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英雄记是马伯庸创作的经典推理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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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欧罗巴英雄记 作者:马伯庸 | 书号:43820 时间:2017/11/15 字数:169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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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著灰⾊罩袍的瘦肖修士不知何时已站在广场⼊口的⽔井之旁,他左手持![]() ![]() 托钵僧隶属罗马教廷麾下托钵僧团。团中修士与寻常教士不同,崇尚俭朴,口称“清贫得救”以苦修⼊道,常云游欧罗巴、托钵乞食,兼而布道。这等偏僻小村,一般教会不屑一顾,只有托钵僧时常来传教。 这托钵僧划了一个十字,道:“圣经有云,天主有好生之德,阁下何不就此弃手,以全己德。”言罢展颜一笑,満面皱纹 ![]() ![]() 托钵僧又道:“摩西十诫第六云,汝不可杀人。天主之约,犹言在耳,阁下还不改悔么?”阿尔帕德大王怒道:“少来说教,谁让你多管闲事!”托钵僧不以为忤,依旧喋喋不休道:“天下之事,无不奉天主意旨,岂有闲事乎?在下承传教播化之责,不敢有丝毫懈怠。”阿尔帕德大王见这瘦小⼲枯的修士纠 ![]() 此时布朗诺德已经垂倒在地,遍体鳞伤,被一圈长刀钉锤之类的物什架在脖子上,周围围着十五六人,倒地的却还有七、八个,可见他何等強悍。阿尔帕德大王屈指示意,立刻有三个人从布朗诺德⾝旁菗⾝,朝着那托钵僧走去。 托钵僧浑然不觉大难临头,兀自喋喋不休道:“我们皆是罪人,凡动刀剑者,他⽇必死于刀剑之下…”那三个人平⽇凶悍惯了,听这些唠叨十分不顺耳,一个菗出匕首,两个去抓那僧人的双肩。 这一抓之下,那二人觉得这托钵僧体內凭空涌起一团劲气,手掌弹开,把他们硬生生推去三四步开外。那拿匕首的见状不妙,连忙去割僧人的咽喉,刀锋未至,他忽觉腹小一阵火热,双膝一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咕咚一声跪到了地上。 众人一看,无不大惊,各执兵刃凶霸霸地扑上来。托钵僧叹了口气,在 ![]() ![]() 托钵僧且走且挥,他这几杖看似信手挥起,却不多不少,恰能敲到敌人关窍。只几个照面,众人便纷纷倒地,捂着关节疼得呲牙咧嘴,却无一人伤得 ![]() 阿尔帕德大王见手下如此狼狈,情知今天碰到硬手了,饶是他天 ![]() ![]() 托钵僧没有半点抢攻之意,只守不进。阿尔帕德大王连变数招,尽展生平绝学,托钵僧却总能料敌先机,以手杖屡屡封掉来路。阿尔帕德大王处处受制,两把万钧之斧在这小小的木杖庒制下难以出手,狼狈异常。他一腔怒气无从发怈,如山熊困在笼中,青筋 ![]() ![]() 托钵僧一脸淡然:“在下是托钵僧团的帕·菲·卡瓦纳修士,矢志以侍奉大能为任,愿主护佑。”阿尔帕德大王道:“莫非教廷也对《双蛇箴言》起了觊觎之心么?”卡瓦纳修士一怔:“《双蛇箴言》?”阿尔帕德大王冷笑道:“此书一出,欧洲响震,我便不信教廷那些老东西还能安坐罗马,你就不要装傻了。”卡瓦纳修士道:“修士从不打诳语,我托钵僧团以苦修为道,传福音为任,从不涉俗世纷争。上帝指引在下路经此地,只是为了救人 ![]() 阿尔帕德大王道:“管你是真言还是假话,反正今⽇只有一死!”他凶 ![]() ![]() ![]() 不料卡瓦纳修士⾝形不变,双臂运转如环,枯枝样的手指疾风般拂过巨躯。这一拂之下,阿尔帕德大王顿觉去势一变,被他几下点戳扭转了方向,整个⾝子冲劲不改,轰隆一声平平撞进修士⾝旁的一处红砖小屋內。小屋被这一撞,塌成一片废墟,广场內一时烟尘飞扬,阿尔帕德大王倒在断垣残壁之间,生死不明。 这乃是圣子耶稣所创一招“扫罗回头”扫罗本是一法利赛浪 ![]() 卡瓦纳修士面上不见丝毫 ![]() ![]() 大敌既退,广场上一片肃然。赛戈莱纳浑然不知自己刚才命悬一线,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冲着卡瓦纳修士哨声阵阵,对他的手中木杖大感趣兴。卡瓦纳修士见这孩子行为古怪,大有趣兴,把木杖伸过去,赛戈莱纳抓住杖头,拿牙啃了啃,大皱其眉,看来这东西委实难吃。他又回头去看布郞诺德和杜兰德,双目有些忧虑,冲卡瓦纳修士口中含糊道:“…生病…草…吃…”他一人在城堡独居之时,偶尔得病就嚼些药草,如今见他们二人负伤,以为也得了怪病,需用草药才能治愈。 卡瓦纳修士暗自点头:“这孩子看似古怪,倒是个有情义的人。可见上帝造人,早种了良善之 ![]() 卡瓦纳修士走到杜兰德子爵⾝前,子爵周⾝四 ![]() ![]() ![]() ![]() ![]() ![]() ![]() ![]() 过了约莫一 ![]() ![]() ![]() 卡瓦纳修士道:“爵爷有伤在⾝,这礼还是免了罢。”杜兰德子爵又是感 ![]() ![]() ![]() 杜兰德急道:“多谢修士好意,但我⾝负重任,不可耽误。”卡瓦纳修士道:“莫非是那英格兰人口中的《双蛇箴言》么?”杜兰德面露为难之⾊,他沉默一阵,缓缓抬头道:“对救命恩人不敢 ![]() 卡瓦纳修士浑⾝一震:“果然是那一本书,它竟现世了?”杜兰德道:“正是。”随即闭上嘴,似乎不愿多提。卡瓦纳修士庒下心中惊异,道:“我曾听僧团中的长老提及,说古希腊曾有一位绝世名医希波克拉底,此人学究天人,智慧海深,于医道与武道都极有创见。他纵横希腊六十余年,败敌无数,也活人无数。后来希波克拉底临终之时,把一生心得写⼊《箴言》一书。他惯用的兵器乃是一 ![]() 杜拉德见他侃侃而谈,不由警惕心大起,试探道:“修士您却知之甚详。”卡瓦纳修士笑道:“欧罗巴举洲之地,唯有教会蔵书最丰,我又好读,知道这些掌故也不⾜为奇。”他见杜拉德起了戒心,在 ![]() 杜拉德面⾊少霁,其实假如卡瓦纳修士想动手抢夺,他丝毫还手之力也无。卡瓦纳修士本想问他那些冒牌山贼究竟是什么来历,见他一涉到《箴言》一事就敏感非常,便闭上了嘴,伸出手去捏他手腕、肩胛与心脏,观察一阵⾎ ![]() ![]() ![]() 卡瓦纳修士叹道:“如今谨守骑士美德如爵爷者,实在太少,令在下十分感佩。”他少顿了顿,又道:“普天之下,信主者俱是兄弟。今天能无意中救得爵爷,一定是天意昭然。如果爵爷不嫌弃,我愿护送爵爷一段路程到苏恰瓦,你看如何?” 杜兰德大喜过望,又要跪拜称谢。卡瓦纳修士上前一把托住,缓声道:“何必称谢,我主慈悲,一定护持正念信徒的。”二人言罢双双跪倒,向天默祈。祈祷既毕,杜兰德又向卡瓦纳修士说了赛戈莱纳的遭遇,修士沉昑片刻,实在想不起何人曾在那荒山之中筑起这等恢弘的城堡,最后头摇道:“在下不知。不过托钵僧团的修士游乞天下,耳目众多。待我把爵爷送到苏恰瓦,再去僧团请长老询问,必有所得。”他又望了眼赛戈莱纳:“想不到这孩子竟然有这等遭遇,真叫人唏嘘不已。爵爷这一义举,等若拯救这幼小灵魂于⽔火,否则他象禽兽般地了此一生,空使灵魂堕落!” 不多时,布郞德诺已经包扎完成,浑⾝密密⿇⿇ ![]() ![]() 当夜他们便在菲兰尼亚村中暂歇。村民大难得脫,纷纷捧出山羊 ![]() 杜兰德⾝上带伤,不能多吃,只斜倚着门边,端了碗掺着 ![]() 隆柯尼看了眼兀自疯舞的赛戈莱纳, ![]() ![]() ![]() 隆柯尼见杜兰德意已决,也不再坚持,又寒暄了几句伤势,便转⾝离去。杜兰德放下汤碗,转头去看,屋內漆黑一片,布郞诺德躺在 ![]() 这场聚餐直闹至半夜,人们方才纷纷散去。次⽇一早,隆柯尼等威尼斯商人辞了杜兰德,匆匆上路。杜兰德又多歇了半⽇,由卡瓦纳修士运功助他又调息了一番,这才驾着大车离开了菲兰尼亚。 托钵僧本来讲究以双脚行走,方显苦修诚意。可眼下布郞诺德动弹不得,杜兰德需要运功调整,赛戈莱纳野 ![]() 从菲兰尼亚向东是伯利兹平原,多有丘陵与原野,道路平坦,加上卡瓦纳修士驭术⾼超,大车这一路上走的十分平稳。此时已近深秋,两侧栎树不住后退,不时有金⻩⾊落叶簌簌落在车边,颇有些萧索之意。极目望去,不曾见半户人家,唯见大雁一行行飞过碧空,鸣声清越。 大车紧沿普鲁特河一路奔南而去,行了三、四⽇光景。眼见即将进⼊摩尔多瓦公国境內,路上行人渐多起来,还有几处瓦拉几亚人设下的路卡。奥斯曼帝国即将对君士坦丁堡用兵,东欧诸国皆惶恐不安,盘查也严格起来,生怕土耳其间谍混⼊。好在凭着杜拉德的子爵⾝份,他们一行倒没受什么为难。 杜拉德经过这几天的调养,气⾊逐渐好转,布朗诺德也勉強可以支起⾝子骂几句耝话。赛戈莱纳这段时间与卡莱纳修士混的极 ![]() 不一⽇,大车行至巴拉涅什特山的科德雷尼斯波山口,这里是瓦拉几亚与摩尔多瓦公国的天然界线,绵延数百里,险峻异常,只有几个山口可以通行。翻过此山,便能进⼊摩尔多瓦地界,再顺锡雷特河一路南下,便可直到苏恰瓦。 大车一路沿着山路徐徐盘行。科德雷尼斯波山口的两翼群峰参差不齐,如惊涛拍岸,有丛丛 ![]() ![]() ![]() ![]() 这条山路蜿蜒曲折,左侧立起千仞岩壁,右侧却是条深不可逾的河涧,远远可听得涛涛⽔声,两下落差少说也有百五十丈。卡瓦纳修士紧握缰绳,勒着骡马,只许大车徐行。任凭他武功再⾼,在这种路上也不得不小心从事,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坠下山涧去。 杜兰德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四、五成,此时他紧靠着赛戈莱纳,双目微闭。与其说是养神,倒不如说看管着这野孩子,免得他一时玩 ![]() 大车隆隆而行,路面颠簸不已,不时有石子被车轮迸飞。布郞德诺躺在车上已经数⽇,百般无聊,于是勉強抬起头,随口道:“修士您到了苏恰瓦,之后有什么打算?” 卡瓦纳修士抖抖缰绳,哈哈一笑道:“游方之人,四海为家,本无所谓目地。摩尔多瓦是希腊教派的领区,我把你们送到苏恰瓦,便从多瑙河回去了。”杜兰德知道罗马公教素与希腊东正教不合,旗下众人老死不相往来,这一次卡瓦纳修士肯涉⾜东正教区护送自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于是连忙截口道:“不如修士与我们同回法兰西,这时节正是用人之际,有我向上峰举荐,修士可以一展壮志。”卡瓦纳修士早已猜中他们与法国皇室的渊源,一扬马鞭,长长叹道:“教廷意见纷攘,一派援法、一派通英,哪里轮到我们这些托钵僧决定。只可怜百姓罹此兵祸,不知何⽇才是个尽头。” 正说间,突然不知何处飞来两块飞石,来势又准又狠,卡瓦纳修士刚刚觉察到破风之声,车后那两匹骏马的臋部已然中石。马匹猝然受惊,双双抬起前蹄一声长鸣,开始朝前发⾜狂奔。它们本来是拴在车后,这一奔不要紧,连带着那两匹拉辕的骡马也惊慌不安,车子被这四匹畜生拉扯的东倒西歪,越转越快,眼见就有倾覆的危险。 卡瓦纳修士当机立断,把缰绳飞快地塞到杜兰德手中,喝道:“拿好!”然后一拍车辕,整个人如一头巨鸟飞了起来,三两跳就跃上了狂奔的两匹坐骑,腿双站在两鞍之间,任凭下盘如何颠簸,依然稳如阿尔卑斯山。他知道此时马匹倘若陡然收步,后面车子就会撞来,最后仍免不了是个车翻人死的结局,于是暗暗运起玄功,伸开双掌,分别笼住两个马头,两道劲气贯注而⼊。 须知畜生虽不懂人言,却也有七情六感,任凭它如何发疯,只消主人轻抚鬃颈,往往就平复下来,这是心有所感的缘故。卡瓦纳修士所练的是圣门正宗,气劲宽和柔慈,正如主人悉心呵护一般,这两匹畜生受了他的內劲扫过,惊惧立时少减,蹄子放缓下来。 这时突然又有三枚石子飞来,两枚分取双马,一枚直奔卡瓦纳修士后心而去。杜兰德叫声小心,卡瓦纳修士猛一后仰,石子堪堪擦着鼻尖飞过。那两匹畜生刚定了心神,此时又中一记,不由得又开始狂奔起来。大车在其后“咣咣”摇摆不定,一侧车轮数次滚出崖边,亏着杜兰德控住笼头才勉強回来,惊险万分。 这时又有石子连连飞出,卡瓦纳修士大袖一卷,使一招“参孙贪天”把石子全卷⼊袖中。他情知若不找出发石之人,便会处处受制,扭头大叫一声:“断缰绳!”杜兰德如梦初醒,伸手拔剑,才想起佩剑尚在行囊之中,他双手紧扣缰绳,腾不出空。正在危急之时,一声尖利哨音突然响过,赛戈莱纳“唰”地飞过车辕,寒光一闪,缰绳立断,旋即跳回车上,前后不过一瞬之间。 杜兰德又惊又喜,想不到赛戈莱纳在紧要关头竟能领会意思,救下大车。前面二马没了大车牵系,愈加奔如烈火。在这崎岖山路之间收不住蹄,前方陡然一个急转,它们霎时四蹄踏空,竟飞出崖边数丈,划出一道弧线跌⼊深⾕。两头骡子被惊马缰绳绊住,本已收住蹄子,也硬生生被一发扯了下去。只听山涧间传来数缕嘶鸣,随即寂静无声。 卡瓦纳修士早跳下马背,双臂架住车辕,使出对付阿尔帕德大王时的“扫罗回头”把车子去势带去一旁,免得一头冲下去。只见大车在路上滴溜溜转了数圈不停,掀起无数烟尘,一直转到崖边,方才停住,半个车⾝悬在外面,摇摇 ![]() 杜兰德急忙横抱布朗德诺,抓起行囊跳离大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卡瓦纳修士收住招式,面⾊泛红,头顶热气腾腾,可见刚才耗力甚钜。他与杜兰德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阵悚然后怕。只有赛戈莱纳在一旁笑嘻嘻,浑然不知凶险,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游戏。 忽然头顶传一个人声道:“不愧是教廷弟子,这一手力阻千斤的手段着实利害,佩服佩服。”两个人急视去,看到来路上站着一位锦袍男子,这男子三十余岁,肤⾊⽩皙,一头油亮卷发⾼⾼翘起,十分轻佻, ![]() ![]() 这锦袍男子道:“适才小可随手丢些石子顽耍,不想惊扰了几位车驾,实在是心中有愧。”言罢右手横 ![]() 锦袍男子面容微讶,用手捏捏胡须,道:“想不到我竟如此有名么?”忽又展颜笑道:“爵爷你是法王卫士,认出我来也不⾜奇,说不定你我在某次舞会还有一面之缘哩。”卡瓦纳修士悄悄问杜兰德:“莫非他就是那个‘弑⽗者’奥斯特豪特?”杜兰德鄙夷道:“不错!”眼神愈加凌厉。 这奥斯特豪特本是英格兰一代名将黑太子之后,是黑太子儿子理查二世与一苏格兰少女私生所生,因此不能⼊嗣皇室谱系。理查二世给他封了个王子的虚衔,却无封邑;英格兰皇室纹章本为三头侧⾝横面狮,他只得用一头。奥斯特豪特乐得终⽇游 ![]() ![]() ![]() ![]() 后来理查二世与表弟亨利波林布鲁克互起龃龉,奥斯特豪特不知何故站到了叔⽗这边。一番争鼎之下,理查二世大失所势,竟被自己这私生子亲手杀于兰开夏郡。亨利波林布鲁克即位为亨利四世,遂有兰开夏王朝——因此奥斯特豪特又得了个浑名叫“弑⽗者” 有了这层关系,奥斯特豪特之与英王,向来听调不听宣,如闲云野鹤,来去自由。他在英法战争中曾几次出手,斩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法人无不大感头疼。此时他竟出现在科德雷尼斯波,显然又是应英王之请,其意图昭然若揭。 杜兰德上前一步,大声道:“豹王子屈尊来此,也是为了《箴言》吧?”奥斯特豪特拍拍巴掌,大笑道:“不愧是骑士中的楷模,说话好生痛快。不错不错!我正是为此而来。”杜兰德道:“那冒充乌基尔山贼的大王,想来也是你的手下!”奥斯特豪特耸耸肩,不屑道:“他们只是英王麾下一批不成器的奴才,本王子可不会与他们为伍。不过若非那些奴才在菲兰尼亚截获你们,我倒也不易追踪到此哩。” 杜兰德道:“既然王子殿下知我来历,便该知道我宁愿战死,《箴言》是不会 ![]() ![]() ![]() 奥斯特豪特打量了一番这托钵僧,回道:“这位莫非就是杀败铁斧开山斯托尔克的修士?”此时杜兰德和卡瓦纳才知阿尔帕德大王的本名,卡瓦纳修士划了一个十字道:“正是在下。”奥斯特豪特道:“耶圣曾言:扇吾左颊,予其右颊;夺吾外袍,予其衬衫。修士既然笃信天主,如何忘了这番话呢?我如今只要《箴言》,衬衫阁下可自己留着罢。”说完放声大笑。卡瓦纳修士道:“王子殿下要取人 ![]() 这时奥斯特豪特⾝后闪出一名女子。这女子一⾝波希米亚风格的斑斓长裙,头上 ![]() ![]() ![]() ![]() 他们二人说的是波希米亚土话,别人纵然听不懂,也知不是好话。布朗诺德躺在地上,低声对杜兰德道:“老爷,你们不要管我,快走才是。”他知道自己形如废人,当此強敌,必是个累赘。杜兰德冷哼一声:“纵是英王亲临,我也不会露背与敌。” 那女子与奥斯特豪特调笑了一回,转头忽然看见赛戈莱纳,这金发少年眼睛“骨碌骨碌”转动,正好奇地望着自己,极是灵动,不由笑道:“这位小哥儿生的倒俊俏,来,过来让姐姐欣赏欣赏。”说罢伸出纤纤⽟手招呼,赛戈莱纳大喜,飞⾝上前,⾝法迅捷,倒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那女子没料到他来势如此之快,两只小手转瞬已经抱住自己腿大,咯咯笑道:“这孩子看不出,倒是个风流种子。”她哪知赛戈莱纳天真烂漫,脑中全无男女之防,只是看她环佩闪亮,好玩心起罢了。 奥斯特豪特伸手去摸赛戈莱纳头顶,赞道:“好少年!好眼光!”杜兰德喝道:“赛戈莱纳,回来!”赛戈莱纳听到呼喊,面露不情愿之⾊,末了还是松开女子,悻悻跳了回去。女子道:“等下作完事情,王子不如把他赏给我。”奥斯特豪特道:“你不要见⾊心起,辜负了我一番情意。” 杜兰德见二人旁若无人,只是打情骂俏,按捺不住怒气,子套长剑喝道:“要来战,便来战,如何这许多废话!”卡瓦纳修士连忙握住他手腕,示意他不可轻易动武,伤了元气,俯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杜兰德连连点头,竟朝后退去。 突然一阵山石哗啦哗啦滚动,四条人影跃过来堵住退路。这四个人一⾼一瘦一胖,还有一个侏儒,⾝上⾐着俱是百⾊补丁拼凑而成,细眉直鼻,表情都是一般的木然,依稀有几分蒙古⾎统。 卡瓦纳修士眼神一凛:“波兰四凶!”这四人出⾝华沙,原是一胎所生,体态却是迥异,据说还是蒙古人遗留下来的⾎脉。四凶专好残杀,有时甚至闯⼊贵族庄园城堡大行杀戮,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古怪武艺,从来四人联手合击,极有威力。汉萨同盟、条顿骑士团及诸公国多次悬赏缉拿,亦无可奈何,在中欧是人人闻之变⾊的狠角⾊。想不到他们也成了豹王子的随从,今⽇之局,比在菲兰尼亚更为艰难。 奥斯特豪特子套细剑,指甲轻弹剑⾝,发出清脆声响,宽慰道:“你们莫怕,没我的命令,四凶便不会出手。我这个人一向崇尚公平,最重道义。你们任一人只要能打败我,便可全员安然离去,我绝不阻拦。” 卡瓦纳修士冲杜兰德示意了一眼,举步向前,平举木杖道:“那么便由在下与王子殿下过得几招罢。”奥斯特豪特大喜,他浸 ![]() 卡瓦纳修士不复多言,手中木杖少顿,一上来就施展全力。杖法古拙,运转缓滞,似是杖头垂着万钧铁铊,沉重至极。奥斯特豪特振剑 ![]() ![]() 奥斯特豪特立时明⽩单凭一个“快”字,只会输得更快,便换了一套威尔士剑法,劲气 ![]() 奥斯特豪特连连抢攻了五、六次,仍不能攻破,忽然跳开圈外,喝道:“原来阁下竟是马太一系!”卡瓦纳修士气定神闲,却不露一丝破绽,缓声道:“正是,殿下好眼力。” 昔⽇耶稣传教之时,感于人心不古,谤主⽇盛,曾亲率十二门徒前往加加利山。耶稣到了山顶,看到风轻云澹,长天寥廓,一时间福至心灵,哈哈大笑,遂就地布道,敷衍神学,讲授八福八喜,给每个门徒各传了一套福音武学,以裨人心,合称登山宝训。后来彼得开创教廷正宗,把这十二套福音许为护教神功,各有一脉相传,以拱卫圣座。十二分系代代相传,号为“护廷十二使徒”绵延至今,屡次拯教廷于危难。 奥斯特豪特于此节知之甚详,因而疑道:“登山宝训是镇廷之宝,传承极严,一代只传一人,且非教廷直系神甫不能修习,你区区一个托钵僧团的修士,如何能有这份功力!”卡瓦纳修士淡淡笑道:“倘若阁下胜了,自然便会知晓。”手中木杖依旧挥舞不停。 马太其人木讷少憨,在十二门徒中号称敦厚第一。耶稣因材施教,便传授了他一套古朴凝重的武功,这套福音武功讲究以慢打快,后发制人,不求招式奇巧,纯以精深內劲御敌。是以马太一系在宝训中虽非克敌制胜的翘楚,却守御最稳,最能立于不败之地。 只听得山路之上剑风呼呼,杖势团团,就连风啸⽔声亦被庒了下去,眼见⽇头渐西,两个人影兀自争斗不休。奥斯特豪特久攻不下,奋力 ![]() 奥斯特豪特剑法忽变,大开大阖,涌出无限气象,如朝⽇初升,金光万道。杜兰德一旁见了,不噤面露敬佩神⾊。仅凭剑法中的恢弘气势就能猜出,这是亚瑟王传下来的圆桌剑法,若以骑士正宗而论,尚在十字剑法之上。圆桌剑法向来是英格兰皇室不传之秘,非皇族不传。杜兰德在场战上颇见过几个英格兰贵族使过,但跟奥斯特豪特一比,无论气度威力,那真是霄壤之别。 卡瓦纳修士亦知圆桌剑法的利害,更不惊慌,杖法依旧。嗤嗤数声,奥斯特豪特的剑尖终于穿过气阵,刺穿了卡瓦纳修士的袖子。卡瓦纳修士回转⾝子,右手去拍奥斯特豪特左肩的双子宮星命点。依天象而论,人体以⻩道十二宮分割,每宮俱有星命之点,十二宮共有一百四十四个星命点,就是人体周⾝一百四十四处要害。左肩属双子左宮,星命点与心脏狮子宮息息相通,⾼手过招若被拍实了,轻则吐⾎,重则⾝亡。奥斯特豪特不敢托大,连忙撤回细剑,肩头微缩,眨眼间避过拍掌,下盘顺势朝卡瓦纳踢去,俨然是奥斯曼亲卫搏击术的招式。 这几下连打带消,博采数家武学之长,不愧是一代⾼手风范。 从场面上来看,奥斯特豪特略占上风,只是始终不能彻底钳制卡瓦纳修士。教廷素以传教为己任,故而极重韧劲,是以教廷內功以气韵绵长著称,卡瓦纳修士修炼的马太一系更精于此道。时间一长,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但卡瓦纳修士以籍籍无名之⾝,竟能与名満欧罗巴的豹王子 ![]() 那波希米亚女子在一旁见奥斯特修特一时不能得手,暗暗着急,遂从怀中掏出一把七弦琴。她亮出乌亮指甲,轻轻拨动,一串弦音 ![]() ![]() 杜兰德怒道:“兀那妖女,休要旁施暗箭!”那女子轻启红 ![]() 波兰四凶虎视眈眈,布朗德诺与赛戈莱纳俱不能战,杜兰德确实不能孤注一掷与艾比黛拉争斗。艾比黛拉算准了这一点,便挤挤眼睛,捉狭道:“爵爷既不来怜惜奴家,那奴家可要继续弹哦。”手中拨动琴弦不断,阵阵魔音送⼊在场众人耳中。寻常人听,不过是媚妩之乐;只苦了卡瓦纳修士,这魔音 ![]() ![]() ![]() ![]() 奥斯特豪特精神大振,圆桌剑法源源不断,庒制之势顿成。卡瓦纳修士勉力支撑,一壁要与強敌折冲,一壁还要提防魔音⼊脑,束手束脚,被奥斯特豪特连连 ![]() 四百年前,德意志皇帝亨利四世为求教廷宽宥,在卡诺莎城堡⾚⾜披毡,立雪三⽇,才蒙得格里⾼利七世教皇赦免,教廷风光一时无二。卡瓦纳修士施出此招,一来是巩固下盘;二来是暗示奥斯特豪特,纵然你是皇亲贵胄,亦要服于教廷之威。 奥斯特豪特自然知道这个典故,轻蔑一笑,手中越攻越快,艾比黛拉的琴声亦一阵紧似一阵。当此关头,一声哨响忽地加⼊战团。这哨声清越,如啂燕初翔,响彻山⾕,一时琴哨合鸣,音律和洽无间,煞是动听。若给外人听了,只道是两位乐友⾼山流⽔,心意相通。艾比黛拉却暗咬银牙,哪里有什么知音,这哨声一⼊,恰好能弥补魔音切断之处,等若冲淡摄敌之能,再难搅 ![]() ![]() 那边厢卡瓦纳修士没有魔音牵制,心无旁骛,逐渐又将劣势扳了回来。圆桌剑法与马太福音一攻一守,依然是一个五五对分的局面。 奥斯特豪特没料到这个其貌不扬的托钵僧如此难 ![]() ![]() 卡瓦纳修士极有涵养,此时也遏不住怒气道:“原来说好单打独斗,你们竟说话不算!”奥斯特豪特长笑道:“誓言云云,无非浮云而已,堂堂活人,岂能被这些陈腐教条拘束。人生在世,终究是要随 ![]() ![]() ![]() ![]() 波兰四凶开始时缓缓而行,旋即突然速加,四人立时分作左、右、上、下四路,⾼攻上路,瘦攻左路,胖攻右路,侏儒贴地朝着下三路滑来。这一势极象当年蒙古西征,铺天盖地,任敌人再強,两手总难敌这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有多少前来讨伐这四凶的英雄豪杰,都死于这招手上。纵使杜兰德十成状态,亦难逃一劫。 杜兰德从怀中抄出一本灰⽪古书,冲⾝侧深崖一扬,厉声道:“你们再靠近半步,我便将《箴言》丢将下去!”奥斯特豪特见状,连忙喝止四凶,原本动如脫兔的四凶说停即停,静如处子——他们四人确是处子,只因降生时便是天阉。卡瓦纳修士趁机退回到杜兰德⾝前,他们三人皆立在崖边,背后深涧,⾝前六名敌人呈半圆状围住。布郞帕德躺在地上,心中着急却无能为力,嘴中只是英狗、英狗,怒骂不休。 奥斯特豪特听的厌恶,飞起一脚,踢中他咽喉金牛宮哑⽳,布郞帕德顿觉⾎ ![]() 他将那书又递远数寸,道:“卡瓦纳修士,你我萍⽔相逢,此事本与你无关。我主仆二人已决意与此书同归于尽,你快快走罢。”卡瓦纳修士取下 ![]() 奥斯特豪特捏捏胡须,假意赞道:“两位急公好义,本王子是十分敬佩的。这位修士,你不妨听了爵爷相劝,尽可离去,本王子不会阻拦,谁愿多树敌手呢。”卡瓦纳修士正 ![]() 杜兰德知道,惟有这个办法,方能说服卡瓦纳修士离去。他纵然是不愿,也需顾及那少年生死。 奥斯特豪特知道这人武功绝強不在自己之下,又怀疑他是马太福音的正宗传人,怕不与教廷⼲系重大,于是乐见少去一个劲敌,也不加阻拦。卡瓦纳修士听了杜兰德的话,知道这爵士已有必死之心,面上虽无表情,双手却微微颤动,只把赛戈莱纳揽⼊怀中。 奥斯特豪特示意四凶闪开一条路来,卡瓦纳修士带着赛戈莱纳朝外走去。方行了数步,奥斯特豪特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狞笑,他⾝旁艾比黛拉突然发难,长鞭挥去,直取赛戈莱纳,四凶亦瞬时而动,攻向卡瓦纳修士。 杜兰德虽知豹王子并非信义之辈,却没料他竟翻脸翻的如此之快,连忙⾼声示警。这一举动,早在计算之內,四凶和艾比黛拉的举动,正是要昅引他的注意力。杜兰德只这一片刻分神,奥斯特豪特已经冲至跟前,露出森森⽩牙笑道:“爵爷,代我与上帝问候哩!”一手早抢过书来,噗嗤一剑刺穿 ![]() 那边艾比黛拉挥起长鞭,本 ![]() ![]() 卡瓦纳修士情急之下,体內圣功流转如火,腾然跃起把少年接住。脚下八道凌厉掌风已然涌来,卡瓦纳修士本来⾝势已沉,恰好一鞭挥到,他当即右脚尖点了下棘刺鞭尖,借力又是一跃,试图跳去山路之上。 奥斯特豪特喝道:“书已到手,不必留下活口了!”留了细剑在杜兰德 ![]() ![]() 二掌相对,两股威力无匹的劲道轰然相撞,其力催金断石。只听得闷闷一声轰鸣,奥斯特豪特浑⾝剧震,踉踉跄跄退了六步,背心靠在峭壁之上方才站定,嘴角流出一缕殷红鲜⾎。他没料到卡瓦纳这一击威力竟至如斯,自己四 ![]() ![]() 奥斯特豪特暗叫侥幸,心想那修士总算除掉了。他強庒体下內翻腾,看书卷尚捏在自己手中,心下大定。四凶与艾比黛拉此时纷纷围过来,奥斯特豪特刚 ![]() 奥斯特豪特走向前去,疑道:“你死到临头,何故发笑。”杜兰德吐出一口⾎⽔,道:“我笑你这弑⽗者辛苦一场,却还是作茧自缚,一无所得。”奥斯特豪特生平最恨别人提这绰号,面⾊不噤一变,怒道:“那秃⽑修士和小 ![]() 艾比黛拉从怀里拿出火折,四凶就近扎了一束枯枝点燃。奥斯特豪特让火把凑近,急切切把手中的古书翻开,这书封面⾎红,却看不清字迹,內中密密⿇⿇写満拉丁文。奥斯特豪特虽不知此书是特兰斯万尼亚城堡主人的遗物,却明⽩希波克拉底一个古希腊人断不会以拉丁文写作。他气急败坏,一脚踏到杜兰德 ![]() 杜兰德道:“我自知武功低微,早已将《箴言》托付与卡瓦纳修士,自己蔵的却是别的闲书。”奥斯特豪特这时才明⽩,刚才杜兰德以书相胁,托孤于卡瓦纳修士,不过是以自己 ![]() 奥斯特豪特不待他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奔去崖边,俯⾝去张望。但见脚边山风横起,峭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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