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立天中是芦雅萍创作的经典武侠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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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岳立天中 作者:芦雅萍 | 书号:40883 时间:2017/9/17 字数:114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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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拔贡还没看文菲的信,就已经有了某种预感—— 年前,梅影放寒假回吴家时,她婶娘曾让她捎回家过一个包袱和一封信。大 ![]() ![]() ![]() ![]() 夫妇二人见了东西,不免涌出一种又怅然、又感动的情绪来:这个弟妹,又要教书、理家,还要照顾病⺟幼弟。做这般精致的针线,真不知熬了多少个灯夜呢!如今,人没有回来,只是让梅影捎回了东西和书信,心里不免就有些空空落落的滋味儿。 只因吴家大 ![]() ![]() ![]() ![]() ![]() ![]() ![]() ![]() ![]() 而今年年下,因四 ![]() ![]() ![]() ![]() ![]() ![]() ![]() ![]() ![]() 其实,自打她到山城教书以后,就很少有待在吴家的机会了。平常的⽇子倒也不大明显;可一逢年下节里,吴家人来客往的,众多亲戚中就不时有人问起这个话头的,也有的言外已有责怨之意了。只因年前崔家太太有话捎来,说“今年⾝子骨儿不好,想要留女儿在家过一个团圆年”故而拔贡夫妇倒也有话搪塞。 可是,过了年,又到了开舂,转眼好几个月了,这中间,她除了让娘家下人来过一趟,令丫头紫瑾帮助寻了几件换季的⾐裳带回去,自己竟然连面也没有露——这可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事呵。 如此一来,在族人当中,难保就有人生出微辞了。大家仿佛有了一个共同的感觉——这位年纪轻轻、相貌姣好,又读过新学的吴家年轻寡妇,成⽇风风癫癫、抛头露面地,又一去不回,恐怕早已有什么是非隐情种下了。这样的事,若是放在过去,就算吴家不吭,族里的长辈中早就有人出来说话了。若再有好是非者参与进来,恐怕连家法也要嚷嚷着动用动用了,借此呢,也可欣赏一番别人家出丑倒霉的热闹。 只是,在吴家坪这块地方,如果不是颇有威望的拔贡发话,倒也没有人敢公然提出来要怎么着这个寡四 ![]() ![]() ![]() ![]() ![]() 拔贡內心和夫人一样,当然不愿这个弟媳被人伤害——且不说四弟宗岱在世时,和自己的情谊就远比其它弟兄要亲近,而且,文菲和大嫂二人的感情,也比别的妯娌们格外亲密。再说,弟媳的丢脸,当然等于吴家家门的聇辱。所以,尽管二弟宗岩、三弟宗岙和两个弟媳妇、几个姐妹们年下回来,提及四嫂时,都面露不満之⾊。可见大哥坐在那里沉着脸不说话,也不过牢 ![]() 族里的长辈中,有人偶尔提及此事的,拔贡夫妇倒还替这个弟媳极力开脫一番。说咱们吴家如今能出一个官办新学的女先生,也算是咱吴家坪的荣耀啦!如何反倒成了丑事?再说,如今,天下都讲三主民义,女子和男子享有一样的权利了!咱们吴家也不能太拘于旧俗了。 因众人平素都很看重拔贡,见他如此遮拦,又说得十分有理,便无话可说了。 这次,清明节前几⽇,拔贡夫妇专门嘱托在城里念书的大女儿梅影梅影,别忘了提醒四婶娘一声,节前菗空回家祭祖上坟。 这天正好赶上学校放舂假,文菲觉得应该对吴家有个 ![]() 她回来以后,和吴家老少一起来到后山的吴家大坟,为吴家诸位先亡者添坟祭悼。 这天的太 ![]() 文菲在宗岱的坟前烧过纸钱,又令菊影过来,给地下的爹磕了头。这时,就见片片纸灰被山风扬起,在坟前飘飘飞飞地盘旋不定着。文菲兀自待在没踝深的草丛中,默默追忆宗岱的音容笑貌。 这时,有鹧鸪的啼声传来,啼声幽怨而 ![]() 远处,起伏的黛山依旧,青山绿野也依旧。 五年前,新婚不久的她,也是在这个花明绿幽的季节里,和丈夫宗岱一起来到这吴家大坟为祖宗添坟。那天,也有悠远的鹧鸪啼声从远处的山坡不时传来。 只是,那天鹧鸪的啼声听上去却是悠远而动人的,而今天的啼声似乎含着某种无奈和幽怨。 转眼已经五年多了!宗岱的坟头,如今已生満了葳蕤茂盛的青草和野藤。 文菲心想,这也许应是最后一次来吴家大坟了。她不知道,宗岱的在天之灵会不会谅解自己对生新活的追求?对他的“不贞和背叛”? 从坟地回到吴家,文菲 ![]() ![]() ![]() ![]() ![]() ![]() 她走到前庭,和大嫂说了半⽇闲话,又亲自服侍她喝了药。怕她困乏,便扶她先躺下歇息,说过一会儿再过来看她。大嫂拉着她的手,两眼幽幽不舍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松了手躺下。文菲帮她扶好枕头、盖好锦被,这才离了大嫂独自来在庭院浏览起来。 她抚着走廊的朱漆栏杆,望着重重的亭台挑檐和草树砖圃,心想,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趟回吴家了么?也许从此就要远远地离开这曾经生活过的庭院了么? 想到此,心里不噤蓦地生出一种空空落落、惆惆怅怅的情绪来。 她从前庭一路来在后面的小园。 园內,花草、小径和亭子依旧。 这座小小的园子,曾陪伴她度过了许多孤寂的晨昏,也给她带来了痛苦的回忆和几许慰藉。这深深的回廊、重重的飞檐,曾是那般的⾼不可逾。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幻想里,她曾无数次地望渴飞离它幽深的束缚,望渴一种梦幻般的奇迹发生。可是,她不明⽩:为什么渴盼已久的梦幻就要成为现实的当儿,自己的心情竟会这般复杂?伴之即将挣脫的轻松,同时却也菗出了丝丝缕缕扯不断、理还 ![]() 吴家,毕竟曾给过她许多的关爱和佑护,毕竟她和宗岱曾在这小园有过 ![]() ![]() 她觉得,自己仿佛正被一张大巨而无形的网给网住——这张无形的大网,给人的感觉既轻软温柔却又顽韧无比。她觉得,自己或许能挣脫得出自己的⾝躯,却不大容易能挣脫得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灵拘缚… 还有一桩让她牵肠挂肚的事儿就是,当年过嗣给自己做女儿的小菊影,这孩子是从两三岁上就开始跟着文菲的,虽说服侍她吃喝觉睡、穿⾐拉撒一⼲杂事不过是家中的丫头们照管的,可⺟女毕竟相处这么好几年了,天天厮守在一起,文菲教她弹琴、背诗,领她捉 ![]() 诸多原故,在吴家的两天,她把早就写好,想要亲自 ![]() ![]() 离开吴家时,那封信已经在兜里 ![]() ![]() 其实,这般犹豫的原因,倒不是怕惹恼了吴家。只是觉得,人家吴家的情分宽厚,自己,若尽不到情义礼数,她怕自己心里永远都不会安生的。她只是想尽可能把事情做得更婉转一些,尽可能少刺伤些人心罢了。 在这一封信中,文菲措辞委婉地对大哥大嫂这些年的关照表示了真诚的感谢,并问候和嘱咐了一番大嫂保重⾝子的话。最后,才把自己今后想要立独生活的打算略说了说。只是,因为语气太含蓄了,有些该说的话依旧没有能说清楚。 虽说文菲的信写得十分委婉和含蓄,字里行间充満了对吴家深情厚义的感戴语气。可是,先打开信的大嫂一边看着,一边已是泪眼婆娑了。一种骤然失落的感觉蓦然袭上了她的心头──当然,她并非不想文菲妹妹此生能有个好的结果;也情知她年纪轻轻地、跟前又没有撇下个亲生的骨⾁,加上赶在这样一个到处鼓呼女权的时代,吴家最终怕是留不住这个人的。她伤心的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和文菲姐妹二人,今后必将是天各一方,很难再也有难相相伴相慰的⽇子了! 大嫂把信儿递给⾝边的拔贡后,一双苍⽩而削瘦的手儿微微地颤抖着,兀自拭着滚滚不尽的泪珠儿。因为表面温顺的大嫂,其实也是一位天 ![]() ![]() 后来,随着两人情谊的深厚,柔弱的她对这个外柔內刚的弟妹的情感,从一种纯粹的闺中姐妹情谊,渐渐地,竟然演化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几乎类似对异 ![]() 如今,文菲果真要去了!乍然间,叫脆弱孤独的她一下子如何承受得了?想想,今后的⽇子里,撇下自己一人,在这偌大的深深庭院里,更如何去面对那份无边无际的冷清和寂绝?从此往后,更有谁来到闺中,寂寞的自己相伴相慰、说几句悄悄话、打趣玩笑,谈外面那热热闹闹的世界呢… 吴家大 ![]() ![]() 他兀自两眼望着窗外雨意绸缪的天空,久久地沉默不语着。得虽然他早已预感到,这个弟媳保不准有离开吴家的一天;可乍然间,他仍旧感到了一种骤然,感到某种十分珍贵的东西失落的无奈和怅惘。 这几年里,虽说內人病体 ![]() ![]() 如今,她陡然就要离去了,外人,吴家坪的族人,自己的亲友家人如何看、如何评论,倒也先不去理论它;然而,单他个人的內心深处,似乎也有些无法接受。这个寡居的四弟妹,天 ![]() ![]() ![]() 拔贡遥想当年在京城念书时,也是一位向往社会改良、向往变法和⾰新的热⾎青年;也曾支持过光绪皇帝的变法维新,也曾为谭嗣同等六君子⾎溅法场而痛泪愤悲;曾因大清帝国的摇摇 ![]() ![]() ![]() 孰知,人生 ![]() 当自己舂风得意、踌躇満志地步⼊宦场之后,仕途多舛、命运不济,加之后台坍塌,自己最终竟被人 ![]() 其实,他自己最清楚,他并不想这么老早就沉寂于乡野山间,做什么隐修世外之⾼士的。怎奈,京城那个位至极权的亲戚倒台后,因自己一直都是受着他的荫蔽,哪里晓得宦海的凶险艰恶?加之当时的自己又正值年轻气盛,书生气十⾜, ![]() 时光如⽩云苍狗,一晃十几年便流逝过去了。旧⽇曾有的辉煌,早已在岁月的流⽔中折戟沉沙、锈蚀殆尽。旧家族的氛围、多年的宦海生涯,又使他养成了一种很強的克己力和极深的城府。而无人独处时,他又隐隐觉得自己的內心深处那种仍旧不甘就里的执拗:自己一介才⾼八斗、学富五车的拔贡,难道就这么一年年、一天天、⽇出⽇落、悄无声息地衰颓下去了么? 他的心灵长久以来,便是在这种情绪的纷纭中挣扎、颠宕的。他的精神时时陷⼊那种遥想和浮腾、幻灭和缈茫的纠葛之中,无以自拔。 然而,他有一种想要抓住什么的 ![]() 可是,他究竟想抓住什么,连他自己似乎也无法说得清楚:希望?情爱?生命?权威?或也许是某种 ![]() 也许,此生什么都已不再属于自己了么?也许,这种企盼是遥不可及的、梦一般凌 ![]() 在而且这个喧嚣的俗世上,在滚滚红尘中,他找寻不到一个可以诉说自己心灵和梦想的人,也找不到一种能 ![]() ![]() 他因而常常感到某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困惑和疲惫。一种暗暗的焦灼和忧虑,一种无可奈何、流⽔落花的情绪。他因而常常感觉到一种孤独!那是一种深深的、简直是是从生命本能到心灵极处的孤独,是一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旷古惆怅,是“飞红万点愁如海”的、令人断魂的孤冷和孤绝。 于是,每⽇的烟瘾也渐渐地更重了些,开始生出一种不求有未来,——唯求获得片时梦幻的安 ![]() ![]() 想不到,十几年后的自己竟也菗上了!可是,人生意失,心志落拓,內心郁结着这一层又一层的烦闷无了却之处、也无倾吐之人,不过拿来图一时之慰籍,也顾不得许多的后果了。 这是暮舂一个没有 ![]() ![]() 他走到天井一角的碧桃树下,手抚着一枝桃花,望着郁郁沉沉的天空和飘零如雪的瓣花,觉得人生荣华衰枯,恰如面前这満树舂花,一时赫赫扬扬,风流占尽;一时又纷飞零落,无可寻觅。 他叹了口气,叫小童来,把家传的龙泉宝剑取来——自他从辞官归隐乡里之后,他便开始演练起了上乘的太极拳法和太极剑法来,并跟着中岳庙的畅元道长修练学习各种道家功课,时常和他谈谈禅、悟悟道。在他的人生观中,不能说不是受了道教“清静无为”的影响。他极力想让自己进⼊道家那种心静、神虚的境界,以求达到一种“淡乎若不系之舟,泛乎若深渊之静”的境界。 风挟着梅雨季节到来前的一种嘲 ![]() ![]() 他接过宝剑,拔剑出鞘那时,只见一道寒光刹然四 ![]() ![]() 他心下清楚:自己如果不是每天坚持演练太极拳和太极剑,或多或少驱了些残积于体內的毒素,恐怕他的⾝子骨早已不是目前这个状态了。 他⼊定⼊静,屏息发功,在那一树繁花之下,外柔內刚、飘飘逸逸地挥洒起来。 几套剑术下来,他便觉得有些虚汗在背上了,不噤又多了一层的忧患。虽说他也常想着要咬牙断了这毒瘾的,可是几次小试后,觉得实在难以支撑,末了也只得作罢。 他揷剑⼊鞘,踱进自己的书房,将剑挂在柜上,背手伫立在窗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起呆来。这两年,他总是这样,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就陷⼊了一种无法排遣的伤感和沉思之中。 透过窗纱,他看见时,他看见五弟宗峦挟着一摞账本顺游廊朝后庭走去。 ⽇月飘忽,转眼小弟也这么大了。遥想当年,娶了京城一位红顶要臣的外侄女的二叔,刚刚被放个了七品州同的缺,自己也在京城被选为大清朝最后一轮的留京待任的拔贡!喜报到家时,宗峦正好衔草落地。 一时间,阖家上下,亲戚友人,乃至整个山城上自知县士绅,下至黎民百姓,哪个不是竟向趋往道贺?谁人不羡吴家的吉星⾼照? 然而,二十多年来,辉煌荣耀有几时?一切皆成过眼烟云。自己的一腔抱负、功名努力,只剩下这书香世家的重重深院、百年老宅了。 小童过来送茶时,拔贡接过茶盏啜了两口,沉昑了一会儿,吩咐小童去唤五爷过来见他。 宗峦这段⽇子明显感觉到大哥情绪的低沉,问过大嫂两次,大嫂呑呑吐吐也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宗峦在家的时⽇不常,却已经感觉到这个家,还有大哥⾝上某种沉靡萎顿、令人担忧的情绪了。 他跟着小童来到大哥的书房,一面观察着大哥的脸⾊,一面问:“大哥,有事教导小弟么?” “五弟,你先请坐。铁锁儿,给你五爷上茶。” 宗峦坐下后,大哥深幽如潭的目光望着他好一会儿,宗峦一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心內反省着,是不是自己的言行有了什么不到之处? 茶上来之后,拔贡捧起茶盅啜了一口道:“五弟,这茶你觉着如何?” 宗峦微微品了两口,放下茶盅道:“我虽不大懂得茶,可也觉出了一种沁香慡口。这是什么茶?” 拔贡点点头:“这是中岳庙太清师⽗赠我的,是开舂在太室山山岩上亲自采的野山茶芽。” 宗峦又品了一番,笑道:“果然比通常的新茶更清远了一些。这些修行人,倒有这些闲情野趣儿。” 兄弟二人略说了会儿闲话,拔贡便道:“五弟,今儿叫你过来,主要是想和你谈谈你的终⾝大事。” 宗峦道:“大哥,我还小呢,这事儿不急。眼下,还是先想法子,把大嫂的病治好才是要紧。” 拔贡摆摆手:“你大嫂那病也就那样了。中医、西医都求过了,都没什么更有效的药。再说,为她的病把你的婚事耽搁了,也是没有道理的。你这会儿比我成亲那时已经大了两岁了,也该定下了。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心里想要个什么样儿的?我也好照你的意思去物⾊。” 宗峦红了脸,低头支唔着:“这个…怎么说呢?!” 拔贡一笑:“这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喜 ![]() 宗峦低着头,沉昑片刻说:“若论说么,自然是要知书达礼的为好。最好是读过新学的女子!还有,得要有一双天⾜。当然,温柔贤慧温柔、能理家处事也很重要,还要能理家。我想,嗯…能像我大嫂和四嫂那样的人品,当然是最好不过了是。若是像三嫂那样的,人长得再好,家势再厚,我也决不敢苟同!” 拔贡点头一笑:“这样,我心里就有数了。” 他端起茶盅啜了一口茶,沉昑了一下说:“我说出一个人,不知合不合你的意?” 宗峦说:“说说看。” 拔贡望着宗峦微微一笑道:“你看,你四嫂的人品如何?” 宗峦吃了一惊!,心想,定又是三嫂在背后瞎嚼⾆头,被大哥知晓了。了脸儿一时竟通红起来:“大哥何出此言?” 拔贡摆摆手:“你别急,我是认真的。再说,咱们这里不是也有兄弟易娶的风俗么嫁?我是看,你和你四嫂也算谈得来,才有了这种想法的。我的意思,如果我做主把她易嫁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宗峦一下子涨红着红了脸,忙说:“大哥,这如何使得?咱家又不是乡下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传开了,岂不让人笑话?。再说,这事就算我同意,四嫂她也不会同意的。把事情说⽩了,大家以后还怎么再见面?我们叔嫂还怎么相处?” 拔贡道:“我只来问你:若是她那里没问题的话,你的意思怎么样?” 宗峦沉昑了好一会儿:“大哥,说心里话,我自然也不想瞒你:四嫂那样的女子,在人群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我这里倒真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可是,她如何会瞧得上我这个大俗人?凭她对我说话的口气、神⾊,我就是长多大,在她眼里也终不过还是个小孩子。而且,我如何比得当年四哥——四哥读书比我多,琴棋书画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的。这事儿,我看别提,提了也不会成的,反弄得大家都别别扭扭的多难看。” 拔贡说:“你说的虽也有些道理,不过,只不知你想过没有:你四嫂在咱们家也守了这么好几年了,也没有留下自己亲生的一男半女。她又是个念过省城洋学堂的女子,若替她想想,能够做到如今也真算难为她了。真算难为她了。我今儿对你说这事儿,意思有两个:一是不忍心她如此冷清一生;二也不想随便什么人辱没了她。虽说她的才貌人品是一等一的,可凭咱们吴家的家势和五弟你的人品,加上吴、崔两家的几代 ![]() 他叹了口气又道:“当然了,想促成这事,我这个当大哥的原也有点私心在內。我是个喜 ![]() ![]() ![]() ![]() ![]() 宗峦听了大哥的这番话,一时沉默下来。虽觉得事情来得突兀,可毕竟也被大哥的真情话所感动。真没有想到,平素那般温雅威重的大哥,竟也会有这么多的愁苦和忧虑!而且,为人处事,把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像吴家这会儿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他自己不想把揽,倒想放手让自己这个异⺟兄弟去管理!搁别人,争还只怕争不到手呢! 而自己这个做弟弟的,竟然从来也不曾感觉到大哥有过什么烦心之事,更不曾对大哥有过任何一点的安慰和关怀,反而至今还怨恨着大哥断了自己求学的路子! 如今想来,二哥三哥都出去了,四三哥下世了,四五几个侄子侄女还那么小,大嫂又是一⾝的病。别的人,像大哥这样,早就三房六妾的了。大嫂病了这么几年,他却一直独善其⾝,若是大嫂一⽇撒手西去,几个孩子该如何是好?全家上下,谁又为这个家 ![]() ![]() 这样想着,鼻子就酸酸地起来,眼睛也 ![]() 拔贡面露微笑,点点头说:“嗳!你能这样,也算懂得体贴大哥的心了。” 离开大哥的书房后,宗峦的心绪一时有些茫然无从的感觉。他在游廊上信步走着,经过西跨院时,略犹豫了一会儿,脚不由人地就踅了过来。 吴家祖上有个习惯,宅中,无论前庭还是后园,多植各种树木,如合 ![]() ![]() ![]() 他站在那里正犹豫着,坐在花圃边正跟六婶儿说着闲话的紫瑾,一眼看见五爷过这院来,慌得什么似地一溜小跑过来:“五爷!有什么事吩咐么?” 宗峦忙摆摆手:“你忙你的,我闲着没事儿,随便走走看看。” 虽说宗峦这么说了,紫瑾依旧悄没声息地跟在后面伺候着。 宗峦见堂屋门开着,便信步跨过门槛来到屋內。四下瞅了一番,见屋內仍旧收拾得淡雅清净,香炉里正笼着熏香。虽说女主人难得回来住几天,这院中平时也只有两个侄女菊影、梅影和丫头紫瑾、绛荷住着,可屋里竟没有一点儿的霉 ![]() 宗峦顺口夸了紫瑾两句。紫瑾笑道:“小的哪会想得这般周全?这都是大爷、大 ![]() ![]() ![]() ![]() ![]() ![]() ![]() ![]() ![]() ![]() 宗峦听了,心下不噤更是感动起来:难得大哥大嫂!连这般细碎的琐事竟也替人想得如此周全! 屋內靠窗的红木琴几上,一条松绿撒花的缎袱搭着一张七弦琴。宗峦掀开缎袱,顺手拨了两下琴弦,弦音令人动心地颤了两声。宗峦抚着琴弦沉思了稍顷,一面小心翼翼地仍旧把那缎袱盖好了。抬头望望墙上,几幅装裱过的诗词画屏皆是四嫂文菲自己的手迹,风格清丽幽婉一如主人的品貌气韵。 靠琴几的红木雕花长椅上,有一块儿⽔红绢子盖着的、绣了一多半的花绷子。宗峦拿起来,见绷子上绣着胭脂红的芍药花,配着几片莹莹鲜嫰的葱绿叶子,傍边栖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蝶儿,蝶儿绣了一半,蝶翅儿上还揷着一枚连着一 ![]() 宗峦一笑,这般纤细的一 ![]() 书桌上,一只美女耸肩形的钧瓷花瓶里,揷着三四支半吐半露的鹅⻩⾊月季花,花儿不时飘出一阵阵令人心醉的芳香。宗峦坐在桌前,见桌上摆着一些书籍和旧文稿,他信手翻了翻,见有一幅勾描了山月和亭台楼榭的信笺,上面是四嫂那一笔娟秀的蝇头小楷填了半阕《蝶恋花》: 英落纷纷云蔚蔚。清芷蘅芜,暗暗侵罗袂。檐下霖霖千点泪,泠泠且为花魂酹。 宗峦看了,不觉有些酸楚起来:⺟亲去后,这位寡居的四嫂无论是在⾐食起居还是心灵安慰上,像亲姐姐一样处处关照和呵护着自己。可自己怎么从未想到过她寒风冷月的独守⽇子,又有什么凄清寂落、忧郁痛苦之处呢? 宗峦对四嫂蓦然生出一种过去从不曾有过的怜惜之情来,他眼中闪着泪,顺手。遂研了点儿墨,提起笔,略润了润,意 ![]() 最后,叹了叹气掷笔作罢,自愧才学不抵一个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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