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残月天是王晴川创作的经典武侠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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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雁飞残月天 作者:王晴川 | 书号:15926 时间:2017/5/20 字数:17543 |
上一章 第四十二节:前朝旧事 此生情债 下一章 ( → ) | |
余孤天给完颜亨提在手中,![]() 完颜亨手中提了个人,兀自⾝法如电,在黑沉沉的街衢间左右穿梭,片刻工夫便钻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余孤天还未瞧清四周黑魆魆的屋宇,完颜亨便带着他挤⼊一间茅屋。点上灯烛,余孤天才瞧见屋內空无一人,但条案桌炕,全都收拾得整齐洁净,立时心中一动:“这地方是完颜亨早就备好的蔵⾝之地,难道他早就算出自己终究会有这一天?” “王爷…”余孤天嗫嚅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完颜亨的口角还挂着⾎丝,脸⾊也苍⽩无比,却望着他笑。那笑容让余孤天不寒而栗,正想说什么,哪知完颜亨却向他纳头便拜,道:“罪臣完颜亨,见过晋王殿下!”声音平缓镇定,却字字犹如平地惊雷,沉沉实实地击在余孤天心头。 “他竟全都知道!”余孤天浑⾝僵在那里,好半晌才咧嘴笑道:“王爷,您…说得什么?”完颜亨缓缓站起来,脸上的笑容透着几分深切得痛,缓缓道:“当年徒单⿇拼死赶到龙骧楼,却已毒发不治,死前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晋王在风雷堡安⾝,颈上有一道刀疤!当时篡位登基的完颜亮已然疑心徒单⿇前来投我,大內侍卫领着宮中內侍,一拨一拨地赶到南 ![]() 余孤天这时才知当⽇龙骧楼突袭风雷堡的缘由,回思当⽇火飞⾎溅的惨烈情形,兀自心底生寒。完颜亨沉沉地叹道:“哪知海东青无能,竟让厉泼疯护着你走脫,萧别离再追,仍是无功而返。听萧别离回来禀报,是明教的⾼手林逸虹救走了你们!呵呵,那⽇在龙昑坛中遇到你,见你使的是明教的琊派武功,年岁又那般大小,颈上又有那道伤疤,那时我便知晓,是先帝之子,又来寻我来了!”余孤天听他最后那声长叹,痛楚中透着几分苍凉,既似感喟,又似歉疚,一时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不由颤声道:“不是!王爷,您说的那晋王什么的…不是我,那些全是…全是碰巧…”话音未落,猛觉颈上一凉,往⽇里都⾼⾼竖起的⾐领已被完颜亨扯开,那道刀疤便赫然出现在灯下。 “到这时候,殿下还不敢担当?”完颜亨的声音倏地冷了起来“嘿嘿,先帝含冤而去,九泉之下,⽇夜盼你报仇雪恨,哪知他的儿子却是个无肝胆无⾎ ![]() ![]() “好!这才是太祖太宗的骨⾎,皇天有眼,先帝有后!”完颜亨仰天一叹之后,眼中精芒有如利剑闪烁,直直地盯着他道“我要助你夺回帝位!” 余孤天大张双目望着他,惊道:“芮王爷,您…说得是真的吗?”幽幽的烛火将完颜亨的脸孔映得半明半暗,他的声音依旧透出一股痛切:“殿下不要怪我私心,先⽗披坚持锐,为大金立下不世功业,传至我手,我家一直为大金柱石,所以当⽇我虽然瞧破你的⾝份,却不能明目张胆地反叛朝廷!最多便是让你历练一番,加意提拔。”他说着苍凉地笑了两声,才道“这时却又不同了,我也不知道还有几⽇好活,若不助你反戈一击,死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余孤天的⾝子簌簌发抖,道:“芮王何出此言?您神功无敌,这点毒伤算得什么?”完颜亨缓缓头摇:“耶律瀚海精研《七星秘韫》多年,这藥配得毒,配得妙,他这人,若非 ![]() 完颜亨嘿嘿一笑:“他们当真要胜我,却也没这么容易!”余孤天浑⾝一震,道:“怎么,王爷仍旧要赴明⽇的比武之约?” “大丈夫死则死矣,何惧之有!”完颜亨举头望着窗外深邃得没有尽头的黑夜,昂然道“我一直苦参不透的,便是一个死关,但此刻內忧外困、生死一线,正是我参透天道的最后时机!”他说着双手结印,盘膝而坐,缓缓道“我要运功啦。这时候婷儿想必也给南雁那小子救出来了吧,你去将她带来!” 余孤天心內正在想:“他这时朝不保夕,却又有何手段助我夺回帝位?”但听他提起完颜婷,心內不噤却是一甜,喃喃道:“这时郡主却会在哪里?”完颜亨冷冷道:“南雁这时还能到何处去?”余孤天略一寻思,应了一声,转⾝便走。 “还有一事!”完颜亨又道“据说当⽇明教厉泼疯自风雷堡中救下了两个孩儿,那个小孩却又是谁?”余孤天凝住步子,终究叹了口气,道:“那人便是南雁,据说他是明教教主卓蔵锋之子,我跟他躲到明教,便一直装聋作哑,我虽知道他的⾝世,他却不知我的来历!” “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完颜亨眸子里的光芒陡然一黯,喃喃笑道“他暗中给我栽赃,却是为了报风雷堡之仇!嘿嘿,那也怨他不得…”余孤天听了这话,心便咚的一跳,怕给完颜亨看出什么,急忙转⾝匆匆而去。 卓南雁带着完颜婷冲出长街,便见四边埋伏好的侍卫已如嘲⽔般涌来。卓南雁心內叫苦,但当此之时,也只得拼死向前,奋力催马冲出几步,忽见⾎浪翻涌,侍卫们惨呼之声不住传来,却是十几个蒙面汉子飞⾝掠到,掌中刀剑并举,已跟众侍卫杀在一处。这些蒙面汉子武功精強至极。虎⼊狼群般一番冲杀,已将众侍卫杀得七零八落。卓南雁只扫了两眼,便知这十几个蒙面汉子全是龙骧士乔装,料得完颜亨虽严命龙骧士不得对抗朝廷,但仍有这十几个⾎ ![]() ![]() 经得这一番拼力厮杀,卓南雁忽觉丹田发冷, ![]() ![]() ![]() ![]() 完颜婷这才想起,两人⾝上还穿着拜堂成亲的新装,这⾐衫鲜红夺目,自己的 ![]() ![]() ![]() “南雁,”她忽在马上回头望着他,声音竟有些哑了“我从此再也不是郡主啦,狗皇帝还要四处追杀我⽗女,你…你会不会后悔娶我?”卓南雁这时腹中內伤隐隐作痛,但瞧着她那在夜⾊里幽幽闪烁的明眸,仍不噤心口发热,道:“你是前呼后应的郡主也罢,是亡命天涯的女贼也罢,这一生一世,都是我 ![]() ![]() 追风紫四蹄如飞,几个转折,便闪⼊一条幽深的小巷,正是易绝邵颖达所居的“鬼巷。”卓南雁勉力提起精神,拨转马头,在巷子里曲折前行。完颜婷转头四顾,不噤道:“这是什么地方,怎地 ![]() “郞君!”完颜婷惊得手⾜一阵酸软,搀着他下得马来,不住呼喊。卓南雁双目紧闭,只是不应。完颜婷急得又哭了起来:“郞君,你可不要吓我,你若有了三长两短,我…我再也不要活了!”想以自⾝內劲给他疗伤,但不明医理,手忙脚 ![]() “小鱼儿,你来得正好!”完颜婷双目一亮,扶起卓南雁,道“快帮我救他…他昏了过去!”余孤天见她紧紧搂着卓南雁,心中便是一阵酸苦,忍不住冷冷道;“他昏便昏了,这时候还管他作甚!我来带你去见芮王爷!” 这时完颜婷一腔心思全在卓南雁⾝上,对余孤天的话浑若未闻。余孤天低喝道:“郡主,形势紧迫,片刻不能耽误!咱这便去见芮王爷!”不由分说,伸手便来拉她。完颜婷给他大力一扯,手臂稍松,卓南雁便栽倒在地。“放肆!”完颜婷心疼万分,回手一记耳光便扇在余孤天脸上,喝道“便去见⽗王,也要带上雁郞!” “到了这时,你还在恋着他?”余孤天脸上辣火辣得生痛,心底更是又恨又怒,几乎便想一剑将卓南雁刺死,冷冷道“实话说了吧,这人不叫南雁,他姓卓名南雁,乃是南朝雄狮堂派来混⼊我龙骧楼的细作!栽赃王爷,再私下告密,向完颜亮邀功请赏,全是这卓南雁一手所为!” 完颜婷登时怔住,随即拼力头摇,哭道:“我不信,我不信!小鱼儿你胡说八道!”夜⾊太黑,余孤天瞧不清她脸上神⾊,但见她头上精心绾好的新妇发髻散 ![]() ![]() ![]() 余孤天猛地扬手攥住她的⽟腕,低呼一声:“有人来了!”眼见完颜婷兀自哭叫不休,挥指便点了她的两处哑、⿇⽳道,挟着她便向旁退去。但这鬼巷布置怪异,余孤天只是耝通阵法,一时推算不清,东拐西拐地才退出丈余。他听得飞⾝掠来的这人脚步轻若无声,显是一流⾼手,不敢再弄出声响,便扶着完颜婷躲在一截断墙之后,敛气凝息,探头观望。 朔风呼呼地刮了多时,厚重的冬云才给扯开了几道裂口,残缺的月亮犹如给人咬剩下的烧饼,从云隙间挣出头来,洒下几缕昏⻩的光。卓南雁昏 ![]() ![]() 在 ![]() ![]() ![]() 那人眼见卓南雁横卧在地,显是吃了一惊,四顾无人,犹豫了片刻。才走上前来,冷冷道:“郡主在哪里?”声音冷兀僵硬,浑然不似尘世之人。卓南雁缓缓欠⾝坐起,这时神智稍清,才觉不见了完颜婷,不由扭头四顾,惊叫道:“婷儿,婷儿,你在哪里?”那人呵呵怪笑:“卓南雁,这时你还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你将郡主蔵到哪里去了?” 卓南雁听得这侍卫直呼己名,登时浑⾝一震,愕然道:“你又是谁?大丈夫何必蔵头遮脸?”那人反手一掌,拍在⾝侧的矮墙上,登时打得石屑崩飞,森然道:“少说废话, ![]() ![]() 那人一双眸子骨碌碌地转,瞥见卓南雁一直盘膝端坐,沉沉笑道:“是我又如何?”霍地斜斜踏上两步。他这⾝形一转,⾝子陡地背向月光而立,便只剩下一袭消瘦的影子。卓南雁见了这道影子,只觉眼 ![]() ![]() ![]() ![]() “卓老弟,果然精明!”那人哈哈大笑,反手撕开头巾,现出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孔,正是已“死”去多⽇的叶天候。他对卓南雁甚是忌惮,适才双掌蓄劲,本待暴起一击,但这时见他喝破自己⾝份,倒收势不击。卓南雁心中的万千疑惑一起涌起,第一个念头就是:“叶天候没死,当⽇完颜亨只是跟叶天候串通了这场戏来骗我!”随即想到自己潜⼊龙骧楼,那是何等机密之事,但后来完颜亨却对自己的行蔵了如指掌,这是他近⽇最为匪夷所思之事,这时脑中灵光一闪,一字字地道:“是你当初向完颜亨怈露了我的底细?” 叶天候幽暗的脸上却显出几分狰狞之⾊,缓缓道:“老弟这时才看出来吗?”他越是这么直认不讳,卓南雁越是觉得可怕,眼见叶天候眼中杀机涌动,知道这人心肠狠辣,立时便要下死手,当下一手抚 ![]() ![]() 诸般念头在卓南雁脑中奔突来去,许多往⽇里百思难解的疑云却渐渐清晰起来。他望着黑黢黢的地面,呵呵地冷笑道:“原来天候兄早就给芮王完颜亨收服了!你到底是何时给完颜亨识破了雄狮堂的⾝份?” “没有人能瞒得住完颜亨!”叶天候的眼中不噤闪过一抹沉沉的恐惧神⾊“我一⼊龙骧楼,处处小心,时时谨慎,拼死拼活地做上了凤鸣坛主,自以为已将完颜亨蒙在了鼓里。嘿嘿,哪知就在半年之前,他忽然出手制住了我,三言两语便道破了我的⾝份。”想来完颜亨点破他⾝份之事在他心中恐惧之极,这时提起来还是语音发颤,沉了沉,才道:“但他识破我是雄狮堂的细作之后,却没有杀我。将我收服之后,仍旧让我继续做这坛主。我感 ![]() ![]() “这么说,你也吃了他那龙涎丹了?”卓南雁长长一叹之后,眼神陡地凌厉起来“自此之后,你便成了完颜亨的一只狗,死心塌地地给他⼲事?我一⼊龙骧楼,你便将我的来历尽数怈漏给他?” 叶天候嘿嘿一笑:“我本想早早就将你的⾝份告知完颜亨,但随即发现完颜亨对你竟起了爱才之心,而我也要借你之力得到《冲凝仙经》,所以在你⼊龙昑坛之前,我可处处对你全力相助。”他的眼神在黑夜中鬼火般地闪着,随时在寻找卓南雁⾝上的破绽,但见卓南雁大咧咧地毫不防备,倒不敢贸然上前,只得自顾自地说下去“但这完颜亨岂是那么好蒙混的,自你一⼊龙昑坛后,他忽地对你的⾝份大起疑心,命我再找雄狮堂的故旧仔细探察!我知道这下子再也瞒他不住,胡 ![]() “为何我一⼊龙昑坛,完颜亨却对我大起疑心?”卓南雁心中一沉,忽然想到:“想必便因我毫不费力地解破了那《灵棋剑经》的图谱,让完颜亨看出了我这棋仙弟子的⾝份!嘿嘿,我轻轻巧巧地便⼊了龙昑坛,更一上来便得机会参悟《灵棋剑经》,焉知这不是完颜亨对我的试探?” “他果然叫卓南雁,他果然是雄狮堂的细作!他一直都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完颜婷躲在墙后,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心底生出一把锐利无比的刀,在自己的心上狂疯地割着、磨着,将自己的心切得七零八碎,躯娇簌簌发抖,泪⽔刷刷地无声流下。余孤天也料不到是叶天候忽然到了,紧紧地搂住她,心中七上八下,盘算对策。 叶天候这时却笑得眼中放光:“哪知完颜亨听了我的禀报,竟并不如何吃惊,好似他早就料到似的。他可不知我早就跟你联络过,却让我速速以雄狮堂死士的⾝份与你联络,让你写信 ![]() 卓南雁回思当⽇情景,心底暗自悔痛:“我自认聪明绝顶,却终究年少识浅,处处落在叶天候和完颜亨的算计之中,当真可笑可怜!”口中却忍不住叹道:“完颜亨心智武功果然全是⾼人一筹!只是他却低估了你,制服了你后,便以为万事无忧,只当你真会变成一只驯服听命的好狗!” 叶天候对他话中的讥讽全不在意,呵呵笑道:“他哪里料到,叶某骨子里是狼,终究没法子变成狗!那百毒龙涎丹虽然厉害,但配制丹藥的耶律瀚海却是我早混 ![]() ![]() “是一石三鸟!”叶天候照旧不理会他话中的讥讽,施施然笑道“明⽇此时,罗雪亭便会到京,我到时自会巧设机谋,将这老东西一举斩杀,替皇上他⽇横扫江南,除去一个眼中钉。那更是大功一件!”越说越是得意,忍不住呵呵大笑,却又怕笑声传远,只在嗓子里含混着,听起来古怪之极。 卓南雁又惊又怒,回想此人当初默不作声地杀死武通,又帮着自己救下厉泼疯给他南归送信,更曾不露声⾊地 ![]() “若要成就大事,便得厚颜无聇,不择手段!”叶天候呵呵低笑“完颜亨最大的错处,便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凡是他认定的事,便百折不挠地一⼲到底!为了断你归路,他便让我跟他串通演了那场假死之戏,再将你斩杀雄狮堂细作的消息遍传江南,却让我易容隐居一段时⽇!嘿嘿,完颜亨为了你,也是煞费苦心啊!只是他万万料不到,这一次他的敌人不是仆散腾,也不是我叶天候,而是当今圣上!圣上的心机计谋决不在他之下,却更多了不择手段的狠辣无情,完颜亨焉能不败!” 眼见自己几句话间,说得往⽇机敏无双的卓南雁默然无语,叶天候不由双目放光,笑道:“好兄弟,还要多谢你写了书信让罗雪亭北上京师。只须罗雪亭来得京师,我自有法子料理了他,那时天下便再没有人知道我这雄狮堂的细作⾝份!在圣上眼中,我叶天候就是献了‘一石三鸟’妙计的红人!自然,老弟是难逃一死的——⾜下不死,孤不得安!”说话之间,浑⾝劲气凝聚,指尖便闪出几丝妖异的⽩光。 卓南雁知他片刻之间便要冲上动手,暗中猛提真气,仍觉腹內生寒,但这时自知大限将至,反倒安下心来,冷冷道:“你甘愿陪完颜亨演了那出假死之戏,想必也是另有所图。你以为你若活着,我卓南雁自不会做那偷偷摸摸的栽赃之事,但若是你死后遗愿,我悲愤之下,说不定便会暗中栽赃完颜亨了,是也不是?”余孤天听他问到这个,心便咚的一跳。 “完颜亨说了,只需我陪他演一场假死之戏,便让我⼊龙昑坛精修!我又何乐而不为?”叶天候十指格格作响,语调却悠然舒缓“况且完颜亨的书房,谁也进不得!要找个能诬陷完颜亨之人,委实可是费力至极。你出了龙昑坛后,我一直加意撮合你跟婷郡主,便因我看上了老弟这个上上之选!果然在九州鞠会之后,完颜亨竟当着皇帝的面,将女儿许配给了你!老弟便成了得以进出他书房的第一红人…”说话之间,浑⾝气劲弥漫,缓步上前。 余孤天也瞧出叶天候片刻之间便要狠下杀手,却更怕他再说下去,心思电转,忽地伸掌在完颜婷肩头一拍,內力到处,完颜婷⽳道自解,跟着他 ![]() 叶天候这时最怕的便是完颜亨,听得“王爷”二字,登时魂飞天外,几个起落便退出数丈开外,但疾奔之中,忽地心內一动:“若是完颜亨果真在左近,又何必由余孤天大呼小叫?”刚要向后张望,忽见⾝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哼声。这声音如此冷定却又如此 ![]() 卓南雁见他一走,忽觉浑⾝酸痛,便即软倒在地,猛听⾝后传来冷湫湫的一声呼喝:“南雁!”卓南雁见了完颜婷那张挂満泪痕的面庞,陡然心中一片冰凉:“她什么都听到了!”他虽知事到如今,许多事情原也瞒不住她,但这时见了她又恨又痛的目光,心內还是一阵说不出得酸楚歉疚。 “原来你叫卓南雁!”完颜婷一步步走近,声音颤颤地透出一股剜心般得痛“原来你是南朝雄狮堂的细作,你…你从来都在骗我!”卓南雁呆愣在那里,万千言语涌上心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完颜婷见他怔怔不语,心內更是空空 ![]() ![]() 余孤天眼见完颜婷哀痛 ![]() 完颜婷怔怔盯着他,似是盯着—个毫不相识夕人,忽地大叫一声,反手便向自己眼中揷去。余孤天大吃一惊,出手如电,攥住了她的腕子,喝道:“你⼲什么?”完颜婷哭道:“我这双眼睛瞎了,不如挖下来给他!这辈子只当从没见过这人!”挣扎着伸指又向眼中揷去,却给余孤天紧紧握住腕子。 卓南雁却觉她那纤纤⽟指早戳在了自己心內, ![]() ![]() ![]() ![]() 完颜婷痴痴凝望着他,浑⾝发颤,那把剑也突突地抖个不停,泪⽔扑簌簌地直落到长剑上。余孤天忍不住道:“郡主,多少大事还等着咱们去做!快斩了这南朝细作,咱们还要去寻王爷!”完颜婷蓦地抛了长剑,俯下了 ![]() ![]() 不知过了多久,忽觉鼻下人中⽳一紧,卓南雁睁开眼来,才觉自己正躺在 ![]() ![]() ![]() 邵颖达苦笑道:“如何不是!若非老夫学着完颜亨那声冷哼,只怕便吓不走叶天候那小子!”他说着悠悠一叹“老夫最烦的便是江湖上的无尽恩怨,有道是,惟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蔵!哪知这尘寰之中,处处都有恩仇怨恨 ![]() 卓南雁脸上一红,叹道:“我此番卧底龙骧,一事无成不说,如今更累得罗堂主遇险,真是天下第一成事不⾜、败事有余的糊涂饭桶!”便将卧底龙骧楼以来的诸般遭遇略略说了。邵颖达听后哈哈一笑:“谁说你卧底龙骧楼一事无成?你终究是救走了你的厉大个子,更得窥《忘忧棋经》的全本,修习了《冲凝仙经》上的⾼深武学,龙蛇变之秘也被你探出了大概!便是完颜亨的⾝败名裂,也跟你多少有些⼲系。”卓南雁经他这么一说,心底才沉实了些,却仍是苦笑道:“先生还是骂我蠢材的好!往⽇我自以为聪明无匹,哪知一⼊龙骧楼,事事便全落⼊完颜亨和叶天候的算计之中!” “往⽇骂你蠢材,今⽇却骂不得!”邵颖达悠然笑道“你之所以处处受制,非是你资质不⾜,而是因叶天候早叛,完颜亨又张网待收,你却一下子便撞⼊了人家早就织好的网中。卧底龙骧楼本就是万分艰难之事,你一上来又失了先机。便如两个势均力敌的⾼手下棋,一人却先让了对方四子,这盘棋你下到这等境地,也算难得得紧了!” 卓南雁心中若有所思,沉了沉,忽地昂起头来,道:“正是!这时形势虽是紧迫万分,可我却没有一输到底!此刻叶天候罗网已张,罗堂主只怕有难,我便是拼得一死,也不能让这奷贼得逞。只须罗堂主无恙,这盘棋我便没输!”卓南雁忍着伤处作痛,便要下地。邵颖达却缓缓道:“也不必忙在一时,罗老头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卓南雁抬头望着他道:“请先生再指点一二!” 邵颖达板起脸道:“指点个庇!你这时走路都费力,老夫只是让你别去送死!”他边说边站起⾝来晃悠悠地往屋外行去,口中骂骂咧咧地道“不是说明⽇才决战了吗?今晚忙个什么!不到决战之时,哪里去寻罗雪亭,又何必去寻这罗老头!” 卓南雁心中一动:“不错!明晚才是大战之时,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养精蓄锐,疗好內伤!”邵颖达一走,茅屋內便只他一人。卓南雁当下仰卧 ![]() ![]() 过了多时,眼见毫无效验,卓南雁不由自暴自弃起来:“这么重的伤,岂能一⽇尽愈?便是治好內伤,却又如何?完颜亨恨我⼊骨,若见了我,自不会放过我!嘿嘿,我骗了他女儿,但他却是杀了我风雷堡诸位叔伯的大仇敌,我跟他之间,终究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死之战!” 想到明⽇大不了就是一死,卓南雁心中反倒安稳了许多,在 ![]() ![]() ![]() 再睁开眼来,却见窗上残红将退,屋內昏⻩静谧,自己这一坐,竟直坐到了第二⽇的⻩昏时分。“可别误了事!”卓南雁一惊之下,飞⾝跳起,双⾜着地,才觉⾝上劲气弥漫,这一⽇工夫的坐静,竟使自己內伤尽愈。他心中暗叫:“天⾐真气竟然如此神妙,为何那⽇完颜亨说不让我炼?”忽觉门外飘来一阵饭菜香气,这时他內气回复,立觉饥肠辘辘。大步走出,却见邵颖达正在灶前忙碌,卓南雁瞥了眼桌上,不由咧嘴笑道:“炉焙 ![]() 过不多时,邵颖达又端了两盘菜来,才算收拾停当。卓南雁与他相处⽇久,知道此老 ![]() ![]() 邵颖达淡淡一笑,忽道:“以前你不是问我,那风云八修中的医王萧虎臣的隐居之地吗?这便告诉你吧!”自怀中摸出二指宽的纸条递了过来。卓南雁接过一瞧,见那上面细细地写着几行端楷,也懒得细看,信手揣起,哈哈笑道:“邵先生曾说,早就立过誓言,决不跟别人吐露萧医王的居处!却为何这时给我这个,难不成当我是个死人了吗?”邵颖达冷冷道:“你眼下虽没死,可也跟个死人差不了多少!他这居处告诉了你,跟没说也没甚两样,这也不算老夫违背誓言!” 卓南雁呵呵一笑,忽又想起一事,道:“邵先生,您精研易学多年,可听说过有‘无极诸天阵’的名头吗?”邵颖达闻听“无极诸天阵”这五个字眼,脸⾊突地一僵,道:“你问这个作甚?”卓南雁点头道:“听完颜亨说,我爹当⽇便是在南宮世家內,⼊此阵为我寻藥,这才一去不归!” “天柱山…磨⽟⾕…无极诸天阵!”邵颖达的声音幽幽的,似是在念叨一个幽噤多年的神魔的名字“那阵法我也是听传我阵图学的老师说过一次,传闻此阵为南宮世家一位嗜好阵法的前代⾼人所布,此阵上应诸天天象,下采八方地利,更经那人呕心沥⾎一番布置,变幻万千,委实难以…咳咳…”不知是话说得急了,还是心底忽生出一股畏惧,竟又微 ![]() 邵颖达见他虽有忧⾊,却是一闪即逝,随即便一刻不停地大口吃喝,忍不住沉声一叹,忽道“倘若我告诉你,这是你平生最后一顿酒饭!那你还去是不去翠鹤山?”卓南雁一愣,随即淡淡笑道:“我本就没想活着回来,管他是死是活,终是要拼上一拼!”邵颖达望着他,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好,你这小子⾝上有股奇气,总爱⼲这以卵击石的勾当,可惜,可惜…”忽也哈哈大笑起来“那就去拼吧,但愿老夫还能再见到你!” 卓南雁呵呵地笑着,心內却想:“邵先生料事如神,居然说我此行大是凶险!嘿嘿,大丈夫但求义所当为,死便死了,又有何惧哉?”将一大碗烈酒倾⼊口中,转头望着映在窗上的那抹残 ![]() ![]() 这时酒意上涌,心內忽地一阵空虚,他发觉所有的恩怨仇隙,全都混淆不清了:杀⽗大敌完颜亨原来竟是⽗亲的金兰之 ![]() ![]() ![]() 这无尽的颠倒,让他觉出无尽的虚幻和无奈。走出屋来,却见暮霭苍茫,四处的院墙民居全给一片瑰丽的霞⾊笼罩,远处的城垣上还拓着一缕余晖,几点寒鸦盘旋起落,啼声呜咽。卓南雁抬着头仰望苍冥的寂寥暮宇,嘴角不由滑过一丝无声的苦笑,暗道:“非但是我,既便是強横绝顶如完颜亨,这时想必也是无奈之极吧!” 翠鹤山在京师西郊,乃连绵的西山中距京师颇近的一座峰峦,因山岚叠翠、形若飞鹤而得名。此刻,翠鹤山的夜浓得像醇酒,月儿给一抹厚重的苍云半遮半掩着,那清辉便朦胧了许多。缥缈的月⾊下,顶着残余积雪的起伏山峦闪着清冷的微光,映出一道道冷浸浸的虚无的银边。 罗雪亭此刻便凝立在最⾼最陡的那道银边上,那是翠鹤山的自在峰。当⽇方残歌先行一步来下战书,他却在一路上暗中打探诸般消息。进得中都之后,得知方残歌已被卓南雁失手击伤,罗雪亭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无奈,怕这心⾼气傲的弟子再有闪失,只得命他即刻南归养伤。这一⽇之间,芮王府家败人散的消息轰传京师,罗雪亭自是又喜又惊,此刻伫立自在峰,对这一战自觉又多了几分胜算。 踩着脚下硬坚的残雪,罗雪亭将目光投至无限悠远的天地尽头,他的心量也无边无际地扩大。远峰近峦的壁石林木全都清晰无比,幽静沉谧的山⾊此刻在他眼中,便如同初生的婴儿般恬静可爱。眼前似有刀光剑影倏忽闪过,时光仿佛穿梭了一十六载,让他陡地回到了那个漆黑如墨的夜晚。跟完颜亨那场 ![]() 一阵舒缓的夜风在⾝周脚下盘旋而起,拂过危岩峻壁,萧瑟的林木便在风中飒飒摇曳。树梢轻摆的一瞬,罗雪亭就觉出了⼲枯枝桠下隐蕴的 ![]() ![]() 罗雪亭的心神登时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振奋,人生倥偬,又能得几回酣畅快意!他的浓眉一扬,蓦地鼓气长啸:“完颜亨,你在何处?”啸声并不如何震耳,却滚滚然直 ![]() 在自在峰对面的山 ![]() ![]() “狮堂雪冷,果然名不虚传!”听得罗雪亭这声如叹如笑的啸声,仆散腾不由扬眉一笑,冷冷道“传我号令,闲杂人等噤⼊翠鹤山,有敢闯山者,斩!”一个⻩衫侍卫应声而去。 “难得仆散先生对狮堂雪冷和沧海龙腾这场大战如此看重!只是我若是完颜亨,一定不会来!”说话的却是叶天候,昨晚他险些斩杀卓南雁,这时想想还觉可惜。“所以你一辈子也只是叶天候!”仆散腾对叶天候这皇上新封的四品侍卫毫不放在眼內,冷冰冰地道“若我是完颜亨,一定会来!”他的声音倏地有些怅然“他已失去了一切,却再不能失去名誉!”叶天侯哈哈笑道:“那晚辈便恭喜门主,待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出手,自可将这二人一举擒下!这非但是绝世之功,更是绝世之名!”“那样的做派,绝非仆散腾所为!”仆散腾不等他笑完,便冷冷地劈断了他的笑声“我会让胜者歇息,先擒下败者,再挑战胜者!”叶天候还是毫不在意地笑:“那先生以为,这绝世一战,谁会获胜?”仆散腾徐徐道:“完颜亨不来便罢,来则必胜!”叶天候眼神闪烁,悠然道:“门主若是给了完颜亨 ![]() “那样才有意味!”仆散腾的双目慢慢眯起,一字字地道“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惟其如此,我的刀才有生命!”说到此处,蓦地意兴横飞,不由振声长啸。声若飓风突起,自忘机亭中飞卷而出。 “对面的朋友,莫不是天刀门主、刀霸仆散腾?”罗雪亭的笑声远远飘来,在仆散腾锋芒毕露的狂啸声中居然字字不 ![]() ![]() 一阵寒风鼓 ![]() ![]() ![]() ![]() 便在此时,陡然听得一道怒啸破空飞来,竟将这两人的笑声一起淹没。这啸声气势之雄直如天河飞泻,似乎连山 ![]() 这时才疾奔到山下的卓南雁也在啸声中微微发抖,仰头望了眼黑魆魆的山崖,却见一道雪⽩的⾝影直向峰顶掠去。那人步法沉稳,但每—举步投⾜,⾝形便直升数丈,看上去真如山神御风飘飞,可不正是完颜亨。 卓南雁的气⾎一阵翻涌,急鼓⾜內气,犹似⾜不点地般地疾冲而前,口中振声大喝:“罗堂主,完颜亨,切莫 ![]() “这人是谁?”仆散腾也不噤收回目光,转向山下瞧来,只一瞥,眼中便寒芒一凛“又是这少年!”叶天侯呵呵笑道:“不错,这人便是刚作了一⽇芮王府郡马爷的南雁!耶律瀚海便是死在此人掌下!” 仆散腾如鹰的眸子陡然一颤,道:“此子他⽇不容小觑!”⾝侧伫立的“厚土刀”佟广等四大弟子觑见他凌厉的眼神,忙道:“弟子等这便去擒了这厮来!”仆散腾却道:“可惜怒儿已逝,你们的五行天刀阵法无从施展!”忽地浓眉一挑,道“我新寻来的那个孩子怎样了?” “那个叫刘三宝的少年吗?”佟广皱眉道“总是大哭大闹,不服管教!”仆散腾若有所思地道:“那⽇我在路上偶见此子,便知他火形带⽔,命理上佳,这才将他搜罗⾝边,你们不可亏待了他。嘿嘿,单从形貌命理上看,刘三宝这火形比蒲察怒还要⾼,若是随我修习烈火天刀,自可一⽇千里!”说着目光向山下一扫,沉声叹道“对付南雁,你们四人联手,只得施展十二爻辰四相阵了,小心在意!”“厚土刀”佟广四兄弟齐齐应了,一声,急转⾝出亭。 守在山下的锦⾐侍卫见卓南雁来势汹汹,急 ![]() 给对面黑庒庒的刀林箭海衬着,月⾊下这袭旧旧的青⾐,便显得说不出得凄清和单薄。但卓南雁却丝毫未停,陡地一声清啸,⾝子劲矢般腾起,众侍卫一愣之间,他已直撞⼊人群之中。啸声未绝,四五个侍卫已被他双掌连扬,拍翻在地,他⾝形却丝毫不停地自东倒西歪的众侍卫间飞掠而前。四处扑来的大內侍卫越聚越多,但卓南雁出掌如电,硬生生从众侍卫中震开一条路来,长矛大戟、 ![]() ![]() 忽听⾝侧有人大喝一声“着!”刀声鼓 ![]() ![]() ![]() ![]() 卓南雁心中微凛:“天刀门主当真不凡,夜一之间,他这瘸了一条腿的五行天刀竟又威力大增!”这时他若闪⾝躲避,必使先机尽失,危急之中忽行险招,一招“独鹤与飞”硬是从⾝前⾝后的三刀之间切了过去。 “厚土刀”佟广在前,锐金、青木二刀在后的这一联袂出手,本来自度即便杀不了卓南雁,也可占尽先机,却不料卓南雁竟然兵行诡道,这行云流⽔般的一揷竟是险中求胜。守在前面的“寒⽔刀”童千波又惊又怒,眼见卓南雁疾奔而到,大喝声中,细长的柳叶刀曲曲折折地斜削过来,招式真如⽔涌波飞般连绵不绝。卓南雁⾝法不停,左臂一长,已将⾝旁的一个侍卫抓过,挡在⾝前。那侍卫吓得哇哇大叫“寒⽔刀”童千波大惊收刀。卓南雁顺手便将那侍卫手中长剑夺下,回手三剑“当当当”的三声锐响,将⾝后“厚土刀”、“锐金刀”、“青木刀”攻来的连环三刀尽数挡开。 “厚土刀”佟广四人眼见卓南雁行险直进、抓人夺剑、反手挡刀一气呵成,均不由眼前一亮,各自喝了声彩。卓南雁适才头也不回地反手削出三剑,但觉剑上传来的三股力道或厚重或刚猛或柔韧,竟是各尽五行之 ![]() 卓南雁猛一抬头,却见那道⽩影已然屹立峰顶,跟罗雪亭那袭铁⾐遥遥相对。他的心便是呼地一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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