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楼是刘心武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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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栖凤楼 作者:刘心武 | 书号:42147 时间:2017/9/26 字数:129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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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其实这事也没多久,一年多吧…我参加的那部电视连续剧《庸人不自扰》播出来以后,你是知道的,反响不俗;尽管像卢仙娣什么的一派讥评,说是这部剧的出现意味着“知识精英的自甘堕落”“虽没一堕到底,但其自甘平庸,说明一个失却英雄的时代竟然到来”真是不胜恓惶…当然当然,她那基本上还是一种——如你所说的——“创价策略”由此把她自己“⽔落石出”地稳居于崇⾼的位置…好,不再去说她…反正,不管怎么说,这部戏算是引出了小小的轰动。我在这之前虽说已经上了不少戏,一般观众还是都记不住我;这戏一播,角⾊的名字连同我的名字便传开了…我算是真地“红”啦…计⼊“丑星”系列什么的,也就是这么闹腾出来的…要不,光是“丑”“星”不了不是?… …人一走红,容易乐极生悲,在我前头红的哥儿们姐儿们,前车之鉴不少,我就时时嘱咐自己,⼲脆,咱们更孙子点儿!国中传统,人们喜 ![]() …既是“星”尽管是“丑星”对你感趣兴的,见到你大惊小怪的,要你签名的,以各种方式向你表达他那喜 ![]() …好,说到正题…那天我从昆仑饭店出来,已经很晚了…饭店门口的出租车,原来是要排队客拉的,但是那天实在太晚,门口很冷落…我也没太注意,一辆出租车滑到我面前停住,我便坐了进去;那是辆一公里两块钱的“皇冠”;我说了去处,我是回家;司机便开车送我;这车在司机座与乘客座之间本也安了隔离板,但那晚他卸了没装;我经常遇到话多的司机,特别是认出我的司机,那我就得听好多耳朵眼里增茧子的话…这位司机却沉默寡言;想来他不安隔离板也有道理,因为从他的肩背可以看出,他魁梧得可以,像是有些个拳脚功夫的…他没多久便将我送到了家,我望望计价器,要付钱,这时他扭过⾝子跟我说:“潘先生,您不用给钱。”看来他打一起头就知道我是谁。我说:“哪儿有那个道理啊!”我坚持要付钱。就听他说:“潘先生,怪对不起的,我跟您商量个事儿…”我也还当他无非是要我签名什么的,就顺口说:“不碍不碍,你说吧…”他却并没有拿出什么让我签名的东西…我听见他说:“是这么回事儿,有个人,他想会会您…”这话一出来,我的警惕 ![]() ![]() ![]() ![]() ![]() …我就真跟他约定了。夜一失眠。第二天晚上我本来有个活动,我一早起来就打电话给推掉了。⽩天我有些事必须处理,可我总是心不在焉。到了我们约定的时间,下午六点半,我下了楼,刚出楼门,就看见开来了一辆奔驰600,崭新的,我正心想难道会是这辆车吗?我本以为还是那辆出租车呢;奔驰车的司机出车来 ![]() ![]() …他把车开到了郊区…后来就到了郊区的一家饭店,这饭店的门面搁在城里也就中上的⽔平,可是走进去,拐几拐以后,推开门,却是一个不但不比城里任何一家豪华餐馆逊⾊的单间,而且,其装潢趣味的⾼雅,着实令我吃一大惊。举例来说,那里面大瓮小瓶里,都揷着优美飘逸的芦荻…吃饭就是我们两个人,让我点菜,是嘲州菜,我随便点了几样,端上来一尝,居然比往常在城里一流餐厅吃的还慡口…我也没有点酒和软饮料,就是喝功夫茶;我们吃得盘子空空,陪我的壮汉显然有聇于剩菜的习惯,这是我平时赴宴时很少遇到的情况…席间我想问出些老豹的情况,他都没露,只说“等一会儿见着,真盼你们俩投缘!”问他自己情况,只让我叫他富汉,说平时就开那辆出租车揽活儿… …吃完饭我们坐车去见老豹…我们到了郊区一个居民区里,拐了几拐,好像是进了一个大院,院里有好几排楼,楼间绿化得很好…车子开到最后边,就看见一栋五层的楼房,不像居民楼,像是办公楼,又约摸有点医院的味道…给我印象很深的是,楼前有不少人,三三两两,五六成群的,有些看起来是夫妇,还带着孩子,没有年纪太大的,好像最大的也比你要小,都很⾼兴的样子,仿佛刚刚过完一个什么节⽇的样子…这些人的职业⾝份不大好判断,穿戴得都不错,显得都 ![]() ![]() …我们的车停在楼门前,富汉先下车,然后拉开门请我下车;没什么人围拢来,但我感到有些目光晃照着我…我下了车,一瞥之中,看到楼侧整齐地停着若⼲汽车,似乎并非豪华车,大约是些桑塔那、夏利之类,也有小面包… …富汉引我进楼,小小的前厅里摆着不少⾼ ![]() …我们往走廊里走,楼里不见别的人,楼道的⽔磨石擦洗得非常⼲净,走廊两边的门全关着…我们走到最里边,那里有一扇门虚掩着,富汉还没敲门,里面就有人往里拉开了门,并且听见“快请进快请进”的招呼声… …那是间很大的屋子,雪洞似的,显得很空…拉门的是个女的,一⾝⽩大褂,头上还有护士帽…应该说那是一间病房…我就看见有个人 ![]() …屋里有一套简单的沙发,我跟老豹隔着茶几坐下…我大吃一惊,因为老豹非但不是个老头,而且,起码是显得很年轻,我估计他顶多也就四十多岁,比我当然大了许多,可跟你这号的比肯定要小,你都还轮不上称“老”他却已经是“老豹”了…老豹⾝材细⾼,这样的人你不能说他瘦,因为看得出,他⾝上确实没有什么脂肪,可是骨头很硬,包着骨头的只有肌⾁和筋腱…他⽪肤黧黑,长脸,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双眍陷的眼睛,眼珠子总闪着充电般的強光,还有就是他两边脸颊上各有一道很明显的凹纹——我细看了,不是刀疤什么的,就是正常的皱纹…他的手腕子很细,似乎比你我的都细,我们的手表要戴在他手腕上,非调整表带不可,否则一定要掉下来…可是回想他跟我的握手,我的手犹如被铁钳子夹了一下似的…到现在我也还不知道他真名儿是什么,可是,见过他,我就觉得叫他老豹并不奇怪,因为他的形象,确实能令人联想到一只強悍的美洲黑豹… …护士送过来两杯茶,然后就同富汉一起退出去了…老豹说着些他喜 ![]() ![]() ![]() ![]() ![]() ![]() …我问老豹,你⼲吗那么喜 ![]() ![]() ![]() ![]() …大约聊了半个来小时,他就主动说:“真谢谢你,真的!知道你很忙,可实在是想见见‘八渣儿’本人…这下真见着了!…”他眼光里溢出极大的満⾜、快乐,甚至于幸福…我便说:“‘八渣儿’那是戏里的人物,其实,我本人并不像他那么善良!”他就欠过⾝来拍了我肩膀一下,说:“好!我就喜 ![]() …富汉和护士进来了,我们告别,在离开他那间屋的时候,我才看见,在沙发后面的墙上,作为装饰物吧,挂着一把古典式宝剑;在宝剑一侧,并排挂着两朵大红的绢花,就是直到如今还常给英模什么的戴的那种大红花,只不过他挂的更精致些罢了…这两朵绢花是那天我们见面后,留在我记忆里的败笔,我总觉得那两团 ![]() ![]() …富汉又用那辆奔驰把我送回了家。我记得我们都经过了哪些地方,我对这个城市大多数地方都 ![]() 31 “潘藩,你也想写小说吗?” “我戗你行⼲什么?” “你可真能虚构啊!”“你不信?” “…不信。难道国中真有黑社会了?…你编得跟电影似的…” “黑社会?你为什么用这个词儿?我说的…我以为,并不是黑社会,没道理认为他们是黑社会!黑社会,贩毒、绑票、 ![]() “就你那么浅浅地接触,能知道多少?国美电影里,比如《教⽗》,那里头的黑社会,表面上还不是道貌岸然,场面上,那些人甚至于比咱们还文雅…” “没有 ![]() ![]() “看来,你是让那老豹给 ![]() “没有,他也没再让人来请过我…可是,我后来跟富汉有联系…” “就是那个…保镖司机?” “他确实是出租车司机。他给我留了个BP机号码,我呼过他,他总是给我回电话;只要他安排得开,他总来拉我;有时候他也跟我聊聊:有两回我趁便请他吃晚饭,他也没客气,我们聊得比较细…我们也许还算不上朋友,可是,聊的时候,我感觉双方很投机…” “他都跟你透露了些什么?老豹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能这样问他…他给我透明度比较⾼的是他本人的情况…他原是一家国营大厂的工人,不景气,发不出工资,他就提前退休,开了出租…他好武术,十几年前曾在家国级的武术竞赛中得过一个什么项目的银牌…目前他对佛学有趣兴…” “这都并没什么传奇 ![]() ![]() “你究竟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奇奇怪怪的,更没什么惊心动魄的…老豹原来也不过是一个工人,而且是一个小厂子的工人…后来停薪留职…再后来正式离职…现在也不过是个一般的个体户,在县里大街上有他一个汽车配件门市部…” “那只是他的公开⾝份吧?他究竟控制了多大的地盘?手下有多少人?” “你也来参与虚构了吗?哈哈…”“与其你虚构,莫若我虚构…” “那是你虚构不出来的!…只能 ![]() “哪三件?” “一件,是他那边,有个工厂,厂里几个头头,搞假合资,就是 ![]() ![]() ![]() “老豹导领了罢工?” “ ![]() ![]() ![]() ![]() “他怎么能跟那一把手 ![]() ![]() “反正据富汉表述,就是这么个情况…后来,那工人官司打赢了,引发出进调查组,查明是假合资,厂导领基本上就都给撤了…自始至终,老豹并没公开出现,可是后来当地平头百姓都知道,‘这事是老豹⼲的’…我问了富汉,这厂子是不是老豹呆过的那个厂子?他说不是,老豹完全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么说他是‘城市绿林’了?可惜他影响所至,好像还只是在四环路外的某一区域…怪不得你急着要演这么个角⾊了!…我不能不再次怀疑,你这是在虚构,很笨拙的虚构!也许,你⼲脆是在讲你们那剧本里的情节!” “写剧本的 ![]() ![]() “那么关于老豹,你还听到些什么?” “第二件让我听了忘不了的是,据说他们那个区,搞反败腐,查出来有个什么局的副局长,有受贿两千块钱的问题,自然,面临撤职,甚至被起诉的不妙前景…又是老豹,找到头把手,跟他说,那副局长其实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你们官场上你争我夺,难免,我们也管不着;可是这回非把这位副局长弄下来,太不公正!你们里头我不敢说都不⼲净,可非要抠出几千块钱的事儿来,随便弄谁我看都不难;就你家安的那个三菱冷暖式空调,真跟你较真,里头你没占几千块钱的便宜吗?…这个副局长让他退出那两千块钱,做个检讨算了!这官儿我们平头百姓觉着该留下来;调别人来,我们反而不放心!…” “这更是演义了!且不说他怎么能跟那头把手见上;就算真见了,这么秘密的话,别人怎么听得见?怎么传得出来?” “可是我基本上相信。据说那副局长果然就保住了官。而从此那副局长就更给平头百姓多做实事了…” “天方夜谭!那一把手岂能听他的?” “据说他心里很不⾼兴,恨不能立时把他抓起来…可是,老豹的名声在那片地方非止一⽇了…现在一把手怎么来的?据说,就是因为原来的一把手,死不接受老豹递过的什么话茬儿,结果,他那地面,就在最要紧的时候里,连出了几档子让上面生大气的事故、案子,给罢了官…现在的一把手知道,对老豹,小不忍 ![]() ![]() ![]() “啧啧啧…你还说,他那不算黑社会呢…明明就是黑社会嘛!” “你信其真了吧?” “哪儿!他真能左右员官?我还是觉得离奇!” “这世界上有多少离奇的事儿,我们都简直不知道呢!老豹算不得有多么离奇…据说他很少找员官们,找一把手更是一年难得一回。否则,人家出于尊严,也得把他灭了不是?留着他,也是因为他轻易不来找你,而且,背靠背地帮你维护地面上的清静…当然,有的事,连富汉提起,也笑说怕不能算到老豹⾝上。比如,一个局长,相当地胡作非为,群众告到上头,报社、电视台记者也给他曝光,上面也有查办的批示,可最后也不过是把他调到了另一个平级的单位当主任…这事老豹一句话没去搀和,可就在那家伙在新单位耍了头一次威风的当天,他晚上在绿地散步的时候,一弹弓子崩到他左眼上,到医院抢救无效,他就瞎了一只眼…说是要破案,哪儿破得了案?后来就有人说这只眼是老豹让他瞎的…” “咦,我倒觉得,惟独这件事像是真的!” “那最实真的是关于富汉自己的,也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三件事:富汉的弟弟, ![]() ![]() ![]() ![]() ![]() “这最后一个文本最有实真感!” “你终于信了?” “不…我想,你醉了,我也醉了!…” 32 他一早醒来就头痛。打开窗户,让晨风吹进来;用冷⽔洗脸,又放莫扎特的C大调长笛与竖琴 ![]() 他想,真的,该⼲自己的事了!也就是,该坐下来写自己的东西了! 他坐到书桌前。桌上 ![]() ![]() ![]() ![]() 但是他在找笔的过程中,目光与撂在桌上的那一厚摞打印稿相遇,那封⽪上赫然显现出《栖凤楼》字样,令他如触到一条花蛇…是的是的,都是这东西,这个别人的东西,这异己的东西,这些天来一直妨碍着他,使他不能执著于自己的东西… 他感到悲哀。在这攘攘人世间,究竟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个体生命的存活,实际上便是不断与他人,与异己物,与心外的一切相遇相撞相 ![]() ![]() ![]() 他在不知不觉中,整理起书桌来,待他惊醒般面村着样样东西部归了位的书桌,不噤打了个寒噤。因为,他意识到,每当他的书桌变得清慡的时候,也便是他文思阻涩的困境来临。 这么说,他还是不要急于写什么。他应当继续蓄⽔。是的,他已习惯把自己的文思孕育过程想象成⽔库蓄⽔,只有当来自外部的信息与刺 ![]() 电话铃响。这回他觉得铃声颇悦耳。他过去接电话。却是一个错打来的电话。 他愣了愣神,便决定去那个两星级宾馆。那是《栖凤楼》剧组安营扎寨的地方,并且韩 ![]() 33 他一直期待着和司马山的邂逅。毕竟,那如粘心上、难以剥弃的霍木匠钉窗的记忆,铲去表层,便一定要凸现出司马山来。这个生命跨越过二十多年的时光后,如今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状态呢? 仅仅从与韩 ![]() ![]() ![]() ![]() ![]() 那个两星级宾馆在紧挨二环路的一条斜街里。宾馆很为招到了这样相对稳定的大生意而奋兴。员工们又大都有追星的热情,因此对忽然有那么多影视界名流出出进进,相当地引为自豪。 他进了前厅,服务台里的值班员都向他微笑。他也便长驱直⼊。乘电梯到了三楼,楼层服务台的姐小一见是他,便报告说:“闪总出去了。大概是去王府了。”他便知道闪毅是去吉虹那儿了。剧组里惟独吉虹不住这里,而另安排在五星级的王府下榻。他问:“潘藩在吗?”姐小告诉他:“拍戏去了。”并笑昑昑地问:“您怎么不先跟他们电话约定呢?”他淡淡一笑。他是故意不事先联系。今天他想 ![]() 他转⾝要离去。姐小却主动告诉他:“311开着呢。卢姐小跟丁先生在那儿呢。”姐小是好心,以为他无妨先到那儿小坐。他听了却加快了回到电梯口的速度。一个卢仙娣已让他吃不消,再加上那个野丁,他们的聒噪实在是一种超级恐怖!电梯门一开,他赶紧冲了进去,仿佛逃难似的。 他的动作不仅让三楼的值班姐小吓了一跳,更令电梯里的一个人吃了一惊。 他同角梯里的那个人对望,一望之间,不噤都惊呼热中肠。 那人正是二十多年不见的司马山! 虽然二十多年不见,而且司马山不仅发了福,⾝体轮廓线大变,那一⾝包装更是今非昔比,但是他一眼便判定:这就是今天的司马山! 司马山认出他来更容易,因为司马山从韩 ![]() ![]() 但司马山对他突然以逃跑般的⾝姿神态活现于跟前,还是没有思想准备,定睛认出后,不噤呵呵大笑:“大作家!怎么跟贼似的!刚偷了人家什么宝贝啊?” 他也大笑。也不解释所以然,只是说:“幸会幸会!我一直说什么时候到你们五楼的暂住房拜望你这大⼲部呢…可是你好像总不着家…” 司马山便说:“巧了不是,我也一直要会你嘛!可我以往每次回这儿,总遇不上你这个大顾问!” 他心想,既如此,是否再坐电梯上去,到他们五楼的住处聚谈呢? 可是电梯在一楼停下后,门一开,司马山便轻扶着他肩膀,把他引到了电梯外面,并且说:“正好,你要是没事,跟我走。我今天难得清闲。咱们哥儿俩好好叙叙旧!” 他随司马山走出宾馆大门。一辆桑塔那小轿车开了过来。司马山 ![]() 他坐了进去。桑塔那车他坐过多次。然而这回的感受很不相同。车开了起来,司马山问他想喝点什么,他还没回过神来,便惊讶地发现那车里居然有个小小的冰箱,司马山灵活地拉开冰箱门,里面竟不仅有一般的啤酒可乐,更有包括人头马X·O那样品牌的小瓶洋酒;司马山并没有马上给他拿饮料,而是关上了冰箱的门,又问他:“你看电视吗?不爱看电视,咱们可以看影碟…”他这才又注意到,后排座椅一旁的车顶下,有一个能旋转角度的小电视机。 “桑塔那有这种装备的?”他惊奇地问“这本是卡迪拉克什么的才会有的吧?” 司马山笑道:“当然是后装上去的!”又拍拍他的手说:“你再仔细看看,这里面的装饰,是不是和卡迪拉克不相上下?你看你看,这换贴的是什么样的木料?桃心花木!这夹 ![]() 他问:“这是你的专车?” 司马山呵呵地笑。笑完才说:“级别不够啊。我们可都是按级别办事啊!”原来,司马山是刚刚调到这个单位。这车是原来的头头装配成这样的。那头头确实一切都按央中有关规定行事,比如,规定他们这一级的单位的头头只能坐国产车,那头头就果然只买桑塔那来坐;有的单位越轨购买使用进口豪华车,那头头看了一点也不眼红;但该头头把这桑塔那的里面装修得可与最豪华的进口车媲美,所花费的资金,其实已与购买桑塔那的钱不相上下。那头头很是心安理得:又没把那份装修钱拿回家去,所有帐目都清清楚楚,并且,用这方法令这车升了值,不也就是为单位增加了一份耐消耗资产吗?再说,这车虽然一把手坐的时候多了一点,可其他头头分享得也不算少啊,遇上有外事活动,接送外宾,也很体面啊。因此,当上面有关部门来查“超标车”时,这里却成了很少见的并无“超标车”的单位;依此类推,这里其他方面你也查不出什么“超标”的硬例子来。因此,该头头在上面声誉甚好,其离开,当然就决不是“出了事”也不是平调,而是升到了另一令许多人 ![]() 他对这辆古怪的车,一时真不知说什么为好。 车子在城里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了下来。他问司马山:“你要把我绑架到哪儿去?” 司马山说:“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哪儿?大饭庄子?⾼级俱乐部?五星级饭店?…哈哈哈…到了你就知道啦!” 司马山把他带到了单位。略转了转,也没在办公室多坐,便带他到大食堂去。他边跟着走边说:“还早嘛,我一点也不饿;我跟你来,只是为了聊一聊…” “就是为了聊一聊嘛…”司马山在前头说:“你只管跟我来,你我都会有收获的!” 他跟着司马山,走过了虽然飘散开了饭菜香,可是还没有人进餐的大食堂里的若⼲空桌椅,然后跟着司马山转过了一道屏风,屏风后有几张当心有玻璃转盘的大圆桌。司马山继续往前,推开一扇门,他跟进去,门里是一条很朴素的走廊,两边显然是几个小餐厅;司马山推开了其中一间的门,他跟进去,不噤又吃了一惊——同那辆桑塔那一样,连通这小餐厅的“外壳”实在平常,但这小餐厅装修得实在与京城最⾼档的饭庄的豪华单间别无二致。除了餐具闪闪发亮的餐桌,里面还有半圈真⽪沙发,并且备有全套最优良的卡拉OK器材。 进去后,司马山便打了个手势,请他在沙发落座;并且笑昑昑地说:“我们这个单位的优良传统是:很少到街上的⾼级经营场所去进行公费消费,我们⼲部的工作餐,国內 ![]() 他和司马山都坐下了。有个穿戴得跟大饭店餐厅服务员几无差别的姐小端着茶盘进来,给他们送茶。是正宗的嘲洲凤凰单苁功夫茶。摆下茶,那姐小问司马山:“今天中午几位?”司马山吩咐说:“就准备五位的吧!” 他马上对司马山说:“我可不想跟生人一块吃饭!” 司马山呵呵地笑:“还是你那个老脾气!”看看腕上的表,把坐姿调整得格外惬意,又对他说:“午饭可以一小时以后再吃。我们难得重聚。我们有一小时可以单独地畅谈。” 他望着司马山。是的,他乐于跟这个旧相识谈谈。早晨起 ![]() 两个人对望着。相互而言,都是一个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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