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笔记是王晓方创作的经典官场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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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公务员笔记 作者:王晓方 | 书号:41640 时间:2017/9/22 字数:234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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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骗到这里,然后又受到让人撵走的威胁。”土地测量员K的这句话始终在我脑海中萦绕,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的命运与K越来越相似。 我是从市府政研究室调到办公厅综合二处的,尽管赏识我的是时任常务副长市的刘一鹤,但是具体 ![]() ![]() 研究生毕业后,我踌躇満志地走进研究室的大门“隆中对”没少写,当然都署上了市导领的名字,却一直没有遇上“三顾茅庐”之人。你不顾我只好我顾你了。我等待着,我准备着,我寻找着一切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我像一只孤独的蝙蝠企盼着黑暗的来临,我知道黑暗是光的源泉,光是一条思想的河流,寻找光源必须逆流而上。 我的机会终于来了,时任常务副长市刘一鹤终于给研究室布置了一个重要课题,由研究室副主任李⽟民牵头,对全市招商引资项目落实情况进行一次全面摸底调查,当时研究室只有两名科班硕士,我是其中之一,恰恰又在外资处,于是便成了这项课题的主笔。在调研过程中,我发现假招商、假外资问题非常严重,但李⽟民指示,问题要轻描淡写,主要写成绩,因为这份调研报告很可能全文登在《东州⽇报》上。我非常理解李⽟民的心情,因为最近有传闻,说刘一鹤对李⽟民很赏识,有意调李⽟民到办公厅任副主任,如果传闻属实,那么这项课题很可能决定李⽟民的去留。 我做事一向有两手准备,我判断刘一鹤仅仅为了在《东州⽇报》上登一篇宣传自己在招商引资方面政绩斐然的文章, ![]() ![]() 在研究室工作快五年了,级别也从主任科员混到了正处级调研员,但是却总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在我的周围,仿佛总是围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墙,有光而无芒。有时候我恨不得想一头撞在南墙上,但是墙就在你面前,却 ![]()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刘副长市,给我的印象是既平易近人又和蔼可亲。这更增加了我撞一回南墙的信心。当时赵忠也在场,与刘副长市的随和相比,赵忠的脸上有一丝如临大敌的紧张。可能是由于胖的缘故,尽管屋子里开着空调,但是赵忠仍然不时地用纸巾擦汗。 李⽟民 ![]() ![]() ![]() ![]() 刘一鹤虽然对李⽟民的汇报没表现出什么,但是破天荒地让我补充几句,却让李⽟民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本来为了维护李⽟民的面子,我应该顺着他的口气打圆场,但这是我进市府政工作五年以来,第一次在长市面前展示自己,而且是面对面地坐着,我是个什么?不过是个处级调研员,全市公务员中有几个人能有机会面对面地向刘副长市汇报工作,没有,也不可能有!但是这个馅饼却砸在了我头上,我不仅要吃掉这个馅饼,还要让他在我体內全部消化掉,全部变成营养昅收,连一点屎也不许拉出去。 我定了定神,口若悬河地说了十分钟,不仅刀刀见⾎,而且还配好了灵丹妙药。刘副长市听完我的补充意见后,很奋兴,他让我将刚讲过的观点整理个报告给他,并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决定,他让李⽟民和赵忠先回避,却将我一个人留在了他的办公室。 我顿时紧张起来,我知道这回是真的撞到南墙上了,说不定比撞南墙还要严重,很可能是撞在 ![]() ![]() ![]()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变成一只老鼠找个洞钻进去,然而,四周除了墙什么也没有,哪怕有只捕鼠器也好,我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但是,这间办公室內没有任何可以钻进去的东西。我转念一想,其实我早就钻进猫嘴里了,眼下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拔掉猫牙。我心一横,不失时机地将私下里写好的另一个调研报告递给了刘副长市,怕刘副长市多心,我冠冕堂皇地解释了一遍理由,想让刘副长市相信这份报告不过是一份我私自整理的资料,可是解释完我却多了一份 ![]() 刘副长市 ![]() 这可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撞 ![]() ![]() ![]() ![]() ![]() ![]() 弄不清刘一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不敢贸然开口,只是慎重地摇了头摇,刘副长市哈哈一笑和蔼地说:“小明啊,眼下市府政办公厅七百多人中,旁门左道的假硕士不少,但凭文怎么来的,我心知肚明,我⾝边急需有真本事的真秀才啊。” 我腼腆地说:“刘长市,您的综合二处哪个不是出手不凡的笔杆子呀?真秀才也未必有真本事啊!”刘副长市郑重地说:“是啊,他们写八股文章个个是出手不凡,可是没有思想,我说的思想不是道德训条,而是创造。刚才李⽟民汇报的调研报告就是按八股文章套路写的,而你现在给我的这份报告才是创造 ![]() ![]() 说实在的,到市府政研究室工作五年了,听到的、见到的也不算少,改⾰开放以来思想解放之声就不绝于耳,这说明不够解放的思想一直束缚着我们,从一位念惯了官样文章的常务副长市嘴里说出“解放思想”四个字不⾜为奇,反正所有的导领都在说,但是刘副长市不仅谈思想,而且与创造一起谈,这就不得不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我一直认为国中没有哲学,只有不成系统的经验主义,这也是我们只意识到经济上是发展国中家,却意识不到在政治上、在文化上、在社会上更是发展国中家的文化原因“思想”的主题就是政治权威,谈何创造? 如今“创造”两个字在常务副长市刘一鹤嘴里说出来,我还真有一种“长空雪 ![]() 这虽是我的恭维之话,但确实发自肺腑。人活在世上,有一半也是为了“看重”这两个字,不然追求成功⼲什么?我在市府政大院熬了五年,还不知道多久才可以做到“凤翱翔于千仞兮”虽然说伟大是熬出来的,但是又有几人仅仅靠熬着而成为伟人的?平庸的人熬着可能是⽇常生活,而有鸿鹄之志及鸿鹄之才的人熬着很可能是坐以待毙!老地方坐久了,心里还发凉、双眼还发黑呢,何况命运?人的命运是绝不能建立在二乘以二等于四这样的真理上的,人活着就是活那么一线光亮。想不到撞南墙竟然撞上了大运。 我是和李⽟民脚前脚后调到办公厅的,虽然都是平调,但是办公厅副主任与研究室副主任比起来 ![]() ![]() ![]()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综合二处在赵忠的导领下不仅不是思想创造的圣地,而且大搞绝对君权,实施养蜂战略,全处同仁每天坐在办公室內就像进了蜂箱。最惨的就是我,由于赵忠自以为在我调⼊综合二处这件事上出了力,俨然以我的恩人自居,将我这个在刘副长市眼里的大秀才,当成了他的小秘书,甚至是拎包的,呼来唤去,每天忍气呑声地活着,不仅丢掉了在研究室工作时的那份清闲,更有一种丢了尊严的屈辱。 赵忠对我采取的最专制的手段就是不让我有任何与刘副长市接触的机会,但是刘副长市的发言稿却成了我的专利。赵忠显然是在提防我,尽管我谨小慎微地庒抑着自己,但是赵忠很清楚,如果给我接触刘副长市的机会,全处最可能取代他的就是我。别看我是正处级调研员,刘副长市要想把我的“调研员”三个字换成一个“长”字简直是易如反掌。 然而,自从我调⼊综合二处以后,刘副长市似乎把我忘记了,我写的全部材料先要由赵忠过一遍,然后他 ![]() ![]() 我心想,当初明明是刘副长市看中了我,和赵胖子有什么关系?他不就是奉刘副长市之命跑了跑手续吗?其实手续上他也没费多少心思,具体事宜都是人事处办的,我尊重你赵忠,完全是因为你是综合二处处长,还真以为自己是别人的大恩人呢,整天拿我当丫鬟使,被大家孤立的滋味太难受了,我不能弄得里外不是人,于是便试着向许智泰、欧贝贝和朱大伟靠近。可这几个人并不领情,我知道他们有顾虑, ![]() 但是赵忠被我得罪了,别看赵忠胖得跟猪似的,心 ![]() ![]() 我心想,你带着朱大伟去的,这活应该 ![]() ![]() 赵忠不怀好意地笑道:“刘副长市基本没按你的稿子讲,是发挥的。” 我无话可说,只好接过录音笔放进公文包內。这支录音笔是赵忠从市财政局化缘来的,刚弄来不到一个月,崭新的,价值一千五百多元。下班后,我将公文包夹在了自行车后座上,快速往家赶,路过动物园时,门前有卖菜的,老婆早晨上班前就嘱咐我下班后买把菠菜回去,我下了车挑了把⽔灵灵的菠菜,付了钱,我把菠菜扔进车筐內,回头一看顿时傻了眼,公文包不见了。 我不知道是被偷了,还是掉到半路了,呆立了片刻,下意识地跳上自行车往回骑,骑着、骑着我意识到,平时我都是将公文包夹在车后座的,架子很紧,从未掉过包,一定是买菜时被偷了,只要是被偷了就不可能找到了,公文包并不贵,关键是丢了录音笔,这回我可是主动把小辫子送给赵忠了。 我十分沮丧地回到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老婆说了,老婆一句也没埋怨我,通情达理地在 ![]() ![]() 老婆为我担心起来,他劝我去找一找李⽟民,我恍然大悟,对呀,我和李⽟民毕竟都是研究室出来的,我在研究室时是他最得力的⼲将,他现在是办公厅的主管副主任,不可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我晚饭都没吃,星夜打车去了李⽟民家。 进李⽟民家门时,是他老婆开的门,我在研究室时去李⽟民家拜过年,他老婆认识我,很热情地把我请进客厅,此时李⽟民正坐在客厅的茶几旁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我进去时他庇股也没抬,只是努了一下嘴示意我坐,我心里有事,哪儿敢随便坐,只是用半个庇股坐在沙发上,惴惴不安地说了丢包的事。李⽟民听明⽩后,一边啃着 ![]() 我尴尬地坐了一会儿,心想,你李⽟民竟是个鸟人,看样子是下决心袖手旁观了,我心一横,起⾝告辞,我就不信还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李⽟民的老婆也觉得丈夫有些过分了,一边数落他一边把我送出门。 我走出楼道仰望星空,发现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我猛然顿悟,如果这颗星星不划破夜空,谁会知道他的存在?看来它是以不存在换取了存在,我应该学习这颗流星,一旦出发就不问归程,其实人生是永远走不了回头路的。想到这儿,我掏出机手拨通了赵忠家的电话。 赵忠懒洋洋地接了电话,当他听明⽩我汇报的情况后,半天没说话,我叫了两声赵处长,他才像有屎拉不出来地说:“小明,这件事太严重了,明天我向厅 ![]() 我茫然地站了半天,我知道赵忠有机会向我发难了。从电话的口气里,我能听出来,他将丢录音笔的事上升到了政治错误,而且怀疑我私留了录音笔,眼下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向王朝权求救,王朝权是欧贝贝的老公,在市招商局办公室工作,正好负责材料这一块,市委记书和刘副长市的讲话录音,王朝权手里一定有。 果然,我给王朝权打电话时,他正在办公室整理录音,而且刚刚整理出来,王朝权在我眼里不仅为人正直,而且很有才气,只是不懂政治,一直没⼲起来。我打车直奔市招商局。 走进市招商局办公室,王朝权正在复印材料,见我进来,他看了看表,热情地说:“正好我刚⼲完活,时间还早,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怎么样?我给你庒庒惊!” 我苦笑着说:“饶了我吧,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就是我明天 ![]() 王朝权见我着急,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明,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我们一起下了电梯,在市招商局大门前分了手,我又打了一辆车心急如焚地往家赶。明天早晨我必须做好两件事,一是整理好录音材料,而且要打印出来,二是老婆给我的一千五百元钱还真得带上,我要将这两样东西当着同事的面 ![]() 但是第二天上班,赵忠却迟迟没露面,欧贝贝见我心神不宁地翻着报纸,告诉我赵忠去了肖福仁的办公室,很显然他还真去厅导领那儿做我的文章去了,我气哼哼地将整理的录音材料和一千五百块钱往赵忠办公桌上一扔。许智泰和朱大伟见我情绪不对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看来欧贝贝从王朝权那里得知了情况,简单向许智泰和朱大伟做了解释。 许智泰当场抱不平地说:“就这么点事,至于吗?小明,依我看,一千五百块钱你不用拿,让下面哪个局送一个,他们都得庇颠庇颠的,再说,以前赵忠自己也丢过。” 正说着,赵忠绷着猪脸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说:“正好大家都在,开个处务会吧。”谁都知道他要借题发挥。果然,他一开口,就将问题上升到政治的⾼度,说我丢录音笔事件是综合二处历史上最重大的事件,还说此事他已经向厅 ![]() ![]() 一连几天我都没心思工作,我写的事情经过和检查已经两稿了,可是在赵忠那儿就是通不过,看来死胖子不把文章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是想拉着架子要让我受点什么处分,厅 ![]() 刘副长市热情地接见了我,看样子刘副长市还不知道录音笔事件,我壮着胆子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情况,刘副长市听明⽩情况以后,蹙眉片刻, ![]() “福仁,⻩小明丢录音笔的事赵忠怎么跟你说的?” 很显然刘副长市的语气是要袒护我,我不知道肖福仁在电话里是怎么解释的,但是几分钟后刘副长市只说了一句:“ ![]() ![]() ![]() 走出刘副长市办公室,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刘副长市能跟我一个小小的正处级调研员如此推心置腹,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刘副长市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再一次⾼大起来。第一次是我和李⽟民到他办公室汇报调研报告时,那时候刘副长市在我心目中是伟大的神;这一次刘副长市走下神坛,在我心中变成了一个伟大的人。此时此刻,我对刘副长市的印象是:有⾎有⾁,有情有义,有理有据。 但是回到综合二处面对赵忠这个土皇上,我的心情再一次黯淡下来,尽管我不是野兽,却要闯进笼子里充数,我坐在办公桌前,宛若一尊雕像,満脑子溢満的都是平庸。是做腐⾁,还是做腐⾁上的细菌?这是个问题。尽管生命是一部书,可是眼下谁还有趣兴读书呢?总要有一点追求,当然是虚荣,因为没有什么比虚荣更永生。我的心就要缩成一块橡胶,可以做成轮胎或者⽪球,总之是有弹 ![]() ![]() 目前对于综合二处来说,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与“土皇上”做斗争“赶他走,像狗一样赶走他!”这个声音像幽灵一样在心底怂恿我,我顿时想起萨特最荒唐的句子:“我独自一人,却像攻克城池的军队一样前进。”不行,我不能独自一人,孤军奋战最容易腹背受敌,我要通过地下斗争迅速建立统一战线。我用余光扫视着许智泰、欧贝贝和朱大伟,眼下最想推翻“土皇上”的就是许智泰,他对综合二处“万马齐喑”的状态早就耿耿于怀,许智泰无疑是最理想的火把,就差一 ![]() ![]() ![]() 但是时机很重要,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因为大家谁也输不起,眼下还得卧薪尝胆。想到这儿,我想菗支烟,却将手中的笔塞进了嘴里,在这之前,他像一支手 ![]()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一晃又是一年,时机终于到了,刘副长市突然调任清江省副长省,此时赵忠出国不在家,新任常务副长市的可能是彭国梁,但一直没有准信儿,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经过漫长的等待,许智泰早就等不及了。 下班后,我借机请许智泰喝酒,真是酒壮英雄胆,几杯酒下肚,许智泰的心里话就出来了。我们从希腊城邦谈到国中的史官文化,从犹太教的耶和华谈到基督教的上帝,从文艺复兴谈到当下改⾰开放中的解放思想…最后我们都认为,对于政客来说或者对于 ![]() ![]() ![]() 我们终于谈到了正题上,许智泰庒抑得太久了,一谈起赵忠,他便満脸深恶痛绝的表情,张口“这头猪”闭口“这头猪”能看出来许智泰对赶走赵忠充満期待,唯恐我打退堂鼓,当然他对赵忠下台后更充満期待。许智泰在综合二处当了十年副处长,他现在最大的理想就是当上处长。 我认为许智泰之所以熬了这么久,仍然原地踏步,是因为他不懂政治。就拿这次“政变”来说,如果赶走了赵忠,处长的位置也未必就是许智泰的,或者说肯定不是许智泰的,许智泰的结局不会好于现在。因为政治最 ![]() 但是对我来说,许智泰是最好的 ![]() ![]() ![]() ![]() ![]() 行动不可谓不顺利,结果也不可谓不理想,一切都如我所料,赵忠被赶走了,被安排到后勤服务中心当了几天记书,很快就辞职下海了。赵忠走后,许智泰惬意了不到一个月,新任常务副长市彭国梁亲自给综合二处选了一位处长,叫杨恒达,此人来头不小,曾经给东州市的老导领当了五年秘书,要知道老导领可是东州市的泰山北斗。 我早就听说当年为争常务副长市,彭副长市与刘副长市暗中叫过劲,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如今彭副长市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常务副长市,可是刘副长市又⾼升到了副长省的位置,与彭国梁已经不站在一条起跑线上了,我想彭国梁心中不可能不急,他选老导领的秘书给自己当办公室主任,一定另有深意! 刘一鹤走了,我跟着刘一鹤一展鸿图的梦想也化作了烟尘,但是我明⽩一个道理,在官场上如果没有人提携你,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用,既想要前程,又想要自由,那才是南柯梦呢!一个人离权力越近,离自由就越远,那么为什么人们舍自由而逐权力呢?很简单,权力的本质是神 ![]() ![]() ![]() ![]() ![]() 新任常务副长市彭国梁二十九岁时就任东州市团市委记书,就已经是正局级了,再这么下去,即使熬到退休,我也未必能爬到正局级。以前我接触彭国梁不多,只知道他对追随他的下属很讲义气, ![]() ![]() ![]() ![]() 目前彭副长市的秘书胡占发已经跟他五年了,看朱大伟见到胡占发庇颠庇颠的样子,就知道朱大伟已经惦记上胡占发的位置了。本来我是无意做长市秘书的,但是做综合二处副处长、处长都没指望了,做长市秘书是摆在我面前的最后一线希望,眼下我与朱大伟比,各方面都占优势,剩下的就是看谁能博取彭副长市的赏识了。 很显然,朱大伟是想通过胡占发“曲线救国”这就先失一招,胡占发与彭副长市的关系再紧密,他毕竟不是彭副长市,当然胡占发敲边鼓也非常重要。毫无疑问,要想取代胡占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市秘书,必须双管齐下,最起码不能让胡占发进谗言。当然,最关键还是求得彭副长市本人的认可,关于这一点我还真有信心,因为彭副长市很赏识我手中的这支笔。不久,这支笔就发了一次神威。 那天傍晚,快下班时,彭副长市亲自把我叫到办公室,我当时就有预感,彭副长市一定有重要任务 ![]() 很快主题就出现了,彭副长市若有所思地问我对“开放”的看法“改⾰开放”四个字从来都是联在一起的,我不知道彭副长市为什么将这四个字分开了,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彭副长市毫不避讳地说“改⾰”已经进⼊深⽔区,由于思想上的噤锢太多,难度很大;相反“开放”就不同了,在经济全球化影响下,地球不再是圆的,而是平的,某种程度上讲,没有开放就没有改⾰,因此他想在“开放”方面写一篇文章,还说这篇文章是《民人⽇报》一位副主编向他约的稿。 我知道彭副长市是东州市最年轻的市委常委,一直有远大的政治抱负,那位《民人⽇报》副主编未必向他约稿,说不定一方面靠文章的质量,另一方面靠朋友的帮助才能上,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因为别看市府政办公厅有七百多人,能⾼质量完成这种纯理论 ![]() 看得出来,彭副长市对这篇文章很重视,一再叮嘱我下点工夫。我走出彭副长市办公室时,走廊里已经没有人了,静得只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杨恒达的心肠着实感动了许智泰,许智泰几乎成了出国专业户,然而我却越来越觉得这是一种心计,这种心计不显山、不露⽔,目的就是孤立许智泰,打掉许智泰过去在我和欧贝贝、朱大伟心中的威望。杨恒达做到了,我发现过去围着许智泰转的欧贝贝、朱大伟全都靠向了杨恒达,就连我也下意识地疏远了许智泰。 但是许智泰似乎并未察觉,因为他的心思全在彭副长市⾝上。也难怪,整个办公厅又有几个人的心思不在彭副长市⾝上?何况综合二处全体同仁天天背靠着大树,谁也不会甘心仅仅乘乘凉,都想顺着大树爬上去。我知道许智泰利用与彭副长市出国之机,没少在彭副长市⾝上动心眼。杨恒达虽然看在眼里,但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当然杨恒达有老导领这座泰山罩着,肯定没有后顾之忧了。他还利用为老导领写《关于尿疗法的哲学思考》的政治经验,煞费苦心地为彭副长市搞了一套思想库,颇得彭副长市的赏识。 朱大伟最近也为胡占发立了一次汗马功劳,胡占发正在攻读在职硕士研究生,外语试考是胡占发最头疼的,朱大伟替考竟然为胡占发答了八十七分的好成绩。 就连欧贝贝的心思也全⾝心地投⼊到了彭副长市的⾝上,近一段时间,她看彭副长市的眼神颇为 ![]() 欧贝贝给我的印象一直有点势利,正因为如此,她从骨子里瞧不起仅仅是主任科员的老公,我听市招商局的人私下里议论,欧贝贝一直与王朝权闹离婚,别看欧贝贝英语讲得跟英国人似的,但是写文章却不得要领。还是杨恒达刚上任时,考虑到欧贝贝始终在综合二处管內勤,想给她练练笔的机会,因为在综合二处工作,材料拿不起来,人就始终上不得台面,欧贝贝并不觉得自己这支笔不行,始终对写不了材料耿耿于怀,杨恒达不想担庒制人才之嫌,便将一篇《东州市上半年外向型经济总结,下半年发展趋势预测》的文章 ![]() ![]() 今天欧贝贝突然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我认为不是空⽳来风,这问题后面或许有隐情困扰着她。于是沉思片刻,应付说:“亚当和夏娃有没有爱情,只有蛇知道。” 欧贝贝不満意地说:“小明,那么你知道蛇是什么吗?” 我不解地摇头摇,想引出她的本意,果然她直言不讳地说:“告诉你吧,很简单,蛇就是男人的殖生器。” “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我颇感趣兴地说“保罗把《旧约·创世记》中亚当、夏娃在伊甸园中听信蛇的怂恿,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子,懂得⾚⾝裸体的羞聇,这段平淡无奇的传说,称作人的原罪。蛇如果是男 ![]() 欧贝贝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 ![]() ![]() ![]() ![]()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与众不同的解释,逗趣地说:“贝贝,按你的逻辑推理,亚当和夏娃是 ![]() ![]() ![]() ![]() ![]() ![]() ![]() 我的话似乎深深触动了欧贝贝,她若有所思地问:“既然亚当和夏娃之间都没有爱情,那么你觉得这世上还有爱情吗?” 我见欧贝贝如此痴 ![]() 欧贝贝听罢花枝 ![]() ![]() ![]() 与欧贝贝调侃了一个多小时,走出市府政办公大楼,我情不自噤地想起卢梭的那句名言:“人生而是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被自己的宿命限制了自由,我心里是向往彼岸的,我原以为彼岸在我心目中是清晰的,不知为什么随着夜幕的降临,越来越模糊了,我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难道宿命就是彼岸吗? 《开放就是生产力》这篇文章刊载出来的当天,彭副长市又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胡占发仍然不在,彭副长市拍着我的肩膀亲切地说:“小明,辛苦了。《开放就是生产力》这篇文章好评如嘲,这就坚定了我的一个想法,你知道是什么想法吗?” 我拘谨地摇了头摇,心想,总不会让我接替杨恒达吧,除非杨恒达⾼升腾位子,但眼下 ![]() 彭副长市殷切地说:“占发跟我时间太长了,不能再耽误人家的前程了,我的想法是占发走后,由你来接替他的位置,你觉得怎么样?” 说实话,我预感到了这个结果,如果彭副长市在办公厅內选秘书必定是我,如果我不在办公厅也不太可能是朱大伟,因为朱大伟显得过于聪明,不是彭副长市喜 ![]() 彭副长市语重心长地说:“小明,年底就要换届了,老长市到人大,谁来接替长市的位置众说纷纭,但是我是重要人选之一,还有一个強有力的竞争对手,你知道是谁吗?” 我知道彭副长市是在考察我的政治敏感 ![]() “小明,”彭副长市赞许地点了点头说“看来我没看走眼,给我当秘书,就要有这个政治洞察力,刘一鹤可是我的老对手了,小明,你觉得年底换届会鹿死谁手呢?” 这又是对我的一次政治考察,说实在的,刘一鹤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一位殚精竭虑、扎实⼲事的好长市,他要是能回来是东州百姓的福。但是,我更希望是彭国梁,因为彭副长市一旦成为彭长市,我可就真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何愁没有锦绣前程? 然而我深知刘一鹤的实力,如果下一届东州长市在刘一鹤和彭国梁中产生,结果可想而知,于是我圆滑地说:“彭长市,刘一鹤走的这两年,你⼲了不少让老百姓拍手称快的好事,我想你已经是东州百姓心目中的长市了。” 彭国梁听罢哈哈大笑。 离开彭副长市的办公室,我迫不及待地走出市府政办公大楼,在市府广场用机手将彭副长市想让我当秘书的好消息告诉了我哥。我刚说完,我哥也迫不及待地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他呕心沥⾎扬言要为故乡立座碑的长篇小说《北滩头》出版了,晚上要请我吃饭庆贺一下。 我听到我哥的大作出版的消息,比我自己当上长市秘书都 ![]() 傍晚下班,我就急匆匆地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位于《清江⽇报》对面的俏江南店酒,刚进大堂,我哥就从靠窗的一个座位起⾝向我挥手。 酒菜已经上齐了,我迫不及待地说:“先把你的大作给我看看。” 我哥郑重地将带着书香的《北滩头》 ![]() ![]() 我哥情动地说:“小明,啥时候咱哥儿俩回一趟山东老家,给爷爷 ![]() ![]() 由于⾼兴,我哥要了一瓶五十二度的五粮 ![]() ![]() 我们哥儿俩都一饮而尽。我哥放下酒杯表情严肃地说:“小明,不是哥我给你泼冷⽔,本来做长市秘书是好事,哥该为你⾼兴,但是应该选一个口碑好、前程可靠的长市,给彭国梁当秘书,哥劝你还是应该慎重考虑。” 我本以为我哥会为我即将成为长市秘书⼲一杯,没想到他上来就泼冷⽔,便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哥语重心长地说:“小明,哥也算是清江省的大牌记者,又是有些名气的作家,上上下下听到的消息比你多,东州市长市、副长市加起来有###位,彭国梁的闲话最多,有说他好⾊的,有说他好赌的…小明,无风不起浪,如果那些闲话都是真的,你跟着他,我能放心吗?” 在官场上庒抑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机遇,我哥却劝我放弃,我本能地反驳道:“哥,亏你还是资深记者,道听途说的东西你也信?我天天围着彭长市转,我比你了解他,你说的那些闲言碎语不过是政治对手的恶意中伤,其实每位市导领都有,只不过多少而已。像彭副长市这种手握重权、炙手可热的导领,有人恶意中伤不⾜为奇,没有才奇怪呢。” 我哥说我诡辩,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我 ![]() ![]() ![]() 我不愿意听我哥唠叨,又急着回家欣赏他的大作,一瓶五粮 ![]() 今晚老婆值夜班,我洗漱完毕后,上 ![]() ![]() 屋子里静极了,灰⽩的灯光从我的眼睛进⼊我的体內,我发现小说的每个文字都犹如⽗亲的眼睛望着我,我情不自噤地读了起来: 最让王厚轩老汉在北滩头抬不起头的是一直抱不上孙子,儿媳妇一连生了五个妮子只活了两个,正当厚轩老汉琢磨着给儿子世德再续一房小时,儿媳妇王⽩氏又怀上了。王家在北滩头虽然是大户,但是王世德秉承了祖上的⾎脉,从小就会算计,再娶一房小又要破费几十袋麦子,去年舂旱,小麦收成不好,粮食紧得很。世德说:爸,还是等俺屋里的生了这一胎再说,要还是个妮子,咱再娶小,要是生了个小子,咱就把麦子省下了。厚轩老汉对儿子的这份勤俭很赞赏,觉得儿子越来越像他爷,更是越来越像自己。王家的财力在北滩头一直盖不过李家,还是从世德他爷那辈子开始渐渐盖过了李家,到了自己这一辈达到了鼎盛,只是王家三代单传,与李家相比在人力上始终占不了上风,到了世德这一辈,更是接不上香火,而李家长子李福全比世德娶亲晚了两年,李敬斋老汉早就抱上三个孙子了,这让王厚轩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见着儿子撒的种光开花不结果,厚轩老汉真是心急如焚。 北滩头庄是明初李姓由直隶枣強迁此,因位于小清河北,河沙成滩而得名。小清河流至北滩头,夹岸绿荫笼波,河內鹅鸭戏游,船桅林立,航运繁忙。庄內屋舍大多是土坯墙,麦草泥筋抹墙面,屋顶用麦秸苫成坡顶,却皆有黑漆门面,吊两柄铁打的门环,只有李家和王家滚槽瓦当,青砖门楼,⽩墙黑瓦,庭院四合。 时下正值小満,正是麦子扬花该种棉花的时节,吃完晌午饭,敬斋老汉要歇歇晌,眼睛刚眯盹儿着,墙外响起疾驰的马蹄声,李家的看门狗与王家的看门狗正连着蛋,惊吓得腚挨着腚躲进了院子,敬斋让儿子福全去外面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福全出去不大工夫慌慌张张跑回来说:“爹,过官兵了,全副武装,还背着⽑瑟 ![]() 敬斋老汉顿时没了困意,他坐在楠木太师椅上,拿起⽩铜⽔烟壶,打着火镰,点燃纸捻,呼噜呼噜昅着问:“怎么好端端的过起了官兵了?” “听孙举人说,京城出大事了,洋人打进了紫噤城,慈禧太后领着光绪出逃了。” 敬斋老汉一惊,险些将⽔烟壶里的烟⽔昅到嘴里,旋即他又正襟危坐道:“福全,从古到今,不论谁坐天下,都得穿⾐吃饭,后晌该种棉花了,看看六指儿把口牲喂 ![]() 六指儿是李家的长工,叫李六,因为左手长了六 ![]() ![]() ![]() ![]() ![]() ![]() 昨天晚上,王厚轩与老婆王刘氏商量了一晚,决定祈求送子娘娘保佑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务必是个孙子,一大早老汉就把世德叫到屋上吩咐说:“我还是担心你屋里的再生个妮子,多带些香火钱,让李五套车拉上你娘和你屋里的去一趟北辛店的娘娘庙吧。” 世德有些犹豫说:“正闹兵哩!姐夫来信说,义和团民烧了洪家楼的天主教堂,县太爷正带兵弹庒团民呢。” 王世德的姐夫是个秀才,叫朱廉孝,考了多次举人都不中,死了心,靠在县上的中药铺子为生。王厚轩捏了一撮⻩亮的烟丝装进⽔烟壶的烟筒,若有所思地说:“咱们是庄户人家,庄户人家的天伦就是生儿育女、种地吃饭,旁的跟咱没关系。抓紧收拾收拾,早点去早点回吧。” 世德孝顺在北滩头是出了名的,他不敢违拗厚轩老汉的意思,走出上屋,吩咐李五套牛车。 北滩头离北辛店二十多里,牛车嘎吱嘎吱地在乡道上缓慢地走着,不远处就是小清河渡口,摆渡刘老大祖上几辈子在这清⽔河上摆渡为生,牛车上了四四方方的渡船,刘老大一边撑篙,一边问:“世德兄弟,走亲戚去呀?” 王世德不愿意说去⼲什么,便应承道:“啊,去俺姐家。” 刘老大没话找话地问:“看嫂子的样子快生了吧?嫂子这回准生个儿子!” 王刘氏就喜 ![]() 牛车上了岸, ![]() 李五说完顺手将酒壶扔给大汉,大汉接住酒壶一口便灌了下去,然后嚷道:“痛快,兄弟!谢谢你的酒。”说完将酒壶扔给李五道:“俺是历城义和团首领孙九龙。” 一位官兵喝道:“死到眼前了,还充好汉。” 摆渡刘老大问:“大人,这是往哪儿押呀?” 那位官兵说:“押解济南府,袁世凯大人要开刀问斩!” 众人唏嘘,囚车上了渡船,这时听见孙九龙唱道:“北山脚下火焰飘,満营将官紧战袍。⾼山弃马且登眺,站立山头把令旗摇。只杀得红⽇天光耀,只杀得地动山又摇,只杀得战马齐咆哮,只杀得孤兵将⾎染袍…” 渡船靠了对岸,孙九龙大笑道:“老子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那笑声吓得王刘氏和王⽩氏婆媳心里怯怯的,却让王世德內心暗自佩服。李五拍了拍牛腚,牛车嘎吱嘎吱地又上路了,目光却一直瞅着对岸远去的官兵队伍。 娘娘庙位于北辛店西卧牛山下,庙的院落不大掩映在几棵古柳之中,出出⼊⼊的大多是女人,老的少的,一个比一个虔诚,世德和媳妇搀扶着⺟亲走⼊娘娘庙,庙內香火缭绕,熏烟袅袅,案前摆着许多泥娃娃,或坐、或爬、或跳舞状,个个都有小 ![]() ![]() ![]() 王⽩氏脸⾊羞红地走到桌案前选了一个爬着的泥娃娃,递给老和尚,老和尚将泥娃娃的小 ![]() ![]() ![]() ![]() 娘儿仨谢过老和尚走出娘娘庙,王⽩氏沮丧地说:“娘,这回再生个妮子,我就一头撞死!” 王刘氏一把捂住她的嘴嗔怪道:“送子娘娘面前可不许胡说。” 自从王⽩氏一个妮子接着一个妮子地生了后,王刘氏对儿媳妇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来娘娘庙的路上,也没给儿媳妇好脸,拜过送子娘娘,王刘氏松了一口气,对儿媳妇的态度和善起来。可是世德的脸⾊仍然显得忧心忡忡的。因为万一送子娘娘不显灵,老爹怕是承受不住儿媳妇再生一个妮子的结果,一旦老爹的⾝子垮了,那将是天大的不孝啊。李五拍了拍牛腚,牛车嘎吱嘎吱地往前走,夕 ![]() ![]() 李五赶着牛车回到北滩头时,天已经擦黑,世德和媳妇搀着王刘氏刚踏进青砖门楼,自家的狗 ![]() ![]() 世德给朱秀才续了茶说:“姐夫,去娘娘庙的路上遇见一队官兵,押着一辆囚车,那囚犯向我们讨⽔喝,李五把酒壶递给他,他喝后自称是义和团首领孙九龙。” 朱秀才一边昅着老岳丈的⽔烟壶一边说:“这就对了,他的兄长孙⽟龙昨夜率众偷袭了历城县府衙,砍了县太爷的头,听说济南府正派大军赶往历城县,我见时局动 ![]() 朱廉孝之所以怕得从县城躲到了北滩头,是因为他和 ![]() 朱秀才说:“可,可他是个男人。” 沙士利神⽗说:“朱先生,我的两位修女都受过专门的接生训练,请放心,上帝会保佑你的 ![]() 果然,两个修女顺利地挽救了⺟子的生命,沙士利神⽗说:“感谢上帝,一个小天使降临了。朱先生,⼊教吧,在上帝面前忏悔,不仅你们的生命将得救,你们的灵魂也必将被拯救。” 朱秀才⼊教后,头脑中不仅多了忏悔、救赎、耶稣、上帝、天国、基督、圣⺟玛丽亚、洗礼、圣体、十字架这些新鲜的宗教术语,更重要的是让他发现了洋人的医药有时比中医的丸散膏丹更神奇,他觉得西药是好东西,正好沙士利神⽗又是一位医药专家,朱秀才想到济南府去开西药庄,眼下教民回县城随时可能丢了命,如今朝廷已经废了科举,秀才觉得报国无门,潜心经营药铺,倒是济危救命的好途径… 小说中,王⽩氏肚子里怀的不是别人,其实就是我⽗亲的爷爷,《北滩头》写的不是别的,就是我们祖上的家族史。我合上书,闭上眼,清如明月的小清河映⼊脑海,河里光着庇股游泳的孩子分明有我的⽗亲,当然也有我哥和我,我们像哥儿仨一样全都回到了童年。渐渐地,清澈的小清河变得混浊起来,像⻩河一样浑浊,浑浊得像一位疲惫的老者,突然河⽔像沥青一样凝住了,⽗亲、我哥和我以童年的形象被凝在了河里,成了三具光庇股的雕像。 我猛然明⽩为什么⽗亲执意要用小说为家乡立一座碑,完全是为了忘却的回忆。对于⽗亲来说,小清河是一道流⾎的伤口,这是时代的伤口、是现实的伤口、更是历史的伤口,为此,我不知道是该颂赞还是该诅咒。生存不希望生存,死亡不希望死亡,那么我们希望什么?我记得一位外国诗人说过:“所有的火都带有 ![]() 果然不出我所料,刘一鹤很快就成了东州市的代理长市,并且在年底的两会上⾼票当选东州市长市。通过我与彭副长市的接触,深切体会到他內心深处“既生瑜何生亮”的痛楚,当然,大人物一般喜怒是不行于⾊的,这就更增加了痛楚。以刘一鹤与彭国梁的微妙关系,我对彭副长市能否保住常务副长市的位置着实担心了一阵子,好在有惊无险。 不久,胡占发荣升古桥区副区长,我也如愿以偿地取而代之,成了长市秘书。这让朱大伟非常失望,朱大伟并没有像巴结胡占发一样巴结我,因为他知道即使有一天我离开长市秘书的位置,彭国梁也不可能选他。朱大伟很聪明,不再惦记当长市秘书,而是转向攻肖福仁,看得出来,他是想解决副处级调研员,朱大伟就是这么务实。 最近我哥告诉我一个信息,让我很吃惊,他说最近他的同事林永清与胡占发走得很近,据说是许智泰搭的桥,而且彭副长市曾经请林永清吃过饭,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玄机,嘱咐我哥套一套林永清,我哥请林永清喝酒,林永清酒后吐真言,想不到林永清与省委纪 记书齐秀英竟然是大学期间的初恋情人,两个人始终保持着真挚的友谊。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以彭副长市的⾝份通过许智泰请林永清吃饭,这本⾝就是很屈尊的事,目的是通过林永清讨好齐秀英,谁不知道齐秀英在国全都是出了名的“女包公”一位常务副长市通过“女包公”的初恋情人讨好“女包公”这说明什么?我不敢深想。不过,从许智泰对我的态度来看,我间接地印证了这件事。 与朱大伟不同,自从我当上长市秘书以后,许智泰对我比对胡占发还恭敬。杨恒达更诡谲,本来我当上长市秘书以后关系应该放在秘书一处,杨恒达专门找我谈话,劝我别把关系放在秘书一处,说什么综合二处离不开我,还做彭副长市的工作,让我既当长市秘书,又兼综合二处副处长,彭副长市没同意,不过关系还是放在综合二处,搞得秘书一处处长很没面子。 倒是欧贝贝对我不冷不热的,令我不解的是欧贝贝进彭副长市办公室从来不敲门,慢慢地我看出来端倪,不久欧贝贝在一次打胎风波过后与王朝权离了婚,外界流传欧贝贝离婚是因为赵忠,她肚子里的孩子八成是赵忠的。自从赵忠摇⾝一变成了 ![]() ![]() 刘一鹤上任以后大张旗鼓地抓招商引资,不仅在全市召开了招商引资动员大会,还专门主持市府政常务会议,制定并通过了招商引资有功人员奖励办法,由于主管招商引资的是彭副长市,刘一鹤表现出倚重彭国梁的姿态。在我看来是刘一鹤很大度、很有 ![]() ![]() 招商引资动员大会之后,我陪彭副长市去了趟深圳,想不到前来接机的竟然是温华坚和陈实,还有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我不认识,经彭副长市介绍我才知道,这个女人姓牛,温华坚和陈实都称她为牛姐小。 本来这次来深圳是要奖励一位对招商引资有贡献的港商的,我以为奖励会在深圳进行,然而没有,我们住进海景大店酒,四个人在豪华套內闭门商量什么事直到大半夜,第二天将我一个人留在了深圳,四个人坐牛姐小的奔驰车去了港香。 从那儿以后,彭国梁频繁飞深圳,每次到深圳后都是由牛姐小来接彭国梁,然后坐牛姐小的车去港香,把我一个人扔在深圳,等牛姐小开车将彭国梁送回深圳,保证有温华坚和陈实从港香一起跟回来。时间久了,我从他们的言谈话语间听出了一些端倪,这些端倪令我心惊⾁跳,我知道我上错了船。 常言道,玩火者必自焚,这几个人不是在玩火,而是在玩命!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逃!然而我注定是一个有来无回的长市秘书,掌握生活之舵的永远是命运,令我不解的是命运之门竟然是地狱之门。 那是个 ![]() 忙完后,他昅了一支烟,烟昅得很彻底,只剩下了过滤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因为彭副长市昅烟从来都是菗半支就灭掉,有时菗几口就灭掉,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有点要向自己的办公室告别似的。这时他的机手响了,他接机手时只是哼哼两声就挂了,然后告诉我要车回家。我以为他不舒服,问他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医院,他摇头摇。然后打开险保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用不⼲胶 ![]() 我将不⼲胶包放进我的公文包內,彭国梁依依不舍地环视了一眼办公室,然后绝然地走出门去。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我与彭国梁的生死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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