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格群岛是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创作的经典经典名著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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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古拉格群岛 作者: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 | 书号:44579 时间:2017/12/3 字数:183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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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们的![]() 听说,特种劳改营“敏拉格”里的铁匠们曾经拒绝打制劳改营窗上用的铁格子。光荣应该归于这些至今不知道姓名的人们!这才是人呢!后来他们被送进了加強管制棚。敏拉格营用的铁格子是到科特拉斯去打制的。科特拉斯人并没有支援敏拉格的铁匠们。 特种劳改营的生活是从驯服开始的。这驯服是无声的,甚至是曲意逢 ![]() 从权北地区押解来的犯人们并没有为哈萨克斯坦明媚的 ![]() ![]() ![]() ![]() ![]() 别尔特种劳改营的看守们使用手铐可算是有独到之处:他们为了一点小事,例如,见到看守忘了摘帽子,就给囚犯戴手铐。倒.剪着手把人铐起来,在岗楼前面罚站。两手先痛后⿇,直至失去知觉,竟 ![]() 某人只须大笔一挥:“要建立特种劳改营!在某⽇前将其管理制度草案呈报上来!”这确实不费吹灰之力。可是那些勤勤恳恳的监狱当局(还有那些深知人的心理并 ![]() 还有,警戒措施自然也要加強。所有特种劳改营的隔离区四周都采取了进一步的戒备措施,增加了铁丝网,在障碍地带的前沿补充敷设了布鲁诺蛇腹形铁丝网,在囚犯上下工时经过的所有重要路口和拐弯处都布置了机 ![]() ![]() 每个劳改地点都建起了砖石结构的监狱——加強管制工棚。凡是被送进加強管制工棚的,一律要脫去棉上⾐:用寒冷磨折人,这也是加強管制工棚的重要特点之一。其实,加強管制工棚就是监牢,因为它的窗子上全有铁格子,晚间把马桶拿进来,把门反锁上。此外,每个隔离区都没有一两个惩戒工棚,那里加強看管,是隔离区中的小隔离区。被送进惩戒工棚的囚犯傍晚下工回来就马上被镇进屋里,和从前的苦役营一样。(这实际上也就是加強管制工棚,可我们都叫它惩戒室。) 此外,还公开采用了希特勒分子使用号码的全套宝贵经验,也就是用号码代替犯人的姓名,代替犯人的“我”和他的人格。所以,在这里,并不是以每个人的全部特征来区别囚犯,而只是单调的数列上的一个个位数的增减而已。这一措施,如果执行得非常坚决而彻底的话,可以使人十分难堪。劳改营当局正是在尽量做到这一点。每一个新来的人,都必须先在特别科“弹钢琴”(也就是和在监狱里一样按下十个指头的指纹。普通劳改营里是不取指纹的),然后,就用绳子把一块牌子挂在他脖子上,牌子上有他的号码,然后,便由专业科的摄影师给他拍照。(现在这些照片还保存在某个地方哩!我们还会看到的!) 拍照之后,把牌子从犯人⾝上取下来(他总不是狗嘛!),发给他四块(有的劳改营发三块)八公分宽、十五公分长的⽩布,上面印着他的号码。他应该把⽩布块 ![]() ![]() ![]() ![]() ![]() ![]() ![]() 看守们奉命只许叫囚犯的号码。不许他们知道囚犯的姓名,更不许记住它,如果他们真能作到这一点,那倒是很可怕的。但是,他们做不到(他们都是俄罗斯人,改不了老习惯,毕竟与德国人不同),没过一年,他们就已经记不清了,开始叫某些人的姓了,后来叫姓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为了看守们的方便,就在每个人的“小车厢”——木板 ![]() ![]() ![]() ![]() ![]() ![]() ![]() ![]() ![]() ![]() ![]() 在各班组的各种报表上也规定要把号码写在姓名前面。代替姓名吗?不,他们还不敢完全不要姓名!不管怎么说,姓名还是一条可靠的尾巴,人一辈子都受到自己姓名的限制,号码不过像是一口气,一吹就没有了。要是把号码烙在或刺写在人⾝上,那就不同了!但是,他们还没有迈出这一步。其实是能够做到的,谈笑间就可以做到,已经离这一步不远了。 另外,我们并不是一个人单独坐牢的。我们不只是听到看守们的声音。这就冲淡了号码带来的痛苦。囚犯们彼此之间也要说话,而彼此间不仅从来不叫对方的号码,甚至不注意彼此的号码。(乍一想,⾐服上 ![]() ![]() ![]() ![]() ![]() ![]() 特种劳改营制度的目的是使这里的人完全与世隔绝,它指望谁也不可能从这里向什么人去上诉,谁都永远不会被放出去,谁也跑不到别处去。(看来,不论是奥斯威辛集中营,还是卡腾森林惨案,都没有对这里的主人起到教育作用。)在早期的特种劳改营里可以使用 ![]() ![]() ![]() ![]() ![]() ![]() ![]() ![]() 这里的制度是不慌不忙地考虑得十分周到的,直到每个细节。例如,这里不仅不许犯人有自己的像片(想逃跑!?),而且不许有任何人的,包括亲人的像片。如被发现,立即没收烧掉。斯帕斯克营的女四工棚棚长是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被捕前当教员。她偶尔把一张柴可夫斯基的小像片留在桌子上了。看守没收了像片,关了她三天噤闭。“这是柴可夫斯基的照片呀!”“我不知道是谁的,反正营里不许女犯有男人的照片!”肯吉尔劳改营里允许囚犯接受用邮包寄来的米(为什么不接受呢?!),但却决不许囚犯们煮饭吃。如果发现囚犯在什么地方偷偷用两块砖头支起小饭盒来烧饭,看守会立即把饭盒踢翻,并迫使犯人用手把火弄灭。(不错,后来盖了一个烧饭用的小棚子,但两个月后又把炉子拆掉了,椰子里养上了军官们的猪和行动人员别里亚耶夫的马。) 但是,特种劳改营的主人们在翻新管理制度花样的同时,并未忘记普通劳改营的好经验。奥泽尔拉格特种营的米申大尉只是L个劳改点的头头,他就曾把不服从派工命令的囚犯绑在雪橇上拖到工地去。 总的来说,建立起的管理制度是令人満意的,所以可以让原来的苦役犯在特种劳改营里和大家享受同样待遇,只是号码布上的字⺟还有所不同而已。(不过,有时也让他们住在草棚和马厩里,那仅仅是由于工棚不够用,例如,在斯帕斯克营。) 就这样,特种劳改营虽然不正式称为苦役营,但它继承了苦役营的一切,成了它的合法继承者,同它溶合在一起了。 为了使囚犯们很好地掌握已经建立的制度,还必须用正确的劳动组织和正确的伙食安排来巩固它。 为特种劳改营选定的劳动是这一带最艰苦的劳动。契诃夫说得对:”社会上,特别是在文学作品里,已经形成一种成见:好像只有在采矿场才有最艰苦、最聇辱难堪的真正苦役。如果涅克拉索夫的长诗《俄罗斯妇女》中主人公是…去替监狱捕鱼或者会代木材的话,许多读者是不会感到満意的。”(不过,安东-巴甫洛维奇,您为什么这么瞧不起伐木劳动呢?伐木这个活儿不错,也是合适的。)斯捷普拉格刚刚建立时,最初几个分部的囚犯都是开采铜矿的(它的第一分部设在鲁德尼克,第三分部设在肯吉尔,第四分部在杰兹卡兹甘)。⼲式采掘,矿石粉末飞扬,人们很快就染上硅肺和肺结核病。得病的犯人便被送到卡拉⼲达附近的著名的斯帕斯克劳改营分部去——那是属于特种劳改营的“全苏残废人的收容所” 斯帕斯克是值得特别提几句的。 送到斯帕斯克来的都是其他劳改营拒绝继续使用的完全残废了的犯人。可是,说来奇怪,这些残废只要一踏上斯帕斯克劳改营那起死回生的土地,就一下子都变成真正的⼲活能手了。对于整个斯捷普拉格劳改营的长官切切夫上校来说,斯帕斯克劳改营分部要算是他最喜 ![]() ![]() ![]() 一九四八年底斯帕斯克劳改营分部总共关押男女囚犯一万五千人。营区很大,铁丝网的柱子在山 ![]() 后来的劳动便是在隔离区內修建界墙,替劳改营的工作人员和警戒队部盖房(盖住宅、俱乐部、澡堂、学校),在农田和菜地里⼲活。 所种的菜全都拿给自由居民吃,囚犯们只能得到一些菜茎菜叶之类。这些茎叶大堆大难地用汽车运来,扔在厨房旁边,任其沤 ![]() ![]() 不参加劳动的残废人每天发给面包五百五十克,劳动的发六百五十克。 斯帕斯克营的人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药(这么多人,到哪里去弄药?何况他们反正要死掉嘛!),也不知道什么叫铺盖。在某些工棚里是把 ![]() ![]() 对,另外还有一项工作!每天要派一百一十到一百二十人去挖坟坑。每天派两辆国美造的“史蒂倍克”牌卡车专拉尸体。尸体是装在木格箱子里运走的,死人的手脚从宽大的格子 ![]() (其他地方的特种劳改营里的死亡率没有这么⾼,吃的也稍好些。当然,劳动也重些,因为不是残废嘛!这一点,读者自己会了解的。) 这一切都发生在公元一千九百四十九年,也就是说,这是十月⾰命胜利三十二年之后的事,是纽伦堡际国法庭审判结束之后三年的事。经过纽伦堡法庭审判之后,为法西斯集中营的野蛮残酷暴行所震惊的全人类刚刚松了一口气,还満以为:“这一切都不会重演了!”呢。 有了这些制度还嫌不够。自从转到特种劳改营之后,我们同外界和家庭的联系几乎完全断绝了,对于等待着你和你的来信的 ![]() ![]() 还得补充一点:在特种劳改营里几乎不存在海明威所说的“有的和没有的”这个问题这里从建立那天起就按照“没有的”的原则解决了一切问题。不许囚犯有钱,也不发给工资。(普通劳改营的囚犯还可以挣到少得可怜的几个工资,这里是分文不给。)不许有换穿的鞋或换洗的⾐服,凡是可以穿在里面取取暖或者防嘲的⾐物都不许有。营里发的衬⾐(那算什么衬⾐呀!恐怕海明威小说里的穷人都不会穿它)是每月换两次,外⾐和鞋是一年换两次。这是十⾜的阿拉克车耶夫式的严明。特种营建立的初期还没有保管室,后来便建立了永久 ![]() ![]() ![]() ![]() 还要提醒读者:特种劳改营里的搜查要比普通劳改营更加经常,更加彻底。每天出⼊营时要仔细搜查。对工棚则进行定期搜查:掀开地板,拆掉炉条,拆开门廊的板子;还有像监狱里一样地逐个搜⾝,要脫⾐服。摸索,撕开⾐服里子,扯掉鞋掌等。有时就把营区地面的草全部烧光(“不能让他们把武器蔵在草里!”)。囚犯们休息⽇要打扫营区。 想想这一切,大概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囚犯们并不把佩带号码看作最难堪、最侮辱人格的事了吧。所以,当伊万-杰尼索维奇“说“它们,⾐服上的那些号码,并不沉”的时候,他 ![]() ![]() 什么人真正把带号码看作是这里的花样翻新中的最毒辣的一手呢?那是某些教派的虔诚的女信徒们。例如,卡梅施特种劳改营在苏斯洛沃车站附近设有一个女劳改营分部,那里的女囚犯就是这样。该营的女犯中由于信教被判刑的约占三分之一。而《圣经》《新约》的《启示录》上早有明明⽩⽩的预言: 第13章,第16节里写着:“…都在右手上,或是在额上,受一个印记。” 所以,这些妇女们坚决拒绝佩带号码,因为它是魔鬼的印记!她们去领公家发的制服时也不同意签字。(这是“向魔鬼签字!”)劳改营行政当局(营管理处主任格里戈里耶夫将军和立独劳改点的长宮博古什少校)在这个问题上表现了⾜够的坚定 ![]() ![]() ![]() ![]() 于是,在这种精神(当然是反动精神喽!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我们不会那样去反对带号码!)面前,劳改营当局终于屈服了:把信徒们的⾐服还给了她们。她们穿上了不带号码的⾐服!(叶莲娜-伊万诺夫娜-乌素娃就是穿着自己的⾐服在劳改营度过了整整十年,她的內外⾐全穿烂了,勉強挂在肩上,遮住⾝体,但是劳改营的总务处却无法发给她公家的⾐服,因为她不在领物单上签字!) 号码还有另一个使我们伤脑筋的地方:号码写得很大,卫兵从老远就能看清。卫兵们总是在一定的、能够拉开冲锋 ![]() ![]() 警卫队也是扼杀我们微弱生命的一支力量。这些“戴红肩章的人”正规军的士兵们,这些手持冲锋 ![]() ![]() 有一次,埃克巴斯图兹劳改营的囚犯们在修筑铁路路基。那里不是隔离区,没有界限,四周只有卫兵押着。有一个囚犯在被允许的圈子內离开大家几步,想去拿自己扔在地上的上⾐,取出包在里面的一块面包。不料一个卫兵举 ![]() 一九五一年一月十九⽇,我们五百人到一个汽车修配厂附近去劳动。工地的一边是营区,所以这边没有卫兵警戒。眼看我们就要进⼊工地的大门了。这时一个叫马洛伊(这个姓有“小个子”的意思,其实地是个彪形大汉)的人忽然不知为什么离开了队伍,若有所思地朝着警卫队长的方向走去了。给人的印象是:他精神恍惚,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没有举手,没底作出任何一点威胁 ![]() ![]() ![]() ![]() ![]() ![]() ![]() ![]() ![]() 在特种劳改营的第一年和第二年,我们就是这样一些完全被庒垮了的可怜的奴隶!关于这个时期,在《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里已经讲得不少了。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呢?为什么几千人会这样?这些口牲都是犯第五十八条的呀,也就是说,他们还叫做“政治犯”呢!真见鬼!你们现在不是跟其他普通刑事犯分开了吗?不是集合到一起了吗?你们现在该搞政治了!为什么那么一钱不值,那么驯顺呢? 其实,这些特种劳改营里的生活本来就不可能以另外的方式开始。这里的被庒迫者和庒迫者都是从普通劳改营来的,他们⾝上都各自带着十年以上受别人庒迫的、或者庒迫别人的传统。原先的生活方式和思想方式都随着活人一起转到这里来了,它们温暖并支持着每个人,因为这些人都是几百人几百人地从同一个劳改营分部转来的。他们到新地方来时普遍地怀着一种坚定的信念:认为在劳改营这个世界中,人对人来说只能是老鼠、是吃人的生番,而不会是别的。他们带到这里来的只是对自己个人命运的关。心和对共同命运的完全漠然的态度。他们都准备在这里进行无情的斗争以夺取个作业班长的位子,或者能在伙房、面包房、保管室、会计室或文化教育处找到个辅助人员的优厚位子。 但是,单个囚犯到新地方来的时候,如果他想在这里安⾝立命,那就只有靠他的运气和厚颜无聇。而那些老有经验的辅助人员(帮手)们由于长期在同一个囚犯队里互相磕头碰脑,所以对于作业班长的拳头,对于谁个善于给长官溜须拍马、背地里咬人一口,谁善于搞些“小动作”、逃避劳动等等,都已经彼此有所了解了。在长途押解的路上他们几个星期挤在一个车厢里,在同一些递解站里一起澡洗,他们已经互相领教过了,自然不再抱有过多的自由幻想,只想和和气气地把奴隶的接力 ![]() 所有这些人,不仅彻底忘却了他们每个都是人,每个人⾝上都有上帝赋予的灵 ![]() 不错,他们中间还混有少数刑事犯。 当局对于制止他们的宠儿们的不断逃跑丧失信心了,决定对他们的逃跑适用第五十八条第十四分条,即按照“经济怠工”论处。(因为《刑法典》第八十二条规定,对逃跑者只能加判两年以下的徒刑,可是这些刑事犯们的刑期早已一再加码,有的已经达到几十、几百年了,他们为什么不跑呢?) 总而言之,被送到特种劳改营来的这类刑事犯为数极少,每批犯人中间只有几个人。但是,凭他们那套作风,只有几个人也就⾜够了,他们就能够在政治犯中间趾⾼气扬,横行霸道,带着 ![]() 埃克巴斯图兹特种劳改营是在我们到来的前一年,一九四九年建立的。这里一切都是按照囚犯和首长们在原先的地方形成的思想和习惯安排起来的。设有管理员、助理管理员和工棚棚长,他们有的用拳头,有的用小汇报磨折手下的囚犯们。看守的帮手们另住一间工棚,他们可以在那里坐在 ![]() 的确,这一年刑事犯们(说得确切些是所谓“⺟狗”们,因为他们是甘心担任那些“合法”工作的)已经不那么嚣张了。可以感觉到他们有些施展不开了:这里没有年轻的刑事犯,没有他们的补充人员,没有人前前后后围着他们转。他们好像也互相配合得不好。在劳改营首长把管理员马格兰介绍给列队 ![]() ![]() 对我们这一批人,也和对其他各批囚犯一样,在接收的当天,从进澡洗房起,就给了个下马威。那天,澡堂的服务员、理发员和派工员都如临大敌。他们联合起来注意看每个对于⾐服太破烂、澡洗⽔太凉、消毒时过分拥挤等等稍稍表示不満的人。他们就是等待着这种不満的表现,好借机大施其 ![]() 曾经幻想到新劳改营后好好辨别一下,再决定“跟着谁走”的那个中生学沃洛佳-格尔舒尼,到营的第一天就被派去加固隔离区:派他去挖一个坑,要立一 ![]() ![]() ![]() ![]() ![]() ![]() ![]() ![]() ![]() ![]() 在另一派工地点有个叫特维尔多赫列布的人也曾经拒绝出工,他甚至宣布了绝食,他说,不能替魔鬼⼲活!可是有谁把他的罢工和绝食放在眼里呢?!人们把他強拖出去。(不过这次是从普通工棚拖出去的。)被拖走时,特维尔多赫列市的手只要够得着窗子,他便把窗玻璃都打碎。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彻了我们整个队伍,像是在给看守和派工员数人数的声音作不祥的伴奏。 也是在给我们这每⽇、每周、每月、每年的单调而沉重的生活基调作伴奏。 生活就是这种样子。前途看不到一线光明。是的,內务部建立这些劳改营的时候本来就没有在计划里安排上一线光明嘛! 我们二十五个新来的犯人(大部分是西部乌克兰人)组成了一个作业班,派工员同意从我们中间推举一个班长。我们仍旧推举了帕维尔-巴拉纽克。我们班是老老实实的,能⼲活。(这些西 乌克兰人刚刚离开尚未集体化的土地,⼲起活来是用不着督促的, 有时甚至还得要求他们留着点劲儿!)起初我们是被当作壮工使用 的,但我们中间很快就出现了几个砌石头的能手,其他人也开始 向他们学习,不久,我们班就成了一个砌石班。我们彻得很好,领 导注意到了,便把我们调离住房建筑工地,留在营部,不派我们 去给自由工人们盖住房了。后来,有一天,劳改营导领指着加強 管制工棚旁边的一堆石头(就是格尔舒尼抱过的那一堆石头)对 我们班长说:“这种石头还会源源不断从采石场运来。这里现有的 加強管制工棚只是原设计的一半,还要修建另一半,这个任务就 ![]() 这样,我们便可聇地开始为自己建造监狱了。 那年的秋天很长,很⼲燥,整个九月和十月上半月一点儿雨 也没下。早晨往往很平静,然后就起风,到中午风力最大,傍晚 就停了。有时候微风吹来,反倒吹得人伤心,特别使人感到这草 原太广阔了,从加強管制工棚旁的树林开始,一直伸向远方;那 个只有几间新建厂房的小小居民点,警戒队部驻扎的军营和我们 这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劳改营隔离区,都似乎完全湮没在这一望无 垠的、平坦的、毫无起伏变化、毫无希望的草原里了。唯有那第 一排略加修整的原木做的电话线杆朝着东北方向、朝着巴夫洛达 市的方向伸去。风有时会突然变得很猛,只须一小时就把西伯利 亚的冷空气吹来,迫使我们穿上棉⾐。大风卷起草原上的大粒砂 石不住地往脸上打…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砌造加強管制工棚 的那些⽇子里写下的一首诗,现在把它抄录在这里吧,也许能说 明点什么。 砌石工 看,我这个砌石的, 在认真地砌造监狱,仔细挑选着荒山的石块,犹如诗人在斟词酌句。这里并非城镇要地,是国起来的隔离区;苍鹰在碧空翱翔,仿佛也正凝神警惕。草原上唯有北风掠过,望不见行人踪迹,甚至无人来问我一声:在为谁砌造监狱?岂不见圈起的铁丝网,撒开的军大,还有那机 ![]() ![]() 记进了我的越中档案里, 把我用方话弧 同别人牵在了一起。 敲打砍削声响成一片, 瓦刀、榔头上下飞翻。 墙里又砌上一道墙, 一间四室还要隔成几间。 休息,我们在灰槽旁昅它几。烟, 有人逗趣,有的在谈天。 我们等待着晚饭,盼着赏下来的 那碗“补助”汤,还加面包一片。 然而,在那边小林的后面,石墙中间, 在那牢房的黑暗洞⽳里, 须知有多少无处倾诉的痛苦 深深地永远锁在里边。 唯有一条汽车路通到这里, 它是与外界的唯一维系。 路旁的电线杆在嗡鸣, 不久前才把它立起。 上帝啊,我们多么懦弱、 无能、没有骨气! 上帝啊,我们是一群 多么驯顺的奴隶! 真是奴隶!这不仅表现在我们慑于马克西缅科少校的威胁而尽量把石墒砌得整齐,把洋灰抹得尽量平整,好让将来的囚犯们不容易把这墙破坏掉,而且还表现在尽管我们连定额都没有完成,但还是给我们砌石班发了补助粮,我们也确实吃掉了,没有把它往少校的脸上摔。而我们的同志,沃洛佳-格尔舒尼,就被关押在加強管制工棚的已经建成的一间小屋里。没有犯任何错误的伊万-斯帕斯基由于档案里的一个什么记号也被关进了惩戒班。我们中间将来还会有许多人要住进这个叫做“加強管制工棚”的监狱,可我们现在却正认真地、牢固地砌造它。就在我们用石块和灰浆忙碌建造监狱的时候,草原里传来一阵 ![]() 四个企图逃跑的囚犯就这样穿过了我们的脚手架,从我们脚下被带过去,带进了左边那个已建成的加強管制工棚。 我们呢?我们仍在继续砌石,建造监狱… 逃跑!绝望的挣扎!⾝上没有平民穿的⾐服,不带食物,两手空空就想穿过 ![]() 但是,我们呢?我们的继续砌石,建造监狱。 我们纷纷议论起来了。这是一个月內发生的第二次逃跑事件。第一次也没有成功,不过那次确实太笨了。外号叫“大肚⽪”的瓦西里-布留欣、工程师穆吉亚诺夫和一个原波兰军官,三个人都在机械制造厂劳动。他们节约下一点食物,偷偷在厂房的一间屋里挖好了个一立方米大的坑,蔵到里面去了。他们把坑顶盖起来,天真地指望警戒人员会在傍晚收工后像往常一样撤走,那时他们就可以逃跑。但是,收工时发现人数不够,但四周的铁丝网完好无损。警戒队部没有撤走,继续⽇夜守卫着工厂。这期间搜索的人带着军⽝在隐蔵者的头顶上走来走去,他们三人就把浸了煤油的棉花塞到坑顶盖子的 ![]() ![]() 别的作业班回到营区后,我们才听说沃罗比约夫等人逃跑的情况:他们原打算驾驶一辆卡车冲出隔离区去的。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们还在砌石头。现在加強管制工棚旁边的这些小房已经有个轮廓了:这里是舒适的噤闭室,这是单人囚室,这是门斗。我们已经在这块不大的地方堆砌了不少石头,采石场供应的石头源源不断。本来嘛,石头是不花钱的,采石场和这里的人力也都不花钱,家国只拨给点⽔泥就行,为什么不建筑呢。 又过了一星期。对埃克巴斯图兹的四千名囚犯来说,已经有⾜够的时间认清一个现实了:逃跑是发疯,它不会有任何好结果。可是,就在这时,同样是一个晴朗的天,草原上又响起了 ![]() “快点⼲!快点把这左厢房盖起来!”大肚⽪马克西缅科少校对我们喊叫。 我们继续砌墙。收工后我们还会领到一碗粥的补助粮呢! 海军中校布尔科夫斯基继续在运送灰浆。凡是正在建设的东西总是对祖国有利的吧。 晚上回到生活区’,我们才听说巴塔诺夫也是想乘汽车冲出去的,汽车轮胎被 ![]() 现在你们这些奴隶总该明⽩了吧:逃跑等于杀自!谁也不可能跑出一公里。你们可以自由选择:是劳动,还是杀自?! 没过五天。谁也没有听到 ![]() 这次逃跑发生在九月十七⽇,星期天,他们跑得⼲净、利落,甚至连晚间的点名也平安无事地过去了,掌管钥匙并负责锁门的看守查对人数时也没有发现。只是到了十八⽇早晨才觉得有点不对头。于是,停止派班劳动,全员清点!先是排队全体清点了几次,然后又按工棚点名,接班组数人数,然后又按每个人的履历卡片查对。这帮本来只会在会计科数工资的鹰⽝们数了几次,每次人数都不一样!到这时还没弄清到底跑了几个人?谁?什么时候?从哪儿?怎么跑的? 已经是星期一的傍晚了,还不给我们吃中饭。(把炊事员也从伙房里赶出来排队,点数!)可是,我们却一点也不生气。我们多⾼兴啊!不管是谁,只要他成功地跑掉,就是全体囚犯的最大喜事!不管在此之后警卫人员会变得多么凶狠,制度变得多么严酷,我们都毫不怨恨。我们⾼兴啊!每一次成功的逃跑都是对你们这帮走狗的打击!我们的人不是跑掉了吗!?(我们盯着劳改营导领人的眼睛,心里暗暗在祝愿:可别让这些家伙捉住啊!可别给他们捉住!) 这一整天没叫我们出工,星期一就像第二个休息⽇一样地过去了。(很好,那些人没有在星期六跑。他们想必是考虑到了不要破坏我们的星期天休息吧!) 但是,他们是谁呢?是谁? 直到星期一晚上才传开来:跑掉的是格奥尔吉-膝诺和科利亚-⽇丹诺克。 我们砌的狱墙越来越⾼了。我们已经装好门上的横板。一个个小窗口也都砌好了。我们已经在墙上留出了上人字梁的位置。 逃跑发生后三天过去了。七天。十天。十五天了! 没有任何消息。 逃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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