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楼是刘心武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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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栖凤楼 作者:刘心武 | 书号:42147 时间:2017/9/26 字数:113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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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那是卢仙娣的惯技。她需要同野丁一起找到“失踪”了的雍望辉,她便能说动一位有私车的朋友(其实严格来说连“ ![]() ![]() 他们就近去了一家麦当劳快餐厅。 卢仙娣嚷:“雍望辉请客!你把我们害得好苦!这一顿好找!你哪儿幽会去了?从实招来!” 野丁怪腔怪调地说:“幽会?他?哼,我可知道,他多半又是那个‘底层情结’作怪,访问他那些‘平民朋友’去了!” 雍望辉确有一种被人捕获的不快。但他既主要在那个“非底层”却也绝非“上层”的莫名其妙的“层次”里混,也便不能轻易得罪这些个人。再说卢仙娣见了面便说“有急事”他也多少产生了些个好奇心。能有什么非得把他卷进去的急事呢? 那个时间麦当劳里人不太多。野丁要了一客大号炸薯条和一大杯可乐,雍望辉只要了一杯热咖啡,卢仙娣要了一客苹果派、一客小号炸薯条外加一杯热朱古力,雍望辉一总付了款。 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下。 “究竟找我⼲什么?”雍望辉问。 “你还不知道吗?林奇的签证,还没拿下来!”卢仙娣耸起眉⽑宣布。 原来不过是这么一件事。雍望辉真不明⽩这有什么可惊惊乍乍的。 野丁开始讲所遇到的情况。雍望辉心不在焉地听着。啜着咖啡,雍望辉心想,怪了,林奇那样一个人,既然是那样的一种观念,怎么会不仅欣然接受西方资产阶级的钱,而且竟会为不能及时得到去西方的签证而着急,以至于发动卢仙娣和野丁来找他帮忙?也许,未必是林奇本人对此多么热衷。而是卢仙娣和野丁对林奇能否成行,都从各自的角度,有着若⼲急迫的企盼?… “你不是跟法国大馆使的文比参赞 ![]() ![]() “那是前一任。那前一任的驻华大使我也 ![]() ![]() ![]() “啊呀,求你点事儿,就这么难!”卢仙娣用餐巾纸擦着吃苹果派沾上碎渣的嘴角,一副很不以为然的表情。 雍望辉忍不住说:“我实在不明⽩,林奇不是最恨目前俗世芸芸众生,特别是文化人的堕落吗?所谓堕落的证据之一,便是对西方強势文化的屈从乃至膜拜,他是连国中小孩子跟人告别说‘拜拜’都深恶痛绝的呀,记得他还曾有一篇文章,提到现在的国中,连挂历上都净印些个巴黎铁塔、悉尼歌剧院什么的,并且甚至在偏远的农村茅舍里,都见到过这种挂历,当然是过时的,拿来贴在炕上,当护墙纸,令他感到触目惊心。他因此痛斥国人那‘商女不知亡国恨’的劣 ![]() ![]() 野丁惊奇地望着雍望辉,仿佛面对着一个外星人:“你怎么啦?你…怎么可以把不是同一范畴的事情,拿来相提并论呢?” “怎么不是同一范畴?”雍望辉还想争论:“林奇既然那样地鄙视俗世大众,那么他就应该以⾝作则,为俗世大众做个…首先是抵制西方的榜样!” “算啦算啦!”卢仙娣对雍望辉说:“你又来劲儿了!…你难道不懂,不⼊虎⽳、焉得虎子?当年霍梅尼如果不流亡法国,他后来怎么能成为伊朗政教合一的最⾼领袖?怎么能导领影响全球的‘绿卫兵’运动?…林奇此次赴法,意义一样的伟大!说不定,他离这儿远一点,倒有利于遥控这边的新理想主义嘲流!” “哎哎哎…你别扯上霍梅尼什么的,咱们不⼲涉别国內政…”野丁先对卢仙娣说,又盯住雍望辉说:“其实,打开天窗说亮话,谁不都是一样?不管说了些什么写了些什么,到头来,不都是一种‘话语策略’吗?林奇现在的‘不述而作’,也是一种‘话语策略’,当然,是一种⾼级策略…你那什么‘我的平民朋友’啦,‘直面俗世’啦,不也是一种‘话语策略’?我为什么写《林奇评传》?更是不得已的‘话语策略’!我不把我的论述推向极端,谁会注意我?!这个世界,什么空间都被塞満了!你,你的那些个朋友们,包括卢姐小,在我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居然就把这圈里的‘话语空间’都分割完了!居然一点儿都没给我留下!你们就那么贪婪!那么霸道!我怎么办?我只能是揭竿而起!我要‘撑竿跳’,像布 ![]() 野丁说到奋兴处,双臂不噤又扬向空中,附近的服务员望见吃了一惊。 雍望辉听了只感到气闷。 卢仙娣却摇摇雍望辉支在桌上托住腮帮的胳臂,笑着说:“你别太认真…这也是野丁他的‘话语策略’,对自己‘诛心’,诛得淋漓尽致,为的是获取強烈的‘文本效应’…其实,每一个人采取某种‘话语策略’时,他是不可能不调动起自己良知的…不管野丁他怎么把自己的‘P话’和《林奇评传》一下子踩咕成了如此不堪的东西,我却相信,他心底到头来是积淀着丰厚真诚的…我也是如此,你说我采取‘后殖主民义’的批评立场是赶时髦,我不想否认;可是,我心底里,确实是积郁着太多‘后殖民’所施予的伤害!…” 雍望辉让卢仙娣给说胡涂了。他望着周遭,这麦当劳不就是国美文化对国中的“后殖民”吗?那么,卢仙娣津津有味地吃着美式苹果派等“垃圾食品”究竟是深受其伤害,还是也在履行“不⼊虎⽳,焉得虎子”的原则呢? 他脑中飘过了王师傅,乃至于…老霍的面影⾝形,是的,他不能准确诠释他们…他更不能准确诠释眼前的卢仙娣和野丁…他能准确地诠释自己吗?…这是多么可怕的生存困境! “言归正传,”卢仙娣用手指拈起金⻩的炸薯条,在喂进嘴里以前,对雍望辉说:“你究竟能不能在林奇的签证上,给帮帮忙?” “我已经说了,实在爱莫能助…”雍望辉不得不问她:“你为什么这么热心这件事,难道你们两个人一块儿去?” “他去成了,我就也可能去,”卢仙娣咀嚼着炸薯条,直率地说:“那个基金会,有可能每年请这边一个文化人…林奇去成了,他会推荐我的!” 雍望辉故意说:“他恐怕会首先推荐《林奇评传》的作者吧!” 野丁说:“那当然不妥。我还不着急。卢姐小先去顺理成章。不过,我希望我的评传不仅能尽快在陆大出版,而且也能在港香和湾台出版…当然,我知道,林奇本⾝的书在那边也难销,恐怕一时不会有出版商能出他的评传;不过问了杨致培,他说,缩成几千字的文章,那边有的杂志还是会有趣兴的…陆大文坛最新风嘲嘛!…” 雍望辉喝完他的咖啡。野丁愿意到哪儿发就在哪儿发吧…他没意识到,这事居然跟他也有什么关系…可紧跟着他就听见野丁跟他说:“出书见刊的事,倒都不劳您帮忙…可是,我正联系的澳大利亚那边,我已经准备好了评传的英文摘要,问题是,还需要一封強有力的推荐信,这推荐信,当然——” 雍望辉这才知道不妙,他说:“难道你是要我…” 野丁点着下巴:“就是,这个任务‘历史地落在’您的肩上了!” 雍望辉急了:“你!岂有此理!…你知道我对林奇…跟你们的想法有很大距离!而且,在你那评传里,很可能,我是被你写成林奇的对立面的!…” 野丁笑道:“哎呀,这就是之所以请你写推荐信的缘由呀!这样的信一展现在人家眼前,才威力无穷呀!” 卢仙娣一旁帮腔:“对你,是举手之劳,何不成人之美?野丁跟我搜索了你一下午,他为的主要倒是这件事!” 雍望辉实在很不情愿:“举手之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野丁便从提包里取出那已用英文打印妥帖的推荐信来,⿇利地挪开桌上托盘,又用餐巾纸揩净桌面,将那信拍在雍望辉面前,并且还递上了油 ![]() 雍望辉一笑,抓过笔,看也不看,立刻签了名。野丁強调:“下面再签上英文拼音!”他便又照嘱签上了英文拼音,其实就是汉语拼音。 …他们出了麦当劳。卢仙娣宣称她还要去找能帮助林奇尽快获得签证的人。野丁说他“恕不奉陪”了。于是他们友好地分手。 雍望辉站在麦当劳门外,望着暂走一段路的卢仙娣与野丁的背影,卢仙娣的长裙下摆在风中朝后飘,两个人不知又说到什么,野丁又将长长的手臂朝上舞动… 雍望辉心中忽然袭来一阵強烈的情绪,类似于怜悯,也近似于酸辛… 活得都不容易啊! 44 那晚雍望辉回到他那城里的书房,开锁进门以后,发现有张显然是从门 ![]() ![]() 他找我有什么急事?这不是比卢仙娣他们找我更荒诞吗? 雍望辉很不痛快。特别是,他在城里的这个书房的具体地点,是相当保密的。这是一个胡同深处的杂院,在最后边,有很小的一个小院,里面只有他那么一间十二平米的小屋,他几乎是从不允许任何人到那里找他的,更何况邀人访问;起初他连电话都不安,后来因为 ![]() 难道司马山就不想想,我雍望辉能跟他 ![]() ![]() ![]() 雍望辉便把那写着一串电话号码的纸条儿扯得粉碎。 雍望辉怕司马山再来电话 ![]() ![]() 他不仅感到⾝心疲惫,而且头脑因一天中连受数种不同的刺 ![]() ![]() 司马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仅雍望辉永难将他弄清楚,就是跟司马山很接近的人,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将他弄清楚。 司马山跟韩 ![]() ![]() ![]() ![]() 他们这一对当年确实是自愿结合,并区也可以说堪称志同道合的夫 ![]() ![]() 可是,谁能弄明⽩,在眼下“赶紧得找到雍望辉”这一点上,司马山和韩 ![]() 司马山是急 ![]() ![]() ![]() ![]() ![]() ![]() ![]() ![]() ![]() 司马山和韩 ![]() ![]() ![]() ![]() 为什么司马山那天与雍望辉邂逅时,他不提出这件事来,并且还以 ![]() ![]() ![]() ![]() ![]() 司马山既锲而不舍,便活该雍望辉倒霉。 天黑净时,雍望辉仍在 ![]() ![]() ![]() ![]() ![]() ![]() ![]() 司马山劲使地敲击起那间小屋的门来。 45 崇格饭店有所扩大。老板哈敬奇将隔壁一间铺面房兼并了过来。那间铺面易过几次租主,最后一茬开的是茶叶店,因生意清淡,无法维持,终于关板;哈敬奇这一向生意却很火,于是便将其也租了过来,打开隔墙,与原有厅堂连为一体,重新装修,颇有鸟 ![]() 崇格饭店的兴旺,虽号称“郄”的林奇确是颗福星,不过他本人并不常来,真正带动起上座率的,倒是《栖凤楼》剧组及相关人士。在崇格饭店的墙上,有两幅装在镜框里的大照片,一幅是六十年代郄·格瓦拉访问国中时,弯 ![]() ![]() ![]() 这晚崇格饭店的生意照例不错,哈敬奇正喜滋滋地坐在酒吧台后边督阵,忽然见他哥哥哈敬尔走进了饭店,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 他知道哈敬尔为什么到饭馆来找他。他这哥哥,正如林奇所说,早已堕⼊了俗世红尘,而且属于俗不可耐的一流。这些年来,你看他净奔忙些什么啊,什么学历呀,职称呀,工资靠级呀,娶媳妇呀,养孩子呀,给岳⺟求医问药呀…为分到那么一套两居室的宿舍,又是跟几层的导领求爷爷告 ![]() ![]() ![]() 哈敬奇也劝过哥哥,一起下海“捞鱼”算了!哥哥却犹豫来犹豫去,前怕狼后怕虎,死伸不出脚。他起初开这饭馆时,人家问起哥哥“敬奇⼲啥呢?”哥哥竟未及答言脸先红,倒好像他弟弟成了“反动派”一样!后来,哈敬奇赚了些钱,给哥哥家送了一台二十一英寸的平面直角彩电去,结束了他们家多少年来还守着台十四英寸的黑⽩电视的乐娱方式。嫂子是当仁不让,道着谢⾼⾼兴兴收下了,哥哥呢,据说当天晚上失眠了夜一,第二天一个人跑到崇格饭店,硬把一千块钱的历年攒下的国库券塞给了哈敬奇,那其实也顶不上彩电的价儿啊;可哥哥不那样就于心不安,关键还不是觉着兄弟大了各是一户,不能⽩占便宜,而是心里头还总是觉着,弟弟哈敬奇的这钱是脏的!似乎是只有他拿的那种公家发下的钱才是⼲净的! 唉!哈敬奇也曾问过哥哥:“你当年不也是才华横溢的吗?怎么林奇能靠写文章成个名人,你就非得那么死 ![]() 最近哥哥他们单位开始推行“房改” ![]() ![]() 现在哥哥哈敬尔进了饭馆,径直朝弟弟哈敬奇走了过来。 哈敬奇想给哥哥一个微笑,却満脸肌⾁都不听使唤。哈敬尔脸⾊铁青地走拢吧台,他没注意到弟弟脸上的表情,却只觉得弟弟手指上那镶着碧⽟的金戒指晃眼。两个人 ![]() 两兄弟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整个饭馆里的种种声响,忽然在他们的耳朵里都被放大了,他们四十年来的手⾜之情,在一刹那间袭上了各自心头…倏尔那些声响,又忽然在他们耳朵里被推到了远处,于是他们冷眼相视,回落到现实。 哈敬尔拿出一纸借据,拍在吧台上,声调僵硬地说:“…这是借据,百分之十五的年利…我们俩都盖了戳子…还要不要去公证?” 哈敬奇心里拱动着一句:“可哥哥这何必…”然而这句没能拱出喉咙,他听见自己吐出喉咙的是更加僵硬的声音:“那好吧…我收下,不用公证了…” 两个人的眼光都往别处晃,可是都没马上改变位置。 “我走了。”哥哥对弟弟说:“再见。” “你走吧。”弟弟对哥哥说:“再见。” 哈敬尔就转过⾝,一步一步,匀速地走出了饭馆。 哈敬奇咬着嘴 ![]() 几分钟后,哈敬奇叫过给顾客送完酒的女服务员:“你去,把那相片给我取下来!” 那服务员一时听不懂:“什么?取什么?” 哈敬奇发起火来:“你没长眼睛吗?那个那个那个…就是那个相片!” 他指的是那张郄·格瓦拉的大照片。 服务员觉得很委屈,并且莫名其妙。不过她去取下了那张大照片,拿到吧台递给老板。哈敬奇接过来,立刻甩到了吧台下的空当里。 过了一会儿他又命令,把那张吉虹的大剧照也摘了下来。 恰在这时,饭馆的门被推至大开,《栖凤楼》剧组的一些人蜂拥而至,哈敬奇听见 ![]() 46 那晚印德钧长时间坐在电视机前,全家人都睡了,他还坐在陈旧的沙发上,被动地让荧屏上的画面输进他的视网膜。 他理智上也知道,这不是好习惯;不仅对⾝体有害,也是意志萎缩的征兆。 他多次提醒自己:不能这样浪费宝贵的生命。纵使现在单位里并没有什么事,需要他下班回了家还得 ![]() 忽然,荧屏上晃动的形象,给了他一个強刺 ![]() ![]() 那是一个严肃的专题节目,正介绍着某单位的一位优秀 ![]() ![]() ![]() 从电视上可以得知,金殿臣还是个统计员,不过他为了适应新形势的需要,已学会并能 ![]() 印德钧抓起茶几上的电话,给雍望辉打电话,拨了几遍,竟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节目播完了,接着播的是花花绿绿的广告。可是印德钧还是觉得应该让雍望辉知道这个节目;这节目也许还会重播,雍望辉一定要看看才好!…可是这家伙的电话怎么回事儿?坏啦? 隔了好一会儿,印德钧才想起来,最应该看看这个节目的,其实倒还不是雍望辉,而是司马山、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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