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驿站是张一弓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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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远去的驿站 作者:张一弓 | 书号:43097 时间:2017/10/31 字数:65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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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暑假期満,姨⽗一回到省城现代中学,就给表哥——他的⼊![]() 那一年,贺爷只不过四十多岁,还没有出现任何“小老汉”的迹象,⾝⾼仍旧是五尺四寸,膀宽 ![]() ![]() 邮局却没有把这封回信送到表哥手中,而是送给了十分关心姨⽗动向的李紫东亦即刚刚上任的李区长。李紫东找到贺爷说:“雨顺兄,你果真有个好儿子啊?”贺爷听见别人夸儿子,眉⽑就一扬一扬地打开了话匣子:“这娃子从小聪明,只是太淘气!你难道忘了,他早先在你家私塾里读四书、五经,袖筒里倒是蔵着弹弓。⿇雀在屋檐下嘁嘁喳喳,吵得人心烦。他稳坐不动,只是眼神从书上移开,向窗外一扫,一拉弹弓,⿇雀就应声落地,连翅膀也顾不上扑棱一下。” 李紫东说:“对,对,他还用弹弓打掉我家屋脊上六个兽头哩!” 贺爷说:“我要打他的手板子,你咋还护着他哩?你说,不敢打,不敢打,你只看见他耍弹弓,咋忘了他还写得一手好字?娘娘庙的碑文就是他十二岁上写的哩,打了娃的手,王⺟娘娘不依你!”“对,对!”李紫东说“他写那‘紫气东来’,还在我堂屋挂着哩!” “他十三岁那年,我送他去洛 ![]() ![]() ![]() ![]() ![]() 李紫东替他说:“对,对,他去南坡,两 ![]() “你还夸他文武双全哩!”贺爷哈哈大笑“他出去上学这些年,个头和学问都见长了,只是有点儿坐不住,今天要卧轨请愿,明天又要上街行游,还是个领头的。可也难怪他,老蒋不放一 ![]() ![]() ![]() “老好!”李区长急忙接过话茬儿“大公子眼下又大有长进了!” “你又要夸他不是?” “咋能不夸?大公子不打狐狸了,又要打狗哩!” “哟嘿,他打啥狗哩?” 李紫东把信 ![]() 贺爷看了信,脸就涨成了猪肝的颜⾊。 李紫东说:“敬爱的小老汉,你也别生气了。大公子还给他⽗亲大人留着情面哩,你还算是个泥⽔匠,比狗強多了,补你的窟窿吧!” 贺爷半晌憋出来一句话:“你等着,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 姨⽗收到“小老汉”署名的家书一封,信中说,就算是世上所有的狗都咬人,就算是你娃子一竿子打尽世上所有的狗,也绝对成不了武松。为了不让今⽇之教育为我家培养出一个奴隶或奴才,也不要培养出一 ![]() 这封信是姨⽗被士兵撂进洹河里以前收到的。他知道祖⽗是前清秀才,看来⽗亲也得到了祖⽗的真传,从⽗亲回信上着实领教了一个团总不仅会耍 ![]() ![]() ![]() 当然,他不会知道,他必须为“打狗”兼论“泥瓦匠”的宏论付出代价。 一九三六年,共中豫西工委派姨⽗回家乡开展⾰命活动。二十一岁的职业⾰命家眼看到了久别的故乡却不敢贸然回家。坡底镇就在李紫东区长治下“敬爱的小老汉”还拿着瓦刀把着贺家大门呢!介绍他⼊ ![]() ![]() 天渐渐黑下来,他钻进一个土地庙里避雨。土地爷已经在六年以前他回家度假时领着“易俗社”的伙伴砸碎了,只剩下一只脚,使他还可以靠在土地爷的脚趾头上整理思绪。但他恍然看见了自己当年写在庙墙上的另一篇檄文:“一座泥胎,二目无光,三餐不食,四体不勤,五官发呆,六神无主,七窍不通,八方上供,要你何益哉?”接着是“嗵”的一声。然而,眼前最迫切的问题是“打狗”兼论“泥⽔匠”的檄文,将会使他在⼊村以后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就是一个最彻底的共产主义战士,也会暗暗思念不属于共产主义的生⾝⽗亲。何况,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在理论和策略上的失误,心中充満了对一个“敬爱的小老汉”的思念和內疚。 一位老资格的 ![]() ![]() 给姨⽗讲了这个故事的,就是这个“童灼”亦即贺爷上中学的同桌。 “你咋说你爹是个啥子‘泥⽔匠’哩!”童灼说“他明明在县府政那个家国机器上为咱捅了个窟窿,你咋说他只会补窟窿!你要好好学学列宁的《论左派幼稚病》。”童灼还说“你知道吗?你的⼊ ![]() ![]() 村镇里传来狗叫声,那常常是狗们深夜求偶的叫声。姨⽗听起来,狗们都在愤愤然发出不平之鸣。他想对狗说,请你们不要用这种方式向我表示议抗好吗?你们这样大喊大叫的,不是在我没有找到栖⾝之地以前就向反动出派卖我吗?我已经承认,你们并非都是咬人的恶狗,你们当中也不乏守着穷家打也打不走、饿着肚子还要为穷家主人看管门户的好狗、忠义狗,这还不行吗?糟糕,你们就是再好不过的狗,也不能把李紫东李老先生跟你们列为同类不是?天哪,我怎么向李叔李老先生作出解释,怎能以绝对真诚之心向他说明他与你们之间的最杰出者也有着 ![]() 他走得太累,也想得太累,在倍感凄凉的土地庙里百倍警惕而又混混沌沌地打了个盹儿,就在他上眼⽪刚刚挨着下眼⽪的刹那间,他被几双硬邦邦的大手一下子按住了。他来不及反抗,来不及像在洹河边上那样进行一次令人悦愉的“老乡见老乡”的对话,嘴巴一张,就被塞进了一团棉花,那是一团既未被轧花机轧过、也未被弹花弓弹过的生棉花团子。他向棉花团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却只咬烂了一粒棉籽儿,口中的空间一下子就被棉花团子撑満了,动弹不得的⾆头上庒着棉籽油的怪味;脑袋连同胳膊也被套在一个装粮食的大⿇袋里,那是一条装过绿⾖的大⿇袋,使他闻到了秋收以后才能闻到的那一种凉幽幽的清香;⾝上又被绑腿带打了几道箍。他所以认定那是绑腿带,是因为有几个宽宽的布卷儿如绷带在他⾝子上左 ![]() 他发现髋关节和膝关节还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可以使他作出“鲤鱼打 ![]() ![]() ![]() 他被斜扛在肩上登上一个台阶。他不能判断这是村镇中哪一个门前的台阶,保公所和“回舂堂”掌柜的宅院门前都有这样的台阶,而且相距不远。接着是推门的声音,铁门环叮当作响,那是一扇沉重的木门。隔着⿇袋,昏⻩的灯光向他扑闪着惊慌和疑问。绑架者好像把他当成了易碎的器皿“小心轻放”在冰凉邦硬的砖漫地上。他歪靠在墙上,感觉到了⾝边的网篮。这显然不是一次图财害命的绑架。绑架者悄然离去,脚步声嚓嚓地移向门外,嗵地关上了屋门。 周围只剩下铁板一块的寂静。他开始动员自己的全部才智解救自己,首先要把手解救出来。手背触到了冰凉的石头门墩,又触到了门墩上的棱角,便在门墩棱角上发力,磨擦手腕上的绑腿带,一下、两下、三下…手腕上热辣辣的,一条蚯蚓曲曲弯弯从手背上爬下来,黏黏地钻到了指 ![]() ![]() “你是啥人?”他问。 “不是啥人,是老狗!” 他心里一紧,接着就听到一个鼻子发出哼哼的声音,并认定是李区长的鼻子。 “李叔!”他在⿇袋里发话“怪我前些年少不更事,我向您赔礼道歉!” “你还记得我是李叔?你倒想听你说说,你打狗是咋着个打法?” “我回来是发动民众抗⽇,首先向您老人家赔个不是!”他在⿇袋里有力地勾了勾脑袋以表示由衷的歉意“请你打开网篮,我从洛 ![]() “娃子,是狗⽪筒子?” “不,不,是口外的羔⽪筒子!” “咋没剥下几张狗⽪?” 他听得出,李老先生的口气已经趋向缓和。 “李叔,请你消消气,我们的列宁同志已经批评我了!” “啥子?”李老先生取下套在他头上的⿇袋“你说啥子?” 他眼前一亮,认出这是染坊里的仓库。他又陡地愣住了。他看见“敬爱的小老头”正神情威严地坐在一把罗圈椅上定定地瞅他,就喊了一声:“⽗亲!” 泪⽔从⽗亲的眼眶里漫溢出来“你娃子还知道我是⽗亲?” 李老先生却在问他:“你刚才说啥李宁,谁是你的李宁?” “是列宁,俄国人。他说我害了左派幼稚病。” “嘿,你啥时候又去留洋了,还叫俄国人管着?” “我的网篮里有一本列宁的书,都在书上写着哩!” “我倒要问问你,娃子,”贺爷揷话说“列宁咋说你了?” “列宁说,‘亲爱的左派共产主义者,你们为什么会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情,只是因为你们对⾰命的口号背诵得多,死记得多,而思索得却很少。’列宁同志还说我那封信是‘夸夸其谈,这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特 ![]() ![]() 李紫东对贺爷耳语说:“他们的列宁不赖!” 贺爷却有了隐忧“娃子,列宁咋叫惩罚你了?” 姨⽗说:“你们把我装到⿇袋里,还不是惩罚!”他又来了一个“鲤鱼打 ![]() ⽗亲瞥他一眼“你娃子又上劲儿了不是?” “我还真没想到这是列宁的意思!”李老先生拿起一把镰刀“雨顺兄,咱俩就向他们的列宁替他求个情吧!”他“噌噌”地割断了绑腿带“你也别怪你们的列宁罚你,你在韩城一露头,就有人瞅见你了。我跟你爹要不派人这样抬着你,还真怕别人抢先把你抓走了!再说,你爹不过是想吓吓你,这样抬着你走,也叫你省点儿力气不是?” 贺爷说:“还不看看你妈去,她想你把头发都想⽩了!” 二十一世纪第一个舂天,我去京北木樨地部长公寓看望八十六岁的姨⽗。我看见两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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