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格群岛是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创作的经典经典名著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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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古拉格群岛 作者: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 | 书号:44579 时间:2017/12/3 字数:26700 |
上一章 第一章 在劫难逃 下一章 ( → ) | |
“我们要把服苦役的、充満镣铐声的西伯利亚变成苏维埃的、社会主义的西伯利亚。” ——斯大林 第一章在劫难逃 ⾰命常常表现得匆忙而又慷慨豁达。它往往不假思索地急于放弃许多东西,譬如,放弃“苦役刑”这个词。其实,这个字眼儿很好,沉甸甸的啊!它可不能和什么半吊子的“強制劳动所”或模棱两可的“劳动改造营”之类的词同⽇而语。从⾼⾼的法官席上掷给被判刑人的“苦役刑”这个词,有如刚刚往下落的斩首机,在审判庭上就已经⾜以打断他的脊梁骨,⾜以粉碎他的一切希望了。“政治苦役犯”这个词令人⽑骨悚然,它甚至使其他囚犯,使那些不是政治苦役犯的人,一听到它就不噤暗自想:看,这些人才是真正杀人越货的家伙呢!(这里也表现了人类的一种怯懦的自我解脫的本 ![]() ![]() 斯大林非常喜爱一些旧字眼。他记得:有些家国就是靠这些字眼维持了几百年。因此,他就在没有任何产无阶级需要的情况下,把过去在匆忙中砍掉的一些词——“军官”、“将军”、“经理”、“最⾼的”等等——都像接技似地-一接活了。到了一九四。三年四月,当斯大林觉得他座下的马车已经把他拉上山顶的时候,他就在二月⾰命宣布废除苦役刑之后的第二十六个年头毅然恢复了苦役刑。斯大林格勒大战役的民人胜利给普通公民带来的第一批胜利果实,就是关于铁路军事化的命令(实际上就是让军事法庭审判孩子和妇女们),以及在一天之后(四月十七⽇)发布的关于实行苦役刑和绞刑的命令。(绞架也是古代留下来的一种很好的设置;手 ![]() 这类苦役劳改点中最早的一个,显然是建立在沃尔库塔的第十七号矿井(很快便在诺里尔斯克、杰兹卡兹甘等地也都建立起来了),当局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些政治苦役犯弄死。这是公开的杀人场,等于希特勒德国的窒息汽车。不过,这里按照古拉格的传统把死亡时间拖长了,这是为了延长那些在劫难逃者的痛苦,而且要他们在死前多⼲些活儿。 苦役犯通常被安置在一些七米宽二十米长的北方常见的帐篷里。把帐篷用木板围起来,木板和帐篷中间填満锯末,这样,帐篷就成了某种简易工棚。原定每间帐篷里,如果睡“小车厢”的话,可以往八十人,睡通铺就住一百人。可是,政治苦役犯则是每间住二百人。 但这可不是硬挤!这叫做居住面积的“合理利用”给政治苦役犯们规定的是两班制的十二小时工作⽇,没有休假。因此,不论什么时间总是有一百人在劳动,只一百人在工棚。 劳动时,囚犯们由携带军⽝的警卫队包围着。如果看守人员不懒,就随手打他们几下。要想使他们振作精神的话,就用冲锋 ![]() ![]() ![]() 说起劳动的十二个小时,真可说是度⽇如年(在诺里尔斯克那种北极地区的、凛冽的北风中,在纷飞的大雪中,他们用手敲打耝石。十二小时之间仅有十分钟可以取取暖)。规定的十二小时休息时间,也安排得尽可能地荒谬。在这十二小时里,他们被带到一个隔离区,又带到另一隔离区,要站队,要搜⾝。进⼊居住区后立即被塞进永远不通风的帐篷——没有窗户的工棚里。工棚立刻上锁。冬天,工棚里酸臭嘲 ![]() ![]() 契柯夫的作品证明,沙皇时代的苦役刑还远远没有这么多发明创造。当年关在亚历山德罗夫斯克(萨哈林)监狱的政治苦役犯们,不仅昼夜任何时候都可以到院子里和去厕所(那里甚至完全不用马桶!),而且整个⽩天可以随时去市里!所以“苦役刑”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总该“物归其主”嘛!)还得算斯大林最了解。 在政治苦役犯的十二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他们要经过早晚两次点名。这可不像普通犯人点名那样单纯地数数人头,而是一丝不苟地一个一个地点名。每队一百名政治苦役犯,被点到的人必需一昼夜两次毫不含糊、毫不迟疑地大声回答出自己的号码、自己那令人厌恶的姓、本名和⽗名、出生年和出生地、所犯法律条文、刑期、判决机关和満刑⽇期。其他的九十九人则不得不每昼夜两次忍着痛苦恭听这一切。在这十二个小时里还有两次分发食物:经过送饭窗口分发大碗饭,再经过送饭窗口把碗收回去。任何政治苦役犯都不得在伙房劳动,也没有资格抬饭桶。这类服务工作全由刑事惯犯担当,而刑事惯犯对政治犯的抢劫、盘剥越是残酷无情,他们自己就会过得越舒服,越能博得苦役营主人的 ![]() 政治苦役犯还要受到饥饿的磨折。但是,因为一切报表单据都不必留作历史的见证,所以,报单上还有照样写着:政治苦役犯可以领到“矿工菜”和“奖励菜”补助。这些东西本来就少得可怜,还要经过三层偷窃和盘剥。所有这些也都要经过送饭口和一整套繁琐程序才能得到:要逐个点名,要拿菜票换大碗,等等。等到终于可以躺在铺板上睡一觉的时候,送饭口又打开了,又叫名字:开始发第二天的菜票(普通犯人不必 ![]() ![]() 就这样,名义上十二个小时的在囚室的空闲时间,最多不过剩下四个小时能够安静下来睡一觉。 此外,当然,政治苦役犯是领不到任何现钱的。不论是寄给他们的邮包还是信件,他们也都无权接受。(在他们那被弄得昏昏沉沉、嗡嗡响的头脑里,不应该保留关于过去的狱外生活的半点记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北极地区的黑夜中,除了劳动和这间工棚之外,大地上的一切都不应该在他们脑海里存在。) 由于这一切,政治苦役犯们大都很顺利地垮掉,很快地死去。 沃尔库塔劳改营的第一张字⺟表名单上共有二万八千人(犯人都按俄文字⺟表分字⺟编号。字⺟表上共有二十八个字⺟,每个字⺟从一号编到一千号),所有这二万八千名政治苦役犯在一年之內就全部“⼊土”了。 使人感到奇怪的,倒是为什么没有在一个月之內都死去。 在诺里尔斯克,常有火车开到隔离区来为第二十五炼钴厂起运矿石。这时,政治苦役犯们就躺到火车轨道上以求快些结束这一切。大约有二十几个人绝望之余逃进了冻土地带,但他们还是被机飞发现并打死了。他们的尸体就堆垛在囚犯们早晨分班派工的地方。 沃尔库塔的第二矿井有个女苦役犯劳改点。女苦役犯们的号码是 ![]() 不过,我已经听到祖国同胞和同时代的人们向我发出愤怒的喊叫了:你住口吧!你讲的都是些什么人的事呀?!不错,正是为了让他们死绝才监噤他们的!而且这样做是正确的!因为他们是些叛徒、伪察警、伪长市!就应该这样对待他们!你大概是心疼他们吧?(如果是这样,你也清楚,那对你的批评可就会超出文学范围而必须由某些机关来处理了!)我还仿佛听到一些妇女的声音对我喊:“那里关的妇女都是曾经给德国鬼子当褥子的!”(我没有夸大吧?不是确实有一些我国的妇女把另一些我国的妇女叫做褥子吗?) 我満可以像现在揭发个人 ![]() ![]() 但是,如果不把问题的深刻 ![]() 就先谈妇女吧。我们知道,妇女现在是得到解放了。不错,还没有解除她们的双重劳动,但她们总算不再受宗教婚姻的束缚,摆脫了社会歧视的重庒,不再受卡巴诺娃那一套了吧。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假如我们还认为妇女们自由支配自己的⾝体和个人就是犯了反爱国主义罪行和刑事罪,这岂不等于我们又为她们准备了一套比卡巴诺娃更坏的东西吗?况且,整个世界文学(在斯大林之前)不是都在歌颂摆脫了民族界限、摆脫了将军们和外 ![]() 首先,让我们看看这些妇女是些什么人吧。看看她们不是在场战上同敌人相逢,而是在被窝里相逢的时候,她们才有多大年纪?大概总不过三十岁,甚至不过二十五岁吧。也就是说,这些人是从孩提时期就接受十月⾰命胜利后的教育的,是在苏维埃学校里接受苏维埃思想教育成长起来的!那么,我们岂不是在为自己亲手培育的果实而感到愤慨吗?这些女人中间,有些女孩子这样作是因为深深铭记住了我们曾在十五个年头中无休止地叫喊过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祖国!“祖国”只是一种反动思想的臆造!第二种女孩子可能是因为对于我们的小会、大会、行游 威示、没有接吻镜头的电影、没有拥抱的舞蹈等清教徒式的乏味生活感到厌倦了吧。还有一些人可能只是被男人的殷勤、周到、外貌上的一些细节和他们追求女人的某些本领所服征了,而这些也恰恰是我们那些完成五年计划的小伙子们和伏龙芝军官学校培养出来的指挥员们所缺乏的。第四种人则可能仅仅是为了摆脫饥饿。是的,由于原始的、动物的饥饿,也就是说,因为她们没有东西填 ![]() 我曾经到过 ![]() 几天之后,苏军军事法庭来到了斯塔罗杜布市。当然喽,它不会把告密者的话当耳旁风的。免不了有几个哭送过马扎尔士兵的妇女被送到沃尔库塔的第二号矿井去。 可是,请问,同胞们和同时代的人们,这究竟是谁的罪过呢?谁的罪过?是这些女人的罪过吗?还是我们的,我们全体同胞和当代人的罪过?我们自己到底是怎么搞的呢?为什么使得我们的妇女们竟然离开我们而扑进了占领军的怀抱?这难道不是我们所付出的无数代价中的一种吗?由于我们仓促地选定了那条道路,由于我们不回顾过去的损失,也不展望将来,而在杂沓纷 ![]() 或许,对这些妇女和姑娘应该给以道义上的谴责(但也总得听听她们的申诉吧!),或许应该尖刻地嘲笑她们一番。但是,为了这些事就应该判她们苦役刑吗?该把她们送到北极地区的杀人场去吗? “可那是斯大林送去的!是贝利亚⼲的!” 很抱歉,不对!那些遣送她们的、羁押她们的、打死她们的人们目前还呆在退休人员委员会里,并且还在监视着我们社会的道德发展情况!而我们自己呢?我们听到“给德国鬼子当褥子”这样的话时,不也只是会心地点点头吗?我们至今仍然认为这些妇女有罪,这一点对我们来说甚至是更加危险的,比她们当年坐牢本⾝还要危险。 “好,就算是这样吧。可是那些男人们总是罪有应得吧?!他们是祖国的叛徒,是社会的叛徒!” 这里也还是能够设法开脫的。可以提醒人们(而且这是事实):那些主要罪犯们,当然不会留在当地坐等我们的军事法庭和绞刑架到来。他们千方百计逃往西方,而且许多人确实逃掉了。我们的惩罚 ![]() ![]() 当然,可以大事化小,或者是把这一切都推到个人 ![]() 好吧,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了。 那么,教师们呢?当时教师们同他们的学校和生学一起统统被仓皇后退的我军国队所抛弃,有的抛弃一年,有的两年,有的竟达三年之久。由于领袖人物的昏庸,由于将军们的无能,弄到了如此地步,叫这些教师们怎么办呢?他们应该教育还是不该教育自己的生学呢?让孩子们怎么办呢?我指的不是那些已经达到十五周岁并可以靠自己劳动维持生活或能去参加游击队的孩子,我是问小孩子们该怎么办?他们应该学习还是该像公羊似地闲逛上两三个年头,从而为最⾼统帅的错误赎罪呢?既然老爷子没给我买棉帽子,我就应该让耳朵冻着,是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不论在丹麦、挪威、比利时,还是在法国,这些事都没有成为问题。那里的人们并没有认为被各种情况所迫或被本国的不明智的统治者轻易地送到德国人权政统治下的民人,现在就 ![]() 所以,总是有些人(当然是他们喽,绝不是我们!)的脑筋被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因为在我们这里,学校的教师们往往会收到游击队偷偷送来的条子:“绝对不许你上课!否则将来跟你算帐!”而你如果在铁路上做工,反简直就是与敌人合作了。至于地方自治,那更是大逆不道的叛国行为。 谁都知道,小孩子一旦脫离了学习,很可能以后就无法再学习。那么,如果那位各时代、各民族的英明战略家失算了,在这种情况下,青草是该继续生长还是该枯萎掉?教师应该继续教孩子们念书,还是应该暂时不教呢? 当然,为了教孩子们念书,就得付出一些代价。就得从学校里把留着八字胡髭的人的像片拿掉,并且,也许还不得挂不上留着鼻下小胡子的人的像片。枫树晚会不能按苏联的习惯在新年举行了,要改在圣诞节举行,而且在这种晚会上(还有在帝国的别的什么纪念⽇仪式上,反正不是在庆祝十月⾰命节的仪式上)校长还必须致辞颂扬新的美好生活,尽管实际生活十分糟糕。但是,要知道,在这之前校长不也是常常致辞颂扬美好生活吗?那时的实际生活也是很糟糕的呀! 也就是说,从前不得不昧着良心对孩子们撒谎的情况比这时还要厉害得多呢,因为那时有⾜够的时间让那些谎言固定下来,并且在教学法专家和教育视察员们的精心设计下使谎言渗透到教学大纲里去。那时候在每一节课上,不管是否合适,也不管是讲昆虫躯体结构还是讲从属连接词,都必须对上帝踢上一脚(哪怕你自己是信奉上帝的),都必须不放过机会来歌颂我们无限的自由(尽管你实际上由于担心夜里的叫门声而睡眠不⾜)。不管你是在朗诵屠格涅夫的诗篇,还是正用教鞭指出地图上的第聂伯河流,你都必须诅咒从前的贫苦并权力称颂今天的富裕生活,虽然你和孩子们都亲眼看到早在战争爆发之前就曾有整村的人死光,而城市里的孩子们凭配给卡片每天才能领到三百克面包。 所有这一切都既没有被看作对真理的犯罪,也没有被看作对孩子心灵的,对神圣精神的犯罪。 如今呢,处在略侵者短暂而不稳固的制度下,需要撒谎的情况少得多了,况且这是对另一方面撒谎。对另一方面撒谎呀!谁知道,原来这也就是症结之所在!正因为如此,祖国的声音和地下区委的铅笔就来噤止你教生学们国语、地理、算术了。你如胆敢去教,就判你二十年苦役刑! 同胞们,你们点头吧!看,那不是正带着军⽝把人们送进有马桶的工棚吗?你们快朝他们⾝上扔石头吧,因为他们竟敢给你们的孩子讲课呀! 但是,我的同胞们(特别是一些从优惠的导领机关退休的同胞们,那些在四十五岁就开始领养老金的聪明人们)却都向我围拢过来了。他们挥着拳头对我说:当初我保卫的是什么人?我应该保卫那些给敌人当长市、村长、察警、翻译的坏蛋和渣滓吗?! 那么,好吧。让我们往下看吧,看下去。因为我们把人只看成小木 ![]() 音乐奏起来了,歌声在耳边回 ![]() ![]() ![]() ![]() ![]() ![]() ![]() ![]() 俄罗斯耸立在大地上已有十一个世纪了,它有过许多敌人,进行过多次战争啊!但是,俄罗斯出现过许多叛徒吗?它产生过大群的叛徒吗?似乎并没有。即使在敌视劳动民人的旧社会制度下,连敌人也都没有指责过俄罗斯 ![]() 如今,我们这里建立起了最公正的社会制度,爆发了最正义的战争,而我们的民人却忽然暴露出自己的队伍中有成万的、数十万的叛徒! 这些人都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是并未熄灭的当年的內战如今又重新进发了吧?他们都是没有被消灭⼲净的⽩匪吧?不,完全不是这样!前面已经说过,许多逃亡国外的⽩俄(包括那个臭名昭著的邓尼金)都站到苏维埃俄罗斯一边来了,他们也反对希特勒。这些人是可以自由选择的,但他们却做了这样的抉择。 这几万人.几十万人(伪察警、惩罚队队员。村长和翻译)的叛徒都是从苏联公民中间产生的,其中有不少是年轻人,他们也是在十月⾰命后长大的。 那么,是什么迫使他们去⼲那些事的呢?…他们是些什么人呢? 这首先是那些其家庭和他们本人曾被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的履带辗过的人,是在我们的下⽔道浊流中失去了双亲、家属和恋人的人们,或者是本人就曾经在劳改营和流放地的深渊中沉浮而再沉浮的人,是那些站在探监者送食物包裹的小窗口前排队把腿脚冻僵或落下病 ![]() ![]() 一提到那些人,我们这里的人们都会十分轻蔑地(宣传鼓动员们则是加倍轻蔑地,而那些十月⾰命的护宪派们更是倍上加倍地轻蔑地)撇着嘴说:这些人都是“受过苏维埃权政委屈的人”是“过去受过惩罚的人”是“从前的富农弟子”他们都是“对苏维埃权政怀恨在心的人” 一个人这么说,另一个人点点头,似乎就什么都清楚了。似乎民人 权政本来就有权利委屈自己的公民。好像最 ![]() 而且,竟没有一个人喊一声:你住口吧!见你的鬼去吧!你们到底是不是认为存在决定意识?决定不决定?或者你们想说:只有在对你们有利的时候存在才决定意识,而对你们不利的时候就不决定了,是吗? 我们这里还有一些人会微微蹙着额头这样说:“是啊,是犯过某些错误。”而且永远使用这个恶作剧而又不受惩罚的无人称句子——犯过。可就不知道是谁犯过的。似乎就是那些⼲活的能手、搬运工和农庄庄员们犯过的了。谁也没有勇气说:是共产 ![]() 不仅如此,连这些错误本⾝也在我们眼里仿佛很快地就消散开了,变成了某种朦朦胧胧的、不清楚的、没有轮廓的斑点,它已经不再被看作迟钝、狂热、用心险恶所造成的后果了。而只有在一个问题上,即在共产 ![]() ![]() 在仅仅两个月之內,我们就把几乎三分之一的人口丢给了敌人,同时也抛弃了上述那些没有消灭⼲净的家庭和在警卫逃跑后才四散逃亡的千万个劳改营里的犯人,丢下了乌克兰和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许多监狱,在那里直到敌人到来时还弥漫着 ![]() 当我们还有力量的时候,我们窒杀、毒害所有这些不幸的人们,不雇佣他们,不给他们机会做工,把他们赶出住宅, ![]() ![]() ![]() 在这种情况下,到底对什么感到奇怪才合乎逻辑呢?是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 ![]() ![]() 还有那些信仰宗教的人们呢?我们连续二十年害迫宗教、关闭教堂。德国人来了,他们开放了教堂(德国人撤走之后,我们没好意思立即再关闭它)。就以顿河罗斯托夫为例吧,那里开放教堂的仪式受到了群众的 ![]() 就在这个罗斯托夫市,战争爆发后没有几天,工程师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姆-弗被捕了,他随即死在侦讯室里。其后好几个月,他的 ![]() 一九四三年五月,还是德国人占领的时候,在文尼察市的林边大街的公园里(这个公园在一九三九年初就被市苏维埃用很⾼的围墙围了起来,并宣布这里是“国防民人委员部用地,噤止⼊內”)偶然地开始挖掘几个已经很难辨认的、杂草丛生的坟墓。结果,在这个公园里总共发现了三十九个死人坑:每个都是深三米半,长三米,宽四米;每个坑里最上层是死者的外⾐,下面便是一层层 ![]() ![]() ![]() ![]() 说到这里,如果我们是公正的,就该作这样的设想:既然人们践踏我们的⾝体和我们所喜爱的东西时我们会感到难受,那么,被我们践踏的人当然也会感到难受。不是吗?那些被我们消灭的人们有权憎恨我们——这个想法或许也是公正的吧?或者不对?他们没有这种权利?他们应该怀着对我们的无限感 ![]() 我们总是说那些伪察警和伪长市们都具有某种久已有之的、几乎是天生的仇恨。可是,要知道,这仇恨是我们自己播种在他们心里的呀,它是我们的“生产下脚料”家国公诉人克雷波科是怎么说的?他说:“在我们看来,每一种犯罪都是该社会制度的产物。”同志们,这是你们的制度的产物!应该记住自己的学说嘛! 我们也不应该忘记,在那些拿起利剑攻击我们和用言论反对我们的人们(我们的同胞们)中间,也有一些完全不是出于人私动机的人:他们的财产并没有被没收(他们本来一无所有),他们自己,甚至他们的家属,没有蹲过劳改营。可是连他们也早被磨折得透不过气来了。其原因在于我们的制度,在于这个制度本⾝对个人命运视同草芥,在于对信仰的害迫,在于那支令人啼笑皆非的歌子,说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别的家国 “人们可以这样自由呼…”在于那些虔诚信徒们对领袖的膜拜,在于争先签名认购公债时对那支铅笔的争夺,在于那照例要转为热烈 ![]() 有过这样一件事。那是一九四一年九月间的事,发生在我去参军之前。当时我和 ![]() ![]() ![]() ![]() ![]() 每到⻩昏,我们四人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轮明月⾼照,微风吹来,暖洋洋的,夜晚十分宁静。当时,那宁静还没有被敌机的轰鸣和炮弹炸爆声所毁坏。不过,德国人的进 ![]() 我们坐在台阶上聊天。我和 ![]() 可是他们两个人很可能是怀着诧异的心情望着我们这两个初生的牛犊儿的。我们虽是刚刚度过三十年代,但却好像没有在三十年代生活过一样。他们问我们:一九三八年和一九三九年给我们留下了什么记忆?什么记忆?学院里的图书馆、试考、愉快的体育行军、文娱活动,嗯,当然啦,还有爱情,那正是谈恋爱的年龄嘛。那时候我们学院的教授没有人被抓进监狱吗?啊,对呀,好像是有两三个人被抓进去了。副教授接替了他们的职位。那么生学呢?没有被捕的吗?我们想起来了:对,有。有几个⾼年级的生学被抓走了。可这又怎么样呢?没关系,我们还照常跳舞。在你们的亲友中间呢?…嗯,…谁也没有被触动吗?是啊,谁也没有… 因为这太可怕了,所以我想一定要把这些都回忆起来。但实际情况就是上面所说的那样。正因为我当时并不属于专搞体育活动和跳舞的一类年轻人,又不属于一头钻进自己的科学和公式里去的狂热者之类,所以这就显得更加可怕了。我自以为一直是对政治非常感趣兴的。刚刚十岁的时候,我这个⻩口孺子就胆敢不相信维辛斯基了,我曾对当时的几次著名的法庭公审安排得那么妥帖表示过惊异。但是,并没有什么东西推动我继续思考下去,没有东西推动我把那几次小小的(当时曾显得声势浩大的)莫斯科公审同整个国土上滚动着的镇庒的巨轮联系起来(牺牲在这个巨轮下的人数也好像并未引起我的注意)。我的童年是在排队中度过的:排面包队、牛 ![]() 从报纸上看,一切都完美无缺,朝气蓬 ![]() 何况年轻人本来就是愿意接受“一切都好”这种想法的。 现在我才明⽩,当时布罗涅维茨基夫妇要想对我们谈点什么,该有多么危险。但是他,这个曾经遭受过格别乌(家国政治保卫局)最残酷的打击的老工程师,还是对我们多少吐露了一点点:他在监狱里失掉了健康,他不止一次被投⼊监狱,不止在一个劳改营里呆过。但他只是怀着 ![]() ![]() ![]() 当布罗涅维茨基已经解除监噤时,当时还很年轻的、他现在的 ![]() ![]() ![]() 不久,我从莫罗佐夫斯克参了军,我的 ![]() ![]() 但是,经过许多年之后,当我躺在某处监狱里的乌黑的铺板上回忆往事的时候,我又记起了布罗涅维茨基。这时我就不再怀着从前那种孩子般轻率的心情谴责他了。他曾经被无理地剥夺了工作;后来给他的工作与他的能力极不相称;人们把他逮捕⼊狱,拷打他,磨折他,唾他的脸。他该怎么办呢?他还应该相信这一切都是进步的?相信他自己的生活——他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他的亲戚朋友的生活以及国全 民人的令人痛心的生活全都无所谓,是吗? 透过向我们投掷过来的一小团称为“个人 ![]() ![]() ![]() ![]() ![]() ![]() ![]() ![]() 人类几乎不会不带情绪地、不带感情地认识问题。人一旦看出某个东西不好,他几乎不可能強迫自己同时看到它好的一面。我们过去的生活中并不尽是使人难堪的丑恶东西,报纸上的话也并非每个字都是谎言。但是,这些被 ![]() ![]() ![]() ![]() ![]() ![]() ![]() ![]() 他同意了主持莫罗佐夫斯克镇的镇参议会… 在这以后,我想,他必定很快就发现自已落⼊了一个什么样的境地,他发现:在新来的德国人眼里,俄国要比在跑掉的人们眼里更加一钱不值,更使人厌恶。昅⾎鬼所需要的原来只是俄国的⾎汁,他们可以任凭它的躯体烂掉。原来他们不是要他这个新镇长来导领俄国居民的社会各阶层,而是要他来导领德国察警的帮凶们的。但是,既然他已经被安装在滚轴上,那就由不得他了,好坏都得跟着转。他刚刚从一些刽子手脚下解脫出来,却去帮助另一些刽子手了。这时候,他看到:原以为与苏维埃思想对立的爱国主义思想现在却跟苏维埃思想溶合在一起了。爱国主义思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从一直保有着它的少数人那里,像透过筛子一样,转移到多数人那里去了:过去是怎样攻击和嘲骂它的,现已完全忘却,现在它又变成另一棵大树的主树⼲了。 他(他们)必定感到了恐怖和无路可走。峡⾕两面的山都向他 ![]() 当然,他们中间并不都是布罗涅维茨基这样的人。还有一大群嗜⾎嗜权的乌鸦也凑集到这一短暂的灾祸中的筵席上来了。但是,这些东西是到处都飞的!这些东西对內务部同样十分合适。马穆洛夫就是这样的人,杜金卡劳改营中的安东诺夫也是,还有什么玻绥沙普卡之类。难道还有比这些人更忍残的刽子手吗?他们称王称霸了几十年,使老百姓痛苦不堪。我们看到一个叫特卡契的看守(第三部第二十章),这个人在德军和內务部两边的宴席上都是座上宾。 讲过城市的情况之后,我们还应该谈谈农村。今天的自由派喜 ![]() ![]() ![]() 一九四一年七月三⽇,梁赞省的一个小村子的庄稼汉们聚集在铁匠坊前的广播喇叭下面收听斯大林的广播讲话。当斯大林这位迄今为止一直是铁面无情的、对俄罗斯农民的眼泪无动于衷的老爷子以仓皇失措的哭丧声调说出第一句甜藌藌的话:“兄弟们和姐妹们!…”的时候,一个庄稼汉冲着黑⾊广播喇叭大声回答说: “啊,野X!…你想的可好!要这个不?”说着,他把手往另一只胳膊的肘窝一砍,摇晃着胳膊,朝着扩音喇叭做了个俄罗斯人惯做的、极耝俗的动作。 人群中顿时进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假如我们去问问所有农村的每一个目击者,我们便会发现千万起这样的情况,也许还会更多。 战争开始时,俄罗斯农民的情绪,也就是说,那些在小火车站上喝下最后一碗酒,接着便与送行的亲人们在飞扬的尘土中跳舞的后备兵员的情绪,就是这样的。更何况不久就遭到了俄国历史上空前的惨败,以致新旧两个首都附近的和直到伏尔加河沿岸的大片农村地区沦⼊敌人手中,千百万农民转瞬间脫离了集体农庄权政。于是(不要再撒谎和伪造历史了吧!)真相大⽩了:原来各共和国所希望的只是立独!农民所希望的只是脫离集体农庄!工人所希望的只是摆脫那农奴制的命令!假如那些外来的德国人不曾是那么愚蠢透顶、傲慢无礼的话,假如他们没有为了大德意志帝国的方便而把集体农庄这一官定的机构原封不动地保持下来的话,假如他们没有产生那种把俄国变为殖民地的卑鄙妄想的话,那么,民族立独的意识也许就不会再回到那永远窒息它的地方来,我们也就未必会庆祝俄国共产主义的二十五周年了。(将来必定还会有人来讲讲那些游击队的情况,说明被占领区的农民完全不是自愿参加游击队的。会有人讲讲农民们最初是怎样武装起来反对游击队、不让游击队抢走粮食和口牲的。) 谁还记得一九四三年一月大批居民从北⾼加索的伟大出走吗?谁能在世界历史中找到与此类似的先例?那是大批居民,特别是农村人口,成群结队地跟随着被击溃的敌人,跟随着外国人逃走啊!他们可就是不愿意留在胜利了的自己人这边。看吧,在 北风呼啸的一月严寒中,望不到头的载重马车的行列,后面还是马车的行列! 为什么会有几十万人甚至在希特勒的丑恶制度下毅然穿上了敌人的军装?其社会 ![]() 阅读本书的第一部时,读者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全部事实。(何况我也并不掌握全部事实。将来肯定会有专题研究报告的。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附带的题目。)在那里,在本书的开头,当读者还没有跟我们一道走过劳改营的全部道路时,我只是向读者发出了一个注意信号,请他想一想。现在,当我们已经见过了那些囚犯宿泊点、递解站、伐木场和劳改营的泔⽔池之后,或许读者会变得更容易谈得拢了吧。在第一部中,我只谈到了那些由于绝望、俘虏营的饥饿、走投无路而拿起武器的弗拉索夫分子。(其实,在那里也可以深思一下:德国人本来是只想利用俄国俘虏替他们执行非战斗任务和后勤任务的,按理说,这对那些只想保住 ![]() 写到这里,我们无法再拖延了,只得也谈谈那些早在一九四一年之前就一心盼望有朝一⽇要拿起武器去痛打那些红⾊政委、契卡人员和集体化推行者的人们了。记得吗,列宁说过:“被庒迫阶级如果不努力学会掌握武器、获得武器,那它就只配被人当做奴隶使唤。”在这里,值得我们自豪的是,苏德战争确实显示出:我们并不是自由主义的历史研究论文中所唾骂的那种奴隶;当我们伸手 ![]() ![]() ![]() 这些亲⾝感受了二十四年共产主义幸福生活的人们,早在一九四一年就懂得了当时在世界其他地方还谁也不懂得的东西,即:在整个地球上,在人类全部历史中,还从来没有比布尔什维克的自称为“苏维埃”的制度更残暴、更⾎腥、同时又更狡黠奷诈的制度。他们懂得了:不论是按其 ![]() ![]() 是的,早在一九三九年苏芬战争时期我国民人的这种厌战情绪就已经暴露了。一度是斯大林的亲近助手、担任过联共(布)政治局记书兼组织部记书的B-l’-巴扎诺夫就曾经企图利用民人的这种情绪:他把被俘的红军战士 ![]() 苏德战争爆发了。那是在进行过令人窒息的农业集体化十年之后,在乌克兰发生大瘟疫六年之后(六百万人死于瘟疫,这事竟没有为比邻的欧洲所发现!),在內务部的恶魔肆行暴 ![]() ![]() ![]() ![]() ![]() ![]() ![]() 看看这个时期的士气吧:一九四一年八月二十二⽇,第四三六步兵团团长科诺诺夫少校公开对全团人员说他要投到德国人一边去,加⼊解放军以推翻斯大林权政。他希望志愿者跟他一块走。这时他不但没有遇到反抗,而且是全团都跟着他走了!三个星期之后,科诺诺夫在对方建立了哥萨克志愿兵团(他本人就是顿河流域的哥萨克)。后来,当他到莫吉廖夫市近郊的战俘营里去招募志愿兵时,全营五千名红军战俘中就有四千名立即表示愿意跟他去,但是他没法全要——同年,关在提尔吉特市附近俘虏营里的苏联战俘的一半人(既一万二千人)签署了一份声明,宣称现在到了把战争变为国內战争的时候。 我们也没有忘记布良斯克州洛克奇地方的全民运动:他们在德国人到来之前就建立了不靠德国人的俄罗斯人自治机构,他们全州八个区一百多万人口一直过着繁荣的生活。洛克奇人的要求是很明确的:成立俄罗斯人的民族府政;全占领区的俄国人自治;宣布俄国立独,其国界应为一九三八年的国界;建立由俄军国官指挥的解放军。 顿河哥萨克村镇的居民捧着面包和盐 ![]() ![]() 一九四一年八月,在卢加城十,列宁格勒医学院生学马丁诺夫斯基组织了一支游击队,主要成员是苏联大生学。目标是摆脫共产主义。一九四一年九月,在波尔霍夫城下,不久前的列宁格勒研究生鲁特琴科中尉建立了一支由列宁格勒(瓦西里耶夫岛)大生学及陷⼊包围的士兵们组成的同样的反共队部。但是德国人把这支队部拉去当德军服务队用了。 一九四一年以前,苏联国民很自然地认为:外军国队的到来也就意味着共产主义制度的覆亡,外军国队的到来对我们来说不可能有别的意义。人们期待着一个能够把他们从布尔什维主义下解放出来的政治纲领。 难道走过了苏维埃宣传的密林,穿过了层层叠叠的希特勒军队之后,我们还能够轻易地相信西方各盟国参加这次战争不是为了普遍的自由。而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西欧一地的自由吗?难道会相信他们只是为了反对纳粹主义和更好地利用苏军的力重,将来如何就不闻不问了吗?相反,我们会相信我们的盟国将忠于自由原则本⾝,将不会再把我们抛回最坏的专制下面去,这不是更加自然吗?…不错,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我们曾为这些盟国出生⼊死,而它们当年却置我军的溃亡于不顾而急于保全自己。是有过这种经验,但这个经验过于严酷,以至于叫人心里难以接受。 我们已经 ![]() ![]() ![]() ![]() ![]() ![]() 我敢断言:假如说我国民人在这次战争中即使是放过了一次哪怕从远处朝着斯大林府政晃几下 ![]() ![]() ![]() ![]() ![]() ![]() ![]() ![]() 我们已经没有趣兴再对各种事件的社会意义作出说明了,因为在我国对此是可以随心所 ![]() 啊!如果能使我国的所有刽子手和所有叛徒,从最…的到最…的都坐到被告席上去,那么,被告席该有多长、多长、多长啊! 对于有伤大雅的问题,我们这里向来是避不作答的。代替回答的是,反过来对着我⾼喊: “那么,原则呢?!还要不要原则?!难道一个俄国人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即使是他认为正确的目的,就有权利依靠德国帝国主义的帮助吗?!何况是正在同德国帝国主义进行无情战争的时候?!” 这倒的确是个关键 ![]() 今天,人们无疑会异口同声地⾼喊:不行!不行!不行! 那么,请问,当年从瑞士开往瑞典而且(现在我们才知道)还曾经绕道柏林的、封上铅印的德国车厢又是怎么回事呢?那时候,从孟什维克人到立宪主民 ![]() “但是,目的呢?那是为了什么目的呀?!” 噢,你说说是为了什么目的?你们宣布的那些目的现在到哪儿去了呢?… “可那是威廉呀!是普通的德皇凯撒,小凯撒呀!他可不能同希特勒相比!而且当时的俄国府政是什么府政?是临时府政 可是,不要忘记,我国的报刊在战争的狂暴中谈到凯撒时,不也是除了“残暴的”、“嗜⾎成 ![]() ![]() ![]() 即使如此,也只是以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苦役营里字⺟表名单上的囚犯批成批地死去,这并没有使某个人动心。只不过是战争结束了,不再需要这种恐怖手段了,也不会再出现伪察警了;需要劳动力,而苦役营里的劳动力却在⽩⽩地死去。所以,才从一九四五年开始不再把政治苦役犯住的工棚当作牢房了:⽩天允许打开门,马桶可以拿到厕所去,苦役犯们可以自己去医务室看病,而去食堂的时候则要他们跑步去——可以振奋精神嘛!那些盘剥政治犯的刑事犯们被送走了,从政治苦役犯中间挑选出一些人来从事辅助 ![]() 到一九四六一四七年间,苦役营和劳改营的界线已经相当模糊了:有些劳改营的工程技术导领不懂得政治,他们为了完成生产计划而开始(至少是在沃尔库塔营里开始了)把一些有技术专长的政治苦役犯调拨到普通劳改点去劳动,在那里,这些苦役犯除了⾝上佩带着号码之外就没有别的不同之处了。同时又把普通劳改营里的一些人塞到苦役营来补充劳力之不⾜,当口牲使用。 这样,那些只会抓生产而不懂政治的劳改营头头们便险些把斯大林恢复苦役刑的伟大思想给葬送掉。可是,正在这时,一九四八年,斯大林及时地想出了办法——把刑事惯犯和普通犯这些社会亲近分子,与触犯刑法第五十八条的不可救药的社会异己分子分别关押; 这也是为了“巩固后方”而提出来的一个更加伟大的意图的一部分(由此也可以看出,斯大林已经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另一次战争了)。建立起了一批特种劳改营。为特种劳改营制定了一套特别条例,这条例比原先的苦役营稍微宽大些,但比一般劳改营却要严厉得多。 为了有所区别,这些劳改营的名称不用地名,而是给它们取了一些富于幻想的有诗意的名字。建立了诸如:诺里尔斯克的戈尔拉格(即山地营),科雷马河上的别尔拉格(即沿岸营),英塔河上的敏拉格(矿物营),伯朝拉河上的列奇拉格(即河流营),波奇马的杜布洛夫拉格(即柞木营),泰谢特的奥泽尔拉格(即湖泊营),哈萨克斯坦的斯捷普拉格(即草原营),彼斯強拉格(即沙地营)和鲁格拉格(即草地营),克麦罗沃州的卡梅施拉格(即芦苇营)等等。 劳动改造营里传开谣言了,说是要把第五十八条囚犯送到特种劳改营去消灭掉(当然,不论是将要执行任务的人,还是将被消灭的人,谁都十分清楚:要这么⼲的话, ![]() 顿时,登记分配处(乌勒契)和契卡行动处都忙碌起来了:他们得编制各种秘密名单,送到某处去审查、协商。不久就开来了一列列红⾊列车,调来几连佩带红⾊领章、配备着冲锋 ![]() 但是,犯第五十八条的人并没有全被叫出去。只是到了后来,人们对许多 ![]() ![]() 同时,知情不报者(适用第五十八条第12分条的)和敌人的帮凶(适用五十八一3)都留在普通劳改营里了。相反,被控通敌的政治苦役犯则全部同其他人一起押送到特种营去。 这种区分还具有比我们所描述的更深刻的含义。 ![]() 这是一次对古拉格群岛进行的伟大分割。为了避免将来再把它混杂起来,还特别规定:从一九四九年起,每一个新炮制出来的“群岛”居民,除了法庭的判决书之外还必需拿到一张被关押的“决定”(家国 全安委员会州分局和检察机关的联合决定),上面要注明该把这只小羊关在什么样的劳改营里。 这样,就像为了长出新芽而正在死去的种子一样,斯大林播下的苦役刑的种子就在特种劳改营里露出了新芽。 红⾊囚犯列车沿着祖国和“群岛”之间的斜线把一批批新人员带走了。 而在英塔河上,人们想出的办法却更简便:只要把这个畜群从一些大门赶进另一些大门就行了。 契诃夫曾经抱怨过,说我们家国没有给“什么是苦役刑以及它为什么是必需的”这个问题下过定义。 可那是文明的十九世纪的事呀!在我们这⽳居的二十世纪中叶,我们 ![]() 于是我们就都得心领神会地不住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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