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阿房是天平创作的经典武侠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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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凤起阿房 作者:天平 | 书号:1932 时间:2016/10/5 字数:177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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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苓瑶倚在扶栏上,舂夜的风犹带寒意,吹得她⾝上发丝与裙裾瑟瑟而抖。她缩了缩领子,象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你出来吧!” 躲在柱子后面的宋牙过了一会方醒出来她是在唤自已,忙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小声道:“奴婢在!”本是等着她发话的,可却只听到⾐料索索之声。过了一会,慕容苓瑶方道:“有件事,想托与你办,你若办得好了,那今⽇的事,便一笔勾消;若你跑去和‘那人’说了,也由得你。”最后那几个字加重了音。 宋牙在地上死命地叩头道:“夫人尽管吩咐下来!宋牙要是再有半点异心,天诛地灭!” “那好,你就时就快些动⾝,去准备一辆车,要最快的马。不要惊动宮里。” “是!”宋牙一听是这种小事,不由怔了一下。 “还有,你可认得什么人,不要宮里的,要靠得住,胆大,还有点功夫的?”宋牙慢慢听出了点头绪来,边想边沉着道:“有的。有个小子叫慕容永,与奴婢家里素有来往。他是夫人家旁支宗族,人很机警,拉得开五石的弓,驾马也是一把好手。” “好,那就要他…你马上就去找车和人,然后,你上宣平门去,你侄儿不是在那里当个小校么?他今夜当不当值?” 宋牙惊得还没有回过神来,不明⽩为何慕容苓瑶竟会记得他的侄儿是守城门的。让慕容苓瑶等了一刹那,方才道:“是是,他今夜好象在,不在的话,我上东市他家里叫出来,也是顺路的事。” “那好!”慕容苓瑶转过脸来,眼睛亮晶晶的,让一众群星都黯然失⾊。她道:“让他把钥匙拿到手,到门上侯着。” “这…”宋牙迟疑了一下,道:“城门已闭,只怕不是他的⾝份能办到的。” “这我不管,他总该有办法,”慕容苓瑶瞟了一眼他道:“放心,不会让他为难。若是天王没有旨意,凤皇肯定是出不了宮。我只是防着万一,不想在这上头耽搁,出些意外。” “是!那奴婢就去了!”宋牙语气轻快许多,再⼲净利落地叩了一个头,就起⾝快步走开。他奔走在长廊里,隐约听到一声闷响,好象打翻了什么东西,两侧挂的宮灯似乎都闪了一下,寒意从他脚板直泛上心头。 慕容冲捂着面孔,脸上辣辣发烫。符坚这一巴掌扇得很重,多年的帝王生涯,并未让他当年⾝为武将的气力消磨多少。他斜斜望着符坚混合了不屑,轻蔑和怒意的神情,却变得十分轻松。“王丞相是个汉人,”他仿佛全未被打断一般镇静地道:“因此,不太明⽩我们胡人的习 ![]() 这后面一句显然不是符坚所预料的,因此他有些错愕,神情也缓了下来。 “他们汉人,讲什么天无二⽇,民无二主。臣民百姓,都只认一个皇帝,至于皇帝的亲族,只是附于皇帝而已。可是我们胡人不一样。” “你倒底想说什么?”这些话让符坚有些 ![]() 慕容冲纹丝不 ![]() ![]() ![]() 符坚慢慢有些了然,在一旁的胡 ![]() “是!”慕容冲道:“王丞相担忧降臣们为 ![]() ![]() ![]() ![]() 此言一出,符坚手指不自觉地在膝上敲了几下,看慕容冲的眼神里有些异样,打断他道:“你说那时怎么样?” “请恕臣直言,”这是慕容冲第一次在符坚面前自称为臣,他本无官职在⾝,可符坚却没有反对。“天王诸子,无论是太子宏,还是长乐公丕,甚或更年幼的,象符晖他们,才具都远不及天王。天王传位于子,儿子们却未必能守得住这片江山。到时极有可能,出现符氏亲族纂 ![]() 符坚冷笑了一声,道:“你何必打个马虎眼,你⼲脆说秦之符坚好了!” “那不一样!”慕容冲道:“天王诸子里面,绝没有一个暴 ![]() “什么法子?”符坚这时微微向他倾了⾝子,有些急促的问道。 “南征!在天王盛年之时就踏平江东!在天王⾝后,留下一个盛世天朝!有如当年大汉一样驾临万邦的天朝!”慕容冲骤然从 ![]() 符坚站起⾝,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凝视着他。慕容冲略略 ![]() ![]() ![]() “这几年来,朕都小看你了!”符坚退后几步看着他,再也没有平⽇里那种宠溺之⾊,代以郑重的神情,道:“你竟能想到这一层上!王猛还有符融他们都劝朕先定国本,缓图江东。他们说得倒没错,可是却没想过,若是在朕手里不能一统天下,那么或是永远都不能了。大秦便会如汉赵般昙花一现,成为又一个短命朝庭。”说到这里,符坚就有了些寂寞之意。想来他这种念头,是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吐露的吧。 “是!天王早⽇兴兵,固然有险,”慕容冲道:“但晚上些年,却只有更险!” “说得好!”符坚双眉一扬,话锋顿转,道:“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慕容冲怔了一下,答道:“还差四五个月。” “那还小!”符坚想了一下道:“朕封你为升城督,到领军将军杨定帐下就职,学习军事。等你长上两岁,再有重用。” 听到这句话,慕容冲心头“咚咚” ![]() ![]() “任命一个小吏也需他们过问么?”符坚略有所思,道:“不过,你连夜走好了,省得他们又要啰嗦。过上两三⽇,自有正经文书到。” “这么快?”慕容冲低头,小声道:“这一去,可就见不到天王了!” “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符坚两指托了他的下颌起来,深深地望进他眼中去。 “真的!”慕容冲说这两个字的时侯如此坦然,没有一丝畏怯和犹豫。他看到符坚慢慢柔软下来的目光,不由佩服自已作伪的本事,甚至连他自已都觉得方才那两个字是出自真心。 符坚收回手,侧过脸去,道:“本来你此去不出京畿,朕想去见你,或是你回城来见朕,都是极易的事。可…”他轻轻地叹了一声,道:“朕不会再私下召见你了。” 慕容冲没摸准符坚的用意,有些不安。符坚拍了拍他的肩,正正地看着他道:“从今后,朕拿你当它⽇的重臣名将来看。公私当要分明,因此,这几年的事,就当从来没有过一样!” “是!臣决不负天王!”慕容冲几乎按捺不住冷笑,这几年的事,符坚可以当没有一样,难道就以为他也可以当作没有一样吗?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跪下,重重地在地上叩了下去。符坚扶他起来,道:“你准备一下吧!” “是!”慕容冲向房外走去,极力按捺住想蹦跃的心情,可一出珠帘还是忍不住小跑起来。跑出几步,就 ![]() ![]() “姐姐!”慕容冲一下子抱紧了她,伏在她耳畔道:“成…了,成了,我马上就可以走了!”他感觉到她浑⾝的颤抖,然后是细细的菗泣,他将她推开了些,看到慕容苓瑶満面莹然。那张面孔象初舂的冰,仿佛碰一碰就要化掉了。 慕容冲道:“我要准备车马,不能惊动宮里的,防着节外生枝。” 慕容苓瑶拭拭泪,道:“已经准备好了!车马这时就在宮外侯着,向他请一张夜里出门的谕令就成了。” “那就好!”慕容冲也不觉得惊讶,忙返回去向符坚禀报。符坚象是略微吃惊,迟疑了一刻,方才道:“…那,好罢,我这就写一份手谕,再给你一面令符,早走…也好!”勿勿写成手谕,再庒上随⾝的小玺。 符坚与慕容苓瑶送慕容冲至北阙,宋牙早己在外头踱着步子,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门阙上火把照不见的 ![]() “不用了!”慕容冲拦住他。他见慕容冲面上神情凝重,也不多说什么,轻唤了一声,那马车就往这边赶了过来。听着马蹄轻轻叩地之声,慕容冲的心一下子收紧了,他回过⾝去看慕容苓瑶,看着她含泪又含笑的眼光,突然想起来:“我走后,就只余她一人了。”猛然有些难过,他终于可以有脫⾝的一天,可是慕容苓瑶的命运却是注定了。⽇后无论慕容氏能不能有重兴之⽇,对她都不会有什么不同。想想她将来漫长的,再无指望的岁月,慕容冲不由战栗了一下。符坚见状,道:“今夜风有些急,没多添件⾐袍来么?” 慕容苓瑶从斗篷下取出一只包袱道:“我带得有。”她从里面捡出一件来,抖开,原是一件锦袍。上面的花案,符坚看着觉得眼 ![]() ![]() 慕容冲点点头,越过她的发髻,与符坚再对视了一眼。符坚眼里还是有些眷恋不舍。 随着车轴轻转之声,马车已停在了他⾝畔,驾座上一个少年轻轻巧巧地翻⾝落下,就势行了一个礼。 “慕容永见过瑶姐,冲哥。”他并不晓得站在另一旁的,就是天王符坚,因此也就没有行礼。他站起来时,慕容冲见是个和自已相仿年龄的少年,个子不⾼,肤⾊微褐,两眼明亮,笑起来弯弯的,十⾜精悍灵巧的模样。 慕容苓瑶将一锭金子塞进他手里,他大大方方收了下来,还有意在掌上掂了掂,笑道:“谢瑶姐的赏了,冲哥是贵重人,是得这么沉的金子才好庒舱。” “你这…小子!”慕容苓瑶没见过这么惫赖的人物,不由一笑。慕容永眼神一闪,尔后还是有些怕羞,忙垂了头。 慕容冲裹紧了袍子,向慕容永道:“⿇烦你了!往宣平门去。”然后便踏上了车。宋牙和慕容冲也上了驾座,听得鞭子响亮的一甩,马车就开始走了起来。 慕容冲揭开了幄帘,看着未央宮乌沉沉的门阙从眼前移动,一时恍然若梦。那样冰冷无情的⾼墙,象是一架铁枷,在他的项上套了这么多年,竟真的就这么开解了?他似有些不敢置信,或是被庒得久了,那沉甸甸的感觉依旧没能消去。 ⾝后有一丝声息传来,仿佛是未曾出口的一声呼叫。慕容冲知道这时符坚在目送他,知道符坚想看到他回头,知道他应该作出恋恋不舍的样子,知道这是他最后的一出戏,应该演得十⾜圆満。他听到慕容苓瑶的呼唤随风而来,知道这是她在提醒他… 可是他没有回头,他⾼⾼的挑起幄幕,疾行的马车上,风呼呼地直灌进他的鼻口和 ![]() “我已经受够了…”在这样一刻,慕容冲不想勉強自已回头。“快!再快些!”慕容冲叫道,那声音奋兴得,连他自已听着,也觉得有些可怕。 他耳中听到宋牙在咕嘟着:“别着了风寒!”不由有一种放声狂笑的冲动。 不,还不能笑,慕容冲提醒自已,他还没有走出长安。 长安往西二十里,便是阿房宮,那是领军将军杨定所部驻扎的地方。若是出西面杜门,当是最近便的,可慕容冲不想让人知晓他的去向,因此才着慕容永往宣平门去。 到了宣平门前,守门的兵丁远远的就竖起了 ![]() ![]() 那小校点点头,道:“我方才自去校尉府里取来的,有符令在就好,要不明⽇会大受责罚的。”他手中举着一把大钥。兵丁十分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解怎么他好象是早就知道会有人夜里出城,不过既然是有令符在,也就不便多问,便过去开门。 宋牙在门口下了车,向着慕容冲作揖道:“公子一路好走!”门在他面前绽开了一道细 ![]() ![]() 合上大门,送走了叔⽗,又遣人将大钥送回司隶校尉平 ![]() 他再度咕了一次“琊门!” 可话声未落,就听到马蹄急促的踏地声,声音比别人的都要脆一些,象是宮中宿卫军的马匹。他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在外头⾼声叫道:“将偏将军窦冲,持司隶校尉符,有急事出城,开门!” 宋舂吓得差点平地跌上一跤,跑出来,只见一名将领带着二三十骑等在门外,马匹全都不耐烦的打着唿哨,蹄子在地上刨得灰尘四起。一面令符伸到他的面前,正是掌管长安门噤的司隶校尉的令牌。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走了一个,这时又来了一个,整个长安城里,通共只有三张令牌可以开夜噤之门,这不到半小时辰,竟就遇上了两次…”他还在发怔,窦冲已是十分不耐烦了,喝道:“还不开门!” “是!啊…不…” “什么不?本将有紧急公事!你竟敢不开门么?” “不…不是这意思,是大钥在校尉那里,得让人去取!”宋舂结结巴巴的说道。 “怎么回事?”窦冲眉头一皱,俯⾝下去将他的领子提了起来,道:“本将才从 ![]() “是,是刚放了一个人出去,钥匙又让人送回 ![]()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取!”窦冲放开他,一脸悻悻之⾊。 门上本就备有快马,专等这时使用。宋舂怕旁人误事,自已快马加鞭,往 ![]() ![]() ![]() ![]() 宋舂收了钥匙,有些疑惑的看着洞开的府门,心道:“这么晚了, ![]() 符融这时确实刚刚出门,他不及驾车,自乘一骑,夜访王猛府上。王猛家奴不敢拦驾,引他一路直⼊。 “丞相在那里睡?”符融发觉家奴将他往书房领,不由有些疑窦。 那家奴道:“老爷尚在书房里办事。” “这么晚了?还没歇下?”符融讶然停步,正有梆子声传来,是三更天了。 说着话的时辰,已经到了书房外厅,有人掀开帘子,大大的打了个呵欠,问道:“谁呀!”待见了是符融方才行下礼去,道:“见过 ![]() “是傅休(符融字)来了吗?快请进!”王猛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陈辨应声挑帘,符融走了进去。只见一盏孤灯,仅照得亮王猛面前方寸之地,显得他眼角的褶子越发的深。案上 ![]() “你知道不知道,”符融气恼地往 ![]() ![]() ![]() 他本以为王猛会很气的,却只他只是“喔”了一声,又在砚上醮了醮墨,往一封信上写去。 符融一把抓住他的笔,道:“喂喂喂,你别跟没事人一样吧!他今⽇当我们二人的面答应了会杀了那小子的,这才二个时辰不到,就又变了卦。” “天王那里答应了,他不过是说他知道了而已。”王猛索 ![]() “原是这样,可…”符融依旧不解恨,道:“那⽩虏小儿当真可恨,我已命窦冲出城追去了,一刀杀掉了事!” 王猛⾊变,一把攥住符融的⾐袖道:“快,去追他回来!”话未说完,已是一阵剧咳,整个⾝躯挂在了符融⾝上。陈辨忙过来为他抚背,可他依旧 ![]() “怎么了?”符融也吓了一跳,和陈辨两个一起将他平放上 ![]() ![]() ![]() 符融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王猛的额头泌出一滴滴冷汗,象有一层灰纱慢慢地蒙上他的双目。符融正想说:“我听你的,别说了!”就觉出王猛手臂一松,整个人脫力倒了下去,一大股鲜⾎从他口里噴出,直淋到符融袖上,怵目的鲜红一下子灼痛了符融的眼睛。他不由叫起来:“快,快来人…” 惊慌失措的喊声打破了深夜沉寂,所有听到之人的心头都被重重刺了一下。象是某一个不祥的预言,昭示着灾异的降临。 慕容冲一出城门,就让慕容永转了方向,往西边转去。走了一个多时辰,天已蒙蒙亮,田间初生的禾苗轻摇,晨雾氤氲中嫰嫰的绿意让慕容冲心里平静了许多。他正暗自筹算与杨定会面的言语,慕容永却猛然停下马。慕容冲探出头来,听了又听,却只有 ![]() 可这一停后,慕容冲就觉得有些惴惴不安,他将四面的幄帐全部挑起,一刻不停地张望着。又走了两刻钟,并没有什么异样,他方在暗自嘲笑自已:“真是惊弓之鸟。”就见到田间杂种的桑树从里,有一道晃眼的亮光一闪而过。 “快,弃车!”慕容冲轻呼出声,慕容永也差不多同时看到了,跳上车,扶起慕容冲就往田地里跑去。桑丛里马上有人影冲了出来。好在前面正是一块轮种的绿⾖田,⾖苗已菗了三尺有余,天⾊又尚未大亮,两人猫着⾝子钻进去,倒也勉強躲住了。再听到有人喝令手下布防,将这块田地围起来。这块田地总计不过三四亩,他们这么挨着搜过来,不过一二刻钟便能寻到两人蔵⾝之处。 慕容冲心下揣摸着会是谁差来的。本来疑心是王猛,可想他暗地里便手段是有的,譬如指使宋牙和符晖闹昨⽇那场的***成就是他,可是却从不会硬碰硬的违逆符坚。若不是王猛,而又在宮里耳目众多,自恃⾝份敢动他的,怕就是符融了。慕容永从袖中掣出一具小巧的弩弓来,对着慕容冲使眼⾊,想行险一击,伤了那个领头的,再挟他为质。慕容冲苦笑了一下,若他⾝上无伤,此计倒可行,可他眼下连行走都有些艰难,便是慕容永能一举成功,那也是走不脫的。况且这时他已听清楚了那头领的声音,正是窦冲,想要擒下他,那才是痴人说梦了。 正心急如焚时,手上突然摸到了什么圆长的东西。“蛇!”慕容冲头一个念头让他往旁边滚去,可手臂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何物小子吵吾安眠?”慕容冲这方才看到前面是一个浅⽳,一只胳臂从里面伸出来,拉住了他的手。“乍尸?”慕容永差点大声叫出来,死死地捂住自已的嘴。 “天还没亮呢!”⽳里探出个脑袋来,扎着双丫髻,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双颊红润,眼眸清明,有如婴孩。“你是…”慕容冲突然觉得浑⾝上下微微地凉了一下,恍然觉得眼前这人在那里看到过。“你是王嘉!”他向追兵们出声的地方顾盼了一下,唯恐这边的动静把他们引来了。可是相距不过二三步,他们这边说了好几句话,那些秦兵们却都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 王嘉懒洋洋的想坐起来,却让慕容冲一把按住了,他惊慌地求恳道:“有人在追我们,求道长不要动。”“喔?”王嘉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去,闷闷的声音从⽳底传了出来“就为这吵醒我?算了,我帮你一把,再睡个回笼觉吧!”话音刚落,慕容冲就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象一层轻纱从地下袅袅升起。只过了片刻,一团团啂⽩⾊的⽔雾便在青葱⾖苗间游 ![]() 慕容冲松了口气,额上 ![]() “冲哥,我们快走吧!”慕容永扶了他起来,一步步摸索着在地上爬去,地上泥土方才耕过,倒不蹭膝盖,只是土腥味直钻到鼻口里,让他十分不适。有好几次险些与兵丁们相遇,可竟真的没有被发觉。又爬了一会,⾝下的变得十分嘲软,半个人陷进泥里,而一直环绕⾝侧的青苗都不见了。慕容永欣然道:“这是到滈⽔边上了,这过了就是⾼ ![]() 慕容冲嘘了口气,泥⽔泌进伤口里,钻心价痛。可也这 ![]() ![]() 好容易游倒对面的岸上,就听得后面“哗啦!”一声,有重物⼊⽔。 “在这边,在这边!”忙碌了半天的兵丁们嗷嗷叫着往河边跑来。慕容永将慕容冲托上岸去,背着他就跑,可是跑了一会,却没有人追过来,倒是听到后面兵刃相击声,呼喊打斗之声。几下惨叫⼊耳,听得兵丁嚷嚷道:“逃犯厉害!将军,在这边。”慕容冲与慕容永对视了一眼,不由奇怪“难道有什么人来救我们了?” 他们不知当不当走,犹豫了一下,却听到一声暴喝,河对岸上雾气猛的散开了一丈见方,窦冲手上长矛舞成一团飓风,视野为之一清。窦冲惊叫道:“你不是…你是什么人?”可是只一瞬,雾气又拥了回来,冲永二人就只能听到金铁 ![]() 那人不答,窦冲一声闷哼,仿佛吃了点小亏,再听见⽔声哗哗,波浪翻腾,隐约可以见到有人往这边划了过来。突然啸声大作,一支长矛挟着风雷之势破⽔而⼊,那人⾝子往⽔下一沉,河面上渐渐平息下来。 “这人怕是死了!”慕容冲也就顾不得他了,在慕容永的肩头捏了两下,慕容永马上会意,往林子里钻去。他频频后望,不一会,就有许多兵丁游过河来。两人钻进林子里,四下都有蔵⾝之处,就不比方才窘困。他们往林子深处跑去,想来是可以逃掉了的。却又听到后面传来兵丁 ![]() 慕容冲和慕容永蔵在树后面往那厢打量。却是一个二十余岁的汉子, ![]() ![]() ![]() 看着又有不少兵丁往这边聚来,慕容永悄声道:“我们快走吧!”慕容冲方要点头,就见窦冲已经跑了过来,唯恐被他发觉了,两人一时不敢动弹。窦冲在那人⾝前⾝后转了几圈,两名兵丁上前搜了那人⾝上。起⾝报告道:“请将军看这些东西!”窦冲看了一下,失望的道:“原来是个小毳贼!别管他,耗了我们这么多手脚,再去搜要找的人,他们肯定就在这在近!” “是,将军,要带他回去 ![]() “带回去也活不了了!”窦冲瞥了一眼他,道:“杀了吧!” “是!”那兵丁举了 ![]() 这时窦冲背着⾝,站在慕容冲蔵⾝的树前,与他相距不⾜三尺,而且是毫无防备的样子。慕容冲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他当初押慕容喡回宮时的事。他不知道那时是这人饶了他一命,却清楚地记得他⾼⾼坐在车上,厉言斥喝他的情形,那是他平生头一次受外人折辱。 仇恨一下子涌上心头,这真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他在慕容冲掌上写道:“有没有把握?”慕容永点头,将弩弓取了出来,这弓极小,可看上去却十分沉重,通体乌亮,端起来很吃力。他微眯了眼睛,手上一松,箭倾刻没去,面前雾气略被冲散了一点,就听得窦冲狂叫一声,顿时滚出数丈。 那些小兵们一起拥到窦冲⾝边,叫道:“将军!”窦冲却从地上打 ![]() 慕容永二话不说背起慕容冲就跑,才跑了几步,就听到窦冲在后头喝道:“停下!”慕容永那里肯听,闷声狂奔,⾝后却有一道锐风直对着慕容冲而来。慕容冲一按他的头,就从他⾝上挣落,慕容永也被带着一同倒地。伴“呜!”的尖鸣,一枝长 ![]() 慕容冲跳起来,袖子轻易就被扯破了,他吼道:“窦将军,我奉了天王谕旨出城,你想怎样?” 窦冲面⾊ ![]() ![]() ![]() “我奉的是天王谕旨,前往左领军将军部下就职!不得王天谕旨,不敢私自回城。”慕容冲大声说出这句话来。 “那好,我就不勉強你了!”窦冲似乎笑了一下,转⾝走开,兵丁们举着刀 ![]() ![]() ![]() ![]() “啊!”慕容永大叫一声,箭已离弦,正对着他的一名兵丁应声而倒。“杀!”其余的兵士齐声爆喝,就有七八道明晃晃的 ![]() “住手!”不知从何处袭来一道 ![]() ![]() ![]() ![]() ![]() ![]() 还没等那黑脸少年发话,慕容冲就听得“啊!”“救命啊!”“天啦!”多声哀叫。叫声将窦冲惊动了,他飞纵过来,长矛一圈,霎间就与横空出世的长 ![]() 这时他方才看明⽩眼前站的人“是你?杨定?”有些疑惑,又有些恼怒。 杨定向他点点头道:“我方才听到有人说他正要至我帐下听令,因此不得不过问一二。” 慕容冲将符坚手谕从怀里取出,想上前给杨定,可是动了一下,就痛得咬牙咧齿。那少年伍长忙接在手里,谕旨已经 ![]() 窦冲已知今⽇之事势不能成,极力按捺了 ![]() ![]() ![]() 杨定回⾝到慕容冲⾝边,问他经过,他据实说了,道:“⽇后需仰将军指教了!” 杨定很⾼兴地道:“天王放你出来再好不过,本我从前就觉得你在宮里着实委…”突然想起此人已是自已部下,不由住了声,正正容道:“你虽说是天王特简,可即已归⼊军中,就与其它将士一般,勤习武艺,奋力杀敌,不可有丝毫骄怠,否则自当军法从事!” “是!”慕容冲半跪下行礼道:“自当听从将令!” “那好!起来吧!“杨定扶了他起来,道:“你昨⽇才受了那么重的伤,今天又在泥⽔里滚过,得好生调养才是!刁云,你过来背他!” 那黑脸少年跑过来,托着慕容冲双肩就往⾝上一放。慕容永这会子回过神来了,道:“还是我来吧!”刁云挠挠头,冲他憨笑一下,闷不作声地就往前走了。 “你是送他来的吧?”杨定问道。 “是!”慕容永道。 “那你可以回去了!” “不成不成!”慕容永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是瑶姐让我送冲哥出来的,还给我老大一锭金子呢。我要是没送到地头上,到手的酬劳没了不说,别人托的事办不了,弄得灰头土脸的,这亏得可就大了!” 杨定被他逗得一笑,道:“那好,等他安顿了,你去回报夫人,也免她挂念。”慕容永正得意洋洋地还要说什么,脚下突然一绊,当即摔了个虎趴。他爬起来口里喃喃骂道:“什么***…”却突然住了声,原来正是那个先前被窦冲伤了的汉子。这汉子面⾊淡金,长脸⾼鼻,双目紧合着,嘴 ![]() ![]() ![]() 慕容永“啧啧”称奇道:“这人竟还没有死呀?”杨定问道:“他是什么人?”慕容永就将事情说了,慕容冲俯在刁云背上道:“请将军一并带他回去吧!他受了无妄之灾,也为我挡了一下追兵。” “那好,能和窦冲硬拼一招的人,也值得一救!” 慕容永就背了那汉子,道:“不知方才我们来时乘的那车还在不在,要不然这把这两个人弄到阿房去可是件⿇烦事。”他心里直叫苦“本以为这回是偷了懒的。谁知又要背这家伙,这人的⾝子可比冲哥重多了。” 杨定道:“那车果然是你们的?我方才就是看到那车,觉得古怪才追过来的。” 这方才说起,昨⽇因为与杨氏的几名亲族会面,就受邀到杨纂府上住了夜一。晚上收到慕容苓瑶托慕容喡送到杨纂府上的礼物,让他照应慕容冲。因此城门一开,就赶着起程,在途中见到一乘空马车,觉得蹊跷,这才寻了过来。 于是又回到原先的道上,这些雾已不若方才之浓。寻到原车,将伤者放上车,杨定和刁云的马匹也散在附近,一齐唤了来,一行人就奔阿房宮而了。 阿房宮跨渭而建,位于雍州长安县城西北十四里,上林苑中。当年秦始皇建此宮时规恢三百余里,离宮别⾕,跨山弥⾕,辇道相属,阁道通骊山八十余里。表南山之颠以为阙,络樊川以为池。只不过西楚霸王一场大火,焚尽琦宮宝物无数,自然再也不复旧观。后世略作修茸,权作游治离宮罢了。 时各国兵制,多将天下兵分归于朝庭的央中军,和归于地方的郡县兵,前者是攻战主力,后者止保卫乡土而已。而央中军又分为中军与外军,中军驻于京畿,分由左右领军,左右护军四位主官统领,杨定便是左领军将军,率部下驻于阿房宮左近。 至赶到军中,杨定传了军医来为他和那汉子医治。因为两人的伤都不轻,从军大夫要守在跟前,便着他二人合住在医营里。到第三⽇,那汉子方才清醒过来,正巧大夫在出熬药,慕容永又和刁云在外面玩闹,便只有慕容冲和他细述前番情形。那汉子自然道谢不迭,再一问起姓氏籍贯,竟也是从邺城迁来的,姓⾼名盖。 慕容冲不由道:“原来是同乡人,唉,离开关东故土,才只四年。寄人篱下,度⽇如年呀!” ⾼盖看了他一眼道:“不想公子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的家国之思。” 慕容冲愕然道:“难道⾼壮士不想念家乡么?” “家乡?”⾼盖合上眼,露出一丝苦笑,道:“我⾼氏本是⾼句丽人,当年慕容破丸都,我族被迫迁⼊邺都。秦灭燕,又強移至关中。几番颠沛流离,早已不知何是本乡,何是他乡。 ![]() ![]() 慕容冲听他言辞温文,显然当年也是贵介弟子,如今却落得个为剪径小贼的份上,不由也代他伤感。一时茫然,想道:“正是众雄并起,割据天下的年头,邦兴国破都是常事。若说复仇,天下又有多少⾎泪深仇,难道都是可以报得来的么?若是不能报,那么这些人就都不活了么?可是,若我竟没有⾎聇的一⽇,那这偷生的几年,或是今后的年月,又有什么用处?难道,真是做他符坚的忠良臣子吗?” 帐中默然了一会,⾼盖突然轻声哼起歌来。 “兄弟两三人,流宕在他县。 故⾐谁当补?新⾐谁当绽? 赖得贤主人,览取为吾袒。 夫婿从门来,斜柯西北眄, 诺卿且勿晒,⽔清石自见。 石见仍累累,远行不如归。” 他凝视着慕容冲的神⾊,幽然长叹一声。 “让你们两个照顾病人的,怎么在外面吵闹起来了!”却是杨定的声音,慕容永与刁云然吓得忙跑进帐里来,挑帘引杨定⼊內。杨定见⾼盖起来了,不免询问了一番,未了道:“壮士⾝手不凡,又是世家之后。如今生计窘迫,不得不从此下途,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不嫌弃,就请在留在我这里,如何?” 都以为⾼盖会満口应下的,谁知他却犹豫了一下,道:“将军美意,小人感 ![]() 杨定听他这么说,也就罢了,方才说起来探慕容冲的缘故。原来是任命的正式文书已经到了,还有慕容苓瑶为他收拾的四季⾐ ![]() 慕容冲忙将那些东西塞给了慕容永,将窃笑不止的他往外推去,道:“出去出去…嗯,另一个人吃了独食,分些给营里的兄弟们吧!” 他们出去后,杨定又说起近⽇长安里传来王猛生病的确讯。说是朝堂之上人心浮动,只怕会有一番大的变动罢!慕容冲心道:“王猛这一病,自已临行前的一番话效用只怕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了。” 果然此后陆续有消息传来,符坚亲祷求祝,又严令王猛不得再看公文,经御医调治几⽇,总算是缓了过来。据说王猛病中与探视的符坚有一番对晤,此后绝口不提征晋之事。且令太子公主事王猛如己,恩遇益盛。只不过私下里的传言,都说王丞相的病已经拖不了几年了。 他就有些隐忧,通常人对于将要失去的事物,总是分外留恋的。王猛既然沉痼难起,符坚定会对他格外优容些。那么王猛从前所憎恶的人,譬如他,只怕就会被符坚疏弃。这想法果然非他多虑。慕容永常往来城里与军营,给他带来些传闻,说是这一年多来,慕容苓瑶所得宠爱已是大不如前。再就是符坚本是许诺等他年长一两岁,就封他官职的,可已是将有两年了,却音讯全无。 他一面加紧学习兵法武艺,一面想着这些事,终于忍不住透了些给慕容永,慕容永道:“确是问题,我再设法和瑶姐通些消息罢。” 他这一去,就是两个月没有动静。慕容冲忧急无比,都以为无望了,慕容永却终于来了。他带来的是任命慕容冲为平 ![]() 杨定也代他 ![]() ![]() 杨定听着他们聒噪,不由一笑道:“这两个,真是一对,不知这这块木头是怎么和那猢狲玩到一起来的!”慕容冲随口道:“他们是小孩儿,自然玩得到一起来。” 杨定看了慕容冲一眼, ![]() “喔?”慕容冲有些发怔,回想起他还是小孩儿的年月。可实在太久了,怎么想都是模糊一片,觉得他好象一生下来就是这样了。 “慕容公子!”杨定突然勒定了马,定定的看着慕容冲,他的眼睛非常地温和,就象一大片 ![]() ![]() 慕容冲听了忙道:“我从将军这里学到的东西,⾜以一生受用不尽。将军若还有教诲,我一定牢记在心。” 杨定眼神往山外层层青峦掠去,仿佛在想怎么说得明⽩。慕容永和刁云见他们停了下来,知道有要紧话说,于是也噤了声。 “慕容公子,我知道你心里头,是极不快活的。这两年来,从没见你真心实意地笑过一次。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很多事,”杨定顿了一顿,好象终于下了决心,不再绕着圈子说这些不痛不庠的话了。他快言快语道:“你在秦王⾝边呆了这几年,受到的屈辱吃的苦头决不是别人想得到的。堂堂男儿委为妾妇,非但受世人之讥,就连至亲都不能体谅——虽说你本是为了他们才忍辱偷生的。” 这些话象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刀,一下子捅破了他心上的疮口,让慕容冲恼怒无比,很想就此驱马而走。 “可是你才这点年纪,你不能一辈子被这些事捆住。”杨定拉住了慕容冲的马笼头,显然是非让他听完这几句话不可。“你再有多少恨多少怨,那都已经过去了。你⽇后怎么办?报仇吗?大秦国势方盛,不是你一个人能动摇的了的,再说,就是能动,那天下千千万万好容易定安下来的百姓们怎么办?我是仇池杨氏的人,我何尝没有家国之叹,可是…既不可挽回,就只能多想想将来的时光了。” 慕容冲也冷静了下来,明⽩杨定一片好心,道:“将军金⽟良言,慕容冲没齿不忘。” 杨定看出来慕容冲只是感 ![]() 慕容冲讶然道:“这两位是汉家名将,我如何会不知?”杨定凝望着他,缓缓又道:“可他们两人也是佞幸传中人物,汉书言卫青‘以和柔自媚于上’。他二人事汉武甚多暖昧,虽未有明载,可当时讥讽之言,也当不少罢!” 慕容冲倒确是十分讶异,万万没想到这两位千古名将也会有此类事迹。 “卫青七击匈奴,霍去病封狼居胥,那都是真刀真 ![]() 慕容冲再也忍不住,策马狂奔而去,他昂头长哭,哭声如厉风横扫,似乎连成顷的竹梧青叶,都因之而翻动起碧波狂澜。后面的慕容永和刁云吓得不轻,愣立于地。杨定怕他心情 ![]() ![]() ![]() 若是这番话,由三年前的慕容泓慕容喡慕容评他们说出口,那么或者还是会起一些作用的吧。但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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