉你吧,我们全班同学的家长都是有头有脸的,有的是工商局的局长,有的是刑事法庭的庭长,有的是“太平洋百货”的老总,最臭的也是揣着持 ![]() 我的十八岁生⽇是在麦当劳过的。我的生⽇是4月11号,4月11号确实是一个非常平庸的⽇子,除非一个和我同月同⽇出生的家伙名扬四海,它才会成为一个值得纪念的好时辰。我是在麦当劳和同学们一起过的生⽇。爸爸没有回来,他还在秋风落叶的丫丫⾕保卫军需仓库,仓库们活像碉堡,都是圆柱体的,有着一个尖尖的屋顶,就像是一些戴着草帽、不苟言笑的农民。妈妈也没有回来,她跟着爸爸的老战友跑边贸去了。就是那个送我弯刀的老战友,他现在据说是发了,手下有了十七、八辆大篷车,涂得花里胡哨的,载着清仓查库弄来的陈货,在尘土飞扬的中哈边境 ![]() 妈妈说,除开你爸爸和他的战友情不算,我还兼着他的会计呢,算是拿我自己去⼊伙… 我莫名其妙地觉得不安逸,我说,把你自己…拿给那个叔叔去⼊伙,有这种战友情吗?妈妈,这合适吗? 妈妈显然是心烦了,她心烦了就什么道理都不讲,她说,合适?我不晓得这有什么不合适! 唉,我就想,可怜的妈妈,她在闹更年期了吧,她跟我说过,她现在常常失眠、心慌、耳鸣,经月紊 ![]() ![]() ![]() 妈妈在那件未遂的车祸之后,当天就把老年车卖给了收破烂的,把钱拿去 ![]() ![]() 这一点你该相信,这世界上我谁他妈的都不欠,我还欠着我妈妈是不是,撇开养育之恩不说,我至少还欠她一条命啊。那么就算我再让不得人,我还得让着她一个人吧?何况,她已经下岗了,她不去跑边贸,她还能骑着老年车, ![]() 我记不得妈妈去了多久了,反正是很久很久了吧。 生⽇的那天早晨,爸爸给我通了电话。军线转地方线,岔来岔去,声音变得特别的不清楚,我只听清了丫丫⾕的风声和雨声,爸爸微弱的声音反而成为了风雨的背景,一个可怜的噪音,在重复祝贺我生⽇快乐。妈妈则没有一点动静,不知她已经跑到中亚的哪一国去了,反正,不是这个斯坦,就是那个斯坦吧。中亚到处都是斯坦,就像丫丫⾕到处都有不说话的仓库。不过,我告诉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不就是一个电话嘛,我又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那天晚上在麦当劳,我显得很开心。麦当劳什么时候都是温暖的。舂天的夜里,街上落着雨⽔,不停地驶过溅起⽔花的汽车,麦当劳就显得更加温暖了。服务生都穿着耝条纹的体恤跑来跑去,像咬紧了嘴巴的灰狗子。陶陶叫来了一大帮同学,连我刚好是18个。我吹灭了一 ![]() ![]() ![]() ![]() ![]() ![]() 在18 ![]() 陶陶说,是地道的德国货。我问他哪来的?他说是搞来的。我就不多问了。陶陶有陶陶的搞法,我认为这个与我无关。重要的是他送了我这把刀子,这把千真万确的好刀。 那天晚上,我们喝完了几十杯可乐,啃完了几十只 ![]() 不过刚开始上⾼一的时候,我们是全都叫他阿雷的。Lee不就是叫做雷牌么?我们都叫他阿雷,他也都嗯嗯地认了。有一天宋小⾖上课,问今天谁是值⽇生?我们都说,是阿雷。宋小⾖皱紧了眉头,眉心里都皱出了一颗小疙瘩。她在黑板上写了一个Lee,她说,读什么?我们说,雷!宋小⾖呸了一口,就好象呸是雷的回声。她接着就用英文骂了一句什么,我想大概是一帮蠢货吧。但她自己翻译出来,却是一群可怜虫。她也说可怜,可怜的宋小⾖,我不喜 ![]() 宋小⾖用粉笔把Lee圈了一圈又一圈,就像蜘蛛吐丝把阿雷 ![]() 我们相互望了望,似乎都很惭愧,因为我们这群可怜虫居然全都是她的生学啊。 宋小⾖手指捏住粉笔,在黑板上轻轻叩着,黑板居然发出很清脆的声音,就跟叩响了瓷器似的。这一招,我们后来都试过,全都不灵。宋小⾖说,知道李光耀吧,从前新加坡的总理,他的英文名字就是,她背过⾝去,李光耀就成了唰唰唰的几声粉笔响,然后他像照片一样从黑板深处显影出来了,就是LeeKuanYew。Lee的本义,宋小⾖说,就是庇护所、避风处。她顿了顿,想再说点什么,但那表情却是说了也⽩说,于是有一只嘴角斜着弯了弯,就跟假笑似的。她说,这个孩子,这个你们叫阿雷的孩子,天晓得,他是庇护别人还是别人庇护他啊?她摇头摇,用英语咕哝了一句什么,我估计是唉,不可思议吧? 宋小⾖摇完了头,就说,你们还叫他,就是他,她伸长手指指着阿雷,她说,还叫他阿雷吗?我们全都嗡了一声,说“阿-李-” 阿李?宋小⾖用嘴巴和粉笔同时重复了这两个声音。她说,阿李对你们有什么用呢,阿李跟李四、王五有什么区别呢,连阿猫、阿狗都不是,就连一 ![]() 大家全都看着阿利,阿利红了脸。一片掌声和嘘声响过,从那天起,阿利就是阿利了。 阿利为我的18岁生⽇买了单。我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就在陶陶的耳轮上“吧”地亲了一大口。陶陶长得很⾼大,有1米80了,耳朵跟佛似的,又大又厚,垂到下边,还朝內卷了一下。老年人说,耳大有福,这一卷,就连一点儿福气都不会漏走了。陶陶的头发不长不短,刚好披到⾐领上,他的鼻子⾼⾼的,⾼得脸上都看不出表情了。朱朱说,陶陶扮酷,假得很。我就说,是啊是啊,大明星的酷也是扮出来的。扮嘛,都有一点假,对不对?朱朱说,呸! 我也在阿利的耳垂上亲了一下子。阿利长着一对招风耳,样子有点像兔子,眼睛红红的,耳垂尖尖的,嘴 ![]() 阿利的样子怯怯的,我就拍拍他的可怜的小脸,我说,阿利总会摔出一个好样子,是不是? 其实在泡中,谁又是我们的好样子呢?谁知道呢,知道了还能是泡中?我比阿利少了很多钱,倒是多了两把刀。两把好刀呢。我把土耳其弯刀留在墙上,德国猎刀庒在了枕下。有两把刀子陪伴着,我的觉就睡得很结实,不做梦,不打鼾,睡得死沉沉的。 噢,是的,我姓何,何凤。但我不喜 ![]() ![]() ![]() ![]() 初二的下学期,我收到了第一封情书,我的名字被歪歪扭扭地写成了“何锋”我一下子就难过了。我讨厌把字写得很臭的男孩,可我还是差点为“何锋”这两个破字掉了泪。“何锋”是我哥哥的名字。何锋在一岁或者是两岁的时候被爸爸弄丢了。那年过“八一”爸爸带着何锋去参加老战友的聚会,他们都喝多了。他们仗着酒劲,说了多少豪言壮语,发了多少的牢 ![]() ![]() ![]() 又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妈妈在怀上我以后,就永远地和爸爸分了 ![]() ![]() ![]() ![]() 妈妈是说对了。初二的下期,我也给男生写了几封信。我的落名都用的是“何锋”我跟别人说,因为我喜 ![]() ![]() 不过,从来没有人叫过我“何锋”爸爸、妈妈叫我何凤,老师也叫我何凤,同学们却都叫我风子,或者说,就是疯子吧,谁知道呢?反正没有⽩纸黑字地写出来。我都一揽子收下了,叫什么我都回答,叫什么都是在叫我,对不对? 即便别人不叫我的名字,只是冲着我那个方向招呼一声“喂”或者是“嗨”我也不会搞错的,那一定是在叫我呢。我的样子很容易辨认,站在一群人中间,我肯定是最惹眼的。⾼一的时候我们做过一篇作文《我与我的泡中》,多他妈温情脉脉的题目啊。我是这样写的: 请你不要问我长成什么模样。每天下午七点钟,你到我们泡桐树中学门口来,你就能一眼认出,哦,那个可怜的家伙就是我啊。从皇城坝广场乘38路车,磨磨蹭蹭朝南走,到了南桥下车,沿河往左,河是南河,两边都是泡桐树。街叫泡桐树,学校也叫泡桐树,树子都⾼过了院墙,⾼过三五层楼,叶子肥大,绿得发黑,街上 ![]() 哦,你到了南桥,顺着左手走两分钟的路,就看到黑墙上钉着一块铜牌子,朝着街道、朝着堤坝还朝着南河。铜牌比校牌还要显眼,铮亮,好看,趾⾼气扬,上边烙着四个红⾊的大字:“市级合格中学”这就是说,我们可怜的泡桐树中学啊,不是“重点中学”不是“示范中学”也不是“园林似绿化先进单位”…。“合格中学”是我们唯一的金字招牌啊。噢,是的,泡桐树中学的确是合格中学呢,有三个初中年级、三个⾼中年级,共32个班1201个生学。他们中间蔵龙卧虎,每天都要在中午或者⻩昏时候⼲下几桩斗殴、劫财的勾当来,不是在臭气熏天的网吧,就是在小街小巷的拐角,或者天晓得别的什么鬼地方。所以,察警三天两头就跟鬼子进村似地光顾泡中。校长、主任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绝招,每天把我们关小 ![]() ![]() ![]() ![]() ![]() ![]() 我走在最前边,而且我比所有女生都要⾼出一个头。我总是边走边把手伸到后颈窝,把校服从头上扒下来。大笼大垮(松松垮垮?)的校服扒下来后,就露出了我那⾝紧绷绷的⽪夹克。我留着短发,短得跟男人的板寸似的,还蹬着陆战靴,走起路来跟巴顿将军一样大步流星。我知道⾝后有许多男生瞅着我,眼里都要馋出鸟来了。他们说,妈的,看这个假眉假眼(假模假样)的将门千金! … 不过,这篇作文我始终没能够把它写完,我现在说给你听的,也只是一个大概吧,意思意思,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况且我不知道接下去又该写什么,如果是流⽔帐,真不晓得要流到何年何月,想起来都很吓人呢。我就把陶陶的《我与我的泡中》全文照抄了一遍,遇“男”就改“女”逢“他”就变 ![]() ![]() ![]() *第二部分 还记得我说过的麦麦德吗?沙漠中的英雄麦麦德,⽩袍、弯刀、单峰骆驼。此外,他还是一个游昑的诗人和哲学家。他比燕子李三更光明正大,比罗宾汉更矫健有力,比我们的政治老师更能讲出伟大的格言。我晓得格言总是很伟大的,不然为什么还叫格言呢?他说过一句格言:经历对有些人是财富,对有些人只是一本流⽔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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