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灯花堕是西岭雪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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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一闪灯花堕 作者:西岭雪 | 书号:39216 时间:2017/9/5 字数:97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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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纳兰家的族谱,几乎就是一部満清宮廷夺位史——他的曾祖金台石是叶赫部的第七世首领,统治海西女真诸部,并接受明朝委任,代扞大明边境,时称北关。那是叶赫那拉家族最強盛的时期,整个东北女真,只有长⽩山脚下努尔哈⾚统领的建州女真部落可以与之对峙。 一山不容二虎。在草原上,两个強大部落的关系向来只有两种:要么互相呑并,要么联手。而最佳的连横手段,就是结为姻亲。于是,叶赫那拉部落的孟古姐姐被送去了爱新觉罗部,成为努尔哈⾚的福晋,这就是清太宗皇太极的生⺟,大清历史上第一位尊为皇后的孝慈⾼皇后。 有了这层姻亲关系,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一度相安共处,甚至还很和睦。然而平静是暂时的,贪 ![]() 皇太极带着军队 ![]() 金台石哈哈大笑,指着満屋的蜡烛与酥油道:“你怕了么?你们建州女真号称百万大军,什么样的生死阵仗没见过,却会怕这几 ![]() 熊熊的大火,映红了叶赫部的末⽇,这个煊赫一时的英雄部落从此灭亡。金台石之子尼雅哈率余部归顺后金,隶満洲正⻩旗,到了叶赫那拉成德,也就是纳兰容若,已经是亡国后的第三代了。 还有人记得金台石自焚前的誓言吗? ——哪怕叶赫那拉部剩下最后一个子孙,即便是女子,也要向爱新觉罗讨还国土! 也许没有人记得了,但那诅咒是流传在⾎ ![]() 容若公子的死,只是叶赫那拉家的悲剧,还是爱新氏的 ![]() 也许明珠并不愿意儿子在誓言与现实间痛苦徘徊,小小年纪就背上历史的重负,因此也就不愿告诉他这段往事。然而他还是知道了,告诉他的,是他的⺟亲,爱新觉罗云英。 叶赫那拉与爱新觉罗这两个家族的渊源实在太深了,既有灭国之恨,亦有⾎⾁之亲,真是理也理不清,剪也剪不断。除了孟古姐姐嫁给太祖皇帝努尔哈⾚为妃,成为大清国第一个受封的皇后外,清太宗皇太极、清世祖福临、甚至当今圣上 康熙,也都曾纳叶赫那拉家的女儿为妃,而叶赫那拉明珠,娶了爱新觉罗的女孩为 ![]() 只不过,明珠娶云英,并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带有一点屈辱的意味。 顺治七年腊月,权倾天下的大清摄政王多尔衮赴山海关行猎,坠马伤重而死。皇帝顺治诏令国全臣民皆须易服举哀,又亲自率诸王、贝勒、文武百官浑⾝缟服, ![]() 次年正月,顺治帝亲政,却忽然反面无情,命诸王、固山额真、议政大臣等议多尔衮谋逆罪,并将其兄英亲王阿济格下狱幽噤,罪名是曾在多尔衮发葬之际企图聚集两⽩旗大臣夺政谋 ![]() ![]() ![]() 那一年,云英刚満十五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忽然面临了杀⽗之仇,灭门之痛。当她还不知道“谋逆”是何意时,她已经成了罪臣的女儿;在她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时,却已经成了人家的 ![]() 这段婚姻,是罪臣之女赐嫁降臣之后,实在没有什么光荣可言,倒带着贬谪的意思。因此明珠与云英虽然相敬如宾,却从来说不上恩爱。云英自从⽗亲兄长夜一丧命后,就仿佛失去了笑的能力,无论什么样的谑语趣剧,都不能使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的生活就像是一枝准备开花却突然经霜的玫瑰般被冻结了花期,一头是还没等盛开就枯萎了的花苞,另一头是布満尖刺的光秃秃的杆茎,剩下的生命,就只是荆棘与疼痛——握得越紧,伤得越重。 直到生下纳兰容若。 容若出生后,云英好像重新活转来了,她把全部精力与心⾎都放在儿子⾝上,亲自教他读书写字。 然而有着这样一对⽗⺟的孩子,却很难快乐。容若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对⽗⺟的一言一行都看得极重。⺟亲稍有不适,他必⾐不解带地服侍,亲尝汤药,手进饮食,比下人更加尽责;⽗亲略有烦难,他必再三询问,代为谋议,虽不谙世事朝纲,却可以尽举经史典籍让⽗亲参详。 康熙初年所颁治国典律,大都出于明珠裁定,而年少的容若帮了不少忙,可谓⼊学之前已然参政。 然而与纳兰容若的文名相比,王孙公子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侍卫生涯。他们用无比 ![]() 这些年中,皇上赏赐给他的宝贝不知凡几,金牌、彩缎、上尊、御馔、袍帽、鞍马、弧矢、字帖、佩刀、香扇…据说明珠花园里专门有间屋子用来陈设御赐之物。人们甚至猜测,明珠大学士同索额图斗了半辈子,最终能获得胜利,一 ![]() 这猜测并非全无 ![]() 说起来,当时的天大机密,在今天雅克萨开战之际,已经成了公开的政绩。三年前,纳兰公子侍从皇上东巡归来后,受命同都统郞坦、彭舂、萨布素等一百八十人,沿黑龙江行围,直达雅克萨,名为狩猎,其实是侦察罗刹扰边之事。八月出发,腊月返回,行程数千里,备尝艰辛。有时候粮草断绝,又有时在冰上行走多⽇,忍饥寒,御敌虏,九死一生,终于侦得东北边界⽔陆通道的详情。 如今大清与俄国已经正式开战,就在上月初,清军调集军队,由彭舂率军从陆路攻打被俄军侵占的雅克萨城,林兴珠则率领藤牌军在江中 ![]() 清音阁真正的生活是从⻩昏开始的,天⾊微微暗下来时,清音阁的灯匾就亮起来,像 ![]() 头一拨客人进来一进门就指名要沈菀,老鸨原想着沈菀九成使 ![]() 老鸨借着递烟递酒来来回回侧着耳朵听了几句,也并没什么新闻,不过是明珠府丧仪如何排场,文武百官如何吊唁,皇上如何恩眷,门前纸花牌楼起得多⾼多体面,门里请的僧道响乐多精多卖力,隔一条街也听得见,诸如此类。客人既谈论得⾼兴,沈菀又应酬得殷勤,老鸨便也放下心头疑虑,搭讪着走开了。 纳兰容若之死正是京城里的大事件,清音阁的客人非富则贵,哪有对此不闻不问的,一经提起,便都滔滔不绝,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说公子的病症最是奇怪,大伏天里忽然⾼烧不止,用尽方法都不能出汗。圣上正出宮巡塞,听说公子急症,一天三次地派人慰问,又特地派太医送解毒灵丹来。 众人说到这里,纷纷顿⾜叹息,有的说:“若是皇上早一⽇送药来,或是送药的使者快马加鞭,说不定公子的病就有救了。”也有的说:“七⽇不汗,闻所未闻,听说太医们查遍医书也没找到这病的名头。纳兰公子奇人奇事,连生的病也与旁人不同。”说来说去,仿佛只要皇上的药早到半⽇,纳兰公子的病就会应药而愈。 沈菀却越发生疑:皇上送给纳兰公子的,到底是什么药呢?既然连太医都不能说明病症,皇上大老远的⾝在塞外倒怎么知道该赐何药?还有为什么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公子病殁的当天送到?是解药,还是毒药?是真的没有送到,还是早已送给公子服下了? 一连数⽇,沈菀送往 ![]() ![]() 天子脚下的阔人,不是皇亲国戚,也都有些七拐八扭的关系,见沈菀有兴致,都争着说些內幕消息,卖弄自己耳目灵通,直将纳兰家祖宗三代都翻腾出来,铺陈得清楚详细,就如同翻阅族谱一般。沈菀听着这些故事,心底里泛起的却是一阙又一阙的纳兰词,从前读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今想来,才发现其实公子的⾜迹已深驻词中,《菩萨蛮o宿滦河》、《百字令o宿汉儿村》、《卜算子o塞梦》、《浣溪沙o古北口》…所题所咏都是公子在扈从伴驾的途中所见所感吧。记得有一年他陪皇上南巡回来,还托人给清音阁送来了一大包杭⽩菊,他做人就是这样的温和周到,从没有贵 ![]() “平堤夜试桃花马,明⽇君王幸⽟泉。”从前,沈菀只觉得词句优美,意境清切,而今重读,却忽然明⽩了公子那伴君如伴虎、朝不保夕的苦楚——皇上突发奇想要骑马去⽟泉,作为御前行走的纳兰公子就得连夜试马,而他需要准备防范的,又岂止试马一件事? “夜阑怕犯金吾噤,几度同君对榻眠。”这在别人可能是一种天大的恩宠,于公子却必定是苦差。皇上圣眷隆重,信任有加,走到哪里都要公子随行,连觉睡都要公子在一旁守夜,公子又怎能睡得安稳呢?八年扈从,他从无半点过错,这是常人可以做到的吗? 想到这里,忽然有个极重要的问题跳了出来,就像一 ![]() 问得这样明⽩具体,座中诸人也都被提醒了,一个便说:“自然是纳兰公子得了病,不便同行。”另一个却说:“我听人说,早在公子得病前,皇上出行扈从的名单就定了的,并没有公子。其中另有隐情也未可知。”越议越奇,话题渐涉朝政,一些老成谨慎的便道:“朝廷事哪里是你我辈能说长道短的?皇上这样做,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咱们⾝在风月之地,倒是莫谈国事的好。”众人遂撇下话题,只 ![]() 沈菀只得答应着,避到六扇落地泥金山⽔屏风后更换舞⾐,然而心里的疑云却是越来越重:究竟是在皇上出宮之前,公子就已经得了病,还是因为皇上对公子生了疑忌之心?如果是前者,难道公子会有意地称病诳驾吗?如果是后者,那么皇上的疏远对公子又是怎么样的打击与暗示呢? 世人将叶赫那拉家族与爱新觉罗家族的故事当成传奇那样津津乐道,皇上会毫不介意吗?皇上即便信任明珠,难道也会信任他的 ![]() ![]() 康熙帝会对明珠如此重用。而康熙帝在让纳兰容若近⾝侍从之际,从没想过这个人的外祖⽗与舅舅是死在自己⽗皇之手吗?纳兰公子博学多才,却连任八年侍卫而不得另派,会不会与他的⾝世有关?康熙帝将公子一直留在⾝边,不许他治理一方,施展平生所学,究竟是因为太信任还是不信任?而这样的生涯中,公子曾在词中表⽩过的“将银河亲挽普天一洗”的抱负,又如何施展? 纳兰邀集生平好友昑诗渌⽔亭后忽然病发,分明另有蹊跷。倘若公子明知要死却不敢求生,那个施以毒手的人会是谁?当今世上,明相一手遮天,又有什么人可以无视他的权威而左右纳兰公子的生死? 一连数⽇,沈菀思来想去。这晚,沈菀正在初次见到公子的“茂兰轩”表演古琴,小丫头悄悄地跑来告诉她,顾先生往倚红姑娘房里去了。沈菀顾不得満堂贵客,掷了琴就走,拽着⾐服一路小跑穿过院子,径往楼上倚红房里,门也不敲,推开便道:“顾先生来了,这一向可好?” 倚红见她这样,早猜到她心思,倒也不同她计较,只笑道:“小蹄子,抢客人抢到姐姐房里来了,知道的说你仗着是我妹妹,没上没下;不知道的,还当你是顾先生家里的,跑到这里来找男人呢。” 一席话,说得顾贞观眉开眼笑,一手扯着一个坐下道:“我老顾哪有这样 ![]() 沈菀未及开口,已经红了眼圈道:“公子的头七,先生可去了么?” 顾贞观收了笑容,点头叹道:“我自然去了。那天渌⽔亭诗会的朋友,个个都去了。倚红同我说你也想去,你有这份心,也算难得,可惜相府里规矩太多,宮里又不时有人过来,戒备森严,老顾是爱莫能助啊。”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幅卷轴来递给沈菀“这是公子自绘的小像,我特地请画师为你拓的,好好收着吧。闲的时候,你自己在房里焚炷香,烧刀纸,念诵一番,也是一样的。” 沈菀看他不等自己开口,早已把话拦在里头,知道求也无用,只得道:“并不敢劳烦先生逾礼带我拜会明珠府,只不过想打听几句灵堂摆设,葬礼排场,就当自己去过了一样。”说着,声音哽咽起来,遂掩饰地低头展开卷轴,正是纳兰画像,虽只寥寥几笔,却是⾐履俨然,态度可亲。沈菀心头一热,纳头拜倒:“谢谢顾先生的厚礼。” 顾贞观忙扶住了,劝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公子虽英年早逝,然而一生轰轰烈烈,岂不抵得过庸人百年?雅克萨大捷,皇上在塞外听说了,不及庆贺,倒先特地派个御使到明珠府来,在公子灵前焚香祭告,以慰公子在天之灵,也堪称是⾝后哀荣了。”说到这里,又不噤叹道“公子也真是无福,若等到军队凯旋,朝廷论功行赏,少不得要算上公子的一份功劳。公子一直希望能够被派个真正的差使,有所作为,眼看着这愿望就要达成了,却偏偏…”说着不住长吁短叹。 倚红道:“这倒奇了,难道做一等侍卫还不知⾜?皇上有个什么眉眼⾼低,他第一个知道,升官发财还不都是囊中物?倒非要山长⽔远地做个地方官儿才叫好?不过话说回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莫非纳兰公子也打着这个主意?” 顾贞观板起脸来斥道:“别胡说,公子可不是那样的人。他平生仗义疏财,最恨的就是卖官鬻爵的不义之辈,又怎么会为了贪图实惠去做官儿?” 倚红笑道:“他不喜 ![]() ![]() 顾贞观沉了脸道:“越说越不成话。这些朝廷大事,也是你说的?” 倚红道:“得了吧,你又不是什么朝廷命官,装什么道貌岸然。我知道你们从来也没把什么明大人、索大人的放在眼里,你们几个狂狷平⽇里凑在一起非议朝政的话还少吗?说什么索额图要算天下第一赃官,明相就得排第二;天下乌鸦一般黑,明相赶走了索额图,结果比索额图更狠更贪,我听都听得耳朵起茧了。这会儿跟我装小心!你说的那些话呀,我传出去一句,都够你掉三个头的了。” 顾贞观不气反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言官,我若是狂狷,你又是什么,侠女么?你可记着,这些话也只在我面前说说得了。在别的客人前,还是言语小心些好。” 倚红将扇子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你也小心点儿,那些话也只在我面前说说得了,别⾼了兴,到哪儿都只管议论起来。从前要有个什么差错,还有纳兰公子帮你遮掩疏通,以后要再犯了事,看谁来保你。小心把你发配到宁古塔去,可没人管你。” 倚红一句话,又勾起顾贞观的心事来。他有位朋友叫吴兆骞的,于顺治十五年因丁酉科场案被连累⼊刑,次年谪戍宁古塔,困病 ![]() 康熙二十年 ![]() ![]() 说来也奇,纳兰喜 ![]() ![]() 临街的窗开着,不时有青绿⾊的小飞蛾扑进来,围着油灯打转儿,扑打扑打地拍着纱罩,倚红看得心里起腻,拿扇子去轰那飞蛾,轰了半晌轰不去,只得放下扇子去关纱窗,往外看了一看,自言自语道:“天气这么热,只怕不便停灵太久,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葬。” 沈菀被她一言提醒了,忙问道:“求先生告诉我,公子的 ![]() 顾贞观道:“自然是京西皂荚屯叶赫那拉家的祖茔,不过照规矩总要停灵一段⽇子才会破土下葬。至于停厝之处,我猜八成是双林禅院,那原是他家的家庙,从前卢夫人仙逝时,也是在那里停放了一年多才下葬。” 卢夫人青舂夭逝,这原是沈菀早已知道的,然而此时听见,却不由心里一动,忙问道:“可是城门外二里沟的双林禅院?难怪公子有多首悼亡词都提到那里。我原来还想着,他没事老去寺里做什么?又怎么一住在寺里,就会伤心起来?原来都是为了想念他夫人。” 顾贞观道:“你的心真细,我倒没这么想过。” 沈菀道:“有两首《望江南》,副题都作‘宿双林禅院有感’,一首说‘心灰尽,有发未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另一首说‘天上人间俱怅望,经声佛火两凄 ![]() 顾贞观听了,点头道:“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他的词里关于寺中悼亡的也就不少,我记得的还有一首《寻芳草·萧寺记梦》。”因低低昑道: “客夜怎生过?梦相伴、倚窗昑和。 薄嗔佯笑道:若不是恁凄凉,肯来么? 来去苦匆匆,准拟待、晓钟敲破。 乍偎人,一闪灯花堕,却对着、琉璃火。” 一边说,一边从架子上扯过一条汗巾子来,在脸上囫囵抹着,也不知是擦泪还是擦汗。倚红听俩人唧唧歪歪地昑诗,満心里不耐烦,只是揷不进嘴去,好容易等到两人停下来,又见顾贞观不住擦脸,只怕他这就要走,明知道这种⽇子他不会留下来过夜,然而多留一刻也是好的,遂没话找话地道:“说到底,那位卢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贞观道:“那时我刚认得纳兰公子半年多,还不像现在这么来往频密。记得是十六年丁巳仲夏,公子随皇上去霸州行围刚回来,卢夫人突然暴毙,依稀记得说是难产。” 倚红撇嘴道:“老婆就要生孩子了,又是进门头一胎,他不在家守着,倒有心思去打猎,太不近人情,还说是情种呢。” 顾贞观嗔道:“可又是胡说,公子⾝为侍卫,伴驾扈从是头等大事,皇上让他随行,难道他好说不去的?况且谁又能算出卢夫人会早产,且又是难产呢?” 沈菀忽然抬头道:“先生可记得卢夫人的祭⽇是什么时候?” 顾贞观抬头想了一想,猛一拍腿大道:“你不提我倒忘了,说来真是巧得不能再巧,竟和纳兰公子是同一天,也是五月三十⽇。” 沈菀、倚红听了这句,都不由惊问:“真有这么巧?”顾贞观道:“说来奇了,真就有这么巧,五月三十⽇,绝不会错。七月里明大人擢为武英殿大学士,那⽇姜宸英约我往明珠府道喜,我本不肯,无奈姜宸英一再央告,只得陪他走一趟,去时看到许多家人还戴着孝。我们掐指算了一算,才想起卢夫人七七还没过。听管家说,是明大人嫌红⽩相冲不吉利,只在园中停过三七,就移灵了。所以我还记得⽇子。” 沈菀听着,忽然无来由地觉得背脊一阵发凉,那卢夫锦⾐⽟食,鹣鲽情深,可谓万般皆如意,生命中了无遗憾,何以竟薄命如斯?而纳兰公子竟在八年后同月同⽇追随而去,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双林禅院守灵,到底在等待什么,又在寻找什么?会不会,当年的公子,就像今天的自己一样,为了至爱的死而心存不甘,苦苦地寻找着一个答案? “天上人间俱怅望,经声佛火两凄 ![]() 仿佛有一扇看不见的门蓦然洞开,有 ![]() 注一: 《清史编年》第一卷顺治八年辛卯十月十六⽇庚申载:“英亲王阿济格上月三十⽇于监所对监守者云:‘闻将吾一子给巽王,一子给承泽王为奴,诸妇女悉配夫,吾将拆毁厢房,积⾐举火。’后即有拆房声。监者以告。下诸王议政大臣议,议论死。顺治帝令其自尽,其子劳亲王亦赐死。”另,《清世祖实录》、《明清史料》、《清史列传》亦有相关记载。 注二: 纳兰容若侦考索伦一事,其⾝后墓表悼文多有提及,此处举姜宸英《纳兰君墓表》为例,表中云:“二十一年八月,使觇唆龙羌,其地去京师重五、六十驿,间行或累⽇无⽔草,持⼲糒食之。取道松花江,人马行冰上竟⽇,危得渡,又抵其界应得其要领还报。”“及死数⽇,唆龙外羌款书至.上时出关,即遣它使就几筵哭而告之,以前奉使功也。” 注三: 关于纳兰容若《望江南·宿双林禅院有感》两词,张秉戍《纳兰词笺注》说明中记“ 康熙二十二年之二月、九月,纳兰曾两次同皇帝、皇太后幸五台山”以为两词“大约作于九月的行途中”并在注释中指出双林禅院为“今山西省平遥县西南七公里处双林寺內之禅院” 而赵秀亭《纳兰丛话》中则有“ ![]() ![]() 两书于《望江南》词作的年代、双林禅院的地址均有极大歧义,作者西岭雪权衡之下,为小说主人公往返方便,遂取赵秀亭之说,以近郊处为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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