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游记是刘鹗创作的经典历史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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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老残游记 作者:刘鹗 | 书号:10236 时间:2017/3/27 字数:57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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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客昑诗负手面壁 三人品茗促膝谈心 话说申子平正在凝思:此女子举止大方,不类乡人,况其⽗在何处退值?正 ![]() 子平本来颇觉饥寒,于是上炕先次了两杯酒,随后吃了几个馒头。虽是蔬菜,却清香満口,比荤莱更为适用。吃过馒头,喝了稀饭,那汉子舀了一盆⽔来,洗过脸,立起⾝来,在房內徘徊徘徊,舒展肢体。抬头看见北墙上挂着四幅大屏,草书写得龙飞凤舞,出⾊惊人,下面却是双款:上写着“西峰往史正非”下写着“⻩龙子呈稿”草字虽不能全识,也可十得八九。仔细看去,原来是六首七绝诗,非佛非仙,咀嚼起来,倒也有些意味。既不是寂灭虚无,又不是铅汞龙虎。看那月洞窗下,书案上有现成的纸笔,遂把几首诗抄下来,预备带回衙门去,当新闻纸看。 你道是怎样个诗?请看,诗曰: 曾拜瑶池九品莲,希夷授我《指元篇》。 光 ![]() 紫 ![]() 刹那未除人我相,天花粘満护⾝云。 情天 ![]() 引作园中功德⽔,一齐都种曼陀罗。 石破天惊一鹤飞,黑漫漫夜五更 ![]() 自从三宿空桑后,不见人间有是非。 野马尘埃昼夜驰,五虫百卉互相吹。 偷来鹫岭涅槃乐,换取壶公社德机。 菩提叶老《法华》新,南北同传一点灯。 五百天童齐得啂,香花供奉小夫人。 子平将诗抄完,回头看那月洞窗外,月⾊又清又⽩,映着那层层叠叠的山,一步⾼一步的上去,真是仙境,返非凡俗。此时觉得并无一点倦容,何妨出去上山闲步一回,岂不更妙。才要动脚,又想道:“这山不就是我们刚才来的那山吗?这月不就是刚才踏的那月吗?为何来的时候,便那样的 ![]() ![]() 那老苍头进来,问姑娘道:“申老爷行李放在什么地方呢?”姑娘说:“太爷前⽇去时,分付就在这里间太爷榻上睡,行李不用解了。跟随的人都吃过饭了吗?你叫他们早点歇罢。驴子喂了没有?”苍头一一答应,说:“都齐备妥协了。”姑娘又说:“你煮茶来罢。”苍头连声应是。 子平道:“尘俗⾝体,断不敢在此地下榻。来时见前面有个大炕,就同他们一道睡罢。”女子说:“无庸过谦,此是家⽗分付的。不然,我一个山乡女子,也断不擅自 ![]() 子平问道:“这屏上诗是何人做的?看来只怕是个仙家罢?”女子道:“是家⽗的朋友,常来此地闲谈,就是去年在此地写的。这个人也是个不衫不履的人,与家⽗最为相契。”子平道:“这人究竟是个和尚,还是个道土?何以诗上又像道家的话,又有许多佛家的典故呢。”女子道:“既非道士,又非和尚,其人也是俗装。他常说:‘儒、释、道三教,譬如三个铺面挂了三个招牌,其实都是卖的杂货,柴米油盐都是有的,不过儒家的铺子大些,佛、道的铺子小些,皆是无所不包的,’又说:‘凡道总分两层:一个叫道面子,一个叫道里子。道里子都是同的,道面子就各有分别了,如和尚剃了头,道士挽了个髻,叫人一望而知,那是和尚、那是道士。倘若叫那和尚留了头,也挽个髻子,掖件鹤氅;道士剃了发,着件袈裟:人又要颠倒呼唤起来了,难道眼耳鼻⾆不是那个用法吗?’又说:‘道面子有分别,道里子实是一样的。’所以这⻩龙先生,不拘三教,随便昑咏的。” 子平道:“得闻至论,佩服已极,只是既然三教道里子都是一样,在下愚蠢得极,倒要请教这同处在甚么地方?异处在甚么地方?何以又有大小之分?儒教最大,又大在甚么地方?敢求揭示。”女子道:“其同处在 ![]() ![]() ![]() 子平听说,肃然起敬道:“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真是闻所未闻!只是还不懂:长沮、桀溺倒是异端,佛老倒不是异端,何故?”女子道:“皆是异端。先生要知‘异’字当不同讲,‘端’字当起头讲。‘执其两端’是说执其两头的意思。若‘异端’当琊教讲,岂不‘两端’要当桠杈教讲?‘执其两端”便是抓住了他个桠杈教呢,成何话说呀?圣人意思,殊途不妨同归,异曲不妨同工。只要他为 ![]() ![]() 子平闻了,连连赞叹,说?”今⽇幸见姑娘,如对明师。但是宋儒错会圣人意旨的地方,也是有的,然其发明正教的功德,亦不可及。即如‘理’‘ ![]() ![]() ![]() 女子又道:“凭良心说,你此刻爱我的心,比爱贵业师何如?圣人说的,‘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孔子说:‘好德如好⾊。”孟子说:‘食⾊, ![]() ![]() ![]() ![]() ![]() ![]() 话言未了,苍头送上茶来,是两个旧瓷茶碗,淡绿⾊的茶,才放在桌上,清香已竟扑鼻。只见那女子接过茶来,漱了一回口,又漱一回,都吐向炕池之內去,笑道:“今⽇无端谈到道学先生,令我腐臭之气,沾污牙齿,此后只许谈风月矣。”子平连声诺诺,却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觉得清慡异常,咽下喉去,觉得一直清到胃院里,那⾆ ![]() ![]() 只听窗外有人喊道:“玙姑,今⽇有佳客,怎不招呼我一声?”女子闻声,连忙立起,说:“龙叔,怎样这时候会来?”说着,只见那人已经进来,着了一件深蓝布百衲大棉袄,科头,不束带亦不着马褂,有五十来岁光景,面如渥丹,须髯漆黑,见了子平,拱一拱手,说:“申先生,来了多时了?”子平道:“例有两三个钟头了。请问先生贵姓?”那人道:“隐姓埋名,以⻩龙子为号。”子平说:“万幸,万幸!拜读大作,已经许久。”女子道:“也上炕来坐罢。”⻩龙子遂上炕,至炕桌里面坐下,说:“玙姑,你说请我吃笋的呢。笋在何处?拿来我吃。”弯姑道:“前些时倒想挖去的,偶然忘记,被膝六公占去了。龙叔要吃,自去找滕六公商量罢。”⻩龙子仰天大笑。子平向女子道:“不敢冒犯,这‘玙姑’二字想必是大名罢?”女子道:“小名叫仲屿,家姊叫伯潘,故叔伯辈皆自小喊惯的。” ⻩龙于向子平道:“申先生困不困?如其不困,今夜良会,可以不必早睡,明天迟迟起来最好。柏树峪地方,路极险峻,很不好走,又有这场大雪,路影看不清楚,跌下去有 ![]() 玙姑见子平杯內茶已将尽,就持小茶壶代为斟満。子平连连欠⾝道:“不敢。”亦举起坏来详细品量。却听窗外远远“唔”了一声,那窗纸微觉飒飒价动,屋尘簌簌价落。想起方才路上光景,不觉⽑骨森棘, ![]() 子平道:“听这声音,离此尚远,何以窗纸竟会震动,屋尘竟会下落呢?”⻩龙道:“这就叫做虎威。因四面皆山,故气常聚,一声虎啸,四山皆应。在虎左右二三十里,皆是这样。虎若到了平原,就无这威势了。所以古人说:龙若离⽔,虎若离山,便要受人狎侮的。即如朝廷里做宮的人,无论为了甚么难,受了甚么气,只是回家来对着老婆孩子发发标,在外边决不敢发半句硬话,也是不敢离了那个官。同那虎不敢去山,龙不敢失⽔的道理,是一样的。” 子平连连点头,说:“不错,是的。只是我还不明⽩,虎在山里,为何就有这大的威势,是何道理呢?”⻩龙子道:“你没有念过《千字文》么?这就是‘空⾕传声,虚堂习听’的道理。虚堂就是个小空⾕,空⾕就是个大虚堂。你在这门外放个大爆竹,要响好半天呢。所以山城的雷,比平原的响好几倍,也是这个道理。”说完,转过头来,对女子道:“玙姑,我多⽇不听你弹琴了,今⽇难得有嘉客在此,何妨取来弹一曲,连我也沾光听一回。”玙姑道:“龙叔,这是何若来!我那琴如何弹得,惹人家笑话!申公在省城里,弹好琴的多着呢,何必听我们这个乡里迂鼓!倒是我去取瑟来,尤叔鼓一调瑟罢,还稀罕点儿。”⻩龙子说:“也罢,也罢。就是我鼓瑟,你鼓琴罢,搬来搬去,也很费事,不如竟到你洞房里去弹罢。好在山家女儿,比不得衙门里姐小,房屋是不准人到的。”说罢,便走下炕来,穿了鞋子,持了烛,对子平挥手说:“请里面去坐。玙姑引路。” 玙姑果然下了炕,接烛先走,子平第二,⻩龙第三。走过中堂,揭开了门帘,进到里间,是上下两个榻:上榻设了衾枕,下榻堆积着书画。朝东一个窗户,窗下一张方桌。上榻面前有个小门。玙姑对子平道:“这就是家⽗的卧室。”进了榻旁小门,仿佛回廊似的,却有窗轩,地下驾空铺的木板。向北一转,又向东一转,朝北朝东俱有玻璃窗。北窗看着离山很近,一片峭壁,穿空而上,朝下看,像甚深似的。正要前进,只听“砰硼”“霍落”几声。仿佛山倒下来价响,脚下震震摇动。子平吓得魂不附体。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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