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恕与珂雪是蔡智恒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阿珂小说网
阿珂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伦理小说
小说排行榜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卻望唐晶 情栬生活 特殊嗜好 娇妻呷吟 纵卻紫筠 萝莉女仆 美女何姎 希灵滛国 疯狂夜空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珂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亦恕与珂雪  作者:蔡智恒 书号:39686  时间:2017/9/7  字数:9511 
上一章   第三章 尴尬    下一章 ( → )
我跑到市政府时,已经迟到十分钟。蹑手蹑脚地摸进会议室,在出席名单上签完名后,手机突然响起。‘Shit!’慌张地从子口袋里掏出手机,还不忘低声骂一句。我的个性是只要手机在不该响起时响起,就会骂脏话。

  原来是中华电信的语音信箱打来的,催缴电话费的通知。我不等那个甜美的声音说完,就挂上电话。真可惜,声音这么好听,却去干这种讨债的勾当。正想找位子坐下时,发现很多人盯着我看。会议室太安静了,气氛又诡异,很像快要下大雨前原始丛林的闷热;也像草原上的狮子准备扑杀猎物时的短暂宁静。我意识到刚刚手机的响声和低骂声可能惊扰了他们,于是头皮发麻,感到一阵尴尬。我的个性是如果因迷糊而发生状况时,就会感到尴尬。

  在市政府开的这个会,主要讨论在水鸟的栖息地附近盖座电厂的问题。与会的人,大致上可分为专业人士、施工单位和环保团体三种。施工单位希望盖电厂,环保团体不要盖电厂,彼此的立场是冲突的。专业人士的立场则在中间,但有的偏施工单位,有的偏环保团体,还有的是在中间的中间。我老总是属于专业人士那种,不过他不想来,就叫我来代打。他只代我,他的立场是中间的中间,要看苗头来决定倒向那边。

  会议一开始,双方阵营分别上台简报。施工单位强调盖电厂是当务之急,仿佛没有这座电厂经济就会衰退,大家就可能在黑暗中呼喊亲人的名字、摸索亲人的双手。环保团体则不断提及那种水鸟是如何的稀有,光名字听起来就很稀有,如果不保护这块栖息地,牠们只能在寒风中啾啾哀鸣。双方简报完后,准备进入讨论时间,会场弥漫着终于开战了的味道。我下意识紧闭双,避免被战火波及。

  “我们已做好详细的生态环境影响评估,绝不会干扰水鸟。”“如果你是水鸟,旁边有座吵死人的电厂,你还会想住在那里吗?”“我们会严格控制噪音的问题。”“控制噪音有什么用?如果你是水鸟,旁边有座整天亮啊亮的电厂,你还会想在那里生小鸟吗?”“亮不亮跟水鸟要不要生小鸟有关系吗?”“你喜欢你在生孩子的过程中,有人一直拿手电筒照你吗?”“可是我们需要电啊!”“水鸟的生存与繁衍更重要!”“你希望每晚点蜡烛,还是希望看到水鸟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我希望后代的子孙,仍然可以欣赏这种美丽的水鸟!”双方的音量愈来愈大,场面几乎失控,而担任主席的市政府人员,却像条准备穿越马路的狗,被两边快速移动的车挡住去路。

  我的个性是只要处在不协调或是冲突的场合中,就会感到尴尬。所以我把桌上写着议程的纸翻到背面,打算构思小说进度来逃避尴尬。过了一会,听到主席喊:“周在新先生。”那是我老总的名字。当我正幸灾乐祸准备看他如何面对这种场合发表高见时,突然想到今天是我代他出席,我在出席名单上签的是他的名字!我刚刚应该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再加个“代”字才对啊!

  我立刻站起身,头皮又因尴尬而瞬间发麻,半晌说不出话来。“这种迟到又不懂得关手机的人,一定是自私的人;自私的人怎么会懂得尊重自然生态呢?他的意见不听也罢。”我更尴尬了,感觉头发正要搭乘头皮,离我飞去。“你知道这种水鸟世界上只剩几只吗?难道你不想好好保护牠们吗?这么重要的议题,你竟然在开会时不专心!”

  ‘如果你邻居的老伯伯活到很老,朋友跟亲人都死光了,你想想看,他还会想再继续活下去吗?’我一说完,现场气温好像突然降了好几度,应该是我的话太冷的缘故。完蛋了,我竟然在这种场合讲错话。我的个性是如果尴尬到不能再尴尬,就会讲错话。

  会议室内安静了几秒,主席转头朝向似乎不知所措的记录员说:“周先生的这段话,还是要记录。”记录员猛然惊醒,低头在纸上刷刷写字。我僵了一会,看现场没有任何动静,于是缓缓地坐下。低下头,左手遮住额头,右手在桌面下狠狠捏了左大腿几把。我的个性是如果讲错话,就会自

  幸好后来说话的一些专业人士,意见还客观的,于是会议室的温度开始回升。如果不是因为无法走开的话,我一定会躲在墙角画圈圈。本想藉着构思小说来打发剩余的时间,但头皮还有些发麻,而且我的思绪已变成水鸟,不断被电厂的噪音和光亮所干扰。

  好不容易开完会,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市政府,直奔那家咖啡馆。我急着推开店门,因为用力过猛,门撞上一个正要走出来的女孩子。“唉唷!”她惨叫一声,右手着额头。‘对不起。’我立刻说。她狠狠瞪我一眼,然后走出去。出门后又转过身再瞪一次。我又觉得尴尬了。

  ‘老板,那个…’门把上铃铛的当当声还没停止,我便急着说话。“早走了。”老板没停下手边的动作。‘什么走了?’“把你画得像狗的女孩。”‘我不是问她啦!’我往之前坐的位子一比,‘你有看到我的公事包吗?’“有。”我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公事包会不见。

  老板背对着我洗杯子,基于礼貌上的考量,我不好意思催促他。等他洗完杯子并擦干后,他转过身,刚好跟我面对面。“还有事吗?”他问我。我先是一楞,后来才会过意,只好苦笑说:‘可以把公事包还我吗?’“用“还”这个字不好,因为我又没借,怎么还?”‘好吧。’我又苦笑,‘可以把公事包“给”我吗?’“嗯。”他低头从吧台下方拿出公事包,递给我。‘谢谢。’说完后,我转身离开,拉开店门。

  “写小说的人用字要精准,尤其是动词的使用。”我听到这句混在当当声的话后,不转过身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写小说?’“感觉。”‘又是感觉。’我第三度苦笑,‘那我找东西的样子像狗吗?’“现在不像。”他顿了顿,接着说:“找灵感时才像。”说完后,他走出吧台,到客人刚走后的桌子旁,收拾杯盘。我突然觉得他很像在少林寺扫地的武林高手,深藏不

  我离开咖啡馆,穿过马路,走进捷运站,上了车。终于可以闭上眼睛,放松一下。头皮似乎不再发麻,头发们也都安分地待着,不再蠢蠢动。好像所有的麻正一点一滴从我的身体蒸发,并顺道带走一些燥热。再睁开眼睛时,已通体凉爽。

  回到家,刚打开门走进去,尚未弯身去鞋子时,看到客厅站着侧身向我的两个人,大东和他女朋友--小西。我还没开口打招呼,小西指着大东喊:“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一样讨厌!”我又走进另一个冲突的场合中。

  大东、小西和我三个人,似乎同时感到尴尬。我的头皮又瞬间发麻,大东的眼睛装作很忙的样子,东看西看。小西先是一楞,过几秒后便快步经过我身旁,夺门而出。大东在小西走后,慢慢地踱向沙发,然后坐下,打开电视。我弯身去鞋子,也走到沙发旁坐下。

  ‘什么是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过了一阵子,空气中的硝烟散尽,我转头问大东。“我也不太清楚。”他摇摇头“大概是说即使状况再怎么紧急,我做事仍然不干不脆、拖拖拉拉。”‘这比喻不错,起码有四颗星。不过…’我笑一笑,接着说:‘我从没听过小西这样说话。’“她生气时,讲话的句子会一气呵成,没有半个标点符号。”‘是这样喔。’我想了一下,‘我倒是没看过她生气。’“你当然没看过。”他苦笑着“有人在的话,她就不会当场生气。”

  大东这话说得没错。认识小西也有一段时间,印象中的她总是轻轻柔柔的。她说话的速度算慢,而且咬字很清楚,一字一句,不愠不火。以刚刚那句“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一样讨厌”来说,她在正常情况下,应该会说:“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一样讨厌。”而且结尾的语气会用句号,不是惊叹号。

  小西的名字其实不叫小西,绰号也不是小西,小西只有我这样叫。因为她是大东的女朋友,我自然叫她小西。如果大东以后换了女朋友,我还是会叫他的新女友为小西。大东听久了,也懒得纠正我,甚至有时也会跟着我叫小西。

  我本来想问大东挨骂的原因,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因为大东的脸看来像是只差一步就可以爬进海里的乌的脸。我的个性是如果看到别人一脸沮丧,就会想办法转移话题。

  ‘你的剧本进行得如何?’“待会要去开会。”大东拿起遥控器,转了另一个频道,接着说:“我们要讨论如何加强主角间的冲突。”‘干嘛要冲突?’我下意识摸摸头发,‘和谐不好吗?’“你不懂啦。”大东放下遥控器,转头跟我说:“电视剧中的主角人物,在外表、个性、背景、生长环境等,最好有一样以上是冲突的;或者他们的关系,与道德礼教或价值观冲突。这样故事情节在进行时才会有张力。”大东一提起剧本,精神都来了,像突然袭来的海将乌带进海里。

  “武侠剧当然不用提,剧中人物的善与恶太明显,因此会直接冲突。在爱情剧中,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大东偏过头想了想,接着说:“以《罗密欧与茱丽叶》来说,如果当罗密欧爱上茱丽叶时,他们的家族不是世仇而是世的话,故事还有可看吗?”‘但我老觉得冲突不好,不可以完全没冲突吗?’“可以啊。不过完全没冲突的剧情,只能摆在晚上12点播出。”‘为什么?’“这样观众刚好可以看到睡着。”大东好像壳,一脸轻松:“那是最好的安眠药。作这档戏编剧的人,可以试着改行当医生。”

  我正想再多说些什么的时候,大东又说:“就像我们既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又是好朋友。如果把我们写进小说里,就是一个冲突点。”‘嗯。’我应了一声,‘我大概知道意思了。’“说到这里…”大东突然拍一下手掌“你这个月的房租该缴了。”‘喂,我行动电话费也还没缴,你忍心催我缴房租吗?’“套句你常用的说法,租房子要缴房租是真理,我们之间则是友情;当真理与友情发生冲突时,我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你又不是学科学的人。’我闷哼一声。大东嘿嘿笑了两声,打开门,回头说:“我去开会了。”

  大东走后,我算一下这个月该缴几天的房租。如果包括昨晚睡在客厅的酬劳,这个月我只要缴18天的房租。但想到还有电话费没缴和失去的几千块薪水,我就觉得自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却无力爬出来的乌一样可怜。

  我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把《亦恕与珂雪》叫出来。在下笔前,想到刚刚大东说的“冲突”这东西,好像有点道理。仔细想想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或电影,比方剧来说,《长假》是女大男小;《跟我说爱我》的男主角是哑巴、女主角正常;《东京仙履奇缘》的男主角很帅又没天理的有钱、女主角却超级平凡;《东京爱情故事》是一男二女,A爱B、B爱C,C不管爱谁都冲突;《101次求婚》是男丑女美,而且女的还背负未婚夫死亡的阴影,同样的阴影,也出现在男老实女凶悍的韩国电影《我的野蛮女友》中。

  即使主角之间并不冲突,甚至可说相当和谐。但正因这种和谐,却会形成另一种冲突。如《失乐园》和《恋人啊》,男女主角在各方面都很契合,可是却分别拥有自己的家庭,于是很容易与社会道德观冲突。因此《恋人啊》发展出精神外遇的问题;《失乐园》则呈现出体的耽溺与挣扎。早期引进台湾的韩剧中,也是充斥这类冲突。

  看来明显的冲突,好像真是这些故事的精神。可是一想到要加强主角间的冲突,原本趴在头皮上的头发,又试着站起来。今天已经碰过几次冲突的场合,我可不喜欢这种尴尬的感觉。我的个性是如果有自己不喜欢的事,就不希望故事中的人物也碰到。

  所以在我的设定下,亦恕和珂雪都是迷糊的人。当珂雪忘了带画笔要拉开咖啡馆的门,准备回家拿时,刚好碰见要推开咖啡馆的门进来找公事包的亦恕。这是他们第二次碰面的情景。由于门把同时被推与拉,于是亦恕脚步踉跄、珂雪险些撞到门。他们的个性特质并不冲突。

  如果真要强调他们之间的冲突,那就从他们的学习背景着手吧。毕竟一个学科学,另一个学艺术,一定会有很多想法上的冲突。例如当珂雪告诉亦恕说:“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飞翔。”亦恕不会说:“那就乘着我的爱吧!这是我给你的,最坚强的翅膀。”亦恕会说:“那我会发明一种生物晶片,当它植入脑中时,便可让人体模拟鸟类的飞翔动作。”嗯,这应该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冲突点,也是我所能接受的冲突极限。不过这是故事以后的发展,目前为止,他们还是有共通点而且和谐。

  完成今天的进度后,洗个澡,想好好睡个觉。但由于脑子里一直徘徊着哪里冲突、如何冲突的问题,导致我也与和枕头冲突,怎么换姿势都睡不着。在一个180度翻身后,我在心里默唸:‘我会好好照顾亦恕与珂雪,不会让他们常常起冲突。’我的个性是如果晚上睡不着,就会觉得应该是做了亏心事。

  忘了多久后睡着,但总之是睡着了。醒来后已经有点晚,迷糊糊中简单漱洗一下就出门上班。走进公司大门,曹小姐一看到我,便低头拿起电话。我一直觉得奇怪,好像每天早上她看到我时,都刚好在讲电话。我恍然大悟,她应该是假借讲电话来避开每天早晨的第一次碰面。又感到一阵尴尬,我完全清醒过来。

  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老总就拨电话来叫我进他的办公室。我一走进去,发现曹小姐也在,老总似乎在代她事情。“你先等一下。”老总跟我说。我只好先转过身等他们谈完,眼睛顺便在墙上闲逛。墙上贴了几张老总的儿子在幼稚园的奖状,不外乎是好宝宝之类的。这实在是没什么好炫耀的,哪个杀人犯在幼稚园时就喜欢拿刀子的?我小时候也是把奖状拿来当壁纸的人,现在还不是一样落魄江湖。“你好啊,周在新先生。”胡思想之际,我听到老总叫他自己的名字,我好奇地转过头。

  “你真行啊,周在新先生。”老总看着我说。‘你在跟我说话吗?’我朝老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曹小姐还在,我看了看她,发现她也是很疑惑。“我当然是跟你说话啊,周在新先生。”‘周在新是你啊。’我走近他办公桌,问他:‘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暂时失忆?’“你才暂时失忆咧!臭小子!”老总似乎很激动,拿出一份传真文件,翻到其中一页“你自己看!”

  我拿起来看后,知道是昨天下午市政府的会议记录。‘这…’我将那份传真放下,下意识抓抓头,又尴尬了。“如果你邻居的老伯伯活到很老,朋友跟亲人都死光了,你想想看,他还会想再继续活下去吗?”老总照着唸完后,问我:“请问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嗯…那个…’我偷瞄了一下曹小姐,只觉得头皮又麻又,‘也许水鸟看到同类所剩无几,于是起了不如归去的念头。’“不你的头!”老总的样子好像一只激动的鸟,翅膀拍个不停。“你在市政府耍什么宝?要耍宝不会签你自己的名字吗?”‘不好意思。’我又抓抓头,‘我一时迷糊,忘了。’“你…”老总的翅膀还是拍个不停,说不出话来。

  我的个性是如果挨骂时别人在场,就会觉得很尴尬。尤其是这个“别人”是曹小姐。‘那个…’我见老总一直不说话,只好问:‘你叫我来,是…?’“本来是想问你昨天会议的事,现在不必问了。”‘那要不要我描述一下当时混乱的情景?’“你马上给我消失!”老总霍地站起身,好像终于一飞冲天的鸟。

  走出老总的办公室,我甩动身体以甩掉因尴尬而产生的麻,像淋的狗甩掉一身的水那样。差不多甩干后,曹小姐也走出来,看到我的动作,吓了一跳。我尴尬得笑了笑,好像刚干身体的狗,又走进雨中。“真不好意思。”她说。我很震惊,半晌反应不过来。这有点像你欣赏了一辈子的月亮,有天月亮竟然开口跟你说话那样。

  “我今天一早收到那份传真,刚刚拿给周总看,结果却害你挨骂。”‘喔。’我恍然大悟,‘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的迷糊造成的。’“你很迷糊吗?”‘嗯。’我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小心都没用,于是常发生状况。’“你唸错我的名字也是迷糊?”‘对对对。’我用力点头,‘那是迷糊,不是故意开玩笑。’“哦。我原以为你是个轻薄的人。”‘不不不。’我开始激动,‘我不是。’“那就好。”她微微一笑“以后多小心,别再迷糊了。”‘是是是。’我的个性是如果要强调讲话时的语气,就会把一个字重复唸三遍。

  “你的头发是自然卷吗?”在我们一起走回各自的办公桌时,她又问。‘这个…’我用手试着下像飞檐般翘起的头发,‘我的睡相不好,起后也没梳头,刚刚又抓了几次头发,于是就…’难怪我觉得整个人好像要飞起来,原来我的头发已像鸟类展开双翼。“原来如此。”她坐了下来,用手指了指“你的办公桌在那边。”‘喔。’我实在是尴尬到不行,刚好头发像鸟,于是飞也似的回到我的办公桌。

  虽然今天挨了老总的骂,不过由于曹小姐主动跟我说话,算起来心情还是有赚头,而且赚得不少。“以后多小心,别再迷糊了。”曹小姐这句话说得真好听,我在脑海里不断倒带,多听几遍。我也盘算着下班时搞不好可以跟她一起搭电梯下楼。最好电梯突然故障,把我们困住,她应该会因为害怕而哭泣。“想哭就到我怀里哭”这是瘐澄庆的歌,也将是我对她说的话。可是一到下班时刻,我突然想起头发不知道服服贴贴了没有?赶紧到洗手间理一理仪容,出来后她已经下楼了。我只好改唱张学友的“回头太难”

  走出公司大楼,一面走一面想着亦恕和珂雪的故事。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珂雪总是望着窗外,亦恕又如何与她有所集?搭讪吗?不可能。亦恕是学科学的人,他知道氢分子是藉由燃烧而跟氧分子化合成水,而不是氢分子主动跑去跟氧分子说:“让我们结合吧。”所以,该如何让氢分子燃烧呢?

  正在伤脑筋之际,仿佛听到右边传来细碎的“叩叩”声。转头一看,那个学艺术的女孩正在咖啡馆内用手指轻轻敲着落地窗。她朝我笑了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点点头。我右手推开店门,左脚刚跨进,突然想起今天并没有打算要喝咖啡。于是动作停格。

  “嗨,学科学的人。”她指了指她桌子对面的位子“请来这里坐。”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板,感觉老板像正等着老鼠走出口的老鹰。而我就是将头探出口的老鼠。算了,喝杯咖啡也无妨。我双脚走进咖啡馆,老板也同时飞过来。我坐在她对面,跟老板点了一杯咖啡,然后问她:‘有事吗?’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哦。”她的语气很开心,眼神水水亮亮的。照理说她常过度使用眼睛来观察东西,眼神应该很锐利才对。可是她的眼神却柔软似水,好像微风吹过便会产生阵阵涟漪。‘什么事?’“我这几天画画的灵感,像雨后笋般出现。”‘那很好啊。’“你知道吗?”她眼中波光潋滟“你就是那场雨。”说完后她笑了起来,连笑容都是柔柔软软的,让我想起去年尾牙摸彩时中的蚕丝被。

  我的个性是如果女孩子当面夸奖我,我就会很尴尬。现在应该不只是尴尬,我猜我一定脸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种因尴尬而产生的麻感,在四肢间快速窜。“我真的很感激你。”‘好好好。’我赶紧说话以免她继续说下去,‘不必客气了。’“我该怎么感谢你呢?”‘你把那些笋分一半给我就行了。’“好呀。从现在开始我画的每张图,你都可以看。”‘喔。那就多谢了。’“不客气。”

  我实在不习惯她的眼睛不看窗外,而盯着我瞧。我又开始抓头发,刚刚顺好的头发,现在看起来大概又是自然卷了。幸好老板把咖啡端过来,我喝了一口,平静不少。“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可以啊。’“你现在可不可以当我的模特儿?”‘模特儿?’我张大嘴巴。

  印象中的模特儿好像都是没穿衣服的女人,通常还是胖胖的。而且好像都是刚吃饭便被叫去当模特儿,以致肚子圆鼓鼓的。她怎么会叫一个还没吃饭的年轻男子来当模特儿呢?‘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吐吐,‘不过我要穿衣服。’“你放心。”她微微一笑“我不是要画体素描。”‘那就好。’我松了口气。我双手拨拨头发,转头看着落地窗中的自己是否足够潇洒。

  “那我要问你问题了哦。”‘问问题?’我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好啊。’“你还是处男吗?”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惊讶过后便是强烈的尴尬,我下意识往后退,紧紧贴住椅背。新仇和旧恨同时涌上来,我尴尬得几乎要飞到外太空了。‘这…’我的牙齿好像在发抖,‘你…’“我知道了。”

  她摊开画本,拿起笔,低头开始画图。我心想处男跟模特儿有关吗?难道模特儿得是处男?我看她并没有盯着我瞧,只是低头猛画,心里更纳闷了。而且她说她知道了,知道什么啊?想端起咖啡杯到嘴边,她却突然抬头看我一眼,害我差点失手滑落。真是够了。“画好了。”她笑一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我等尴尬的感觉慢慢散去,才低头看了看那张图。图上只画了一个人,双手和双脚大开,眼睛似乎翻白眼,嘴巴也打开。最特别的是,他的头发和全身的发直竖立着,甚至眼睫也是。好像把针全身。在人的上面一直到画纸的边缘,还画了很多条短直线。‘这是我吗?’我问。“嗯。”她点点头“不过这张图的名字,叫尴尬。”

  ‘尴尬?’“对呀。”她的咖啡没了,于是朝吧台方向伸出右手食指。“我从你身上感觉到尴尬的味道,我就想画画看。”‘那你干嘛问那个问题?’“这样你才会更尴尬呀,而且我想再确定一下你尴尬时的样子。”她笑得很开心,手指着图:“你尴尬时好像全身都被发扎到,很好玩。”‘是吗?’我指了指图上那些短直线,‘这是什么?’“这个嘛…”她又笑了笑“这是学你的,表示快飞起来的感觉。”

  我又盯着那张图看,图上的人翻白眼、张大嘴巴的样子倒也有趣的。‘这次我的脸怎么不是四四方方的?’“因为我开始觉得你有一些s摸oth的线条,不再又直又硬。”‘s摸oth?’我摸摸自己的脸,‘会吗?’“这还是跟脸的形状无关啦。”她指着图,沿着脸的线条走了一圈“当你能很轻易释放自己的感觉时,你的线条就会很s摸oth。”‘喔。’我虽然不太懂,但还是应了一声。

  ‘下次能不能把我画漂亮一点?这次看起来像猴子。’“好呀,我尽量。”她笑一笑“我会把你画得比猴子帅一百倍。”‘比猴子帅一百倍也还是猴子啊。’“说得也是。”她又笑了笑“下次会让你恢复人形的。”‘不过下次不可以再问奇怪的问题。’“好。”她顿了顿“可是那种问题只能问你,才会有尴尬的感觉。”‘为什么?’

  老板刚好端着新煮好的咖啡,放在她面前。她抬起头问老板:“你还是处男吗?”“嗯,我还是。”老板面不改,低头收拾她刚喝完的咖啡杯盘。“真是辛苦你了。”她说。“哪里。”老板收拾好杯盘,又说:“不过在21世纪的现在,如果要找我这个年纪的处男,倒不如去喜马拉雅山上找雪人。”老板要离开时,转身对我说:“你说是吧?雪人先生。”‘我…’我的个性是如果被人当面猜中我不想承认的事,就会说不出话。

  “你明白了吧。”老板走进吧台后,她说:“这种问题问别人,别人不见得会觉得尴尬。”‘可是…’“我只是想画尴尬的感觉而已,希望你别介意。”‘我不会介意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只是这种问题难免…’“不然这样好了。”她笑了笑“你今天的咖啡,我请。”我的个性是如果女孩子请客,就会觉得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低头看了看图,似乎又能感觉到那股麻。她的眼睛应该有点像天线或雷达之类的东西,能探测外界的细微扰动,于是能轻易捕捉无形的感觉。不过她的眼神始终又柔又软,隐约可看到漾在其中的水波。水?没错,她的眼睛应该具有某种能量,而这种能量可以燃烧氢分子,然后再与氧分子化合成水。

  我终于知道亦恕和珂雪的故事要怎么接下去了。
上一章   亦恕与珂雪   下一章 ( → )
蔡智恒的最新综合其它《亦恕与珂雪》由网友提供上传最新章节,阿珂小说网只提供亦恕与珂雪的存放,我们仅是一个广大网友免费阅读交流的小说平台。亦恕与珂雪是蔡智恒的作品,章节来源于互联网网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