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三侠是司马紫烟创作的经典武侠小说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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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风尘三侠  作者:司马紫烟 书号:41529  时间:2017/9/20  字数:178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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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道:

  “这一说不使国公更受人猜忌了吗?”

  杨素摇手道:“老夫今之地位,又何止是受人猜忌,连皇帝都对老夫恨得牙的,恨不得砍下我的脑袋。”

  张出尘一怔道:“这又何至于是!皇帝与国公不是十分好的么?以前经常找国公商讨国情的。”

  杨素道:“那是从前,他有求于老夫,才走动得勤,现在他当了皇帝,就想老夫的气势了。老夫偏不给他面子,今天在御操场上,他就碰了一鼻子的灰,老夫陪他一起进入校场之际,三军儿郎齐呼万岁,历久不绝,那小子十分高兴,以为他已得三军之拥戴,摆手招呼,想要对军士们说几句话的,那知连摆了好几次手,欢呼依旧,没一个人理他,后来老夫一伸手,全场立刻肃静无声。”

  李靖惊问道:

  “皇帝当时作何麦示?”

  杨素大笑道:“他还能有何表示,心里即使不高兴,表面上也不敢显出来,御林军是戍守宫门的军,跟皇帝的关系何等密切,他都无法控制,还能对老夫如何。”

  李靖道:“国公,不是再晚耸人听闻,故意把事态说得严重,人臣之势震主,是件很危险的事。”

  杨素道:“这个老夫知道,那也要看什么人。自汉末董卓之后,曹孟德继之,一直到后来的魏晋南北朝,历经宋齐梁陈之变,差不多代代都有这种情形。”

  李靖轻叹道:“国公,若是当政者是个懦庸之徒,国公这种做法自无问题,但再晚看杨广不是个庸主,他的城府很深,心雄志大,绝不甘心受屈于臣下的。”

  杨索道:“他也只有不甘心而已,却是没办法。目前天下兵权,一半在老夫手中,只有宇文述手上还掌握着三分的兵权,但仍不足与老夫相抗。”

  李靖道:“他不会在明裹对付国公的,因为国公对他的辅佐支持之功太大了,也为天下人所共知,若是他对国公不礼,天下人都会骂他凉薄忘恩负义,不过暗地里,国公倒是要小心一二…”

  杨素哈哈大笑:“这竖子有这个种,老夫倒也佩服他了。我告诉你们一个笑话,就在他登基的第一天,由后殿出来,要登上金銮殿的龙座,接受群臣的朝贺,这小子居然吓得两条腿发软,一连几次都没能坐上去…”

  张出尘道:

  “这怎么可能呢?”

  “那龙座原是他老子的,高度也配合他老子的身材,他此他老子矮上一截,腿子不够长,必须要踞起双脚,股才能搭上椅子边,那知他双腿抖个不住,硬是坐不上去。老夫一看不像话,跨前几步,托了他一把,才将他托了上去,没有老夫,他这皇帝还做得成吗?”

  李靖沉思片刻问道:“现在国公仍是每天要托他吗?”

  杨素道:“那怎么曾呢?当天他就召进匠人,将龙案龙椅的脚锯短了一截,以适合他的高度。”

  李靖道:“国公,从这件小事可见其人了。一般而言,对先人的遗泽一定十分爱护,不忍毁损的,那具龙椅远是由晋代一直留传下来,不知坐过多少皇帝,都没有一个人去改变它,只是在座前加一个踏凳以调整高矮而已,可是到了杨广手中,立作改变,可知他是个不受拘束的人。”

  杨素忽地一惊道:“不错,老夫倒没想到这地方去,当时他要锯椅腿,老夫就说这是留传了好几代的东西,而且雕就的整条龙,破坏了可惜,加个垫脚凳就行了,他说历来那些皇帝在上面坐不久,就是因为这椅子的四条腿太高了,坐的人都要迁就它,人为物制,天子之威何由得申?他要踞短它,要它受人的控制,当时老夫听了也认为很有道理,还称赞了他几句。”

  李靖道:“这已经很明白地说明他的个性了,凡是抗逆他,或是对他不方便,不适合的东西,他都不允许存在,国公岂可不小心点?”

  杨素笑道:“他如果有砍下老夫脑袋的机会,他是不会放弃的,只不过他也是聪明人,知道老夫的存在,对他只有好处,虽然只是受点气,但老夫既无后人,也无居帝之心,只要老夫一死,兵府尽皆归他,那时他就是真正天下一统的王宰了。”

  李靖道:“问题是他是否有那份耐心。”

  杨素道:“老夫行年已八十有余,在世之无多。”

  张出尘却一笑道:“老爷子,你虽然已经八十多了,但是齿牙未腿犹健,上马下马都不用人搀扶,还有得活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位做皇帝的,还可能去在您的前头呢!”

  这里的几个人,没一个对皇帝是有真正的故意,所以他们谈起炀帝来,也没当回事。杨素心里是十分高兴的,乐得哈哈大笑,口中却道:“不行!不行!到底是老了,尤其是眼睛,以前还能在灯下看蝇头小楷,现在却不行了,非得有整个苍蝇那么大才能看得清楚。”

  以八旬余老翁的眼力而言,这已经是了不起了,所以李靖一笑道:“照国公的龙马精神而言,比别人长寿应该无问题,因此,那位皇帝恐怕等不到国公把一切交给他,国公仍然必须小心为是。”

  杨素对他们的关切很是感动,点点头道:“老夫知道。药师,老夫也知道你的志向不小,手边也有着可靠的实力了,因此希望你对老夫也支持一点。”

  “国公要再晚如何支持呢?”

  “你们若要有所行动,老夫不加阻止,但是千万别在老夫所辖的军区内动手,得老夫跟你们作战。”

  李靖看了他片刻后笑道:“国公放心,再晚不但可以自己提出保证,也可以代张大哥保证,在国公有生之年,我们绝不会有所行动的,第一是国公盖世虎将,无人敢搂其锋。再者,再晚等目前都假托在国公翼护之下,也不能叫国公在朝廷上为难。”

  这是十分隆重的保证,也是给了杨素绝大的面子,杨素更是高兴了,大声地笑,用力地拍着李靖的肩膀这:“多谢!多谢,谢谢你们瞧得起我,卖我这份老面子,老夫自然也不会太委屈你们,等老夫死后,必有以报,至少会把老夫最亲信精锐的军卒,交给你们指挥。”

  李靖忙道:“这不太好吧!国公所部都是正式的建制,再晚却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目…”

  杨素道:“不,老夫的这一些儿郎没有正式纳入编制,由老夫亲自统率着,数目不多,虽然只有万人左右,却担任着京畿的重衙,老夫也是用他们来压制着各大府第的亲兵,要不是有这批人,老夫又怎敢在京师之内安居?这批人的关系太重要了,老夫一直下放心交给别人率领,你们推荐一个靠得住的人来,替我带着他们,将来可以由你们指挥了。”

  李靖还要推辞,杨素道:“药师,别客气,这一万健卒或许你看不上眼,我知道你的人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不过这一万人有着最齐全的配制,他们自行掌握着四座仓库,粮秣、武器、盔甲等,足可支膳数万人的急用,这可是一笔很大的资产。”

  李靖微微吃惊,觉得这老儿真不简单,辇毂之下,帝都之内,他能养蓄私人的军队,更明目张胆地囤积军需,可见他跋扈到了什么程度。任何一个做皇帝都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但是照目前的情势,皇帝是无法明里动他,可是暗地里呢?

  李靖觉得有保护杨素的必要,因为他活着,对自己是大有好处的,否则神龙门的形迹已现,很难在各地的官府间立足,只有越国公的硬底子才能公然地掩护这批人。

  杨素很高兴这一对夫妇来访,吩咐大排盛宴款待他们,越国公府盛宴是真正的大场面。

  杨素本人是匈奴胡人,在隋文帝时累功而赐国姓为杨,位极人臣,但是他的生活习俗,仍保留胡人的习惯,尤其是盛宴时,更保留了大部份胡俗。

  胡儿在沙漠上逐水草而居,不营居室,宴会大都在天举行,全牛全羊,烧烤而食,每聚劲辄百人以上。甚至有多至千人的,气派够大,但是那些菜肴却未必精美,而杨素的家宴却不同了。

  他在广大的厅堂中举行宴会,地下铺了毡毯,宾主各踞一席,有女奴侍候。

  各种菜肴都是大堆头的,牛羊整只烧烤,但是已经名厨烹调,作料精美,鱼之类,担在架子上堆成小山般的抬进来,却是精心烹调,味道绝佳。

  李靖带来的随员不过十几个。正面只设四席,杨素一席,由乐昌公主侧面侍宴。李靖与张出尘一席,薛飞霞与董轻云则每人单独一席,分列左右两侧。她们虽是被招待的主客,但是如此安排,还有着保护的作用。

  宴会开始后,就是一连串的助兴节目,有江南汉女的歌舞小唱,也有蛮女的回波之舞,百戏杂陈。

  张出尘是见过的,但李靖和他的那些好汉们则是大大的开了一次眼界。他们不能算没见过世面,虬髯客的神龙门也是一个大而富有的门派,可是气派究竟难与公侯之家相比。

  李靖看了几出表演后,忍不住叹道:“应该让大哥来看看,这才是王侯之仪,他的排场虽大,但总不江湖习气,难登大雅之堂。”

  张出尘道:“不过是钱多作祟而己,无甚出奇之处。”

  李靖反对道:“不然,大哥的财力也负担得起,他也是个很注重生活享受的人,但就是摆不出王者气魄来,有钱不稀奇,要懂得用钱才是大学问。”

  张出尘一笑道:“王者之气概,并不是表现在游乐上。”

  李靖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阵锣鼓声响,由廷内里出来了一批昆仑奴,无论男女,都赤着漆黑的上身,手中执着弯刀、胡剑,一路跳跃翻筋斗而进,原来又是一班杂技小戏,因为全是由昆仑奴担任,所以才显得特出。

  昆仑奴又是一样时鲜的玩意,那是由波斯的胡贾带来的,据他们说是掳自海外蛮荒之域的一种野人,通体肤如墨,体态矫健而善舞,驯之为奴。

  他们之所以被带到中华来,原是作为辎重的苦力,而女的则是充作献舞之伎姬,没想到来到中华之后,好奇而富有的汉家富人对之大感兴趣,付出的代价,此他们带来的货品还要高。因而,就有投机的商人们专门搜罗昆仑奴到东土来卖。

  后来的这一批,自然是经过选,面目较为姣好,动作较为伶俐,作献技之用为主。

  这一批昆仑奴到来,立刻形成为热门货,很快为强有力的富人买去。

  这些豪富巨买买进之后,施以各种之歌舞技艺训练,在宴会上,作娱宾之用,生活虽然较之做奴役苦工改善不少,但是命运却很悲惨,而且终身都是奴隶;不但如此,他们能得婚配生下子女,也仍然是奴隶;更因为他们的长相奇突,无法掩饰,也无法逃亡,在一股人心中,他们根本没有人的条件。后来,东西交通的陆路孔道因为战争而中断,来源不继,昆仑奴也就渐渐绝迹,成为历史名词,一直到民国之后,文明渐盛,东西两地的世界,逐渐互相深入了解,才知道所谓昆仑奴,就是非洲的黑人。

  杨素的国公府中,论气派已不逊于皇宫,论享受则犹有过之,歌舞伎班就有好几个,有江南的女乐,也有北地的胡侄,有来自波斯天方的蛮姬,更有来自天竺(今之印度)的舞伎。

  杨素是个爱热闹的人,他是武人出身,喜欢具有动态的表演,所以这一班昆仑奴舞伎们所演的,也是以纵跳特技为主,演来十分精彩。

  尤其是一对绳上献技者,更令人拍案叫绝,昆仑奴不论男女,都是短发,长约寸许,-曲在顶上,也都是赤身股,只有跨间垂着一条苏为掩。因此,他们的别几乎是极难分辨的。

  这一对舞伎在绳上倒立行走,翻筋斗,表演各种技艺,也制造出不少的紧张,令人时时都为它们-一把冷汗。

  好几次,她们几乎都要掉下去了,但最后总是又翻回绳上安稳下来。四周围观者惊呼不已,连李靖也不为之神往,因为他看出这些危险的动作,有的固然是故意作的,有的却是真的失手,完全靠着她们的冷静以及娴熟的技艺,才化险为夷。

  杨素看得很开心,频频叫好,还问一边的乐昌公主:“徐夫人,这两个蛮姬是属于那一家的,以前怎地没见过她们?身手技艺还真不错。”

  他一直称乐昌公主为徐夫人,那是乐昌公主已然配嫁徐德言为,陈宫兵变,徐德言逃亡,乐昌公主被俘,由隋文帝杨坚赐拨给越国公杨素。

  真正论起来,他们的身份是女奴,为妾、为婢,可以变卖,也可以转送给人。

  不过,出自御赐,送人或卖掉的可能不多,杨素已不近女也不要她们侍寝了。因此,张出尘仍得保有清白,乐昌公主也保有贞节。

  杨素称她为徐夫人,也是表示尊重之意,那也向左右的人,表明了她的清白,因此张出尘和乐昌公主对杨素十分感激,对越公府中的事十分尽心。

  听杨素问起才道:“妾身从未参加过外面的饮宴,对这些情形无由得知。”

  杨素道:“无须出去赴宴,只要你以前没看过,就是以前没有了。你想,老夫在府中召宴时,那一间不是遣送最好的伎者来献演,这两个舞女伎艺湛,不是一天练成,只要有这一对宝贝,他们敢不献上吗?”

  这倒也是,杨素在长安是最具权威的人,他也时时不忘记摆一摆权威。有一次,他请客人在家中小聚,那天只得五六个客人,而且也不是很重要的客人。

  杨素一高兴吩咐传人献戏,承召的乐工不敢怠慢,立刻派了几百个人赶来,一一献技,杨素忽然记起了,上次召宴有一对江南儿女唱的采莲曲很好听,今未见到来,立刻把乐工召来,问那两个女乐上那儿去了。

  乐工回奏说那两人原是宇文太师府中的家伎,今天是宇文太师六十大寿,把那两人召回府中唱曲颂寿了…

  杨素只冷哼了一声:“老夫七十多了,都不敢称寿,他才六十岁,居然就张扬庆大寿了,来人哪,给我上宇文述家里去一趟,把那两个雌儿借来。”

  宇文述贵为国丈,宇文贵妃在隋宫中极得文帝之宠,而宇文述内掌兵部,外拥重兵,连皇帝对他都要客气三分,天下谁敢不卖他的帐,唯独杨素不理会。

  宇文太师六十大寿,文武大员自然都会去祝寿了,杨素却在这一天请客,故而只到了几个不太重要的客人,这已经使杨素不痛快,不过宇文府中的寿宴的确此他的宴会重要一点,也不能怪大家不给他面子,但也决心做点事给人家看看,叫大家明瞧一下,他越公府与宇文太师之间,究竟是谁的苗头足一点。

  所以他在召伎助兴时,已经对手下的家将作了指示,承值领班的教坊领班也都小心翼翼地侍候,宁可把太师府那边,带了人上这儿来侍候,正因为如此,太师府那边才把隶属于本府拨出去的歌伎召回来,垫档表演一下,以免冷场,这已经是相当忍气声了。

  可是杨素显然没有他意,仍是问了起来,更叫人到国丈第去借人,那是存心给宇文述难看。宇文述的势力跟杨素相较是弱了一点,最重要的是杨素能得各地外藩的支持,实在还是惹不起他,听到杨素的家人上门借人,乾脆大方一点将府中全部的乐伎遗出到杨素的国公第去献技。

  这一来杨素才不好意思,不便再跟宇文述捣蛋了,心中却不能平持那口气,把乐工的领班叫来,指着那两名乐女冷笑道:“你看见没有,老夫把他们要来了,你这混球,老夫昨天已经着人通知你,今天老夫宴客,所有伶工杂伎,一概不得放到别家去,若有人议论,叫他来跟老夫谈话,你居然敢不把老夫的话放在心上!”

  乐工领班吓坏了,连忙跪下道:“国公,小的怎敢不遵您的吩咐。早上太师府来传人召唤伶人,小的就以此挡回去了,太师对国公十分尊敬,所以,只召回他们自己的家伎,前去照应一下。”

  杨素冷笑道:“老夫吩咐的是不准任何人离去,你这狗头认为太师了不起,居然把他们的人放走了,你以为太师府的权势大,老夫不敢说话了是吧?”

  “国公爷,小的只是一名乐工,那一家府上都惹不起,您老人家宽宏大量饶了小的吧!”

  杨素平时倒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尤其是跟这些小人物,更是不屑计较,但这一回却别上了劲儿,竟是毫不放松,沉下脸道:“现在你看见了,若是老夫要不来这两人,那倒是怪不得你,现在老夫已经把人要了来,那就是你对老夫的话太不当回事,老夫要杀你。”

  他只说了个杀字,底下的家将已经把人头砍落下地。

  宇文述算算跟杨素斗尚非其时,硬是忍了下来,杨素挣足了面子,也就不太过份。

  那件事京师的人多少也有个底子,今天论势,第一当推越国公,第二才是宇文家。

  那是在文帝时的事,刻下炀帝杨广继位,宇文家虽然仍是皇亲国戚,权势不减,但很显的是比越国公低了一截,杨素的地位几乎已凌驾于天子之上了。

  因此,杨素发现这一对蛮女的技艺十分可观,却又前所未见,感到很奇怪,他定要查个明白。

  她们的身子,绝不可能是初次献艺,而昆仑奴却又是最下等的民,终身奴籍,也不可能是新近才沦落艺伎的,即使是胡商们新带进来,也该由他越国公先行挑选,剩下来的才能轮到别家。

  在这种小事情上,杨素是很挑剔的,所以他等不及的就要把乐工的轮值领班召来问清楚。

  乐昌公主却怕他一个不痛快,又要传谕杀人,那会给李靖一个很坏的印象,乐昌公主对杨素十分感激,对李靖则因张出尘之故,也有着一分诚挚的友谊,她一直在为对方调解,使彼此的误会消除,成为十分和谐。所以地眼珠一转道:“妾身想起来了,这两个蛮姬原来是在陈宫中的,一个叫乌珍,一个叫乌珠。是姐妹二人,后来被皇帝要到宫里去了,以前还只是十来岁的小孩子,想不到长得这么大了,而且还学得一身好功夫。”

  杨素微怔道:“这么说她们是宫中派出来的了,那怎么可能呢?宫中的女奴,不会落到民间的。”

  乐昌公主道:“老爷子,教坊不是民间。”

  “教坊虽是承应各大宅第的徵召,但毕竟是属于民间,他们轮值应召的年限过了之后,就可以自由嫁人以求归宿了,但宫中的女奴却不会拨入民间。”

  “这…也许是皇帝赏给了那家大臣,他们又归入教坊,排演新戏,也未可知。”

  杨素点头道:“只有这个可能,那倒要叫下来问问,瞧她们是那一家的。”

  乐昌公主笑道:“能够得到皇帝拨出宫奴为赠的人家有几个,国公还会不清楚吗?”

  杨素也笑笑道:“老夫虽然清楚,但还是问问好,看看她们的主人跟皇帝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居然把老夫给此下去了。”

  乐昌公主道:“老爷子也是的,宫中赏出两个女奴也是常有的事,您还好意思为这种事吃味儿。”

  杨素道:“皇帝即使把他的妃子赏人,老夫也不会去管的,倒是这两个女奴给了别人,老夫有点不是滋味。皇帝跟老夫相处不止一天了,老夫的喜好他应该清楚,老夫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身怀绝技的侍儿,皇帝若要送人,第一个该想到老夫才对。”

  这话倒也不错,杨素已不近女,美女妹,他已毫不动心,只是对有点本事的侍儿姣童,十分喜爱,成群结队地选罗在身边,一则在暇时调理为戏、二则作为护卫之用,因为杨素也知道自家权势太重了,已到了遭忌的程度,明里动不了,唯有派遣刺客暗中下手。因此,杨素身边很需要一批武功高强,身手敏捷,反应灵快忠心耿耿的侍卫。

  以杨素的地位与富贵,不怕出不起重酬,有钱,愿该也可以雇到武功高强的高手来作护卫的,可是杨素却不这么做,他也不是小气舍不得出重酬,只是他想到能用钱雇来的侍卫,自然也能被人用钱收买过去。说的彻底一点,他是不相信别人。

  看到这一批昆仑奴,他倒是不动心,他们不仅是身手绝佳,而且远是出身宫中,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世单纯,不容易为人所买动,金钱、权势,对他们都没有用,因此听说这一批人从宫中放出来,杨素的确有点吃味。

  乐昌公主解劝道:“国公爷,瞧您又来了,国公第中人本来已经嫌多,您又不喜欢人多,当年陈宫中的人,拨在您这儿的,您都把她们遗嫁出去了,皇帝要放人出来,自然不会再问您了。”

  旧陈宫中人很多,隋文帝论功行赏,分了一半赐给杨素,乐昌公主与张出尘都是那样子到越国公第的,可是杨素却也怪,除了像乐昌公主、张出尘等,他特别赏的留下之外,其余的都陆陆续续的放了出去,配给自己的部将为,成家立业了。

  陈后主是个会享乐的人,他的宫人都是选自民间的绝,杨素的部属们则都是些大老,国公给他们找了个千娇百媚的老婆,他们自然个个都乐歪了,而那些宫人匹配出去,个个都成了夫人,那是杨素的笼络之策,这些女子他都认为义女遗嫁的,嫁出去后,自然也不会受委屈,夫妇们都很感激他,誓死对杨素效忠了。这此起分到别处第中的人,永远都不了奴籍,只能为妾侍婢仆,该是幸福多了。

  杨素对这件事非常得意,他贵极人臣,要一批美女太容易,但是要找一批死心塌地支持拥戴他的部属战士却不是简单的事,经他巧妙一变,轻而易举就达到了目的,乐昌公主对这件事尤为感激,因为她是陈朝的公主,那些宫人跟她一起亡了国,她心中多少有点歉意的,能够为她们找得一个好的归宿,更是地所乐见的事。

  正因为这是杨素的得意杰作,所以地又巧妙地提上一句,使杨素开心一下。

  杨素果然笑了道:“老夫已行将就木,又没有后人,何苦还造孽,把一大批年轻的女子留在家中,蹉跎她们的青春。可是这批蛮女却不同了,她们有武功,老夫可以用来作为贴身近卫…”

  乐昌公主道:“国公爷,假如皇帝真把她们送到您这儿,您能放心地留在身边吗?”

  杨素生多疑,对谁都不能充分地信任,假如皇帝真的拨出一批人给他,而且还指明给他当护卫,他反而会疑神疑鬼的了。所以乐昌公主那样一说,杨素倒是自己笑了起来道:“说得不错,皇帝自从登位之后,对老夫已没有从前那样恭顺了,老夫对他也得小心点。”

  正说着,忽而乐声一变为急促,尤其是那个擂鼓的,槌落如急雨,使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两名女优在绳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她们把身子后仰弯曲过来,嘴可以咬到脚,然后用手握绳。两只脚先后抬起,绕空锵个跟头又踩回到索上。先还慢一点,尚可看清每一个动作,到后来越翻越急,竟成了两个黑色的圈子滚来滚去。曲体成圈倒翻筋斗,这不称稀奇,一般玩伎艺的伶人都能做到,这两名蛮女却是在悬空的绳索上表演,这就不简单了,何况她们每个人还抛着一个飞刀轮,用七柄飞刀轮抛起落下接住换手再抛,恰好又构成为一个圆圈。

  两者都不难,但能同时为之者已叹为观止,而且在悬索上为之,则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相信了,直中掌声如雷,采声不绝。乐急奏,鼓急敲,到达了高,杨素从未见过这样技艺高超的表演,忍不住站了起来,鼓掌叫好!

  忽然李靖叫道:乐声中有杀机,国公请急回避!

  杨素一惊,他也是沙场的老将,所以会忘情而立,是为了乐音之故,那应是冲锋陷阵时所奏的破阵乐,因此才使他触动往昔杀伐的记忆时起立而舞。

  不错,这是戟阵之声夕是杀伐之声,虽然有时在宴席上演战斗之戏时,也会奏这种乐。但奏者心中如无杀机,乐声就不会如此振动人心,这只有一个老于杀伐的战士,才会有这种体验。李靖出声招呼杨素回避,杨素却没有接受,他年岁虽高,宝刀未老,身手也还矫捷,因此,他第一个反应是找武器。平时,他手头总有着一柄宝剑防身的,今天为了款待李靖伉俪,他不便带兵器。周围也没有什么可用的兵器,执着金瓜斧钝的卫士站在厅外,距离不远。

  倒是那些演技的昆仑奴们手中都有着兵器,弯刀、匕首等等,那是献舞时的道具,但是全是货真价实的兵器,因为他们一直都是奴隶,形相特异,无戚无也无法逃之,不管躲在那儿,只要是人迹所至之处就没有他们容身之处,所以,他们的命运很悲惨,从生到死,就是做一辈子的奴隶,无法反抗,不得自由。

  昆仑奴虽然能说、能舞,有血有,与人没有两样,除了肤漆黑,耳目略异。但没有人把他们当作人看待。运气好一点,遇见个好点的主人,可以少吃苦,运气差的,遇上个暴的主人,他们只有忍受苛

  所幸者,他们是外来的货品,由于来源缺乏,无法大量供应,他的身价很高,一般的人家养不起,他们是属于富豪之家的财产,所以,他们不会受到冻馁,生活上的供应不虞匮乏,但是他们就家是被豢养的马匹、鹰犬一样,大部份是充作玩物。

  他们受到很好的待遇,却没有尊严,没有人格,他们持着武器,却没有想到他们会杀人。无此必要,也没有这个胆子。

  杨素也是这个想法,他冲向一名蛮奴,那是个女的,正跪在一口大银盘前,用一柄弯刀在割切烤的羊,把肋条细肥腴的部份放在较大的金盘中,端去给主人或贵宾享用,然后把其余大块次佳的部份,送给一般的客人,最后他们自己则可以吃残下来的骨头上的

  这是胡俗在食全牛全羊时,阶级是分得很明显。杨素是要她手中的那柄刀,他虽然得到了李靖的示警,也从乐声中得了一点感应,总以为刺客是外来的,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些昆仑奴。

  杨素对这些昆仑奴是从来不客气的,他的观念中,他们不是人,至少不是相对等的人。他自己也是胡人出身,但他的观念中,他已把自己当作了汉人,是贵族,是征服者,他的眼中,只有汉胡两种人才配称为人,所以他过去一脚踢向那名女奴,口中-道:“把刀给我!”

  这一脚只是习惯的动作,就像是踢一条挡路的狗,根本上已不具任何意义了,那知,这一脚竟救了他自己,那名女奴也是存心来行刺的刺客之一,由于未得到发动的指令,正在等待着,杨素冲过去,她以为事机败了,等不及先发动了,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就朝杨素砍去。

  双方几乎是同时发动的,只不过杨素身材高大,腿也长,这女奴却是小巧型的。弯刀未及砍落,杨素的一脚已踢在她的肚子上,把她踢得一个翻滚,滚出有三四丈去。

  这女奴够骠悍,身子被踢出去,刀却没离手,一纵而起,挥着弯刀,怪叫着又扑上去。

  杨素反而怔住了,他再也没有想到这个女奴居然是刺客,不过也幸而李靖发觉示警,若是由她把羊切好时,端着盘子送上来时,刀行刺,杨素是万难逃过的。一来是不会去防备她,二来他是踞坐在席子上,行动不便,连闪避都不可能,那真是太危险了。他想到了危险,倒不发悚然的感觉,不过情势已不容他多想,那名女奴挥刀又进,杨素有了准备,跳着避开,口中大喊道:“卫士们,还不快上来,把这个蛮婆子拿下,砍成泥。”

  变起之初,大家是呆了一呆,很快的,那些侍卫就一涌而上。而厅中献艺的昆仑奴们也发动了,他们似乎都是一伙的,预谋要刺杀杨素,一个发动,全体都动了,两名在绳子上的蛮姬跳落下来,她们手上的飞刀这时成了追命夺魂的利器,手一抬,一支飞刀疾出,就有一名侍卫叫吼着倒地,每人都是咽喉处着了一飞刀。

  可是那两名声姬的手法极准,眨眼间,已有七八名侍卫倒地死去,其余的也被镇慑住了,他们不想白白送死,只有站在远处鼓噪吼叫。

  但是,还有几名昆仑奴,却舞着蛮刀,把杨素围了起来。拼命搏杀,厅中杀声震天,一片刀光血影。

  刀光是发自杨素手中,这位沙场老将毕竟身手不凡,他在包围中,拼着身上被砍一刀,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劈手夺过了一名蛮姬的蛮刀,反手将她挥成两截。

  杨素自己却没有受伤,他一直都在怕有人行刺,防备工夫做得很周密,身上也经常穿一件金丝猱甲,那是用产自南方的一种异种金猱身上的长掺合了柔针软丝编织而成,轻巧贴身,刀箭不伤。

  要刺伤杨素,只有剁他的咽喉,或是砍下他的脑袋,所以,一个不知情的刺客,第一击是很难得手的。

  第一个蛮姬砍中杨素而不伤。

  XXXXXX

  其他人已经知道了,哇哇一声怪叫,想是他们蛮荒土语,但是却已把意见传达了出去,使所有的攻击力量都集中到这儿来了,连那名发飞刀的蛮姬都把暗器转了过来。

  杨素虽勇,也架不住这么多的人拼命,不过幸好李靖夫妇已上前助战,他们因为来赴宴前,对杨素的居心还没有十分的了解,外着长袍,中却盘着软剑,这时了出来,加入了战圈。

  软剑是虬髯客掠自海上胡商船只。胡人的铸剑炼钢术别异于中原,他们所铸的剑虽然没有中原名家所铸的宝剑名器那样有很多的异徵,如吹可断,斩金截铁等,可是他们所燎的剑器轫特佳;虽然细窄而薄如菲叶,但锋利异常,尤利于携带暗藏。软剑就是其中者,剑身可以曲成圆环,剑尖扣在剑柄的一个卡簧上,围在问就是一条带,使用时一按卡簧,剑身弹直就成兵刃,又轻巧又锐利,使用时十分趁手。

  他们夫妇一参战,杨素的危机解除了不少。但是薛飞霞的袖剑才是真正地解了他们的危。她一向是很冷静的,察度情势后,发现那两名飞刀的蛮女才是威胁最大的,因此她飞身向二人扑去,去势极凶,二女忙发出一支飞刀来阻挡,她们的手法又劲又疾又准,国公第中的十来名武士都饮刃身死,但是遇上了薛飞霞,却是撞上了大行家。

  薛飞霞伸手就接住了来的飞刀,反手一甩,把飞刀又送了回去,竟较来势更劲,那名蛮姬躲得虽快,却只能闪过咽喉,肩头却着了一刀,身子一颤,不过她也够狠的,一声厉叫,伸出双手,张开大口,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扑向薛飞霞要跟她拼命。

  蛮姬目凶光,已无先前柔媚之态,狰狞一如寺庙中壁上所绘的夜叉恶鬼,换了寻常人吓也给哧呆了,但薛飞霞却久历江湖,根本没放在心上,抖手就是两支袖箭,一起中了她赤膛,箭没入肤,那蛮女扑到了薛飞霞面前,即已倒地不动。

  另一名发刀的蛮姬见情势不佳,呼喊一声,扑臂向外飞纵,其他人也跟着要向外逃去!

  杨素见状大叫道:“快截下来,她们要走!”

  薛飞霞笑道:“走不掉的,要走一个,国公唯我是问。”着…着…着,一支袖谙追出,都是中在那些人的腿上,把那些人纷纷倒下来,董轻云与华无双同那些带来的飞凤女军,轻而易举地把人捆了起来。

  一场变瞬间被平服了下来,那些侍卫这才过来收拾残余。杨素却十分震怒,厉声叫道:“你们这些饭桶,还有脸上来整理,你们看看,这些刺客,那一个是你们制住的,老夫若是靠你们来保护,岂不是早就完了!”骂得那些侍卫们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倒是李靖为他们求情道:“国公,他们也有七八个人送了命!”

  “提起这个老夫更有气,连敌人的身边都靠不到,就被人家摆平了,简直是一批饭桶。”

  李靖道:“国公,这不能怪他们,他们练的是沙场杀伐,那些刺客们都是一批江湖手法的杀手,飞刀暗器,令人防不胜防,这几位以身为殉,国公何忍相责。”

  杨素叹了口气道:“老夫也知道怪不得他们,早就有人向老夫建议过,说这批行伍中调来的士卒身手警觉都不足以担任警卫的工作,要老夫另外延聘好手,老夫因为他们追随老夫多年,不忍换掉他们,那知道!唉…”

  乐昌公主上前陪笑说:“老爷子可是为他们裹足不前而生气?”

  杨素的气又来了,一拍桌子吼道:“可不是吗?倒下了几个后,其余的居然不敢再上了,眼睁睁地瞧着刺客们来围攻老夫,这批狗头们,怎不叫人生气,来人哪,把他们统统推出去砍了!”

  那些侍卫一个个都跪下了,但也没有人上前来捆绑。

  杨素更为生气地叫道:“反了,反了,连老夫的话都没人听了,老夫要你们…”

  乐昌公主笑道:“老爷子是气糊涂了,他们是您贴身侍卫,您平常又不准别人靠近,您叫的来人就是他们都跪在这儿,自然没有人应了。”

  杨素也忍不住笑了,总没人肯把自己推出去砍头的。

  乐昌公主又道:“贪生怕死,人之常情,他们眼看着同伴一上来就送命,自然有点害怕,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们就是上来了,也不过就是多添几具伏尸而已,救不了您老人家的,他们有多少本事,老爷子是清楚的,您要用他们,就不能对他们期望过高。”

  杨素终于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起来吧!别在那儿丢人了,把厅上收拾一下,把那几个俘虏带下去问供,看是受了谁的主使,这点事该能做吧!”

  一名侍卫领班忙道:“这个请国公放心,小的们别的本事没有,问供是最拿手的,一定能问出结果来。”

  说着忙招呼同伴,把死者抬下去,活的俘虏解走,倒是神气的。

  杨素看了直摇头叹道:“药师!出尘,你们看看,这是我的侍卫,是我这条老命之所倚…今天若不是幸好你们到,我这条老命还能保得住么?”

  李靖也不知说什么好,倒是张出尘道:“老爷子,以前有没有闹过刺客呢?”

  杨素道:“没有。我这越公府的卫并不此皇宫大内差,寻常人根本进入不了。”

  这例无须杨素解释了,越公府的戒备森严是出了名的,李靖与张出尘都在此地住过,自是十分清楚。

  李靖因而道:“国公府的这些人虽是有些地方能力略差,但是他们的忠心以及勤勉倒是颇足信赖,所以刺客们平时无栈可乘。一定要利用伎伶献艺的机会才得发动。”

  这倒是不错,平时要见到杨素很不容易,杨素不愿意见的人,任凭是谁,都被门官挡驾。有一两回,宫中皇帝遗太监前来召杨素入宫议事,杨素懒得去,照样推个身体不舒服拒绝了,宣旨的太监被挡在门口见不到他。

  杨素听了李靖的话,微有得地道:“老夫知道他们不行,唯有一点忠心可取而已。”

  李靖道:“那是以前,外面不知道府中的实力,未敢轻举妄动,经过今一试,至少让人知道了那些侍卫老爷们有多大的能耐,今后可就难免多事了。”

  杨素有点难堪地道:“这…个,老夫以后少举行宴会,陌生的客人不准上门,宴会中也不用这些伎人表演,他们也没办法可施。”

  李靖笑道:“那对国公的盛威有碍,别人会说国公是被这一次行刺吓着了。”

  杨素道:“笑话!但老夫就承认吓着了也没什么开系,老夫认为安全此什么都重要。”

  “国公乃当世虎将,威名不可受损,再说深居简出,也不是安全之策,人家已试出国公府的防御力不过如此,以后就会公然前来侵。”

  “岂有此理,老夫这府邸虽非铜墙铁壁,但也不是任人去来之地,老夫那些亲兵虽不济事,但也有近千之众。”

  李靖笑道:“这个再晚知道,可是国公府邸内规矩重重,外进的人,不得越内进一步,一旦有警,外面的人进不来,人多也就派不了用处。”

  “可是外人要想进入内第,也要经过重重警卫,没有那么容易吧!”

  “不难,多派几个人,声东击西,一面扰,一面蹈隙而进,只要有十几名高来高去的好手,相信直扑国公寝处,绝对没有问题。”

  杨素道:“若是一二个人,还可被他们蹈隙溜进来,纠合数十人公然行凶,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除了老夫家中的亲兵之外,长安市上街有巡城官,卫军…”

  李靖笑道:“国公,敢于派出刺客对您下手的,必非泛泛之辈,城中的巡察军等,您可不能寄予希望!”

  杨素神色一变,他已经有点明白李靖的暗示了,失声道:“不错,跟老夫作对的人已经有限的了,而且要置老夫死地的人更是屈指可数,除了杨广那竖子…”

  他气急之下,竟直呼皇帝的名字。

  乐昌公主忙道:“老爷子,这话可不能说!”

  杨素道:“那些昆仑奴既是出自宫中,他们的主使者想也想得到,这小子现在翅膀硬了,竟然想要除了老夫!”

  李靖道:“国公还是放在心里的好,就算明知是谁,您难道还找他去理论不成?”

  杨素气得恨恨地用拳头击了一下掌心道:“这竖子,老夫帮了他多大的忙,他竟敢如此对老夫!”

  李靖笑道:“国公?如若易地而处,您处在他的地位,您又肯乖乖地接受一切吗?”

  任何解劝的话都此不上这一句反话,杨素想了一下,自己对皇帝的态度,也就默然了,顿了一顿才道:“老夫心里也许不痛快,但不会做得这么明显,他该明白,他的江山还要靠老夫撑着。”

  “正因为如此,才只有刺客登门。若是国公对他没有威胁,恐怕临门的将是力士和刀斧手了。”

  杨素长叹一声道:“他…这么做难道没考虑过后果吗?万一不成功又如何呢?”

  李靖道:“现在国公又准备作何打算呢?”

  杨素想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老夫若是年轻个十年,或是有后人子孙,老夫一定杀进宫去,自己做上那个位置,现在老夫年事已迈,又是孑然一身,只想安稳地度过余年,懒得去为天下心了。”

  乐昌公主道:“老爷子这个想法是对的,掌握天下,固然是权重位尊,但相对的也有了许多责任。妾身知道得很清楚,妾身的兄长当初在陈宫中就是一个例子,他是个很不称职的皇帝,不大关心国事,差不多大小的事都交给臣下去管,自己专事嬉游,这种皇帝应该是很逍遥了吧!可是他并不快乐,整天还是长吁短叹的。”

  杨素道:“他烦恼些什么?”

  乐昌公主一叹道:“人就是这样,做了皇帝之后,总是有丢不开的事,边境不宁。地方民变、天灾、人祸等等,每看一次奏报,得知一件坏消息,心情总是难以开朗。”

  “他不是把一切都丢开了么?”

  “怎么丢得开呢?人民是他的,他所说的不管,只是把处理的事务交给了臣下而已,心里何尝丢得开?他并非不理国事,而是生懦弱,未经历练,不知道如何去理而已。他是做不好,却不是不想做好…”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却见那侍卫的领班禀报求见,进来后跪在地上低头不语。杨素忍不住问道:“问出结果了没有,他们是谁支使的?”

  那侍卫嗫嚅地道:“禀国公,这些蛮婆子顽强得很,宁死不肯开口。”

  “那就用刑,你们不是很有办法么?”

  “小的正准备用刑,谁知道没等到上刑具,她们…”

  杨素冷笑道:“她们都已经死了。”

  “国公圣明,正是如此。”

  “怎么死的?是自杀还是被你们折磨死的?”

  “是自杀的。如此关系重大的罪犯,小的们在未得口供之前,怎敢将她们杀死!”

  杨素道:“是怎么自杀的?”

  “小的也不知道。小的还没开始问口供呢,她们已一个个脸色铁青,七窍血而毙,看样子是服毒而死的,可是她们都被绑上了手脚,又没人接近她们。”

  乐昌公主道:“原来是这样的,那倒是怪不得各位了,想必是她们在将要被俘前,就把毒药放进了口中。王将军,你曾否搜过那些被杀死的尸体,看看她们身边有什么?”

  “有的,有两颗褐色的小丸子,只有黄豆大小,黏贴在房下的中,与肤相同,不仔细找绝难发现。”

  “有没有打开看看其中是什么?”

  “没有,因为一共只找到了两丸,小的不敢轻易擅动,特带来呈现给夫人过目。”

  他从身边取出一个纸包,侍女端了口银盘接过,他将纸包放在银盘中,乐昌公主道:“王将军处理的很好,你下去吧,吩咐弟兄们加强府中的警卫,不分夜,各处岗哨加一倍。”

  她在杨素府中是很受宠信的,这些事如未经杨素同意就下了命令,而杨素显然也很满意,哼了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一点事都不能办,出去好好守着门户,若是再出一点舛错,老夫就摘你们的脑袋。”

  那侍卫班领原以为要领一顿重责,不好砍头都有份,没想到竟如此轻松过了关,忙答应着行礼退出。他当然也明白,这是乐昌公主曲意成全,若不是她中间嘴,抢先发落,由杨素一直诘问下去,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他自动地向乐昌公主行了一礼。

  乐昌公主拿起盘中的纸包打开,里面果然是两颗药丸,她们伸手扬起了一颗。杨素道:“小心些,别破了,里面可能毒药。”

  乐昌公主道:“不要紧,这里面的确是穿肠剧毒不过外壳很坚实,掼在地上也不会破,除非是放入口中,用唾浸软了,再用牙齿一咬才会破。”她把药丸放入口中片刻,又吐在那张包纸上,由头上拔下一玉簪,用尖头刺在药丸上,波的一声,出一蓬红色的汁,沾在大理石的桌上,居然冒出一缕轻烟。

  杨素道:“好厉害的毒药,那些人都是服此而死的。”

  乐昌公主黯然地道:“是的,这是最毒的鹤顶红,一滴穿肠,绝无幸者,而且立即见效。”

  杨素道:“夫人对这种毒药很熟悉。”

  “是的,这是宫廷中的秘制毒药,制成这种药丸形状,则名为全节丹,凡是有兵之际,宫中的司药监会分给宫人一丸,要她们妥密保存,如若被俘,赶紧含入口中,噙于舌下,不会妨碍说话,也不至于不慎入腹中,若是不想死,可以再吐出来,干后收藏,依然不失其效,若是怕受凌辱,则用力咬破外壳即可。”

  李靖颇感兴趣地道:“若是不小心了下去?…”

  乐昌公主道:“也没有关系,这种药的外壳十分奇特,虽然侵软了,仍然不会溶化,可以服用泻药把它泻出来。”

  “这种药丸的外壳太神奇了,若能加以改良,用在别的地方,相信必有很多妙用。”

  “制炼此种外壳是一位老药师,后来人宫为司药监,据说他每次只传一人,而且必为宫中司药太监…”

  李靖道:“所以只有从宫中才能得到这种药?”

  乐昌公主道:“旧陈宫中一些重要执事人员,都被皇帝留用了,皇宫中的事务虽非大学问,却职有专司,别的人不易接手,尤其还要净过身的,更是难得,所以历来换朝代的只是换皇帝,宫监却是极少更换的。”

  张出尘也道:“是的,我以前听一个太监说过一段话,他说无论谁当皇帝,都少不了要他们这种人,不管侍候那一个皇帝,他们永远出不了头,所以我们不必忠君,不必爱国,因为谁有天下都一样,好不了也坏不了…”

  杨素怒骂道:“这批该死的东西,老夫当初真该一刀一个,砍了这些狗头。”

  乐昌公主苦笑未语。杨素想起当初这批宫监都是陈宫中的侍役,杀的也等于是她的人,虽然她未必会为这些人请命,但多少总有点冒犯她,心中颇觉歉然,忙岔开话题道:“由此可证明这些刺客是来自宫中的了?”

  乐昌公主道:“国公也只能心里明白,她们死无对证,什么也证明不了的。”

  杨素十分忿怒地道:“好小子杨广,他不怕老夫一怒之下,杀上宫里去吗?”

  李靖道:“宫中既然派出了刺客,自然也会防范到失手事,作了万一的准备。”

  杨素道:“他能有什么准备,军中有一大半是老夫的属下,他指挥的了吗?”

  李靖笑笑道:“但把守内宫的却是宇文化及所统率的亲兵,为数有三千之众。”

  “三千之众又顶个用!老夫家中的家将也不止此数,只要老夫一声令下,几万人也调得动。”

  李靖道:“再晚听说宇文化及有子,名宇文成都,手使一柄金铛,有万夫不当之勇。”

  杨素点点头道:“这小子是有点蛮力,那支流金铛重有五百斤,要四个汉子才举得动,他舞在手中,却轻得像打草一般,不过这家伙也算不得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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