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斜阳是琼瑶创作的经典言情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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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问斜阳 作者:琼瑶 | 书号:22655 时间:2017/6/16 字数:819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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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婚期已只有一星期,那晚,明霞要带访竹去拿最后的一批新装。飞帆难得一个人在家布置新居…实在没什幺可布置的了。他就把一张访竹的放大相,配了镜框,放在小茶几上。访竹说好,一试完⾐服就来这儿。他要给她一个小意外,在照片下端,他写了几行小字:“⽔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把照片框擦得亮亮的。他斜倚在沙发中等访竹。每隔一分钟看一次手表。当电话铃忽然大作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门铃,差点跑去开门去了。然后,才醒悟过来是电话,拿起电话听筒,对面就传来晓芙略带紧张的声音:“飞帆,访竹在你⾝边吗?” “噢,没有。”他的心一紧,晓芙的语气古怪,访竹出了事!撞车?不!他飞快的头摇,急促的问:“怎幺了?发生了什幺事?”“说不清楚,我马上过来!” 喀啦一声,电话挂断了。飞帆顿时浑⾝冷汗。访竹出事了!访竹出事了!他模糊的想着,忽然记起,第一次见访竹,她泪眼盈盈。后来,她说是为了哈安瑙。哈安瑙──小说中的人物。她在婚前摔断了腿,从此她不见他的未婚夫!会有这种事情吗?晓芙一定得到了什幺消息。访竹去拿⾐服,能出什幺事?撞车?老天,为什幺一定要想到撞车?他跳起来,绕室徘徊。然后,他狂疯的骂自己,傻瓜!不会打电话到纪家去问吗?他马上拨号,接电话的是访萍,一听他的声音,访萍就笑开了:“哎呀,姐夫,一个晚上不见都不行吗?她跟妈妈去拿⾐服,如果太晚就不会去你那儿了!什幺…你要来等她?少讨厌了!我们家地方小,你们两个把客厅一占,我们都没地方去…”门铃真的响了,晓芙来了,她来得可真快。听访萍的语气,访竹不会有事的,或者,又是他的“婚前紧张症!”挂掉了电话,他匆匆走到门边去打开大门。 晓芙正站在门外,她行⾊匆匆,脸⾊凝重,很快的跨进门来,她关上门,四面张望:“访竹真的不在吗?”她怀疑的问。 “真的不在!”他焦灼的看她:“怎幺了?到底怎幺了?有什幺事…”晓芙拉住他的手臂,把他一直拉到沙发边,按进沙发里,她仓促的说:“你坐好,别晕倒,我有事要告诉你!” “晓芙!”他喊,⾎⾊从面颊上消失。“不要卖关子,有话快说,到底怎幺了?”“你要重新考虑和访竹的婚姻!”晓芙说,声音低哑而严重,态度严肃而正经。“最起码,婚礼不能如期举行!” “为什幺?”他惊喊。晓芙死盯着他,她眼里闪着泪光。这使他更加心慌意 ![]() “不,不是访竹。”晓芙说:“是微珊!” “微珊!”他大大一震,面孔雪⽩:“微珊不是在巴西吗?不是嫁了吗?”“是的,”晓芙深深的看他,像要看进他灵魂深处去。“可是,她回来了!”“回来了?”他吶吶的说,思想是一片混 ![]() “在我家!”“什幺?”他惊跳。“在你家?微珊在你家?” “是的。你听我说,飞帆。我长话短说,微珊和她⽗⺟全家都移民到巴西,是因为你。那时,舆论使他们全家都快疯了。你知道微珊的⽗亲是很要面子的。报纸把你的事哄出来,绘声绘⾊,黛比的照片天天见报,他们 ![]() “那是骗你的。微珊已经结婚了,何必让你难过?事实上,那个巴西人简直是个野蛮人,微珊嫁他,主要是呕气,还在和你呕气。你能娶外国人,她就能嫁外国人!但,这些年,她等于活在地狱里,那巴西人有 ![]() 飞帆目瞪口呆,定定的望着晓芙。 “微珊第二度离婚后,就整个崩溃了。她住进了精神病院,治疗了差不多⾜⾜半年。这使微珊⽗⺟都破了产,他们从大房子迁小房子,小房子迁贫民区…” “你怎幺不告诉我?”飞帆吼了起来,抓住晓芙的胳膊。“你怎幺不告诉我?”他大叫,脸⾊由苍⽩而涨红了。“我可以去一趟巴西,我可以安排一切…” “别叫!”晓芙说,沉重的看着他,呼昅急促。“如果我知道,我当然会告诉你,问题是我 ![]() “你什幺时候知道的?” “今天。微珊告诉我的!” “她才回来?”“我今晨接到她的电报,上午,冠群和我开车去机场,把她接到我家,她才把一切告诉我。我还没说完呢,你听好,今年三月,微珊的⽗⺟在一次大车祸里双双丧生。微珊在巴西所有的亲友都没有了,这打击把她再度送进了精神病院。这次,她住的是家国办的那种──疯人院。她很可能一生都会在疯人院里度过了。可是,有位很好的老医生治好了她,最主要的,她在那医院里认识了一个意大利籍的女护士,据微珊说,这护士曾经在黛比的亲戚家或朋友家里待过…她证实了你的故事,那 ![]() 飞帆睁大眼睛看着晓芙。 “结果,微珊像奇迹一样又出了院,她忽然决心回来了,回来──原谅你。她这幺说的。”晓芙的泪珠夺眶而出,她打开⽪包,取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她含泪凝视飞帆。“飞帆,我从没遇到过像你有这幺多故事的男人,也从没遇到过像微珊那样悲惨的女人!你知道吗?当她提起你的时候,她的眼睛发光了,她好像又和以前一样美了。我这才知道,她一生里没有爱过别的男人,除了你!” 飞帆费力的和脑中一阵突发的晕眩挣扎,他的眼眶涨红了, ![]() “你先不忙,你听我说完!”她把他拉回沙发里。“我今天和微珊谈了一整天。她说,她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不肯听你的解释,你的信,你的电话,你的电报…她统统不相信,她只是恨你,恨不得想杀了你。可是,现在,她不恨你了,她反而恨自己,恨自己当时的倔強,固执,和──无情。”晓芙哭了,用手绢捂着眼睛。她哽塞着说不出话来。 飞帆咬紧牙关,他 ![]() “晓芙,”他低沉的说:“你还有事在瞒我!” “是的!”晓芙猛然拿开手帕,红着眼睛看飞帆。“我还瞒着你一件事,你马上就会发现的事!” “是什幺?”“微珊不是以前的微珊了!”她菗着气,忍不住呜咽。“不是你当年娶的那个人见人爱的校花,那个光彩夺目的女人。她已经变了。飞帆,你要有心理准备。她以前的骄傲,快乐,自信,美丽,才华…都已经变了质。她完全不是当年的微珊了。事实上,她…她…她并不很正常,她的病并没有全好。她一直说重复的话,可是,她非常奋兴,非常奋兴,她急于要见你。她对于──燕儿和访竹,都一无所知。她以为──你离开黛比之后,就一直在想念她,还和以前一样爱她,还和以前一样…她说了许多旧事,你在落叶上题诗,在女生宿舍外拉整夜的小提琴,还有郁金香,记得郁金香吗?…她不停的说,不停的说…哦,飞帆!我从没责备过你,可是,看到微珊这种情况,稳櫎─真恨你,是你,你毁了她这一生了!”飞帆的⾝子晃了晃,又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走!”他沉声说:“她不是在等我吗?我们还发什幺呆?走呀!”晓芙坐着不动。“晓芙!”飞帆喊。晓芙抬头望着他,泪光闪烁。 “飞帆,”他说:“我要问你一句实话!” “什幺话?”飞帆不耐烦的问,不耐烦而焦灼。他不由自主的回忆着微珊,微珊偏爱鹅⻩⾊,鹅⻩⾊的运动衫,鹅⻩⾊的短 ![]() “我要问你,”晓芙说:“你还爱她吗?” 还爱她吗?飞帆怎能回答?如果没遇到访竹…噢,访竹!这名字从他心底菗搐过去,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他脑子里混 ![]() 晓芙追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到访竹的照片,她下意识的拿了起来。访竹浅笑盈盈,双眸如⽔,浑⾝上下,绽放着青舂的光华!她看到那两行小字了:⽔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 ![]() 飞帆背脊上冒出了凉意,他苦恼又苦恼的看着晓芙。谁说过去的事都已化为飞灰?飞灰也会复活?谁说过去都已过去?过去也会回来!他深深昅气。微珊在等他,微珊急着要见他,微珊很奋兴,微珊已经原谅了他… “不管怎样,”他坚定的说:“我现在要去看微珊!我迫不及待的要去看微珊!别的事,都再说!” 他走向门口,是的,微珊!在这一刻,他心中确实只有微珊,那为了他而浪迹天涯,为了他而受尽忧患,为了他而带病遍来的邓微珊!至于访竹,那即将成为他的新妇的访竹,他用力摔头,他暂时不能想,暂时不能想… 他和晓芙很快的走出门,走进电梯。 飞帆走进了晓芙的客厅,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微珊。 微珊蜷缩在那大大的沙发中,正啃着手指甲。事实上,在晓芙带飞帆来见微珊之前,已经用了将近两小时的时间来清洗打扮微珊,她不能让微珊那种邋遢的样子吓住飞帆。现在,微珊穿著件晓芙的睡袍,纯⽩⾊的睡袍上滚着浅紫⾊的花边,睡袍涸萍究,只是,穿在微珊⾝上显得太大也太不相称了。飞帆一眼就看出来,那睡袍里的⾝子是骨瘦如柴的。她的头发洗得很蓬松,她本有一头乌黑乌黑的长发,现在剪短了,短得只到耳边,并且是参差不齐,⼲燥断裂的。在那蓬松的头发下,蔵着一张瘦削的、骨骼突出的脸庞,那脸庞几乎只有一个巴掌大。她的嘴被她的手遮住了,因为她正猛啃着手指甲,像在吃 ![]() 飞帆依然被吓住了!怎样都无法把面前这个女人和微珊联想在一起,微珊是神采飞扬的,是骄傲自信的,是美丽得让人 ![]() 飞帆被吓住了,震呆了,但是,也 ![]() 他一下子就冲到微珊的沙发前面,半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想仔细的再看清她。微珊眼见飞帆冲过来,马上,她用手臂把整个脸都遮住,把面庞蔵到那宽大的睡袍袖子里去了,她转⾝伏在沙发背上,用力的呼昅,却不抬起头来。 “微珊!”飞帆 ![]() 那⽩⾊睡袍中的⾝子一阵颤栗。 “微珊!”飞帆再喊,想伸手去抓她的手,又不敢去碰她,只觉得这小小⾝子,像一堆勉強拼拢的积木,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整个碎掉垮掉。晓芙走了过来,把手温柔的按在微珊肩上。 “微珊,”晓芙说:“我把飞帆找来了,把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对他说吧!你不是要见他吗?你不是急着要见他吗?怎幺又不肯面对他呢!”那⾝子更強烈的颤抖了。 “我…我不能抬头,”她终于吐出了声音,一个软弱无助,像孩子般的声音。“稳櫎─不敢让他看我。” “怎幺呢?”晓芙问。“因为…因为…因为我很丑!” 飞帆震动了,伸出手去,他再也不顾这堆积木会不会被碰碎,就一下子托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转过头来了。她很害羞的、怯怯的、被动的看着他。马上,像奇迹一般,那对眼睛又生动了,又灵活了,又发光了,又恢复到往⽇的美丽了,她紧紧的盯着他,嗫嗫嚅嚅、口齿不清的呼唤出一句:“飞帆!”骤然间,泪⽔涌上来了,浸在⽔雾里的眸子依然那幺黑,那幺亮,那幺清丽!哦,微珊!飞帆心痛的闭了闭眼睛,把她迅速的拥进了怀中。哦,微珊!在这一瞬间,他竟想起两句老歌的歌词:“我终⽇灌溉着蔷薇,却让幽兰枯萎!”微珊倒进了他怀里,用手死命攥住他的⾐襟。他们相拥在沙发中。在一边旁观的晓芙和冠群,眼眶都发热了。晓芙拍了拍飞帆的肩:“飞帆,你们两个好好谈谈,我和冠群在卧室里,需要我们的时候,叫我们一声!” 飞帆点点头,冠群和晓芙进去了。 微珊依然在颤抖,似乎不胜寒瑟。飞帆极力拥抱着她,那⾝子的瘦小和枯瘠使他震惊,当年的微珊,是发育匀称的,是女 ![]() ![]() “不。”他挣扎着,想起她寄离婚证书给他时所附的纸条:“我活着,永远不要见你的面,我死了,愿化厉鬼报复你!”那幺倔強的女孩,怎变得如此怯弱?他宁可她菗他两耳光,怒骂他上千上万句,而不要这样软弱凄凉!“不。”他摇着头说:“你该怪我的,你该恨我的!是我对不起你!我做错太多事!” “不!不!”她开始奋兴而 ![]() “这是什幺?”他惊问。 “那个人,”她犯罪似的垂下睫⽑。“他用香烟烧我!他总是烧我…我应该的,因为我对不起你,我背叛了你!”她放下⾐袖,喃喃的说:“我对不起你,飞帆,我把你的信烧掉了…我对不起你!”“老天!”他喊:‘不要再说对不起我!你没有任何事对不起我!不要再这幺说!不要!” 她惊悸而恐慌,怯怯的看他,⾝子马上往后退缩,似乎他会打她“是,是,是。”她颠抖着说:“我不说了!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她不住往后退。 他不信任的看着她,他吓住她了,只为了他喊了一句,她就吓坏了。上帝!她遭遇过多少苦难,才会变成这样一个畏怯的、抖抖索索的小熬人。他又记起了,那活跃在网球场上的年轻女孩,长头发飞呀飞的,她飞奔, ![]() ![]() 他的沉默使她更加慌 ![]() “没有。”他回过神来,努力振作自己,努力去面对她。她已退缩到沙发的另一头去了。他对她伸出手。“过来!”他温和的说:“过来!”她很顺从,很听话的过来了。 他握紧了她的手。“微珊!”他柔声叫。“你回到台北来了,在国外受的那些苦,你可以完全忘掉,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不!”她惊惧的喊着。“不要!飞帆,不看医生!我已经好了!我一看到你,就什幺病都没有了!不看医生,求求你,不看医生…”她急促的说,泪光莹然。“你知道,我不需要,只需要你!一直就是这样的,我一直知道的!他们说我疯了,我没有!我只是想你,想你,想你!噢,飞帆如果你太想太想太想一个人,就会有点疯疯的。我并不是真的有病,你相信吗?”“是的。”他咬牙,咬得牙 ![]() “谢谢你!谢谢你!”她一迭连声的说,真诚的感 ![]() ![]() “记得吗?记得吗?”她仍然在诉说,面颊因奋兴而泛起红嘲。“你第一次吻我,在校园里那棵老榕树下面,我紧张得不知所措,你没办法,把我搂在怀里,在我耳朵边悄悄说:‘我没想到你还这幺纯,你连接吻都不会!’然后,你低低教我,我一羞,就跳跑了!你记得吗?记得吗?哦,飞帆,”她崇拜而热情的凝视他。“那是我的初吻!真的。” 怎会忘记?怎能忘记?那纯洁的小女生,闭紧了嘴 ![]() ![]() ![]() 这晚,微珊就一直念念叨叨的说着,说了笑,笑了又哭,哭完慌忙道歉,再笑,再说…随着时间的消失,她越来越有实真感了,越来越放松了。她敢触摸他,她敢主动的握他的手了,她甚至敢把那⼲枯的嘴 ![]() ![]() ![]() “是我!当然是我!”他会慌忙说。 “是你!可是,你在恨我吧?我对不起你!” “我永远不会恨你,我从来不恨你!” 她感 ![]() 这样腾折着,述说着,哭着,笑着,回忆着…终于,她弄得筋疲力竭。最后,她倚在他的手腕上,睡着了。他不敢动,怕惊醒了她。在他们这长长的谈话期中,电话铃响了许多次,都被晓芙和冠群在卧室里接听了。后来,大概晓芙怕电话声再惊扰他们,就⼲脆把电话开关拨进卧室,让他们安静的相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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