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冰心是独孤红创作的经典武侠小说作品
阿珂小说网
阿珂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伦理小说
小说排行榜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卻望唐晶 情栬生活 特殊嗜好 娇妻呷吟 纵卻紫筠 萝莉女仆 美女何姎 希灵滛国 疯狂夜空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珂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铁血冰心  作者:独孤红 书号:41341  时间:2017/9/18  字数:29619 
上一章   第四章 突变    下一章 ( → )
这地主,有一块洁净大石!

  这块洁净的大石,紧靠着长江岸边上。

  右边,远望庐山,云封雾锁,难见真面目。

  对面,江中内,一螺拥翠,大孤由近在目前。

  夜深,人静,唯有这滚滚长江东逝水东不息,不时地,响起一两声涛拍岸的哗哗之声。

  除此,是难再听到一丝声息。

  此时,在这块洁净大石之上,面对长江,着江风,却正对坐着两个黑黝黝的人影。

  居左人影高大,长髯飘拂。

  居右人影颀长,英拔。

  是铁面神驼古寒月与慕容继承。

  显然地,这老少两人,正在谈话。

  江风颇大,站得远,听不清这老少二人是在谈些什么,站近一点就听得清清楚楚了。

  听,是慕容继承的话声:“…家母以为恩叔当时已经遇害,十九的来每每悲痛不胜,负咎自责,认为恩叔要不是为了我慕容一家…”

  古寒月截住了话头:“幼主万莫再作是语,老奴虽粉身碎骨也难报恩主大恩于万一,回想当年情况,主母似乎不应知道老奴挖目断脚…”

  慕容继承“哦”了一声,道:“那是义父他老人家说的!他老人家当时站得太远,以为恩叔已然遇害,所以仅救去家母,恩叔是被哪位…”

  古寒月道:“老奴是被一位隐世高人所救!”

  慕容继承道:“这位隐世高人是…”

  古寒月道:“便是老奴也不知他的名号!”

  显然,老和尚曾待他暂勿透

  慕容继承道:“那么,恩叔这挖目断脚之伤也是那位高人所疗治的了?”

  古寒月道:“不错,脚因血脉已断,无法续接,只得装上两条木制假脚,但老奴这一对眼珠却仍是自己的,是由那位高人在现场拾得…”

  慕容继承道:“这么看来,这位高人之高深湛医术,称得上扁鹊再世,华陀重生!”

  古寒月道:“幼主低估了他!”

  慕容继承道:“怎么?”

  古寒月道:“这位高人罗万有,学究天人,功参造化,老奴以为扁鹊、华陀也不及他十一!”

  慕容继承道:“这位高人可谙武学?”

  古寒月道:“修为之深,举世无双,为当今宇内第一人!”

  慕容继承有点不服,道:“恩叔,当今宇内第一人,该是先父!”

  古寒月道:“恕老奴丰直言,恩主之罗,或可与之互为伯仲,但恩主的武学,却难与之相颉颃!”

  慕容继承挑眉道:“侄儿义父他老人家与他相比呢?”

  古寒月道:“老奴不知幼主义父是哪位高人,未敢加以比较!”

  慕容继承道:“现在可以禀告恩叔了,侄儿义父自号‘一缺老人’,号虽‘一缺’,但侄儿却深知他老人家无所不能,无所不,一身修为,举世难有敌手,智慧、罗堪与先父并称!”

  古寒月道:“那应该是毫无所缺了,他老人家名讳…”

  慕容继承道:“他老人家姓‘乐’,单名一个‘全’字!”

  古寒月口诧异说道:“这么说来,不是九妙秀士百里相…”

  慕容继承顿然一怔,道:“恩叔这话…”

  古寒月自知失言,忙截口说道:“没什么,老奴以为幼主艺出九妙秀士百里相!”

  慕容继承惑然说道:“恩叔为什么以为侄儿艺出九妙秀士百里相?”

  古寒月道:“这个,这个,老奴只是由幼主所学路数推测,适才折剑庄上,幼主所使掌力是何名称?”

  慕容继承道:“义父他老人家所处创,名唤‘恨天掌’!”

  古寒月道:“那么老奴看错了,不是九妙秀士百里相那独步宇内的‘天绝掌’。‘恨天掌’,这名儿取得怪!”

  慕容继承道:“何止这掌名怪,举凡他老人家命名的东西,样样名儿都怪,譬如,所居名‘愤世小筑’,书房名‘怨天轩’…”

  古寒月道皱了皱眉说道:“这位老人家,似是对天上人间两皆不!”

  慕容继承皱眉说道:“恩叔说得一点不错,他老人家极湍地怨天愤世!”

  古寒月皱眉说道:“幼主可知为什么?”

  慕容继承摇头说道:“不知道,他老人家虽然最为钟爱侄儿,但对于这件事,却绝不许侄儿提起,不许侄儿问!”

  古寒月道:“皱想必在什么隐衰!”

  慕容继承道:“侄儿也这么想。”

  古寒月略一沉,道:“乐老人家现在隐居何处”

  慕容继承道:“侄儿也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只知道那地方在长白深处。”

  古寒月道:“长白终年积雪,那地方。想必冷得很!”

  慕容继承道:“可不是,侄儿起初真有点受不了,日子一久,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十九年下来,也根本也不觉得冷了”

  古寒月略一沉,突然改口问道:“那位乐老人家既称‘一缺老人’,想必年事相当的高了!”

  慕容继承道:“不错,他老人家今年高龄八十,须发已霜!”

  这就更不对了,看来,那老和尚这次是走了眼,料错了。

  古寒月沉默了一会儿,道:“幼主十九年来,一直未离开过长白?”

  慕容继承道:“没有,学未成,年未长,他老人家不准远离!”

  古寒月道:“主母呢?”

  慕容继承道:“也没有,怎么?”

  “老奴问问!”古寒月道:“这么说来,主母跟幼主这十九年来是一丝儿不知仇家动静了?”

  慕容继承摇头说道;“不,知道,但知道得不多!”

  古寒月一怔,惑然说道:“幼主如何知道的?”

  墓容继承道:“义父他老人家说的。”

  古寒月道:“乐老人家常下长白?”

  慕容继承道:“他老人家常来中原!”

  至此,古寒月是越发地诧异,越发地困惑,越发地不解了。铁面神驼见闻渊博,凭他,却就想不起武林中何时有过这么一位“一缺老人”乐全?

  而慕容继承口气,这位“一缺老人”乐全还是位罗渊博,智慧高深,武学旷绝,昔年也曾是纵横四海,睥睨八荒的成名人物。

  可是,他十多年来几已踏遍宇内,穷搜武林,不仅没遇到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人物现迹过中原。

  诧异归诧异、困惑归困惑,他如今却不便追问,更不便说破,只得暂时藏在心底让它诧异、困惑下去。

  想了一想,道:“乐老人家都说了些什么?”

  慕容继承可没留心古寒月那长眉频皱的异样神色,道:“他老人家说,昔年仇家都已隐姓埋名,销声匿迹,分散各处,很不容易找到他们!”

  古寒月点头说道;“乐老人家说得不错,事实上,的确如此!”

  慕容继承目中寒芒突闪,冷然说道:“就是他们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找出来,恩叔追查了十多年,难道也未…”

  古寒月道:“老奴最近才找到了两个!”

  慕容继承目中寒芒再闪,道:“哪两个?”

  古寒月道:“血盟十友第九、第十,司徒文与冷如冰!”

  慕容继承道:“这两个匹夫现在何处?”

  古寒月道:“原隐君山轩辕庙,冷如冰被老奴点了残,废去一身功力,司徒文狡猾诈,被他逃脱了!”

  慕容继承道:“仅点残,恩叔何太心慈手软?”

  这还叫心慈手软?

  古寒月心头一震,道:“幼主错怪老奴了,老奴平生嫉恶如仇,下手向不留情,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留待幼主!”

  慕容继承忙敛态改颜,道:“侄儿无状,恩叔见谅!”

  古寒月长眉一轩,真诚之情形之于,道:“幼主何出此言!幼主就是对老奴施以打骂,老奴也不敢有半点怨怪之心,主仆有别,幼主以后万莫再这么说话!”

  慕容继承道;“侄儿何来天胆,恩叔这话岂不折煞侄儿?恩叔与先父兄弟论,情逾手足,多少年,先父家母对恩叔始终钦敬有加,尊为兄长,这次侄儿离开长白时,家母犹一再晓谕叔对慕容一家大恩大义,不许有一或忘!故此敢请愿叔从此莫再主仆互称,否则侄儿罪…”

  古寒月一脸激动,正截口说道:“幼主出身武林世家,当知武林中最重誓言,主仆之份,岂可轻改?老奴为报恩主大恩,今生永为奴仆,听凭驱策,任何人无从改变,幼主若是有异议,下一辈子再说!”

  神威毕现,隐隐慑人,慕容继承一时还真不敢多说。

  仰望天星斗,长夜已后四更。

  半响,古寒月打破沉默,道:“幼主离开九江后,将往何处寻觅仇踪?”

  慕容继承又挑起一双剑眉,道:“侄儿要去趟‘埋剑堡’!”

  古寒月神情一震,道:“幼主要找‘独臂剑客’郝百通?”

  慕容继承道:“正是!”古寒月叹了口气,道:“老奴斗胆,敢奉劝一句,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武林八剑罪不及死,杀一伤一也应读够了!”

  慕容继承神色微变,道:“事关先父威信…”

  古寒月道;“恩主若在,他也不会让幼主这么做!”

  慕容继承道;“侄儿师命在身…”

  古寒月道:“可否容老奴见过乐老人家后再说?”

  慕容继承道;“侄儿说过,不敢有丝毫耽误!”

  古寒月道:“那么…”

  慕容继承截口道:“恩叔是要侄儿违抗师命?”

  古寒月须发俱颤,垂首改口:“老奴不敢!”

  慕容继承道:“恩叔一生忠义,顶天立地,人间奇豪,侄儿相信恩叔必不会要侄儿违抗师命。”

  古寒月身形剧抖,默默不语。

  良久,方又抬起头,老脸搐道:“好吧,幼主既然决意要这么做,老奴不敢阻拦,不过,老奴在此想请求一点,还望幼主俯允!”

  慕容继承道:“只要不是阻拦小侄,恩叔请说!”

  古寒月道:“老奴另有他事待办,暂时不能随行。”

  慕容继承道“这不要紧,侄儿可以一个人去!”

  古寒月目光深注,摇了摇头,道:“幼主可以先去,不过,老奴敢请幼主等老奴赶到以后,再行动手!”

  慕容继承略作沉,毅然点头:“侄儿遵命!”

  古寒月道:“多谢幼主!”

  慕容继承想了想,道:“恩叔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赶去?”

  古寒月道:“由今天算起,老奴半个月内一定赶到!”

  慕容继承道:“恩叔不会有什么耽搁吧?”

  古寒月毅然说道:“幼主放心,半个月里,老奴不到,幼主就不必再等好了!”

  慕容继承点头说道:“侄儿遵命!”

  古寒月没再多说,站起身来,道:“江湖诡谲,人心险恶,老奴不能追随左右时,还请幼主自已珍重,多多小心,老奴就此别过。”

  慕容继承跟着站起,道:“恩叔非走不可么?”

  古寒月道:“受人之托,岂能不忠人之事?”

  慕容继承道:“是什么事…”

  古寒月道:“事不算太大,老奴目前不便说明,后幼主自会明白!”

  慕容继承低下了头,旋又抬起头,道:“十九年来,只以为天人相隔,永无再见恩叔之,心中无时不为此郁郁,总算恩叔吉人天相,相逢如同隔世,但刚见面又要分离,侄儿…”

  真诚之情,溢于言表,这才是赤子心声。

  古寒月暗暗好不感动,心中也多一份安慰!

  老脸上,飞闪一丝搐,强笑说道:“幼主放心,老奴此事一了,定必兼程赶到左右就是!”慕容继承点了点头,低头不语。

  古寒月巨目深注,心中一阵黯然,躬身一拜,腾而去。

  慕容继承恭谨长揖,一直望着那魁伟身形消失在茫茫夜中,方始站直身形,回顾滚滚长江,一声轻叹,突然腾身,人化长虹,电不见。

  这老少二人方逝,距离江边这块巨石约摸二十余丈外的树丛里,幽灵般飘出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

  中年人白面无须,一身黑衣,身材颀长,飘逸潇洒,俊美已极,只可惜那冠玉般的俊面上,显得惨白,神情显得阴沉,透着神秘、诡异!

  而且,那双目光也太以犀利,犀利得令人见了不舒服,被他看一眼,会打心底里冒寒气,骨悼然,浑身打哆嗦!

  黑衣文士神色冷峻木然,望着慕容继承逝去处,边倏地浮现一丝极其轻微的得意笑意。

  须臾,又转望古寒月逝去处,边那丝轻微笑意转浓,且更透现出冷酷、狠毒意味。

  但刹那间,这令人望而生懔的笑意尽敛,一声冰冷轻哼,身形随风飘起,鬼魅般一闪而没。

  口口口口口口

  折剑庄内,仍是一片黝黑,一片寂静,寂静得如同死域一般。

  蓦地里,一条巨大黑影掠空疾而至,直落画廊东端,画廊东端左侧,就是巨灵剑客武维扬那间雅致洁净书房。

  这时,两扇房门紧闭,书房内暗无灯光,不闻一丝声息,当然没有声息,因为巨灵剑客死了已多时了。

  巨大人影甫一落地,便轻声发话:“武老大,古寒月来了,点灯吧!”

  竟是铁面神驼去而复返。

  古寒月他又来干什么?

  他明知武维扬已死在慕容继承掌下多时,怎么还要武维扬点灯?死人如能点灯,那可不成了奇闻了?

  八成儿,这位铁面神驼有点神智不清!

  可不是?听!

  书房里哪有一丝动静?

  当然仍是黑漆漆的,没人点灯,除非武维扬魂不散。

  显然地,古寒月一怔,他又轻声发话。

  “武老大,是我,古寒月!”

  是谁也不行,书房内仍没动静,还是一团黑。

  本来嘛!他又不是茅山老道,他怎能让死人起来点灯?

  这位铁面神驼可也真是…

  两道懔人冷电熠熠闪,古寒月飘身上前,暗凝真力,举手微按书房门。

  看情形,他是要震断门后那门闩。

  但,两扇书房门砰然向内打开,夜深人静,声响传出老远。

  门哪儿拴了?不过是虚掩上的。

  古寒月毫不犹豫,闪身而入。

  就是伸手难见五指,书房内的一桌一椅都休想瞒过他那双能黑夜视物、明察秋毫的神目。

  只一眼,他立刻心神猛震,讶然绝,愣在当场。

  他看见桌旁地上躺着个人。

  这个人,正是巨灵剑客武维扬!

  武维扬本就死在慕容维承掌下多时,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只有古寒月心里明白!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此刻正躺在地上的武维扬!

  突然,古寒月身影疾闪,直掠桌前,点上了灯。

  立时,书房内一片光明,这下看得更清楚了。

  须发苍苍的巨灵剑客武维扬,仰面向天,直地躺在地上,口半张,双目暴睁。

  古寒月身形一阵颤抖,弯下去,伸手-探鼻息,鼻息已绝,再摸摸那张老脸,触手冰凉。

  分明,已死了多时了!

  古寒月怀着骇凛心情,收回了颤抖的手,须发俱张,紧闭着嘴,脸色刹那数变,呆呆愣立。

  这是怎么回事?

  不错,慕容继承是亲手杀死了武维扬,而且亲眼看着武维扬倒下去的,但,那是假的,是一出只瞒着慕容继承一人的假戏。

  慕容继承是发了掌,而且掌力七成。可是,那一掌没发,全被古寒月在外面暗中以独步宇内,所向无敌的两仪神罡,消解于无形。

  武维扬身形颤抖,应掌而倒,那是他做作真。

  然而,如今这位做作真的巨灵剑客,竟真的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两仪神罡失了灵,失了效?

  这绝不会,古寒月他有自信。

  莫非,他用的功力不够?

  也不会,事关重大,古寒月不敢大意,两仪神罡他用上了八成,八成两仪神罡,足够消解那七成掌力。

  莫非,他功力不及慕容继承?

  更不会,老和尚说过,他如今一身功力已与那宇内第二人的九妙秀士百里相不相上下,克制慕容继承已绰绰有余,这不是儿戏,老和尚断断不会骗他,那么,是另外有人趁机加害?

  古寒月神色凝重,巨目暴寒芒,弯挥手,划开了武维扬的衣扣,前,一只乌黑掌痕赫然入目。

  刹那间,这一想法,又被推翻。

  一点不错,这种掌力正是慕容继承那特有的“恨天掌力”

  这,说明武维扬是死在这种掌力之下。

  致命的既是这种掌力,那就等于说人是死在慕容继承之手。

  推翻了他最后一个想法,前面三个想法自然成立,只是尚无法肯定是其中哪一个而已。

  也就是说,武维扬间接的死在他铁面神驼之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这份歉疚,够人受的。

  古寒月身形剧颤,嘴角渗血,伸出两指、颤抖的手,准备为这位故人合上眼皮。

  但就在这时,蓦地里,他霍然旋身,面对门外黝黑庭院,沉声发话:“哪位朋友夜临折剑庄?何不进来谈谈?”

  门外,黝黑庭院中,响起了一个苍劲的话声;“我,化子,还有瞎子、聋子!”

  三个!宇内顶尖高手,风尘怪客,难人物:“一穷双残”!

  古寒月威态一敛,尚未接话。

  门外,黝黑庭院中,又响起了一个尖锐说话声,冰冷说道:“古驼子,折剑庄是你的么?”

  古寒月没在意,凄然说道:“折剑庄虽非古寒月所有,但,庄主与古寒月多年故,跟古寒月所有没什么两样,古寒月代亡友客…”

  苍劲话声震声接口道:“古驼子,武老大真的死了?”

  话中有因,听得古寒月一怔:“柳化子,你…怎么说?”

  苍劲话声说道:“先别问我化子,答我问话,武老大真的已遭毒手?”

  古寒月道:“是真是假,你三个可以进来看!”

  苍劲话声道:“我三个就是为此来的。”沉声轻喝:“瞎子、聋子,走,进去瞧瞧!”

  话声落处,书房内灯火一阵摇晃,一暗复明。

  就在这一暗复明的一瞬间,书房内,已多了三个人,一字并肩而立,挡在书房门口。

  中间的一个,鹑衣百结,鬓发如霜,面色红润,长眉凤眼,是个身材矮胖的老叫化。

  两旁的两个,长相一模一样,高瘦,黑衣,面色惨白,除了左边的一个比右边的一个白眼多了些以外,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敢情,乃是一对孪生兄弟!

  三个人两种神色,老叫化面含悲怒,左右两个一脸木然,六道目光一起落在地上武维扬身上。

  古寒月目光轻注,道:“柳化子,古寒月可曾骗你!”

  “没有骗我!”老化子猛然抬头,凤目中暴人寒芒:“古驼子,你好狠的心肠,武老人跟你何仇何怨?十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竟变得这般…”

  “这般什么?”占寒月截口说道:“柳化子,你话可要说清楚些,谁好狠的心肠?”

  老叫化厉声说道;“化子说的是你,怎么样?”

  古寒月长眉倏挑,但旋又淡淡说道:“不怎么样!”

  老叫化道:“谅你也不敢拿化子怎么样!”

  古寒月没在意,望了他一眼,道:“柳化子,你说,我心肠狠在何处?”

  老叫化道:“这还用说么?”

  古寒月道:“柳化子,你准知武老大是我杀的?”

  老叫化道:“要是你下的手,化子三个早就跟你拼了,哪还会站在这儿跟你罗嗦?化子知道不是你!”

  古寒月一怔道:“那你化子怎说…”

  老叫化怒声说道:“慕容继承杀人,你见死不救,跟你杀的又有什么两样?”

  古寒月心头一震,瞪目凝注,道:“柳化子,你怎知…”

  老叫化截口说道:“化子知道就是知道,怎么知道的,你管不着!”

  古寒月道;“谁管得着?”

  老叫化道:“谁也管不着!”

  古寒月长眉一挑,道:“柳化子,你不说?”

  老叫化道;“不说!”

  古寒月道:“柳化子,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老叫化道:“古驼子,你也该知道化子的脾气!”

  双方针锋相对,都不含糊!

  古寒月道:“柳悟非,你可别惹我!”

  老叫化“穷神”柳悟非道;“古寒月,老实告诉你,化子是正在火儿头上,憋了半天了,谁惹化子,谁倒大霉!”

  古寒月道:“柳化子,相识不是一天半天了,谁还怕你?”

  柳悟非道:“化子可也不见得就怕了谁,不妨告诉你,我三个今天找的就是你!”

  古寒月道:“找我怎地?”

  柳悟非道:“打架!”

  古寒月道:“只怕这架打不起来!”

  柳悟非道:“化子却以为准打得起来!”

  古寒月道:“一定要打?”

  柳悟非道:“一定要打!”

  古寒月道;“就凭你们三个?”

  柳悟非道:“很够了!”

  古寒月道;“单打独斗,还是一起上!”

  柳悟非道:“‘一穷双残’向来不仗人多,但对付你这个血朋友,却偏要联手合击,全力痛惩,出口怨气!”

  古寒月道:“有把握?”

  柳悟非道:“化子三个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古寒月默然片刻,道:“总该说个理由!”

  柳悟非道:“师出有名,为好朋友报仇,先打了你,再找那慕容继承!”

  古寒月脸色一变,道:“找古寒月幼主?找他干什么?”

  柳悟非道:“你多此一问!”

  古寒月道:“你知道武老大是古寒月幼主杀的?”

  柳悟非道:“那么是谁?”

  古寒月道;“我!”

  “一穷双残”变,居左黑衣人尖声冷然说道:“武老大的好朋友!”

  居右黑衣人也道:“为报自己的恩,出卖朋友,这种人,令人齿冷!”

  看来,没一个是真瞎,也没一个是真聋,既看得见也听得见,还称的什么瞎子、聋子?

  柳悟非一张红脸突变煞白:“古驼子,你承认?”

  古寒月淡然说道:“涉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古寒月幼主,一个是古寒月本人,既不是古寒月幼主,当然就是古寒月本人!”

  柳悟非须发俱张:“古驼子,你真的承认?”

  古寒月道:“我话说得很清楚,还用多说!”

  聋瞎双残冷哼一声,作势扑。

  柳悟非突然一声冷笑,双臂一横道:“瞎子、聋子,别上他的当…”

  目光凝注古寒月,尽蔑视不齿,接道:“古驼子,对朋友,你不忠不义,全没血,对‘十绝’,你的确是个赤胆忠心,拼死卖命的好奴才…”

  古寒月竟然没在意,淡然截口道:“柳化子,你莫非认为杀武老大的不是我?”

  柳悟非道:“你这一套少在化子面前耍!”

  古寒月道:“你有什么证据认为不是我杀的?”

  柳悟非冷哼一声,翻腕丢过一物,道:“你睁大眼睛,自己看去!”

  那是个小纸团,打开纸团,只一注目,古寒月立即心神震动,脸色骤变,诧异绝!

  纸条上,龙飞风舞十六个小字,写得是:“慕容行凶,神驼卖友,折剑庄上,巨灵授首。”

  没署名,不知出自何人手笔?

  刹那间,古寒月恢复平静,又是一副淡然神色:“化子,凭这个,你就能认定人不是古寒月杀的?哼,你这套手法…”

  柳悟非厉声说道:“古驼子,你说这是化子的鬼?”

  古寒月道:“总不会是别人给你的吧?”

  柳悟非道:“可正是别人给的!”

  “谁?”古寒月冷然淡笑:“穷神?”

  柳悟非大叫说道:“放你的,化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古寒月仍没在意,道:“那么是谁?”

  柳悟非老脸一红,道:“化子要知道是谁,不早告诉你了?”

  古寒月道:“这话怎么说?”

  柳悟非道:“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跟瞎子、聋子在庐山顶上喝酒下棋,不知是哪个兔崽子丢过来的!”

  古寒月道:“凭你们‘一穷双残’这块招牌,竟未…”

  柳悟非道:“招牌砸了,栽跟头就是栽跟头,化子不在乎,怎么样?”

  古寒月淡笑不语。

  居左那位假瞎子却突然冷冷说道:“化子,你上当了!”

  柳悟非一怔说道:“化子上了什么当?”

  假瞎子说道;“不但全告诉了他,而且连纸条也给了他,他这时要是拿起来一赖,哼!”柳悟非恍然大悟,至此,他才明白古寒月为什么一直跟他东拉西扯,原来是别具甩心,故意绕着圈子套他。

  他哭笑不得,好不难受,一瞪眼,方待发作。

  古寒月脸色一转郑重,悲声说道;“化子,够了,别闹了,我没那么好的心情,老实告诉你,连我都不知道武老大是谁杀的!”

  柳悟非冷哼一声道:“鬼才相信,眼前这情形该怎么说?”

  “我自然会说给你听!”古寒月道:“不过,在我说给你听之前,你先得答我一个问题,这纸条上只写着慕容二宇,你怎知就是幕容继承?”

  柳悟非道:“索全告诉你好了,化子跟瞎子、聋子,碰上了苍老三的徒弟。”

  古寒月一怔道:“谁?”

  柳悟非道:“伍亮!”

  古寒月道:“在哪儿?”

  柳悟非道:“他往河南,途经武昌!”

  古寒月道:“八成儿他是要去埋剑堡!”

  柳悟非道:“那当然,你主仆要上门杀人,人家不能不通知一声…”

  古寒月心中一阵绞痛,道:“你既然碰见伍亮,就该知道…”

  柳悟非道:“伍亮都告诉我了,苍老三是十绝那不肖后人打伤的,是你救的,但化子们三个并不感激你,为朋友两肋刀,你应该。”

  古寒月道:“这我明白,古寒月不用你三个感谢!”

  柳悟非老脸一寒,接道:“但你却不该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看着你那幼主疯狂滥杀,再下手武老大,化子不明白这种事你怎做得出来?”

  一肚子冤屈无处诉,他也不愿诉,为慕容一门,他头断血,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古寒月望了柳悟非一眼,道:“化子,你错了!”

  柳悟非道:“化子是错了,打当初我就不该你这个朋友!”

  古寒月道:“我这个朋友怎么样?”

  柳悟非道;“好朋友,有血,能生死与共的朋友!”

  古寒月淡然一笑,道:“化子,你还不知道古寒月的为人?”

  柳悟非道:“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太知道了!”

  古寒月挑了挑长眉,道:“化子,你听我说…”

  柳悟非冷笑说道;“你最好少说两句,你磨破了嘴,说得天花坠也没用!”

  古寒月道;“化子你当真信不过我?”

  柳悟非冷然说道:“我很想相信你,只是那纸条做何解释?”

  古寒月道:“化子,你我可是几十年的朋友…”

  “你不配!”假瞎子突然口说道:“我三个只恨当初瞎了眼!”

  古寒月脸色一变道:“瞎子…”

  假瞎子冷然截口道:“我不瞎,但我宁愿当初是个瞎子!”

  古寒月巨目寒芒方闪,倏又一叹说道:“随你怎么想吧!”

  柳悟非凤目暴睁,威态慑人,厉声说道:“武老大已经躺下了,我三个还能怎么想,要我三个相信你不难,你还我们一个活生生的巨灵剑客来!”

  古寒月道:“我办不到!”

  柳悟非浑身剧抖,道:“那你就少说!”

  古寒月边骤起一丝搐,道:“我不在乎你信不信我…”

  假聋子突然说道:“那最好不过!”

  古寒月没理他,接下去道:“不过,我要告诉你化子,武老大不是死在古寒月幼主及古寒月之手!”

  柳悟非厉声说道:“难不成他是死在我三个之手?”

  古寒月鄙笑不语。

  假聋子说道:“驼子,你说,武老大是死在何人之手?”

  古寒月淡然说道:“说出来你三个也不信,还是不说的好!”假聋子道:“何妨说说!”

  古寒月道:“我不想枉费口舌!”

  柳悟非仰天怒笑,戟指说道:“古驼子,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怎么变得连这点胆气都没有!”

  古寒月挑忧虑说道:“只要古寒月敢作,天大的事古寒月同有不敢当的,可是,事要不是古寒月主仆做的,古寒月犯不着硬往自己头上顶,替别人背黑锅!”

  柳悟非怒态未敛,道:“那你怎不说是谁?”

  古寒月道:“你该知道,古寒月平生是有多少说多少,从没欺过人。”

  柳悟非道:“那你还等什么?”

  古寒月一扬手中纸条,道:“我认为武老大是死在此人之手!”

  柳悟非纵声狂笑,道:“驼子,你总该挨着点边儿!”

  古寒月没在意,道:“化子,我说你不信…”

  柳悟非冷笑说道:“何止化子不信,你问问瞎子跟聋子信不信?”

  古寒月没问,他知道根本问是多余,道:“化子,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完?”

  柳悟非道:“不有下文?”

  古寒月道:“岂只还有,多的是,重要关键都在后头!”

  柳悟非大笑说道:“好故事,越往后越精彩,只可惜…”

  假瞎子忽地口说道:“化子,让他说!”

  柳悟非道:“瞎子,你听他编?”

  古寒月脸色一寒,沉声说道:“化子,听不听在你,不过,你话右要说清楚些,最好别把我惹翻了,否则,我可不在乎…”

  柳悟非然大怒,须发俱张,方要发作。

  假瞎子又一咳说道:“驼子,你说你的!”

  古寒月目光一扫三人,正说道:“你们三个,听着,十九年前,古寒月恩主黄山约斗武林八剑,令他们退出武林,这件事你三个可信?”

  柳悟非与假瞎子、假聋子异口同声,说道:“不信!”

  古寒月道:“为什么?”

  柳悟非道:“十绝宇内奇才,一代仁侠,不是那种争名好胜之人,武老大八兄弟仗剑除,行侠仗义,也做得不错!”

  古寒月道:“你三个明白这个就好,但,黄山约斗八剑却确有其事!”

  柳悟非脸色一变,道:“好个十绝!”

  古寒月望了他一眼,道:“化子,你刚才怎么说的?”

  柳悟非道:“那你说确有其事!”

  古寒月道:“是确有其事,但我可没说那约斗八剑之人,确是古寒月恩主!”

  柳悟非道:“那么是谁?”

  古寒月道:“我要知道,不早就好了!”

  柳悟非目光惑然投注,道:“驼子,这件事,我三个怎么不知道?”

  古寒月道:“除了那人跟武老大八兄弟,天下武林,没一个知道!”

  柳悟非道:“怎么说?”

  古寒月道:“武老大八人是不愿说,也不敢说!”

  柳悟非道:“那你又怎么知道的?”

  古寒月道:“古寒月隐身暗处,窃听了幼主跟武老大的谈话!”

  柳悟非点头未语。

  古寒月望了他一眼,又道:“化子,你知道古寒月幼主为何要杀武老大八兄弟?为何单单放过苍老三而找其他七人?”

  柳悟非道:“说你的吧!”

  古寒月道:“只因为苍老三履行诺言,自黄山返来后,立即封剑退隐,而武老大等七人,却迟了三年!”

  “一穷双残”霍然变,假瞎子道:“这么说来,那人毕竟还是十绝?”

  “你错了!”古寒月目光移注,道:“古寒月幼主不是奉的父命,乃是奉的师命!”

  柳悟非诧声说道:“你那幼主之师,又如何知道?”

  古寒月道:“这就是令人怀疑及不解之处,附带我还要告诉你三个疑点,十九年前,当黄山约斗之时,古寒月正追随恩主,远赴唐努乌梁海追诛雪衣八魔,而且,古寒月恩主身中八魔歹毒暗器,归途中,未过杭爱山便不幸故世,恩主他又如何能分身于千里外的黄山约斗八剑?…”

  柳悟非沉说道:“你那幼主之师是谁?”

  “不知道!”古寒月道:“此人自称‘一缺老人’乐全,你三个可曾听说过?”

  “一穷双残”俱皆摇头,柳悟非诧异投注,道:“自称?驼子,你没见过此人?”

  古寒月苦笑说道:“十九年前,古寒月护送恩主灵柩及待产中的主母,回返梵净山十绝石府,途经贺兰山,遇血盟十友,逞凶拦路,毁棺渎尸,以报那当年君山之仇,古寒月以一当十,浴血苦战,惨被挖目断腿,幸命不该绝,被-高人救走,至今乃是十九年来第一次见到幼主,怎会见过此人?”

  柳悟非道:“这么说来,十绝夫人当时便是为这一缺老人所救了?”

  古寒月道:“那还用问?当必如是!”柳悟非略一沉,尚未说话。

  假瞎子突然说道:“驼子,你说十九年前,曾被皇甫嵩兄弟挖目断腿?”

  古寒月道:“不错!”

  假聋子白眼珠一翻,道:“那么,如今你…”古寒月截口说道:“你没听我说,被一高人救走么?”

  假瞎子道;“我不聋,但高人也该有个姓名!”

  古寒月道:“你还记得,当年‘金顶’那位老和尚不?”

  一穷双残知情猛震,大惊失,假瞎子骇然震声:“驼子,你是说‘圣心’神憎?”

  古寒月点头说道:“瞎子难得好记!”

  柳悟非接口说道:“驼子,圣心大和尚没死?”

  古寒月道:“谁说他死了?至今犹健朗如昔!”

  柳悟非动容点头,道:“错非是他,别人也救不了你!”

  抬眼凝注,问道:“驼子,你说,这件事是那一缺老人授命你那幼主…”

  占寒月点头说道;“不错,他说为维护十绝威信!”

  “维护威信?”柳悟非冷哼说道;“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

  古寒月道:“我驼子比你明白!”

  柳悟非怒声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加阻拦,反袖手旁观?”

  古寒月挑眉说道:“谁说我不加阻拦,袖手旁观?”柳悟非一指地上武维扬尸体,道:“这怎么说?你阻拦不住?”

  古寒月愧然点头,道:“幼主年幼无知,他奉的是师命,为的是亡父威信,古寒月为人奴仆,怎好强拦,但我绝未袖手旁观!”

  柳悟非冷冷说道:“驼子,我不懂!”

  假瞎子道:“我兄弟也莫测玄奥!”

  古寒月暗暗一叹,道:“我不能硬拦,难道我不能换个别的办法?”

  柳悟非道:“那么办法?”

  古寒月道;“我超前先到一步,跟武老大商量好一个扮演假戏的办法,然后隐身暗处,等幼主到了以后又现身劝阻,劝阻无效,为不忍眼见故人…唉,只好藉故退避室外,暗中以我两仪神罡消解幼主掌力,武老大则佯装中掌倒毙…”

  柳悟非凤目暴睁,冷然说道:“结果假戏真做了?”

  古寒月面痛苦歉疚,摇头道:“不!我有自信,武老大可以安然无恙!”

  柳悟非道:“如今武老大躺在你的眼前!”

  古寒月黑脸搐,道:“所以我说武老大不是死在古寒月主仆之手!”

  假瞎子冷哼一声,道:“驼子,你那幼主的功力如何?”

  古寒月道:“天下无匹,合你三人之力也难接十招!”

  假瞎子冷笑道:“到底是吃了谁的帮谁!”

  古寒月长眉陡挑,巨目电闪威棱:“瞎子,古寒月可曾骗过谁?”

  假瞎子一震说道:“那么,是真的?”

  古寒月道:“你可以去问问苍老三!”

  假瞎子默然不语,但旋又冷笑道:“驼子,那你是拿武老大一条老命开玩笑了,你一身功力不过勉强能跟我三人中两个联手扯平,如何竟图消解…”古寒月冷冷说道:“古寒月已不是十九年前的古寒月!”

  “如今的古寒月又如何?”

  古寒月冷然说道:“只怕合你们三人之力,难敌我手下三招!”

  “放!”柳悟非狂笑道;“驼子,少在我三个面前闭着眼胡吹,你有多少斤两,别人或许不知道,我三个可是摸得清清楚楚!”

  古寒月淡然说道:“不信你三个可以试试!”

  柳悟非大笑说道:“我化子平生就喜欢让人当场下不了台,驼子,站稳了!”

  向双残一挥手:“瞎子、聋子,咱三个一掌教他倒下!”

  话落,三只右掌齐抬,虚空按了过来。

  是按,不是击!

  虽说按,可比凌厉一击厉害得多!古寒月泰然安详,容得掌力体,方始举掌相,依着葫芦画冀,照样轻轻地按了过去。

  双方掌力一接,高下立分,强弱立判,真假当即分明。

  古寒月身形未动,衣袂不扬。

  化子、瞎子、聋子,威震宇内的一穷双残,却一连退出了好几步,才好不容易站稳身子。

  站稳是站稳了,三张老脸可都变了,瞪目张口,六道目光尽诧异惊骇,作声不得。

  古寒月淡淡一笑道:“三位,如何?彼此都该明白,你三个各出六成功力,古寒月可也是只用了六成,一成没多!”

  一穷双残没一个吭声,良久,柳悟非方瞪大了眼,道:“驼子,你莫非有什么奇遇,吃了什么…”

  “化子糊涂!”假瞎子冷冷说道:“除了那老和尚成全,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柳悟非恍然大悟,默默不语。

  假瞎子看了古寒月一眼,道:“驼子,算你行,我三个等于栽在老和尚手下,栽得并不丢人,那么,我问你,武老大又是怎么死的?”

  古寒月道:“我只能告诉你,武老大不是死在我主仆之手,有九成九是那以纸条示警之人暗中乘隙下的毒手!”

  假瞎子道:“何以见得?”

  古寒月不答反问,道:“你知道他叫你三个来此用意何在?”

  假瞎子道:“何在?”

  古寒月冷笑说道:“借你三人之口,栽赃嫁祸!”

  假瞎子道:“此人跟你驼子何怨何仇?”

  古寒月道:“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知他跟我何怨何仇?”

  这话不错!

  假瞎子一时无语。

  话锋微顿,古寒月又道;“我虽不知道他是谁,虽不明白跟他何怨何仇,我却知道,他主要并不是给我驼子栽赃、嫁祸!”

  假瞎子道:“那是谁?”

  古寒月道:“古寒月幼主,慕容继承!”

  假瞎子道:“驼子,这总该有十理由!”

  古寒月道:“我猜透几分,只是不敢断言!”

  假瞎子道;“何妨说说看。”

  古寒月道:“我怀疑武林中有没有一缺老人乐全此人!”

  假瞎子冷笑道:“驼子,你是不相信你那幼主了!”

  古寒月道;“我是不相信那一缺老人乐全!”

  假瞎子道;“怎么说?”

  古寒月道:“据古寒月幼主所说,一缺老人罗渊博,智慧超人,堪称罕见奇才,而且功力高绝,宇内无匹,这么一位人物,怎么会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倘若武林中果然有这么一位人物,你三个跟古寒月又怎会一直不知?”

  假瞎子沉未语。

  假聋子却突然说道:“驼子,不错,是理,以你之见?”

  古寒月道:“武林中没有这号人物,一缺老人乐全,是另外一个人改了名,换了姓,挂的假招牌!”

  假聋子震声问道;“谁?”

  古寒月道:“九妙秀士百里相。”

  一穷双残俱皆一震,旋即,假聋子冷笑说道:“没道理!”

  古寒月道:“怎么没道理?”

  假聋子道:“成名不易,闯出来万儿,更重于性命,如要我聋子把成了名的字号换招牌,杀了我我也不干,你会干么?”

  “话是不错!”古寒月道:“但若为了扭人利己,为了达成一桩极大阴谋,该又另当别论,何况九妙秀士这块招牌并非不要了,改名换姓,以另一人物出现,根本无损于‘九妙秀士’声名!”

  假聋子面惑然,道:“驼子,我不懂!”

  古寒月道:“说得明白点,只因为他收录了古寒月的幼主,而又不能让天下武林知道古寒月幼主之师便是他九妙秀士百里相,否则,他那阴谋便无从得逞!”

  假聋子道:“‘九妙’是正非,我更糊涂,他有什么阴谋?”

  古寒月道:“摧毁古寒月恩主‘十绝’侠名家声,取而代之!”

  假聋子道:“驼子,‘十绝’、‘九妙’情可不错,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

  古寒月冷冷说道:“骨子里‘九妙’心智深沉,极具城府,为人心狭窄,不能容物,多少年来,-直嫉恨古寒月恩主声名在他之上,使他一直无法登上天下第一人宝座!”

  假聋子目光凝注,动容说道:“驼子,这是你说的?”

  古寒月道:“我不赖,而且也不单是我这么说!”

  假聋子道:“还有谁?”

  古寒月道:“圣心大和尚!”

  假聋子神情一震,低头陷于沉思!

  穷神柳悟非沉说道:“这老和尚功力通玄,佛法无边,罗万有,智慧如海,他能仰窥天机,俯烛人事,这话要是他说的…”

  古寒月截口说道:“唯有是九妙,这诸多疑点,才能连贯起来获得解释!”

  柳悟非抬眼凝注,道:“驼子,你就解释给我三人听听!”

  古寒月道:“他先以十九年悠长岁月,全力栽植古寒月幼主,使得古寒月幼主情跟他一样,功力也鲜有匹敌…”

  柳梧非道:“怎么样?”

  古寒月道:“然后再捏造黄山事…”

  “驼子!”柳悟非截口说道:“这可是确有其事!”

  “不错!”古寒月道:“是确有其事,但那约斗八剑之人,不是古寒月恩主!”

  柳悟非道:“是谁?”

  古寒月道:“不敢断言,有可能是他!总之,有人冒充了我恩主身分是实!”

  柳悟非道:“驼子,武老大八兄弟昔年没见过十绝?”

  “没见过!”古寒月道:“纵然见过也没用!”

  柳悟非道;“怎么呢?”

  古寒月道:“很简单,以百里相独步宇内,高明无似的易容术,乔装改扮成古寒月恩主,该不是难事。”

  柳悟非道:“相貌或可装扮,但那言谈、举止、气度…”

  古寒月冷笑说道:“那你是对百里相一身能耐,了解得太少了,…何况,八剑兄弟,根本未见过古寒月恩主。”

  柳悟非皱起白眉,略一沉,道:“驼子,你说下去!”

  古寒月道:“然后命古寒月幼主追杀八剑,以维护十绝威信!”

  榔悟非道:“慕容继承就听他的?”

  古寒月道:“十九年前,古寒月幼主尚未出世,对当年事自然茫无所知,授命者是恩师兼义父,当然信以为真!”

  柳悟非道:“驼子,你没说话?”

  古寒月答:“说了,没用!”

  柳悟非道:“怎么,他不相信你说的?”

  古寒月道:“可以这么说!”

  柳悟非道:“化子不信!”

  也难怪他不信,铁面神驼跟慕容家是什么关系,慕容继承他怎么也不敢不信这位恩叔。

  古寒月道:“事实如此!”

  柳悟非皱眉摇头,道:“化子难懂!”

  “这不难解释!”古寒月道:“化子,我问你,救生身之母以前,复收养传艺造获以后,对古寒月幼主来说,这是什么?”

  柳悟非道:“恩!大恩!”

  古寒月道:“那你就该明白了!”

  柳悟非道:“你驼子对他慕容一门的恩,也不小!”

  古寒月道;“但总大不过生身之母!”

  柳悟非一怔说道:“驼子,这又怎么说?”

  古寒月道:“那一缺老人捏造黄山之事时,古寒月主母也在座,只是她未置一词!”

  一穷双残大为诧异,柳悟非蹬目说道;“驼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古寒月道:“这正是古寒月唯一百思莫解之处!”

  柳悟非默然不语,沉良久,又道:“驼子,说下去!”

  古寒月道:“古寒月幼主既信以为真,为维护乃父威信,为达成师命,他自然逐一找上门来,而那百里相思虑周密,犹不放心,暗中-路跟踪…”

  柳悟非瞿然说道:“化子明白了,那百里相看穿了你的把戏,先给我三个报了信儿,然后乘你未转回之前,杀了武老大!”

  古寒月道:“你化子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柳悟非一怔,道;“怎么说?”

  古寒月道:“他给你三个报信之时,还没看穿我跟武老大演的假戏,他以为古寒月幼主不会不遵师命,武老大必死无疑!”

  柳悟非皱眉沉,道:“不错,只有这样,这些事儿才能连贯得起来…”

  假聋子突然冷冷了一嘴;“只可惜那一缺老人是个糟老头子,不是俊美风、潇洒飘逸的九妙秀士百里相模样!”

  “你糊涂!”古寒月冷冷说道:“他百里相既乔装改扮为古寒月恩主,难道不能换装易容,一变面为一缺老人乐全?”

  假聋子哑口无词以对,良久方道:“无论怎么说,你这只是怀疑、推测!”

  古寒月道:“不错!古寒月没有明确证据!”

  假聋子道:“没有明确证据,你就不能任意指人!”

  “对!”假瞎子冷冷说道:“除非你能证明…”

  古寒月截口说道:“我能明确证明杀武老大之人,是古寒月幼主之师!”

  假聋子道;“怎么证明?”

  古寒月一指地上武维扬尸体,道:“武老大前致命掌伤,与古寒月幼主那独特掌力一般无二!”

  假聋子冷笑说道:“怎见得武老大不是死在幕容继承掌下!”

  古寒月挑眉说道:“聋子,古寒月的功力,你三个可是试过了?”

  一句话堵住了嘴,假聋子默然半响方道:“那没有用,除非你能够证明慕容继承之师是百里相,否则…”

  “聋子!”古寒月长眉一挑,道:“否则怎么样?”

  假聋子冷冷说道:“否则我三个也不能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你!”

  古寒月巨目圆睁,威棱电,但倏又尽敛威态,道:“那么,我刚才说的,是白费了!”

  假聋子道:“差不多,空口难于取信于人,我三个要的是证据!”

  古寒月似已忍无可忍,须发暴张,沉声说道:“聋子,你又有什么证据指古寒月主仆杀人?”

  假聋子冷笑说道:“有,我三个是现场缉凶!”

  古寒月强忍了忍,道:“聋子,你敢不相信我?”

  假聋子道:“有什么敢不敢的,武老大可是相信朋友,下场如何?”

  古寒月然大怒,颤声说道:“聋子!你可别欺人太甚!几十年的情,古寒月只是不愿为了这件冤屈事儿,就此翻脸!”

  假聋子火上浇油,冷笑说道:“你这种朋友,令我心寒齿冷,我这趟来,本就打算当着武老大不远英灵,跟你划地绝!”

  “好聋子!”古寒月浑身剧颤,巨目尽赤道:“你划划看!”

  假聋子道:“你当我不敢!”

  古寒月赤红目光凝注,神态怕人,道:“你划划看!”

  柳悟非跟假瞎子冷眼旁观,没-人吭声,显然,他俩跟假聋子,是一个鼻孔出气。

  别看假聋子嘴硬,他还真有点震慑于这位铁面神驼之威,迟疑着,一时未敢抬手。

  古寒月冷哼一声,方待发话。

  蓦地里,夜空中传来一声悲愤狂笑:“聋子!你还犹豫怎地?你不划我划!”

  一条青云电而至,人未到,酒气熏人!

  来人一袭青衫,三绺长髯,俊朗飘逸,醉意盎然,一脸悲愤,入室曲膝长拜,泪如泉涌:“武老大,东郭逸迟来一步,料不到你已长眠不醒,与世永辞,从此天人永隔,举杯形单,好不悲痛煞人!英灵不远,泉下有知,东郭逸先奠你一杯,再跟那无情无义的冷血人算算这笔血帐!”

  翻腕自袖底取出一只朱红小葫芦,一只杯酒,擎杯斟,振腕泼地,然后,抚尸大恸,声泪俱下。

  古寒月须发颤动,铁面搐,默然不语。

  假瞎子跟假聋子神色冰冷,木立不动。

  柳悟非则举袖连拭老泪,伸出颤抖的手,轻拍东郭逸肩头,哑声说道:“酒鬼,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歇歇吧!”

  东郭逸突然住声收泪,呼地站起,两道如炬目光,直古寒月,咬牙切齿,戟指大骂:“古寒月,你这无情无义的冷血匹夫,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你,你还算得人么…”

  古寒月哑声苦笑道:“酒鬼,连你也不相信我?”

  “呸!”东郭逸悲怒说道:“要我相信你,除非出西山,武老大死而复活…”

  突出一指,虚空划地,坚硬无比的铺地花砖上,应指现出一道寸余深小沟,宛如刀割,接道:“今夜算你命大,仅就划地绝,错过今夜,江湖再次相逢,一穷双残、‘医’、‘卜’、‘酒’,跟你誓不两立…”

  话锋微顿,回首轻喝:“化子,那小畜生已往埋剑堡,还不快走!”

  弯抱起武维扬尸体,当先举步出门。

  一穷双残神情一震,柳悟非道:“酒鬼,你怎知…”

  东郭逸道:“化子,快走,路上再说!”

  柳悟非没有再问,偕同双残,闪身跟了出去。

  刹那间,偌大一间书房内,就只剩下古寒月一个人。

  古寒月状若呆痴,木然而立,须发颤动,缓缓垂下头去,背后孤灯,将他那高大身影映在地上,显得孤独、凄凉已极!

  多少年好友,就为了这件事,对他不齿、蔑视、不相信他、不谅解他,再加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的那份引以为咎的自责,他心里的痛苦,真是难以言喻。

  刚才若非那位“落拓青衫西风醉客”东郭逸的突如其来,朋友间的破裂,还不至不可收拾,糟到这般地步?!

  他不明白,一向行事谨慎,遇事冷静的东郭逸,今天为什么会激动得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也许,眼见老友身亡,加上误会,他是太伤心,太悲痛了,既然如此,那么空口的解释,实在也是多余的。

  他明白,这件事太复杂了,不是单凭口舌所能澄清的。

  不过,他有这么一个想法,为恩主,纵然是被天下唾弃,武林不齿,他也在所不惜,的确不错,正如假聋子所说,指控九妙秀士百里相阴谋陷害的说法,只是根据推测,尽管明知不错,却苦无证据,犹待细心求证。

  他很明白,百里相极具心智,功力高绝,而且又擅易容之术,要想抓他的证据,可是难比登天!

  看来,十九年前圣心神憎的话,应验了,这果然是一场浩劫,一场血劫,血风腥雨从此将笼罩武林。

  心头一块重铅,越来越沉重,沉重得使他觉得难以负荷,承受不住…

  良久良久,古寒月突然一声含忧虑的长叹,右掌微抬,反臂虚空轻弹,灯灭,室暗,一片黝黑。

  口口口口口口

  这个小镇,距桐柏县城只有几里,坐落在桐柏县城跟桐柏山之间,几几乎是在桐柏山的山脚下。

  小镇上,没有多少人家,屈指算算,最多不过百来户,大部分靠种田耕作为生。

  农家朴实,靠双手养活一家老小,知足而常乐。

  每个地方,无论大小,都难免有过往的客商。

  既有过往的客商,供人歇脚打尖的酒肆客栈,也就应运而生,这个小镇,自也不能例外。

  小镇虽小,名头可很响亮,只要一提桐柏山下的这个小镇,百里内没有人不知道的。

  那倒不是小镇本身有什么惊人之处,而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光。

  这个大户人家,不在小镇上,在小镇近旁,桐柏山的山里,有点像是避世隐居的人家。

  说这户人家是避世隐居,可一点儿也不差!

  小镇上,甚至包括附近几个县城,没人不知道这大户人家的主人,当年曾是武林中叱咤风云、响当当的人物。

  十多年前,突然封剑归隐,卜居到这桐柏山来。

  这大户人家的主人,极为热心公益,乐善好施,人和气而容易亲近,每遇荒年,庄稼收成不好,小镇上的居民,绝饿不着,他会命人从山里出来,挨家挨户赠粮送赈,周济贫穷!因此,家家礼拜,户户焚香,这大户人家的主人,成了居民们心目中的大善人、大恩人。

  山里要有什么事儿,只要有人招呼一声,大伙儿能立即放下庄稼,争先恐后地跑到山里去帮忙。

  别说一天不做活,家里老小饿不着,就是饿得着也无话可说,想想看嘛!没有人家,自己一家老小早就饿死了。

  人,都是这样,以心换心,只要舍得,你给人家半斤,人家准还你八两,何况受惠的是本淳厚的庄稼人。

  虽然这大户人家的主人,是居民们心目中的大善人、大恩人,可是他怪得很,平素很少出来,打从他在山里定了居,安了家,十几年来,总共也不过出来三四次。

  所以,人人都知道这位大善人,大恩人,人人都受过恩、受过惠,但见过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不过,附近几个县城的人都知道,这个大户人家在山里的居业,名唤“埋剑堡”主人的名讳,叫郝百通。

  提起埋剑堡,堡主人郝百通,百里以内,没人不知道。

  口口门口口口

  这是一天的晌午。

  响午时分是吃饭当口,小镇上,仅有的几家酒肆,每逢这时候,生意都不错,特别是西街的“一品香”

  一品香要说怎么好,怎么大,自然比不上县城里的大酒楼,可是他是这小镇上首屈一指的一家。

  其实,这首屈一指的“一品香”也不过是一间大瓦房,谈不上什么舒适、雅致,小镇地处偏僻,又小,有这样也算不错了!

  尤其“一品香”能做到酒菜干净,招待亲切,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和气能生财,可是一点不错!

  瞧,想吃想喝的,都喜欢往西街跑。

  这时候“一品香”的门口,突然走进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身材颀长的黑衣少年人,剑眉入鬓,风目重瞳,长得是既俊朗,又英!使人在看了他一眼之后,就会不住还想着第二眼、第三眼…

  只可惜,他眉宇间隐隐地透着一股森冷煞气,这却又使人看了他一眼后,便把那本想再看的第二眼,给吓得缩了回去。

  只因为那股子森冷煞气,能使人在一触之下,打心底里往上直冒寒意,机伶打哆嗦,浑身不自在。

  如此,谁还会再看,自找难受?

  黑衣少年眉梢儿微挑,紧闭着嘴,模样儿显得有点高傲,站在门口,目光略一扫视,负手直往里走!

  就这么一眼,座酒客不自主地全低下了头,连他们自己也都说不上理由,只觉得黑衣少年目光太过犀利。

  黑衣少年,看中的是靠东墙边一副座头,刚坐定,伙计就躬身哈脸堆笑,一团和气的站到面前。

  黑衣少年似乎懒得多开口,低低说了几句,挥了挥手。

  话声虽低,伙计可听得清清楚楚,哈着,转身走了。

  须臾,伙计送上酒菜,小心翼翼地放好之后,手,哈着,笑问:“客官,还要点什么?”

  黑衣少年淡淡说道:“不要什么了!”

  伙计一躬身,转身要走。

  “慢着!”黑衣少年适时又开了口。

  伙计闻声停身,笑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黑衣少年道;“没什么,我想打听件事儿!”

  伙计脸热诚,道:“什么事?客官!”

  黑衣少年看了他一眼,道:“有个埋剑堡的所在,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伙计立刻眉飞舞,道:“对,对,埋剑堡离这儿不远,就在山里…”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

  伙计略一迟疑,笑问:“客官准是外地来的,宝地距此恐怕还不近!”

  黑衣少年双眉微轩,道:“不错,怎么?”

  伙计笑道:“我说嘛,要不是远地来的,怎会不知埋剑堡…”

  黑衣少年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听你这么说,似乎这附近没人不知埋剑堡?”

  伙计立即提高了嗓门儿,笑道:“那是当然,本地人谁要说不知埋剑堡,准让人笑掉大牙!”

  这一提高了嗓门儿,座酒客听得清楚,立刻又纷纷抬头,目光尽讶奇,一起投过来。

  黑衣少年自有所觉,双目如电,熠熠环扫。

  这一环扫不要紧,座酒客又连忙低下了头。

  不,不能说座,因为还有一双目光,不闪不避,毫无怯意,仍然紧紧盯着这边。

  这双目光,来自黑衣少年左侧不远的一副座头上,那是个白面无须、俊美潇洒的中年黑衣文士。

  此人之俊秀,不让黑衣少年,但,眉宇间那股子森冷煞气,却较黑衣少年更浓更重,更加慎人。

  黑衣少年自有所觉,摆了摆手,示意伙计离去,然后偏过了头,犀利目光,了过去。

  黑衣文士仍未躲避,反而报以微笑。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年头,对读书人,谁都有好感,谁都敬重,谁都会另眼相看。

  人家报以微笑,这是礼貌招呼,因之,黑衣少年也微微点了点头。

  他一点了头,黑衣文士又有了反应,带笑开口:“尊驾不是本地人?”

  人家开口搭讪,黑衣少年自然不好再转回头来,更不好不理,遂目光深注,摇头说道:“不是!”黑衣文士笑道:“我也来自外地,尊驾哪儿来?”

  黑衣少年道:“江西!”

  “真巧!”黑衣文士笑道;“我也刚从江西来,尊驾是江西人?”

  黑衣少年摇头道:“不!北京!”

  “巧极了!”黑衣文士轻击桌面,站了起来:“我也是北京人,难得异地遇乡亲,尊驾请过来坐,如何?”

  敢情无巧不成书,巧事儿全让他碰上了!

  黑衣少年淡笑说道;“萍水相逢,怎好打扰…”

  黑衣文士笑道:“能得相逢便是缘,彼此均非世俗人,何必拘于俗礼,来,来,来,坐过来,咱们一见如故,随便谈谈!”

  人不亲土亲,这读书人洒、豪迈,可不同于一般迂腐书呆子,天下没几个,很难得!

  说着,更离座走了过来,亲自为黑衣少年移过杯箸。

  这一来,盛情难却,黑衣少年不便再拒,只好站起跟了过去,坐定,黑衣文士热和感人,掳起衣袖,替黑衣少年斟一杯。

  互敬一杯,举杯仰干之后,黑衣文士望了望黑衣少年,笑问:“老弟贵姓?”

  尊驾变成了“老弟”这一来,更近了!不但土亲,连人也亲了!

  黑衣少年尚有几分拘谨,道:“复姓幕容!”

  “原来是慕容老弟!”黑衣文士笑道:“我姓关,草字心人!”

  “关心人!好名字!”

  黑衣少年淡笑欠了欠身。

  关心人伸手按上他的肩头,正说道:“老弟,我痴长几岁,托个大,称呼你一声老弟。老弟,我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难免几分文诌诌的拘谨,可是我就不喜欢这些,平素放不羁惯了,咱们萍水相逢,异地遇乡亲,很不容易,所以,咱们之间,最好别讲那一套倒人胃口的俗礼,行么?”

  黑衣少年淡笑不语。

  关心人脸上又现笑容,道:“老弟,住在北京哪儿?”

  黑衣少年摇头报笑,道:“我是北京人,可是自小在外长大,从没去过北京!”

  关心人有点尴尬,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那难怪…”

  望了黑衣少年一眼,接道:“老弟刚才打听埋剑堡?”

  黑衣少年点点头说道:“不错!”

  关心人道:“是亲?”

  黑衣少年摇摇头。

  关心人又问:“是故?”

  黑衣少年又摇了摇头,仍没开口。

  关心人面惑然,道:“那是…”

  “没什么!”黑衣少年开了口,道:“只是随便问问!”

  关心人笑道;“老弟,你该问我!”

  黑衣少年微微-怔,道:“怎么?”

  黑衣文士道:“我在桐柏住了七八年了,附近的事,我得不能再!”

  黑衣少年“哦”了一声,笑了笑,没答腔。

  关心人会错了意,眉梢一桃,道:“怎么?老弟不信?”

  黑衣少年尚未答话,他已然接着又道:“老弟且听听我说得对不对…”

  话锋微顿,接道;“埋剑堡,坐落桐柏山中,堡主姓赫名百通,是当年武林中声威盛极一时的武林八剑第二剑独臂剑客!”

  读书人竟晓武林中事,这文士不含糊!

  黑衣少年神情震动,道;“不惜,关兄怎…”

  关心人目光转动,轻笑接口道;“秀士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要是连在这近在咫尺的事都不知道,那该是十足读死书的书呆子…”

  又是一声轻笑,接道:“这是当年事,当年事个个传说,人人皆知,我能知道,这算不了什么,老弟且再听我说说独臂剑客的近年事…”

  黑衣少年如今可感了兴趣,动了心,道:“我洗耳恭听,关兄指教!”

  关心人仰干一杯,双眉一扬,笑道:“好说!那位独臂剑客自昔年突然封剑退隐后,便在这桐柏山中,斥资兴建了一座庞大的石堡,为表示他从此不问武林中事,所以把这座堡,取名为‘埋剑堡’,其实…”

  看了黑衣少年一眼,道:“老弟,别人不知,唯我独晓,独臂剑客当年仗以纵横武林的那柄神兵,也就埋在埋剑堡中…”

  黑衣少年带笑点头,静听下文。

  关心人笑容一敛,眉锋忽皱,显得有点神秘,接道:“说来也怪,既然封剑退隐,过的便该是与世无争的恬淡清静生活,而这位独臂剑客却把他这隐居之处筑得墙高壁厚,门户严谨,并且在堡内养着几十个武林高手,生似是怕有人侵犯他这埋剑堡一般,如今想想,我有点明白了,八成儿是怕人潜入埋剑堡,偷掘了他埋在地下的那柄神兵…”

  黑衣少年双眉微轩,口齿启动,言又止。

  他这想说什么,而终于没说的情状,可全落在了关心人眼中,关

  心人目光深注,笑问:“怎么,老弟,有高见?”

  黑衣少年淡笑摇头,道:“没什么,武林人物闯半生,没有不树敌的,武林中事一但沾上了身,就是想丢也丢不掉,我以为,他可能是怕有人找上门去寻仇!”

  “对!”关心人轻击一掌,叹道:“有可能,有可能,老弟高见,老弟高见,来,来,来,咱们共浮一大白再往下谈!”

  一杯饮尽,关心人沉着说道:“要说有人会上门寻仇,想想又似乎有点不对,独臂剑客退隐期间,热心公益,乐善好施,乃是出了名的大善士!”

  “好个大善士!”黑衣少年淡笑说道:“如今虽对人有恩,只可惜当年在江湖上结怨太多!”

  关心人一怔,抬眼凝注,良久方道:“老弟,我要再问你一句,你可当真跟独臂剑客非亲非故?”

  神情很郑重!

  黑衣少年听出话中有因,眉梢一挑,淡笑说道:“一点都不假!”关心人似乎放了点心,道:“毫无关系?”

  黑衣少年道:“我连见都没见过!”

  关心人道:“那么老弟打听…”

  “我说过,”黑衣少年道:“随便问问!”

  关心人边浮现一丝神秘笑意,道;“老弟,套一句江湖话:‘光眼里不进砂子’,朋友贵在坦诚,我料想老弟绝不会是随便问问!”

  此人厉害!到底书读得多、事见得多!

  黑衣少年目中突闪冷电寒芒,淡笑不语。

  关心人看得清楚,可是他竟不怕这懔人目光,笑了笑道:“老弟,行了,我看穿了你,如今我敢断言,老弟你必是武林中人,而且一身武学甚是惊人!”

  黑衣少年很平静,淡笑道:“关兄想必也会武!”

  “我?”关心人大笑说道:“读书材料,先父曾有意要我经商,可是我手不离算盘,俗不可耐的生活,务农干脆就这样混下去了!”

  敢情,他士、农、工、商,样样

  黑衣少年也笑了。

  关心人笑声一敛,突然低了声音,道:“老弟,让我大胆的猜一猜,老弟九成九是那独臂剑客朝夕防备的一类人物,对么?”

  黑衣少年脸色一变,尚未接话。

  关心人脸色一整,紧跟着说道:“老弟,咱们是乡亲,我可是诚心你这个朋友!”

  黑衣少年威态一教,默然不语。

  关心人眉梢微桃,道;“老弟…”

  黑衣少年一笑接道:“关兄明眼人,何必一定要我说?”

  “说得是,老弟!”

  关心人诚恳之情形于,郝笑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黑衣少年目光深注,道:“关兄似乎话中有话?”

  关心人默然未答,沉良久,才抬眼说道:“老弟,能在这里碰上乡亲,能结你这位非常人物的武林朋友,我值得,今儿个我是豁出去了…”

  举杯痛钦“叭”地一声,放下酒杯,脸上,没有一丝儿笑容,有的却是一片凝重、义愤,接道:“不错,老弟,郝百通是附近几个县城妇孺皆知的大善人,荒年放赈,严冬赠衣,天下的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做尽了,可是,老弟,天下的坏事,可也让他一人给做绝了,表面上一派仁义道德,骨子里…唉,不说也罢,提起来我就恨,恨我这个虚有其表的须眉男子汉,昂藏七尺躯,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虽有一腔正义,不畏恶,不屈于威武,但到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眼通天,一手掩尽天下人耳目,有心无力,动不了手!”

  一仰脖子又是一杯酒,他是拿酒出气,拿酒愤。

  也许因为酒意,双目有点红,略一沉默,又道:“老弟,别问我他那暗地里的所作所为,这一言难尽,我也不敢说,说了不但没人相信,恐怕会引起公愤,招来横祸,老弟这一趟要是有把握,那不用说,要是没把握我奉劝老弟还是再忍忍,由哪儿来,回哪儿去,埋剑堡可不啻龙潭虎,进去了,恐怕很难活着出来…”

  黑衣少年眉宇间煞气浮动,淡笑地说道:“他既然一手掩尽天下人耳目,别人不知,关兄又是如何…”

  关心人惨笑说道:“老弟敢是不信?”

  黑衣少年刚耍答话。

  关心人已然惨笑着又道:“老弟若问我怎么知道,我可以告诉老弟,关心人便是受害人之一,只为了几百两银子的借款,家贫偿还不起,关心人双亲便惨遭杀戮,舍妹亦被抢入埋剑堡作为抵押。”

  举袖拭泪,举杯痛饮,接道:“为救舍妹,关心人曾到处借贷,筹资还债,去年春天好不容易凑足了一千两银子,连本带利偿清了所欠,赎回舍妹,岂料,赎回来的,只是舍妹的一具棺木,原来舍妹早巳被那郝百通老狗死了…”

  强忍心酸悲愤热泪,又惨然一笑,道:“老弟,这就是我为什么知道的道理所在!”

  黑衣少年没说话,但神色看上去好不怕人。

  默然片刻,关心人又道:“老弟,咱们是乡亲,我还是那句话,有把握为世除害,没把握,你多忍忍,否则螳臂挡车,暴虎凭河…”

  黑衣少年倏然、敛慑人威态,淡然笑道:“多谢关兄,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推杯站起,接道:“我已不胜酒力,打扰酒兴,至感不安…”

  关心人跟着站起,一把抓住黑衣少年双手,道:“怎么,老弟要走?”

  黑友少年点点头。

  关心人没挽留,略作沉,道:“老弟住哪儿?”

  黑衣少年道:“南街八方客栈!”

  关心人松了手,道:“好吧,那么老弟请先行一步,晚间我再去拜访!”

  黑衣少年没多说,告辞而去。

  临出门、了一锭银子在伙计手中,而且关照伙计,两桌一块儿算,归他!

  黑衣少年走了。

  望着黑衣少年背影,关心人脸上突然浮现一丝诡异笑意…
上一章   铁血冰心   下一章 ( → )
独孤红的最新武侠小说《铁血冰心》由网友提供上传最新章节,阿珂小说网只提供铁血冰心的存放,我们仅是一个广大网友免费阅读交流的小说平台。铁血冰心是独孤红的作品,章节来源于互联网网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