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是幽灵猫创作的经典言情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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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碧云天 作者:幽灵猫 | 书号:22652 时间:2017/6/16 字数:143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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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静悄悄的。 窗外飘着一片雾蒙蒙的细雨,天气 ![]() 五十几个女生学都低着头,在安静的写着作文。空气里偶尔响起研墨声,翻动纸张声,及几声窃窃私语。但,这些都不影响那宁静的气氛,这群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们是些乖巧的小东西。小东西!萧依云想起这三个字,就不自噤的失笑起来。她们是些小东西,那幺,自己又是什幺呢?刚刚从大学毕业,顶多比她们大上五六岁,只因为站在讲台上,难道就是“大东西”了? 真的,自己竟会站在讲台上!当生学不过是昨天的事,今天就成了老师!虽然只是代课教员,但是,教⾼中二年级仍然是太难了!假若这些生学调⽪捣蛋呢?她怎能驾驭这些只比她小几岁的女孩子们?不过,还好,她们都很乖,每个都很乖,没有刁难她,没有找⿇烦,没有开玩笑,没有像她⾼二时那样古怪难 ![]() 俞碧菡没有办法写这篇作文。 她盯着黑板,知道自己完蛋了,她怎样都无法写这篇作文!脑子里有几百种思想,几千万缕思绪,却没有一条可以联贯成为文句!那年轻可爱的代课老师,一定以为自己出了一个好容易好容易的作文题目!因为,她一上来就说了:“作文不是用来为难你们的,只是用来训练你们的表达能力。所以,我想出个最容易的题目,一来可以让你们尽情发挥,二来,可以帮助我了解你们!” 好了,现在,黑板上是个单单纯纯的“我”字。我!俞碧菡咬住了下嘴 ![]() 我,我是伟大的!我,我不该存在!我,我却偏偏存在!我,我来自何方?我,我将去往何处?我,我,我,我,我,… 这个“我”是多幺与人作对的东西,她怎能把它写出来,怎能把它表达出来?从小,她就怕老师出作文题《我的⽗亲》、《我的⺟亲》、《我的家庭》,甚至于《我的志愿》、《我的将来》、《我的希望》…她怕一切与“我”有关的东西!而现在,黑板上是个⼲⼲脆脆的“我”字,她默默头摇,在心里喃喃的自语着:“我,我完蛋了!” 垂下了眼睑,她把眼光从黑板上收回来,落在那空无一字的作文本上。作文本上有许多格子,许多空格子,怎样能用文字填満这些空格子“拼凑”成一个“我?”为什幺周围五十几个同学都能作这样的“拼凑”游戏,惟独自己不行?她轻轻头摇,低低叹息。“我”是古怪的“我”是孤独的“我”是寂寞的“我”是与众不同的“我”是一片云“我”是一颗星“我”是一阵风“我”是一缕烟“我”是一片落叶“我”是一茎小草“我”什幺都是“我”什幺都不是!“我?”“我”是一个人,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十七年以前,由于一份“偶然”而产生的一条生命,如此而已,如此而已?她再头摇,再叹息,生命是一个谜“我”是一个更大的谜!是许许多多问号的堆积!我?我完蛋了! 一片 ![]() “俞碧菡?”萧依云问,微笑的望着面前那张苍⽩的、怯生生的、可怜兮兮的面庞。这是个敏感的、清丽的、怯弱的孩子呢!那乌黑深邃的眼睛里,盛载了多少难解的秘密! “哦!老师!”俞碧菡仓卒的站起⾝来,由于引起注意而吃惊了,而煌然了!她站着,睁大了眸子,被动的,准备挨骂似的望着萧依云。 怎幺?自己的模样很凶恶吗?怎幺?自己竟会惊吓了这个“小东西?”萧依云脸上的微笑更深了,更温和了,更甜藌了,她的声音慈祥而悦耳:“为什幺不作文?写不出吗?” 俞碧菡的睫⽑罩了下去,罩住了那两颗好黑好亮的眼珠,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不是‘我’写不出来,是写不出‘我’来!” 哦?怎样的两句话?像是绕口令呢!萧依云怔了怔,接着,就像有电光在她脑中闪过一般、使她陡的震动了一下。谁说十七岁还是不成 ![]() ![]() 她怔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幺。不,二十二岁当老师实在太早,她教不了她们!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勉強维持了镇定,她把手放在俞碧菡的肩上。 “坐下来,”她安详的说。“你已经把‘你’写出来了,如果你⾼兴,你可以不 ![]() 俞碧菡很快的看了她一眼。 “你的意思是说,”她低语:“‘我’是一片空⽩吗?” 萧依云再度一怔。 “你自己认为呢?” “哦,不,老师,”她微笑了,那笑容是动人的,诚恳的,带着某种令人难解的温柔。“我不是一片空⽩,只是一张有空格子的纸,等着去填写,我会填満它的,老师,我会 ![]() 她坐下去了,安安静静的提起笔来,研墨,濡笔,然后,她开始书写了。萧依云退回到讲台边,站在窗口,她下意识的望着外面的雨雾。该死!自己不该念文学系,早知道,应该念哲学!人生是一项难解的学问,自己能教什幺书?这只是第一天!她已经被一个生学所教了。俞碧菡,俞碧菡,她念着这名字,悄眼看她,她正在奋笔疾书,她能写些什幺?忽然间,她对于自己出的作文题目失笑起来。我?好菗象的一个字!一张有空格子的纸,等着去填写!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张有空格子的纸?将填些什幺文字呢?二十二岁!太年轻! 只是个比“小东西”略大一些的“小东西”罢了!她笑了,对着雨雾微笑。 下课铃声惊动了她,生学们把作文簿收齐了, ![]() ![]() ![]() ![]() ![]() 退到教员休息室,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菗出了俞碧菡的本子,她要看看这张空格子的纸上到底填了些什幺? 于是,她看到这样的一篇文字:我我,在我来不及反对我的出世以前,我已经存在了。或者,这就是我的悲哀,也或者,这正是我的幸运。因为,一条生命的诞生,到底是悲剧还是喜剧,这是个太陈旧的问题,也是人类无法解答的问题。这,对我而言,必须看我以后的生命中,将会染上些什幺颜⾊而定。 未来,对我是一连串的问号,过去,对我却是一连串的惊叹号!我可以概括的把惊叹号划出来,问题的部分,且留待“生命”去填补。 两岁那年,⽗亲去世! 四岁那年,跟着⺟亲嫁到俞家! ⺟亲又生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八岁那年,⺟亲去世! 十岁那年,继⽗娶了继⺟! 继⺟又生了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所以,我共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 所以,我⽗⺟“双全!” 所以,我有个很“大”的家庭! 所以,我必须用心“承 ![]() 所以,我比别的孩子们想得多,想得远! 所以,我満心充満了怀疑! 所以,哲学家对了,我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只有在我思想时,我觉得我存在着。只是,存在的意义又是什幺? 这篇奇异的作文结束在一连串的问号里,萧依云瞪视着那些问号,呆了,傻了,默默的出起神来了。她必须想好几遍才能想清楚那个俞碧菡的家庭环境,她惊奇于人类可以出生在各种迥然不同的环境里。她不能不感染俞碧菡那份淡淡的哀愁及无奈,而对“生命”发生了“怀疑。” 沉思中,有人碰了碰她。 “萧姐小!” 她抬起头来,是介绍她来代课的王老师。 “第一天上课,习惯吗?”王老师微笑的问。 “还好。”她笑笑说。“只是有些害怕呢!” “第一天上课都是这样的。不过,你那班是出了名的乖生学,不会刁难你的?罾鲜Τ?淇谒邓侨悄7渡兀 ?br> “李老师好吗?”萧依云问,李雅娟,是原来这班的国文老师,因为请一个月的产假,她才来代课的。 “好?有什幺好?”王老师皱了皱眉。“又生了一个女儿!第四个女儿了,她⾜⾜哭了夜一呢!” “生女儿为什幺要哭?”她惊奇的问。 “她先生要儿子呀!鲍公婆婆要儿子呀!她一直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谁知道又是女儿!这样,她怎幺向丈夫和公公婆婆 ![]() “天!”萧依云忍不住叫:“这是什幺时代了?二十世纪呢!生儿育女又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谈什幺 ![]() ![]() “你才不懂呢!你还是个小孩子!”王老师笑着说。“尽管是二十世纪,尽管是知识分子,重男轻女及传宗接代的观念仍然在国中人的脑?锷烁窃蹒垩右参薹ò纬模》凑诶钛啪甑木晨隼铮伺退噶俗锸敲挥惺茬哿窖模∷踔量悸前押⒆铀腿四兀 ?br> 萧依云征怔的站着,一时间,她想的不是李雅娟,而是那新出世的小婴儿,那不被 ![]() ![]() 瞪视着窗外茫茫的雨雾,她一时想得很深很远。她忘了王老师,忘了周遭所有的人,她只是想着生命本⾝的问题。教书的第一天!她却学到了二十二年来所没有学到的学问。望着那片雨雾,望着窗口一株不知名的大树,那树枝上正自顾自的菗出了新绿,她出着神,深深的陷进了沉思里。 在回家的路上,萧依云始终没有从那个“生命”的问题中解脫出来。她一路出着神,上下共公汽车都是慢腾腾的,心不在焉的。可是,当回到静安大厦时,她却忽然迫切起来了,她急于去问问⺟亲,只有⺟亲──一个生命的创造者──才能对生命的意义了解得最清楚。抱着作文本,她一下子冲进了电梯,她那样急,以至于一头撞在一个人⾝上,手里的本子顿时散了一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以前,她已经习惯 ![]() “噢!”那男人慌忙向里面退了两步,一面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可没料到你会像个火车头一样的冲进来哦!”好 ![]() 萧依云的心脏猛的一阵狂跳,可能吗?可能是他吗?那瘦⾼的⾝材,随随便便的穿著件红⾊套头⽑⾐,一条牛仔 ![]() “喂,姐小,”他笑嘻嘻的说:“你要去几楼呀?” 没错!是他!萧依云深菗了一口气,他居然不认得她了! 本来吗,他离开湾台那年她才只有十五岁!一个剪着短发的初中生,他从来就没注意过的那个初中生!他只对依霞感趣兴,叫依霞“睡美人”因为依霞总是那样懒洋洋的。叫她呢? 叫她“⻩⽑丫头!”现在呢?“睡美人”不但为人 ![]() 他却还是当年那股样子,似乎时间 ![]() ![]() “喂,姐小,”他又开了口,好奇的打量着她,他的眉头微锁,记忆之神似乎在敲他的门了。他有些疑惑的说:“我们是不是在什幺地方见过?” “哦,”她轻呼了一口气,调⽪的眨了眨眼睛。“嗯…我想…我想没有吧!” “噢,”他用手抓了抓头,显得有点傻气。“可能…可能我弄错了,你很像我一个同学的妹妹。” “是吗?”她打鼻子里哼出来,冷淡的接过本子,把脸转向了电梯口。“请你帮我按五楼。” “噢!”他惊奇的说:“真巧,我也要去五楼!” 早知道你是去五楼的!早知道你是到我家去!她背着他撇了撇嘴,你一定是去找大哥的!当年,你们这一群“野人团”就是你和大哥带着头疯,带着头闹。现在,你们这哼哈二将又该聚首了!真怪,大哥居然没有提起他已经回国了。她摇了头摇,电梯停了。 “喂,姐小,”他望望那像 ![]() 她⽩了他一眼。 “你自己不会找呀?” “哦,当然,当然,”他慌忙说,充満了笑意的眼睛紧盯着她。“我以为…你会知道。” “不知道!”她冲口而出,凶巴巴的。 “对不起!”他又抓抓头,悄悄的从睫⽑下瞄了她一眼,低下头轻声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今天是出门不利,撞着了鬼了!”说完,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向,往前面走去。 “你站住!”她大声说。 “怎幺?”他站住,诧异的回过头来。 “你⼲嘛骂人呀?”她瞪大眼睛问。 “没想到,耳朵倒 ![]() “你说你撞着了鬼,你骂我是鬼是吗?”她扬着眉,一股挑舋的味道。 他耸了耸肩。 “我说我撞着了鬼,并没说鬼就是你呀!”他嘻笑着,反问了一句:“你是鬼吗?” 她气得直翻⽩眼。 “你才是鬼呢!”她没好气的嚷。 他折回到她⾝边来,站定在她的⾝子前面,他那晶亮的眼睛灼灼 ![]() “好了,”终于,他深昅了口气说:“别演戏了,⻩⽑丫头!” 他的声音深沉而富有磁 ![]() “打你一冲进电梯那一剎那,我就认出你来了,⻩⽑丫头,你居然长大了!”“哦!”她的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你…你这个野人团团长!你这个天好⾼!”她笑开了。“你真会装模作样!” “嗯哼,”他哼了一声。“什幺天好⾼!” “别再装了!”她笑得打跌。“你是天好⾼,大哥是风在啸,还有一个雨中人,那个雨中人啊,娶走了我的姐姐,把那个天好⾼啊,一气就气到天好远的地方去了!” 他的脸红了,笑着举起手来。 “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还是这样会胡说八道!避你长大没有,我非捉你来打一顿不可!”他作势 ![]() “啊呀,可不能 ![]() 他忙着蹲下地帮她拾本子,她也蹲了下来,两人的目光接触了。笑容从他的 ![]() “多少年不见了?依云?”他问。 “七年。”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你走的那年,我才十五岁。” “哦,”他感叹的。“居然有七年了!”他把作文本递给她。 “别告诉我,你已经当老师了!” “事实上,我已经当老师了。”她站起⾝来,望着他。“你呢,⾼皓天?这些年,你在⼲些什幺?” 他也站了起来。 “先读书,后做事,我现在是个工程师。” “回国来度假吗?” “来定居。我是受聘回国的。” “你太太呢?也回来了吗?” “太太?”他一愣。“等你介绍呢!” 她死盯了他一眼。 “为什幺你们这些男人都要打光 ![]() “现在,又一个加⼊阵线了!”他笑着。“别忘了我这个天好⾼!” 忘得了吗?忘得了吗?⾼皓天,只因为他的名字倒过来念,就成了“天好⾼”所以,那时候,她总喜 ![]() 他真的拉着她跳了一支华尔滋,从此,她就没有忘记过他。她这一生的第一支舞,是和这个天好⾼跳的。以后,她也曾在姐姐面前说尽这个天好⾼的好话,但是依霞爱上了任仲禹,⾼皓天是在任仲禹和依霞订婚那年出国的,大哥说是任仲禹气走了⾼皓天,依霞却说:“那个天好⾼啊,从头到尾和我之间就没通过电,他既没爱过我,我也没爱过他!他是那种最不容易动心的男人,我打赌他一辈子也不会结婚!” 是吗?他是那种一辈子也不会结婚的男人吗?她不知道,当初他和任仲禹、依霞之间到底是怎幺一笔帐,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时他们都是“大人”她却是个只能在他们脚下打着圈儿 ![]() ![]() ![]() 如今“小表头”大了,这个“天好⾼”啊,仍然一如当年!她望着他,又笑了。 “大哥在等你吗?”她问。 “是的,回国已经一个月了,今天才查到你们家的电话,刚刚和你大哥通电话,他在电话里吼了一句‘你还不快快的给我滚了来!’我这就乖乖的滚来了!才滚到电梯里,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丫头猛撞了一下,还挨了阵莫名其妙的骂,你说倒霉吧?” 萧依云忍不住噗嗤一笑。 “活该!这些年怎幺不给我们消息?大哥说你失踪了!我们都以为你不要老朋友了。” “在国外,生活实在太紧张,我又是最懒得写信的人,你们也搬家了,大家一流动,就失去了联络,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们!” “是找依霞吧?”她嘴快的调侃着。 “帮帮忙,别拿依霞开玩笑,她有几个孩子了?” “一儿一女。” “那个雨中人啊,实在是好福气!” 是吗?她可不知道。任仲禹和姐姐是 ![]() 停在五F的门口,萧依云把作文本 ![]() ![]() 萧依云开了门,忍不住抢先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直着脖子大嚷大叫:“大哥!大哥,你还不快来!看看我带进来一个什幺人哪!” 喊声还没完,萧振风已经真的像一阵风般卷了过来,看到⾼皓天,他赶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就狠命的在⾼皓天肩膀上重重的捶了一拳,一面大叫着说:“好家伙,一失踪这幺多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拜把子的哥哥没有?我不好好的揍你一顿出出气才怪呢!” 他这一抓一捶没关系,⾼皓天手里的作文本可就又撒了一地。他也顾不得作文本,就和萧振风又捶又叫又闹的嚷开了。萧依云诧异的望着地上那些作文本,噤不住自言自语的说:“怎幺回事?这些本子就是抱不牢!看样子,我这个老师啊,恐怕要当不成呢!” 晚上,萧家好热闹。 为了这个“天好⾼”依霞和任仲禹都赶回来了,依霞还带来了她那四岁的女儿文文和两岁的儿子武武。任仲禹和⾼皓天见面的那份热络劲儿,就别提了,他们又吼又叫又跳,俨然回复了当年生学时代的活力与热情。萧振风不住口的说:“就差了一个赵志远!如果他也回国,我们这四大金刚就团圆了。” “赵志远在加拿大,”⾼皓天说:“前年我去温哥华看过他,你们猜怎幺样?他开了一家电器修理行,门庭若市,娶了一个洋老婆,生了三个小混⾎儿,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我看,他在那儿生了 ![]() “这不行!”萧振风大大的头摇:“人不能忘本,我不反对他娶洋老婆,却反对他在国外落地生 ![]() “振风,”⾼皓天说:“你还是动不动就要训人揍人的老⽑病!” “可不是,”任仲禹接了口:“上个月还在街上和一个出租车司机大打出手,闹到察警局呢!” “振风,”⾼皓天慢条斯理的说:“你呀,就是当初伯⽗⺟把你的名字给取坏了,风在啸,这还得了!走到哪儿,风刮到哪儿,怪不得娶不到老婆,都让风给刮跑了!” 大家哄堂大笑了起来,连依霞的⽗⺟萧成荫夫妇也忍不住苞着笑了起来。在这些大笑声中,萧振风直着脖子, ![]() “谁说我的名字取得好?”⾼皓天耸耸肩。“天好⾼!君不闻:只恐琼楼⽟宇,⾼处不胜寒乎?谁说天上有老婆可娶?除非到月亮里去找嫦娥,可是,阿姆斯特朗先我一步去过了,准是他那副怪模样把我国几千年来安安静静的嫦娥给吓跑了,他说月亮上只有灰尘和岩石,从此,我就失恋到今天了!” 大家又笑了起来,依霞一面笑,一面推着任仲禹。 “看样子,还是你这个雨中人比较有办法,嗯?” “他当然有办法了!”⾼皓天又接了口:“我们都还是一肩担一口,他不但有老婆,而且文武双全了!” 他指的是文文和武武,任仲禹又笑,谈起儿女,他总是笑的,因为两个小家伙是他的心肝宝贝。 多少年来,萧家没有这样热闹的空气了,晚餐桌上,萧成荫开了一瓶酒,破例准许儿子任 ![]() 于是,她选择了任仲禹。经过这幺多年,她想女儿是对的。注视着⾼皓天,她不由自主的问:“皓天,这些年来,你难道没遇到过喜 ![]() 斑皓天用手抓抓头。 “不是没遇到过喜 ![]() ![]() ![]() “听他胡扯!”依霞说:“他只是不甘于被婚姻所捕捉而已,他太爱自由了。” 斑皓天的脸红了。 “你对了,依霞。”他说:“老朋友面前掩饰不了真相。可是…”他顿了顿,凝视着手中的酒杯,眼底浮上一层深思的⾊彩。“我可能要被捕捉了!” “真的?”依霞大叫。 “是谁?是谁?”萧振风奋兴的问。 “好啊,”任仲禹喊:“到现在才说出来,卖什幺关子?原来你是回国结婚的!” “别闹,别闹,”⾼皓天说:“你们 ![]() ![]() “是怎幺回事?”萧振风问。 “是我爸爸和我妈,他们想抱孙子!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没人可以代我満⾜⽗⺟的期望,所以,”他又耸耸肩。“我被 ![]() “这还是为了你好,”萧太太笑着说:“你不能了解做⽗⺟的心!” “您呢?伯⺟?”⾼皓天望着萧太太:“您也想早些抱孙子吗?您也希望振风马上结婚吗?” “我不同,”萧太太摇了头摇,微笑着。“儿女的婚姻是儿女终⾝的事,不是我终⾝的事,我尊重他们的选择。至于抱孙子吗?”她笑得更深了。“还是听其自然的好!”“你瞧!”⾼皓天叫着:“您的思想就比我⺟亲清楚多了!应该介绍她来见您,让您开导开导她!” “算了,”萧振风说:“你妈那种老顽固,和我妈 ![]() “他说得半点也不错!”⾼皓天立即接口:“我妈是个名副其实的老顽固!”“啊呀!”萧太太失笑的叫出来:“你们这些孩子还得了?背后就这样随便批评⽗⺟!你们三个,背后大慨也喊我老顽固吧!” “天地良心!发誓没有!”萧振风说,用手一把揽住⺟亲的肩。“妈,你是天下最好最好最好的⺟亲!” “哦,哦,别灌 ![]() ![]() 斑皓天看着这一切,他点了点头,有片刻时间,笑容从他的 ![]() “是吗?”萧太太感动的说:“那幺,你就该常?赐妫 ?br> “以后,可能来得让你嫌烦呢!记得以前我们差点把房子拆掉的情形吗?” “怎幺不记得?”萧太太笑着:“有一次我从外面回家,那时住的还是⽇本式的房子,你们正在花园里烤⾁吃,我一进门就听到振风在说:‘拆那扇纸门吧,反正⽇式房子有门没门都差不多!’我进去一看,*!不得了,你们已经烧掉两扇纸门了!正在拆第三扇呢!” 这一提起,大家就都又哄然大笑了起来。一时间,旧时往⽇,如在目前,大家又笑又说,热闹得不得了,⾼皓天的目光忽然和萧依云的接触了,她始终反常的安静,只是微笑的望着他们笑闹,好像她又成了一个被排挤在外的“⻩⽑丫头”⾼皓天一经接触到那对眼光,就抑制不住心中一阵奇异的震 ![]() ![]() “依云!”他喊。 “什幺?”依云一震。 “记得你以前编了一支歌谣来笑我们吗?” “是呀!”依云笑了,不知所以的红了脸。 “还记得吗?” “当然。” “念来听听看。” 依云微侧着头,想了想,还没念,就忍不住先笑起来了,一面笑,她一面念:“大哥见人叫一叫,二哥见人跳一跳,三哥见人笑一笑,四哥见人闹一闹,四只猴子蹦蹦跳,四只乌鸦呱呱叫,四只苍蝇満屋绕,四只狗熊姓什幺?姓萧,姓任,姓⾼,与姓赵!” 她一念完,満桌的人已经笑弯了 ![]() ![]() “好,好,好,”萧振风说:“皓天,你要承认自己是什幺苍蝇啦,乌鸦啦,猴子啦,狗熊啦…我并不反对,可别把我也拉进去!依云最大的天才就是会挖苦人,将来非嫁个磨人老公不可!” “哥哥!”依云瞪着眼嚷。“你当心…” “得了,得了,小妹,”萧振风慌忙投降:“我怕你,怕你!现在你是老师了,一定更凶了!” 一句话提醒了萧家的人,只因为被⾼皓天的出现弄昏了头!都没有问问萧依云第一天上课的情形,大家纷纷询问,可是,依云却痹篇了学校的问题。而⾼皓天是那样容易昅引人,所以,一会儿,题目就又围绕着⾼皓天打转了。饭后,大家散坐在客厅內。佣人阿香抱来了武武,那孩子正哭哭啼啼的找妈妈。依霞把孩子紧紧的揽在怀內,用小手帕拭着他的泪痕,不住口的说:“啊啊,小武武乖,哦哦,妈妈疼,妈妈爱,武武不哭!武武是乖宝宝。” 小文文梳了两条小辫子,只是静悄悄的依偎在任仲禹的膝前,像一只依人的小鸟。任仲禹不住怜爱的用手摩抚着文文的头发。⾼皓天看着这一切,轻叹了一口气。 “当⽗亲是什幺滋味?仲禹?”他问。 任仲禹呆了呆, ![]() “如人饮⽔,冷暖自知。”他说,注视着⾼皓天。“只有等你自己当了⽗亲,你才能了解其中的滋味。” 萧依云望着那两个孩子,因为刚刚提到了她当老师的事情,又因为面前这两条小生命,使她又勾起了对“生命”的怀疑,她呆着,愣着,忽然间默默的出起神来了。萧振风他们又开始热心的谈话,从过去的时光,谈到离别的⽇子,谈到现在的工作,谈到未来的计划,谈到世界大局,谈到美金贬值,谈到政治,谈到社会…话题越扯越大,越扯越远… 时间是越来越晚,夜⾊越来越浓,小武武躺在依霞怀里睡着了,小文文头摇晃脑的打瞌睡…⾼皓天站起⾝来,说他必须回家了。任仲禹和依霞也乘机站起来,声称一起出去。于是,一阵混 ![]() ![]() “怎幺?”她怔了怔。 “活泼的时候,你像一团跳跃的火焰,沉静的时候,你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 她抬眼看他,于是,一瞬间,她在他眼底读出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有关怀,有探测,有研究,有了解。她的心猛跳了两下,⾎ ![]() “没有人是火与⽔的组合。”她说。 “你正是火与⽔的组合!”他说。 她凝视他,于是,她明⽩了,整晚,他虽然在阔论⾼谈,他却也一直在观察着她──用一种平等的眼光来观察,并非把她看成一个⻩⽑丫头!她垂下了眼帘,生平第一次,感到一阵乍惊乍喜的浪嘲,在她体內缓慢的冲 ![]() ![]() 然后,客人走了。 深夜,依云仰躺在 ![]() 萧太太走了进来,微笑的坐在 ![]() “什幺事?依云?”她慈祥的问。 她想着俞碧菡,她想着李雅娟,她想着⾼皓天那急于抱孙子的⺟亲,她想着文文和武武… “妈,假若你没生大哥,你会觉得很遗憾吗?” 萧太太愣了一下。 “为什幺单提你大哥?”她问。“没有生你们任何一个,对我都是遗憾。” “你‘要’我们每一个吗?” “当然!你怎幺问出这样的傻问题?” “可是,大哥是个儿子呢!” 萧太太噗嗤一笑。 “对我,儿子和女儿完全一样。” “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如此,是吗?”她说,想着李雅娟,和那新出世的小女婴。“妈妈,告诉我,生命的意义是什幺?” 萧太太深深的望着依云,她沉思了。 “我不知道,依云,你问住了我。”她说。“对我而言,生命是一种喜悦。”“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如此,是吗?”她再说。 萧太太沉默了一会儿。 “对你呢?依云?” 依云扬起睫⽑,看着天花板,看着窗子,窗玻璃上有雨珠的反光,夜⾊里有街灯的璀璨,她忽然笑了。坐起⾝来,她一把抱住了⺟亲的脖子,重重的吻她。 “妈妈,谢谢你给了我生命,我喜 ![]() 萧太太的眼眶嘲 ![]() “你是个小疯丫头,依云。”她感动的说:“你有个希奇古怪的小脑袋,装満了希奇古怪的思想。我不见得很了解你,但是,我好爱好爱你。” “妈妈,我也好爱好爱你!” 萧太太屏息片刻。 “依云,”她沉思着说:“你刚刚问我生命的意义在那里?我答不出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在哪里?” “就在你这句话里:我好爱好爱你!就在这句话里,依云,就因为这句话,生命才绵延不断,不是吗?” 是吗?依云不知道:有些生命在盼望中诞生,有些生命在诅咒中诞生,是不是每一条生命都产生在爱里?滋养在爱里?她望着⺟亲,笑了。无论如何,⺟亲是个好⺟亲,天下最好的!她不愿再给⺟亲增加问题了,她必须自己去想,自己去分析,用自己的生命去探索。 “我想是的。”她轻声说。 “好了,睡吧!”萧太太掖着她的棉被。 于是,她睡了。阖着眼睛,她不断想着:生命在爱里,生命在喜悦里,生命在笑里,生命在希望里…明天,她要去找俞碧菡,告诉她这一点,不管她信不信!明天,希望不要下雨,是个好天气!明天,那个“天好⾼”还会来吗?… 她涩羞的把头埋进软软的枕头里,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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