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传是司马翎创作的经典武侠小说作品
阿珂小说网
阿珂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伦理小说
小说排行榜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卻望唐晶 情栬生活 特殊嗜好 娇妻呷吟 纵卻紫筠 萝莉女仆 美女何姎 希灵滛国 疯狂夜空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珂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剑神传  作者:司马翎 书号:1978  时间:2016/10/5  字数:19491 
上一章   第三十章 退无门何处求永生    下一章 ( → )
陈红英的哥哥嫂嫂们果然都起身,凝神听他说话。

  “只要陈姑娘好了,你们谅必不会再硬留我了吧?”

  陈斌立刻应道:“先生能够救了小女,我的家产分一半给你。”

  史思温哂道:“我一个道士,要钱财做什么?只要答应不强留我,便还你们一个好女儿。”

  陈母抢着道:“相公要怎么都可以。”

  史思温的左手摸出一样东西,放在陈红英掌中,然后道:“我相信这一次一定不会想错。”但自己握住她那只手却未敢放松,暗暗祷告道:“神明保佑弟子此举成功,才能为师报仇,为本门清理门户。”当下缓缓松开手,收将回来。只见陈红英端坐椅上,并不再哭。

  史思温大喜,仰天长笑一声。陈红英摊开手掌,只见掌中一枚鸽卵大的圆玉,玉上水纹雪气,隐隐动。触掌一阵极为舒畅的凉沁沁的感觉,传到四肢百骸。

  史思温道:“这是一宗宝贝,称为寒星冷玉,以前曾治疗过我的内伤。早先我以为因我是男人,两气之感而生出止哭之效,故此急急把陈姑娘带回来,哪知却是这枚寒星冷玉的神效。咳,我早该明白此理,便不须大家得这么窘了。”

  陈红英听他提起此事,真是无地自容。试想一个女孩子,当面听着男人拒绝婚事,那是何等伤心的遭遇。这时羞愤集,把那枚寒星冷玉摔到地上,大哭叫道:“让我死了算啦!”

  史思温大惊,瞥见那寒星冷玉没有摔碎,立刻推门而出。头也不回,直往来路驰去。

  那枚寒星冷玉固然是世之异宝,极为贵重,但比起上官兰,但觉得如泥沙。他必须知道两件事,那便是第一她何以会和魔剑郑敖这个黑道之雄混在一起?第二,她为何不理他而拨头便走?那郑敖跟她一起走时,口中嚷嚷些什么?

  史思温此生未曾有过嫉妒的滋味,这刻但觉火气特大,那颗心不知往什么地方放才好。

  脑中更是胡思想,尽想一些奇怪的或残酷的念头。

  高山峻岭,一个个被他抛在后面。记得适才匆匆一瞥,发现上官兰他们乃是向西南方走的,是以这刻他也向西南方赶去。越过一座峰头,忽见前面有个巨大的湖,湖边环绕着一匝黑白相间的鸟群。

  史思温心头一震,停住脚步,付道:“这不正是紫湖么?啊,湖南岸有座青山拔空而起,想必就是紫湖山了…”这一刹那间,他记起了师父石轩中,更记起此来武夷山脉的缘故。儿女之情,眨眼间已消逝得无影无踪。

  史思温默然静立,心中充了惭愧的情绪。现在他可记起自己乃是出家人这回事了,因此他反省到刚才对上官兰的激动,实在不该。师门之仇,就等他去报。不但为了师门声誉和师父石轩中,还为了天下苍生,绝不能让人称雄于天下,得以恣意茶毒生灵。

  他自个儿面红耳赤地反省着,歇了一会儿,心灵逐渐恢复平静。于是他驰下小峰,暗念那明山苦海双妖,光是这外号听起来就惨人,相信那野鸟不会在山湖边的景幽佳处,必定躲在山明那等秽之地。

  但见那些野鸟不时发生争斗,每场战斗,总有一方毙命。史思温心想这些野鸟赋果然凶残,无怪山中居民不敢到这儿来。他走到离湖边不远处,正要攻湖过去,翻到山那边找寻野鸟。忽见在那两丈余阔的溪边,有样东西闪闪发光。

  史思温心头无端端大大跳一下,跃将过去,只见那物事却是一支剑鞘。他曾经见过魔剑郑敖的白虹剑,知道他的刻上镶珠嵌玉,十分名贵,而这个却不过是个平常的剑鞘。可是正因如此,才令他心中大感不安。因为他忽地记起,早先见到上官兰转身而走时,背上好像一支长剑。这剑鞘除非不是他们所遗,如是的话,则必定是上官兰之物。

  史思温低首寻思,心中微生恐惧之情。始自一瞥,只见最近的那一截野鸟群挤伏不动,但四下却散落极多鸟羽。两边延伸过去的鸟群虽然也有鸟羽散落在附近,却不像这一截的多。还有便是这一截的野鸟特别的平静,生像都吃了睡觉。地势则较之其他的拱得高些,宛如当中有座小丘,并非平滑的水面。

  史思温拾起那封鞘,走近鸟群,暗运真力贯鞘上,向鸟群中理所当然的一批。十余只好梦方酣的野鸟,应手而起,桃开数尺。史思温忽然失声一叫,定睛望着地上。敢情泥地上尚有血迹,而刚刚给他挑开的野鸟中,有两三只身上羽残损,宛如曾遭剑削。

  他这一挑一叫,可就引起动。这一截本来都静伏不动的野鸟,修地飞起七八只,在空中相斗起来。跟着又有四五只飞起来。其中一只在空中急速地翻个身,甩下一块轻飘飘的东西。

  史思温双足一顿,破空而起疾飞到那块向下飘坠的东西近处,伸手一措。他一飞上半空,立刻有三只野鸟铁翼一侧,电急袭到。史思温此时不知如何火气这么大,剑鞘一抡,三只野鸟都呱呱厉叫,平飞开数丈后坠入湖中。他自家却借这一招之力,退飞回来,落在岸上。低头一看,手中之物竟是一块杏黄的丝帛,看起来好像是从衣袖上撕下来。

  史思温闷哼一声,眼中出异光,虎目一闪,已见两只野鸟在右侧上空两丈之处,斗得正急。他双足顿处,斜飞上去,双掌猛挥。两只野鸟一齐吃他掌力击中,立刻急坠下去。史思温身形反而升高数尺,低头视看。只见那两只死鸟一掉在鸟群上,立时数十只利喙如雨点般向那两只死鸟身上啄去。只一眨眼间,除了飞起大篷羽之外,史思温已看清楚那两只死鸟连骨头也给其余的野鸟入腹中。

  他想悲啸一声,但却忍住。准备把全身所有的气力,都好好地用在杀鸟这件事上。

  要知史思温此举大有深意,假如那两只死鸟不曾给鸟群连骨头也掉,则他绝不会生出这么强烈的杀心。如今事实证明,上官兰遭遇不幸,则必在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野鸟如此饥馋凶残,哪怕是绝代佳人,一样撕为千万片而入腹中。

  他在空中一直坠下来,下面有四只野鸟刚好扑翅飞起。被他双足极快的连踹,全部登时内脏震碎,掉落在鸟群中。一转眼间,飞起一篷鸟,骨内脏都被群鸟吃掉。

  史思温借力而起,飘到空地上,心摧肠断地悲啸一声,擎出长剑,焕然化为一道虹光,电火鸟群之中。野鸟纷纷扑翅而起,登时遮天蔽,风声耳。史思温那道剑光,星飞电转,在鸟群中往复回旋,所到之处,鸟羽漫飞,血如雨下。那些野鸟越来越多,但并非集中攻击史思温,却自相残杀。一时异声大作,令人心悸。

  史思温大开杀戒,剑光如游龙盘舞,沿湖而驰,顷刻间环湖那边鸟群被惊起,登时天昏地暗,月无光。他的剑光厉害无匹,所至之处,野鸟纷纷坠毙,但他却无法望远,只因野鸟太多,人入鸟群中,直有水不通之感。

  他这发了人中残杀的本能,根本已忘了一切。运剑如风,四下飞驰。除了小心着不要掉在湖中之外,其余已毫无顾忌。不久工夫,他已杀死了上万只野鸟以上。但凑集在紫湖的野鸟群少说也有千万只以上,是以根本不觉减少。

  这时那些野鸟自相残杀了一会儿,便开始向他攻击。铁喙利爪,本已极为厉害,加上毫不畏死,横冲直扑,非被剑光斩为两截,绝不后退。史思温初时还不觉得怎样,但杀了好一会儿,便渐觉不对路。敢情这些野鸟喙爪锋利无匹,而且力量颇大。身在鸟群中,四方八面,均受攻击。若果为时短暂,目光问题,但时间一长,可就吃不消了。比起和武林高手对抗,还要艰苦些。

  他不能停留住身形让野鸟攻击,便以剑护体,盘旋疾走。不知不觉又由开始那地方起,绕湖一匝。这一匝可把他和理智给回来,这时他才知道那野鸟数目之多,难以计算。自己剑光过处,总有数十只毙命,但杀来杀去,依然丝毫无济于事,生像根本一点儿也不曾减少似的。

  但这时史思温也没有其他办法。心想如离开紫湖,向山外逃去,野鸟翅强善飞,必定紧追不舍。那些野鸟凶已发,如到了有人畜之处,加以攻击,那真比盗贼过境还要可怕。他想及此点,便不肯作逃离此地的打算,心中却叫苦不迭。

  移动了数丈,忽见一道白光在眼前一晃即逝。史思温的眼力何等厉害,心头大大一震,也不知是惊是喜。原来他已看出那道白光,乃是一柄短剑,极似魔剑郑敖两手三剑绝技的那两口飞剑。假如是魔剑郑敖出现,无论如何,也可以问出上官兰究竟是生是死。但若果魔剑郑敖告诉他说上官兰仍然生存,却是属于他的,不许史思温多问,那么自己又该当如何?还找上官兰问个明白么?

  他中的嫉妒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使得他狼狈而又痛苦地呻一声。蓦觉股上一疼,一只野鸟的利喙和双爪已深深啄抓到骨头。这一疼可就叫他清醒了不少,一面舞剑护身,一面付道:“我还是先找到郑敖再说,其余的事,都不算重要…”于是他一味在附近驰突往来,希望能够再见到郑敖的飞剑。

  那密层层的野鸟如天崩地裂般向地扑,史思温冲来冲去,总见不着短剑的白光。他原本一味在空中穿,极少落脚在地上。但此刻压力加重,便改为在地上奔驰。又转了好一会儿,渐渐转出湖边,陡觉地势渐高,心知无意中已来到最先所见的那处地势特高的地方,再出去便是湖水了。正要退回,忽然瞥见前面白光晃,倏而分为两道,变幻无方。

  史思温大喜,忙冲过去。约走了六七步,陡然脚上踏个空,直摔下去。这时目光因鸟群蔽空,四下一片黑暗,故此什么都看不见。他一踏空,心中大惊,以为掉向湖水中,蓦地一缕金刃劈风声,疾取前

  史思温冷不防双脚沾地,来不及用力,双膝微微一款。倏然股上一阵剧痛,似乎被毒蛇钻入内似的,痛得他哼了一声,忙忙跃开去。那道白光又电而来,史思温大喝道:

  “魔剑郑敖住手!”喝声中一剑扫去,把两支飞剑震开。耳中似闻早先下坠之处传来低噫之声,但因头上风声劲厉,听不清楚,便不理会。

  魔剑郑敌在那厢诧问道:“你可是史思温么?”

  史思温忍住股上两处火辣辣的伤痛,昂然应道:“不错,正是史某。”

  郑敖喜道:“你来得太好了,我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你怎么能进这来的?”

  史思温耳中听到魔剑郑敖移动过来的声音,暗中戒惧,怕他有什么诡谋。却听度剑郑敖问道:“史思温,刚才和你拉着手的那个女孩是谁?”

  史思温随口道:“那是一个附近山村中的村姑。”

  郑敖放声大笑,道:“怎样,我也猜到是个乡村姑娘。”说话中蓦地白光一制,直向上空飞上去,史思温大吃一惊,不觉也举起长剑。

  那道白光在空中略一掣动,便已收回,随听郑敖笑道:“真奇怪,上面那么多野鸟,却不扑入此,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史思温倏然大喝道:“郑敖,我上官妹妹在什么地方?”这时因处身黑暗中已较久,是以眼前渐明。只见此约是三丈方圆,空气极是,四面都是泥壁。加上不少鸟粪堆积地上,这股味道,甚是难闻。他却无暇回看身后,一条人影挨在泥壁上。

  魔剑郑敖嗫嚅一下,道:“你问的可是上官兰姑娘么?”

  史思温冷冷道:“当然是她。”那对利眼,紧紧瞪着魔剑郑敖。

  郑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自己找吧。”

  史思温动也不动,站在黑暗中,宛如一座石像,他沉声问道:“她可是在我后面?”

  魔剑郑敖心中不悦起来,道:“你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史思温乃因适才跌落中时,吃一样利器刺伤股。起初还以为蛇虫之类,但蓦地想起上官兰来。假如她不死的话,一定和郑敖一同在中。那么股之伤,不用说也可知道是她所干的。

  在未曾见到郑敖之时,他只怕上官兰会遭难。那时候如果有谁向他保证上官兰不死,则要他任何代价都不会吝惜。可是此刻他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心中一阵痛楚,这痛楚比起股上两处几乎难以支持的创伤,还要使他难忍得多。

  他恨上官兰怎可以不看清楚,便给他来这么一下子。须知她乃是修习过上乘武功之人,纵然怕是野鸟入侵,是以出手自卫。可是人身带起的风力和野鸟大不相同,加之在这荒山之中,她曾经碰见过她。这样如发现是个人掉下来,则除了他史思温以外,还有谁人。纵然这些都可以不提,然而最令人寒心的一点,便是当自己和魔剑郑敌对答之后,她怎能不理会自己?也不问适才伤势如何?这种行为,莫说是史思温这个心地忠厚,本多情的人,换了任何一个男子,都将会忍受不了。

  史思温心中一阵痛苦,却说不出来,更不能回头向她斥责。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更需要保持大丈夫的风度。假如女孩子不爱自己的话,难道能勉强她爱么?纵然可以勉强她,但这又有什么意思。

  他暗中了几口气,定一定神,便抬头望望头顶。只见上面一片黝黑中,偶尔可以见到一线白影。他知道那是野鸟身上白色羽的闪光。“噢,野鸟真不少呢!”他自言自语地说,毫无回头看看上官兰的意思。

  魔剑郑敖感到十分不妥,这位年轻的武林豪雄到如今人生经验较丰,是以已知道这对少年男女之间,其中一方必因自己而滋生误会。他觉得十分焦急,可是没有出形,反而退了开去,一面道:“不错,刚才因你而飞起大半在空中,因此我的短剑已能穿空刺击。可是现在它们都落下来,我想总有数尺之厚吧,此刻你冲出去也没有用,这种野鸟翅强善飞,担保可以把你追到西域。”

  史思温一直仰头望着口,努力等待上官兰的声音。但她一言不发,倚在黝黑的泥壁上,连面容也瞧不见。史思温开口时,犹自准备上官兰一开口时,便好好跟她谈一会,但越等越火,真个是怒气冲天。当下已决定上官兰现在开腔的话,自己定要给她一个难堪,现也不理她。

  魔剑郑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拔出背上的白虹剑,黑暗的地中登时映起一片蒙蒙白色。史思温手中还握住长剑,因此不怕他暗算,仍然十分戒备。现在他真想有人替他包扎一下股的伤势,然后躺下来好好休息一番。

  郑敖轻弹宝剑,发出龙虎啸之声,然后哑然低唱道:“薤上,何易干?希明朝…更复落,人死去…何时归?”声音虽然单调,但古诚肯,苍凉异常。

  史思温凛然想道:“魔剑郑敖也是豪雄之士,今何故如此消沉,起挽歌来?”

  那郑敖所唱的挽歌,十分古老,几乎无人不识。歌词的意思是:“薤上的珠容易希干,不过希以后明朝还会再落。但人死魂散,这一去何时能够归来?”也就是譬喻人生如朝,十分短促而又无法挽留重逢之意。

  魔剑郑敖歇了一会儿,好像因史思温没有反应,便又弹铗唱道:“蒿里谁家?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踌躇。”

  史思温听了,又是一怔,顿时如有所悟。原来郑敖唱的这一道也是挽歌,和第一首同是楚汉时田横门人所作。因田横自杀,门人伤之,为作悲歌。后人送葬时以之使挽柩者歌之,故称为挽歌。

  郑敖哑而苍凉动人的歌声,在地中回响不休。

  史思温暗自叹口气,突然问道:“郑敖你唱这等悲伤之歌,难道是送史思温么?”

  郑敖应道:“不是。”

  “那么是送你自己么?”

  “也不是。”

  思温没有再问,他明白对方有难言之隐,否则绝不会转弯抹角暗示。他猝然转身,从囊中取出火折,笔直走到泥壁边的人影前,这才晃亮火折。光线照处,只见上官兰倚着泥壁,螓首忽斜,无力地靠在右臂上。她的右臂挂在壁上,助下突出剑柄。原来她先用长剑刺在壁上,然后身体才挂在剑柄上。

  魔剑郑敖远远看见这情形,不由得也大为惊凛,高声问道:“史思温,她怎么啦?”

  史思温面色如土,凝目细瞧上官兰。只见她双腿以下,沾血迹。左手半截衣袖也不见了,云发松散,遮垂住小半边面孔。唯一个史思温能够有点儿安慰的,便是她尚有呼吸,虽然微弱,但有一丝气息在,总也可以想想办法。他立刻想到失血过多,故此有此虚之象。

  忙忙取出三粒保心丹,入她嘴里,一面把她从剑柄上扶下来。把自己沾斑斑血迹的外衣铺在地上,然后让她躺下。

  借着火折微光,史思温已查看过她身上的伤势,敢情部和大腿上伤痕累累,都是整条皮被撕下来。另外在左背上也有一道深口子,此时犹自涔涔冒出鲜血。上官兰在失血过多以后,身体虚极而致心脉绝。面色苍白异常,却因此而另外生出一种楚楚可怜之美。

  史思温给她服下的三粒崆峒灵药保心丹,药力行开之后,她稍稍呻一声,然后低低道:“啊,你别理我,让我…死吧…”她的声音如此委婉动人,使得史思温心痛如绞,连连叹气。

  她又低低道:“刚才,…那一剑…可曾把你伤了?伤在哪里…”

  史思温股下一阵火辣辣,尤其是蹲低身子时,上肌拉紧,越发难受。但他强自忍住,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你现在可觉得好些么?”

  上官兰秀眉轻颦,缓缓道:“后来…我知道是你时已说不出活…”

  史思温忙道:“你别说话了,留住气力。”

  郑敖大声道:“快裹伤呀,我这里有药…”呼的一声抛过一团东西来。

  史思温反手一抄,挽住那包东西,心想郑敖这是干嘛?随身居然带了这么一大包刀伤药,莫非要改行走江湖卖药么?心在转念时双手已拆开那个大包,敢情乃是郑敖的外衣,里面可只有拳头那么大的一包刀伤药。

  史思温这才明白郑敖的意思,乃是料他替她裹伤之后,势必撕破她身上许多衣服,特此先赠外衣,以便遮蔽玉体。当下在口中道谢一声,然后咬咬牙替她撕开下体的衣裳,洒上伤药。然后把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上衣,撕成布带,替她裹伤。

  魔剑郑敖大声道:“史思温,我的秘传灵药能够立刻止血生肌,而且解毒止痛。这还不算奇事,最宝贵的在于伤口长好之后,不留半点疤痛,我脸上当年曾因不慎,砍了一道三寸长的剑伤,可是敷用此药,愈后不留一点痕迹。”他说得琅琅动听,果真像个江湖卖药的人。

  史思温知他借此以冲淡治伤时难过的气氛,便也答道:“我见识虽然不广,但一嗅到药香,便知配料都是罕见的名药,我想你一定没有吹牛。”

  上官兰上药之后,精神一振,轻轻道:“快点儿给我盖上。”

  史思温连忙抖开郑敖的外衣,把她整个人包起来。这时却为了她声音之平静而微觉惊讶。在他想像中,像上官兰这等少女,一旦在异面前帛相见,又是下体那一截,必定十分害羞。可是她竟没有这种反应,焉能不觉奇怪?

  上官兰轻轻叹道:“唉,我看世上许多事,却不如一死可以了之。”

  史思温惘然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兰道:“没有什么意思,譬如烦恼痛苦,每个人都想躲避,可是终不免和它们相逢,有些人更是终生与之为伴呢。”

  “我听不懂你的话,你好像有点儿…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史思温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便肯定地道:“有点儿变了?”这话是一语双关,明面说她行为不似往日之坦率,但暗中却指她对自己感情而言。上官兰哪有听不出之理。可是并不辩解,只幽幽地叹口气。

  史思温心中更加难受,他原本要向她问好多话,譬如她从什么地方来?要往何处?如何会掉在这地中?现在伤势可觉得好了一点儿等等…但因她的反应,使得他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他想:假如她已身属郑敖,则问什么都是多余之事,她自有人关心,不劳自己代办。

  也许适才他替她裹伤,已经大大不对。而她事后之平静,恐怕与此事有关。

  史思温的思路有点儿紊乱,究竟这许多事如何会连在一起?他自己也不明白。手中火折渐渐微弱,正如他的心情一样,随着光线的黯淡而低沉。

  两人谁都不望谁,可是在各自的心中,却极力想着对方的脸貌有没有消瘦或黝黑了些。

  但为了怕对方见到,故此都没有互瞧。啪的一声,一团火光从他们旁边闪耀出来,跟着便是魔剑郑敖的声音问道:“伤处都扎好了么?”

  史思温惘然颔首,徐徐起立,退开一分。上官兰见他如此,心想他一定是因为另有所,偏生给自己亲眼目击,不能掩饰。这刻惘然起立,正是心中有遗憾歉疚的意思,便更不肯理他。

  魔剑郑敖把手中火折嵌在泥壁上,任它燃烧,也不说什么话。原来他虽察知这一对年轻男女,中间存在着隔膜,不过一来他不好说话,这种情感的风波最难手。二来反正时间尚多,最好还是等事情自然变化。

  史思温一步步后退,脑中一片茫茫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猛觉背上一凉,方始知道已靠在泥壁上。这一边乃是向着湖心,即是最接近湖水之处,他无意中回手一摸,忽然奇怪地想道:“这面泥壁怎的甚是干燥,不似另外的那么黏黏的?”此念在心中一掠即逝,并没有再想下去。眼前这远处,墙壁上嵌着一团黄光。暗淡的光线,照亮了这个气刺鼻,黑黝黝的地。一道人影投在对面的壁上,却是那魔剑郑敖的影子,正举头望着顶。

  顶的出口约有两尺方圆,此时黑黝黝的,中间有几丝白痕。因此一望而知那些野鸟不知怎地遮其上,却没有一只掉下来。中飘浮着绝望的寂寞的气氛,令人感到沉重和难受。

  史思温轻轻叹口气,想道:“世事真多变化,想不到今和她重逢,却是在这个污秽的地中,中间还隔着一个影子。”

  上官兰也在暗自悲伤,她忽然想到若然早知史思温乃是一个如此寡情的人,她当回绝不会对他付出感情。她可没想到,当她付出感情之际,乃是十分自然的情形之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时,已然付出了。其后她不过发觉这件事实而已,可没有能力和时间让她控制或者加以考虑。同时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该责备史思温,纵使他真的寡情的话,她只该埋怨自己,绝不能推卸责任在史思温肩上。

  魔剑郑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把自己从这对男女的漩涡中退出来。当下道:

  “史思温,假如你师父在此,他一剑便可穿透这些野鸟。”

  史思温听他提起师父,心中泛起悲壮思慕之情,慨然应道:“这话自无疑义,假使老人家在此,我们一定找到逃生之法。”

  魔剑郑敖拍一下大腿,道:“真真不错,凭他的机智和武功,连鬼母那等盖代高手,三番两次都没来他何。这个小小地和一群野鸟,算得什么。”

  史思温矍然睁大眼睛,细思他话中之意,生似师父这次仍然没死。但想想哪有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还能不死之理。便抛开这疑念。

  蓦地记起一事,那便是当他还未发现上官兰时,郑敖竟两次用换歌来示意自己,表示有人将死,自己这才及时把上官兰抢救回一条性命。如今回想起来,可就觉得十分奇怪。假如郑敖和上官兰已有了感情的话,郑敖怎会避嫌,但何以不明言告诉自己,却要转弯抹角地暗示?

  “当然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关系,郑敖才这样做。”史思温最后得到这个结论。虽然他仍然奇怪郑敖为何用暗示方式而不明言,但这都不甚重要,只要上官兰仍然和以前一样,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他就十分满意了。

  魔剑郑敖忽然道:“史思温,你师父三上碧山的话,那该是最轰动武林的大事啦!”

  史思温奇道:“你不知我师父在碧山上跳崖之事么?”

  郑敖道:“我怎不知道?但你没听见我告诉你,你师父没死的话么?”

  史思温一阵狂喜,靠在泥壁上,连连透大气。郑敖问道:“你怎么啦?”

  史思温应道:“没有什么,就是太快乐了。”

  魔剑郑敖纵声一笑,道:“怪不得你会对我如此不客气,原来早先对你大声说的话,你没听到。我不但见到你师父,还被他救了一命。后来是我引你师父找到朱玲,他们两人已经复好如初。”

  史思温更加欢喜,但想起宫天抚和张缄,不由得默然寻思。上官兰见他不语,芳心一转,便恨声道:“徒弟可管不着师父的事。”

  史思温愣了一下,面上浮起一个苦笑,道:“当然管不了,我连自身也管不了,岂敢管到师父。”

  上官兰冷笑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要不是身受重伤,立刻就离开这里,绝不和你在一起。”

  史思温突然开心地暗笑起来,现在他可明白上官兰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了。不过碍于魔剑郑敖在旁边,不好说什么话,便缓缓道:“你不要生气,假如讨厌我,我赶紧走开就是,现在我要研究一件秘密。”上官兰小嘴一噘,不再答腔。

  史思温这时生趣盎然,轻松得差点儿哼起小调来,心中不时想到那村女陈红英,觉得她真是害人不浅。自己虽然救她一命,却反而惹了一场闷气。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便不怕事情会恶化下去。他道:“郑大哥,你过来一下好么?”

  郑敖走过来,道:“有什么事?”

  史思温道:“你摸摸这堵墙壁。”

  郑敖如言伸手一摸,隔了半晌,道:“这不是石壁,更不是铜墙铁壁,却不折不扣是面泥墙。”

  史思温道:“那大哥别开玩笑,你可发觉这面泥壁有什么奇特之处么?”

  魔剑郑敖摇头道:“我可发觉不到奇怪的地方。”

  上官兰听到他们在打哑谜,好奇之心大起,真想过去摸摸看,却苦于和史思温有了嫌隙,不能做声。

  史思温道:“郑大哥,等我先讲一个故事,然后你也许会改变意见。”

  郑敖忙道:“等后你再把故事告诉我,目下我们必须先想个出之计。”

  史思温道:“郑大哥何以这么匆忙?”

  “匆忙?不,闷在这地中够讨厌的,亏你还有心情讲故事。”

  “但我这个故事大有研究的价值。”

  史思温刚说了这一句,魔剑郑敖已截住话,道:“不管有什么价值,你要知道我答应过你师父和朱玲,要在期限之内把上官兰找到,带到襄城外菩提庵去。”

  史思温大喜道:“我师父也在那儿么?”

  郑敖道:“不,我离开之时,他也跟着走了,不知和朱玲到什么地方去,不过我猜想他们一定到什么地方去求药?”

  “求药?可是我师父伤了?”史思温大惊失,连忙追问。

  郑敖道:“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上官兰,但迟早隐瞒不住,倒不如早点儿说。那是朱玲被鬼母把容颜毁掉,变得十分丑陋可怖。咳,你们不会见到,说也说不清楚。当时我一见之下,想起她从前的花容月貌,真为她伤心极了。”

  上官兰嘤然哭道:“师父真的变丑么?”

  史思温听她哀婉娇啼之声,不由得侧然心动,跃将过去,柔声道:“兰妹,你先别急。

  郑大哥刚才还说他们去求药,想来一定治得好。”

  郑敖心想自己居然降了一级,那史思温声声大哥,但上官兰却叫自己做大叔,他们可就错了辈份。这种糊涂帐只好等后再清楚,这时忙应道:“史思温说得不错,我认为他们一定去求灵药,以便朱玲恢复昔日绝代容颜。咳,鬼母的手段真辣。”

  上官兰见史思温跃过来陪话,玉面含嗔道:“走开,谁要你来安慰。”

  史思温一怔,自觉老大没趣,只好跃回这过泥壁下,不理上官兰。

  郑敖道:“朱玲和石大侠都放心不下上官兰,认为她是个女儿家,江湖险恶,她孤身一人太过危险,故此要我代为寻访下落。至于史思温你,则因石大侠认为可教你磨练一下,并没有托我找寻。”

  史思温道:“原来因这缘故,你才急于身。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急着要去谒见师父,不过我总不能空手归去。”

  郑敖笑道:“莫非你要备下四礼物,才能谒见师父么?”

  史思温道:“郑大哥又来取笑了,我的话自有道理,一说你就明白。”

  郑敖道:“说出来我还不明白的话,那就糟了。好吧,现在闲话作提,咱们如何出去呢?假如是孤身一人,倒也好办。”

  史思温道:“不错,这层鸟群虽然厚达数尺,但运足力量,仍可冲出去。”

  上官兰恨道:“你们为什么不走,又没有人留住你们。”她口中虽然说是你们两字,但谁都听得出来乃是单指史思温。

  史思温听了有点儿懊恼,心想除了自己之外谁还能抱着她出去?难道要郑敖抱她么?但他却无法发作,只好忍往气,道:“郑大哥,你有什么高见没有?”

  郑技摇摇头,史思温又道:“我却想到一点儿可疑之处,便是这些野鸟赋凶残,但何以明知下面有人,仍不扑下来?”

  “也许它们飞惯了不进这地。”

  “或者你猜得对,但我却认为此必有什么东西,使得那些极凶的野鸟不敢入。”

  “有道理,这一猜大有道理。”郑敖笑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一点来?咱们赶紧找找看有什么东西没有。”

  上官兰冷笑一声,道:“难道就不许野鸟天害怕。上面那成千累万地野鸟,哪一只栖息中?都是座聚湖大旷朗之处。”

  郑敖怔一下,道:“上官兰说的也是道理,也是道理。”

  史思温耸耸肩,心想:“她何必和我过不去呢?唉,可惜我现在没机会向她解释。”口中说道:“郑大哥,你且听我说个故事。这故事的主角乃山苦海双妖,对了,你也听过他们的恶名,这山苦海双妖,曾败在峨嵋三老之一的赤子老前辈手下。因此解散帮众,遁隐起来苦练武功,不久以前忽然出世。”

  郑敖惊道:“不得了。这对妖孽平生做事最狠、最辣,这一出世,不知要死多少人。”

  史思温道:“郑大哥别急,这一对妖孽虽是狠辣,但他们运气不好,恰在他们到皖山天柱峰找赤子老前辈复仇时,我师父也到了天柱峰。”

  上官兰听到这里,记起前事,暗自幽声一叹。

  原来当她被魔剑郑敖伤了道,史思温不能解救。便偕她到天柱峰乌木禅院,求血印禅师救助,但路上出了事情,终没走到。石轩中乃因找徒弟,才上天柱峰。

  她想起那时史思温情深款款,一路上舍死忘生,保护自己,但现在…

  史思温继续道:“因赤子老前辈已修佛法,闭关不出。那苦海双妖仗着人多,武功又高。血印禅师孤掌难鸣。这时我师父便拔剑而起。终于把苦海双妖打败。那苦海双妖自生内讧,庞仁君自行断舌而死。临死之前,留字告诉我师父说,在这紫湖山麓的野鸟,藏有奇珍十二件及一部手抄本,乃是她父亲穷毕生精力,遍考天下各家派的武术秘籍,手抄而成。

  尤其是鬼母冷婀师门玄真经,亦载录其内。我此来便是找到这本秘籍,练好武功,专攻克制鬼母之法,然后上碧山找鬼母复仇。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师父无恙的消息。”

  郑敖矍然道:“你的意思可是指此便是庞仁君藏宝的野鸟么?”

  史思温道:“我认为可能是此。试想此被野鸟盖住,何等秘密。若果藏宝理密正是最理想的地方。”

  郑敖一思忖,举手摸摸泥壁,仍然觉察不出有何可异之处。

  “你的话大有道理,这个地用来藏宝,当然十分妥当。可是目下我们身入此,早已看过仅是一个泥窑,别无可疑之处。宝在何处,却费思量。”

  史思温道:“郑大哥可觉得这堵墙特别干燥么?我记得此形势,恰好是这面墙壁靠近湖水。假如不错,这堵泥壁应该比其余三面更为才是。怎的反而更为干燥?”

  郑敖听了此言,又伸手一摸,果然甚是干燥。不暗佩此子不但武功高心思更是填密。

  当下不假思索地道:“你的话我明白,除非隔壁尚有一,此壁才因与湖水隔开而特别干燥。”

  史思温道:“兰妹妹,你身体可好些么?”上官兰默然不应,叹了一会儿,才慢声道:

  “你休要理我。”史思温心想她既肯回答,总比不瞅不理好得多,心中略舒。

  魔剑郑敖豪一笑,道:“咱们既有此疑,何不立刻解决。”说着,呛一声拔剑出鞘,登时在黑暗中白光连连打闪。

  史思温道:“郑大哥的白虹剑能斩金截玉,这堵泥墙自然不堪一击,纵使那一边有石板,仍可穿透。不过有一点要请郑大哥注意,便是那苦海双妖之一的庞仁君,曾说过在野鸟中藏有奇珍十二,假如放置在这边壁,无意中吃剑锋触及,定必毁碎无疑。”

  郑敖道:“我不会这么大意,你放心好了。”当下健腕加劲,剑尖在泥壁上划个圆圈,约是三尺方圆。那白虹剑锋利无匹,剑光到处,于泥沙沙下落。他用剑在圆圈中划一阵,然后伸掌一扫。掉下更多干土,这圆圈深达一尺。

  史思温道:“这样就对了,郑大哥到底不愧是武林知名之士。”

  郑敖傲然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这样一层一层地刮下去,总可以查出底细。”当下又跟着那圆圈,剑尖刺入寻尺,然后划了一圈,发觉仍是泥土。便用剑在圈中划一气,后再以铁掌刮下干土。

  这时泥壁上现出的圆,深达两尺。史思温忍不住,运足指力,抓入圆内干土上,仅仅抓入三寸,便碰到硬滑的石面。他喜叫道:“对了,还有三寸便是一层石壁,郑大哥你的剑可要放轻点儿。”

  郑敖道:“你不须忧虑,里面这层石壁上要有一点痕迹,算是我郑敖无能。”当下运剑疾划,干土纷纷掉下来。再加以铁掌连挥,眨眼间便现出石壁,甚是光滑,一望而知乃是经过加工的石板。

  郑敖停住手道:“现在怎么办呢?这块石板看来总有四五寸厚,说不定厚达一尺。”

  史思温道:“郑大哥你的白虹剑不动么?”

  郑敖傲笑一声,道:“怎么不动?大概比豆腐难一点就是了。”

  “不知里面可有消息埋伏之类没有?”

  史思温道:“最怕是这一毁了墙壁,里面还有自动封闭起来,所有的藏宝完全毁掉或移藏不见,那才糟哩。”

  却听上官兰冷笑一声,史思温忍不住问道:“兰妹妹,你可是想起什么?”

  上官兰默然不语。史思温陡觉股上的伤口由痛变,差点儿伸手去搔,但一想自己的手甚脏,便强行忍住。这时见上官兰不理,便继续道:“郑大哥,小弟真有点儿患得患失,故此疑虑太多,请你这就下手吧。”

  郑敖应声好,举剑刺。那边厢的上官兰陡然喝道:“且慢。”

  郑敖一怔,道:“你怎么啦、”

  “这面石壁妄动不得。”她立刻说。

  郑敖知她绝不能对自己无礼,便道:“你且说说其中道理,”

  上官兰道:“假如藏宝之人有点儿心计,故意设下埋伏,等那些觊觑宝物的人,穿破石壁,你们如何应付?”

  郑、史两人恍然大悟。史思温道:“不错,假如那边其实就是湖水,我们开个口,岂不淹死?”

  郑敖道:“纵然不淹死,冲上外,又得被野鸟围攻,劫难依然,这一点倒得考虑一下。”

  史思温忖想一会儿,道:“莫不成我们就此罢手?”

  郑敖道:“当然不,你这么一说,我虽非贪得之人,但也想见识里面藏有什么宝贝?还有那本手抄秘籍,更加想见见。”

  史思温道:“这面石壁一定动不得,试想如是藏宝在其内,焉会没有门户之理。只不过里面多隐蔽一点而已,庞仁君总不能每次来挖个进去啊!”郑敖道:“依我想来,这个野鸟一定不是她所指的那个,不过恰好就在她藏宝之的边缘。要得珍奇秘籍,必须另寻道路。”

  史思温蓦然兴奋起来,道:“郑大哥,你听听我的想法有没有道理。刚才你的话很对,我们一定无意落在相邻的地中,假如此说是真,则破而入,便恰好到达藏宝之地,那边绝不会有水。因为此不是真的野鸟,人家绝没有安置埋伏之理。我们机缘凑巧不但得到藏宝,还可找到出路,离了野鸟的包围,岂不是一举两得?”

  郑敖闻言,纵声笑道:“老弟真行,我想这回错不了。”

  史思温又道:“这倒不一定,但反正我们势在一试。假如那边真是藏宝之地,则一切均无问题。如果不是的话,湖水不灌入来赶我们,我们也得设法冲上去。总之是势迫处此,非一试不可。”上官兰听他说得有理,便不作声。

  魔剑郑敖徐徐举剑,暗中运聚真力,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道:“在我白虹划未落之前,我得先调派好,免得临时慌乱。史思温你一见水涌出,便赶紧过去把上官兰抱起,然后等我先冲上去,你们再跟着上来。”他歇一下,等候上官兰的意思。

  上官兰暗想自己刚才已被史思温敷药时,看到女儿身最隐密之处,照理是此身非他不嫁。不过他如有了别人,不能相娶,却也不可让别的男人搂抱,自然由史思温动手为是,故此默默无语。

  郑敖见她不反对,便道:“好了,现在我可要动手啦!”只见白光倏闪,轰然一响,立刻又缩回来,收回鞘中。原来郑敖已仗着上乘剑术,在石上划了一个圆圈,深达一尺。这封收剑之后,便以双掌贴在圆圈中心,猛可向后一。但见一块圆形石板,应手而起。郑敖在暗怪这块石板厚达七八寸,份量不轻,何以这么容易便被出来。猛见一股银光,从中疾出来。他大吃一惊,喝道:“史思温速把上官兰抱起。”自己已跃到地出口下面,仗剑蓄势,准备冲上去。上官兰在那边也看出那股银光竟是湖水,来势甚猛,心头微凛,水声飒然间,史思温已过来抱起她。

  上官兰妙目一转,心上掠过一个想法,便道:“郑大叔,你先把口堵住。”郑敖听见她的话,不由得哈哈一笑,道:“我真是紧张了。”立刻跃过去,先收剑入鞘,然后在水中找到那块石板。

  这时因口甚大,地上积水盈尺,他又站近口,全身都了。但他并不在意,捧起石板,硬往石上按去。谁知因他的圆圈划得不是极圆,是以非对准部位,无法嵌回原位。郑敖沉住气,试了好一会儿,才找对了部位,一下嵌入去,登时滴水不。但这一番折腾,中的积水已深达三尺余。

  史思温剑眉大皱,差点儿哼出声来。敢情他的股浸在水中,伤口沾水,登时又疼又,极为难受。上官兰见他的表情,真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话到口边,却又硬给忍住。

  郑敖忽又大笑道:“要说我自己太紧张,但其实也不然,试想我堵住此,又有何用?

  倒不如一股作气,冲将上去。”

  史思温咬牙忍住疼,做声不得。上官兰实在沉不住气,便问郑敖道:“这水可是极冷么?”她以为史思温受不住水冷,是以这般模样。

  郑敖歇了一下,才道:“我本不太感出冷热,你这一问,我用手试了再试,却觉得这水好像甚是暖和呢,史思温你觉得怎样?”

  史思温勉强应产:“…差不多…”他管自己股上的痛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管这水是冷是热。

  上官兰垂下一只手,深入水中,不由得讶道:“这水好暖,哎呀,郑大叔,这水大有古怪。”

  郑敖心想自己本来称雄多年,处事沉稳。但这两个少年男女偏爱大惊小怪,主意又多。

  这回不知又发现了什么古怪,便道:“有什么古怪?”

  上官兰道:“凡是湖底的水,必定十分冰冷,但这水却温暖异常,你说这不古怪么?”

  这时水势渐低,原来四面泥质松软,水甚快。

  郑效也是聪明人,闻言恍然道:“你意思是说,这水可能不是湖水么?”

  “不错,我敢担保不是湖水。”她肯定地说。

  史思温屡次被上官兰得没趣,但此时仍然忍不住道:“有道理。”刚刚说了一句,股上疼攻心,不觉皱眉微哼。上官兰见他的神态,以为他故意说反话,不由得唤道:“我不要你抱,你放我下来。”

  史思温忍住疼道:“你…你怎可沾水?”

  “不要你管,我死了也不关作事。”

  史思温为难地叹口气,但可没放她下地。郑敖见上官兰使小子,忙忙打岔道:“上官兰,你刚刚提醒我这些水可能不是湖水,但不是又怎么办呢?难道冒险把这块石板揭开,试上一试么?”

  上官兰闻言深觉此举太过冒险,便不敢出主意。

  史思温反对道:“不可,我们设法出了此地。然后再想办法回来不迟。”

  正在计议时,忽听野鸟鸣叫之声甚急,似有人来惊动。

  郑敖低声道:“一定是有人来了,可惜无法偷窥来人是何路数。”

  史思温道:“这等险恶之地,除非深悉底蕴之人,附近山民绝不敢来。我想多半就是苦海双妖未死的老妖费选来到。”

  郑敖沉声道:“若是那老魔头来,我们必须小心。这可不是长他人志气,凭那老魔头近百年修为,咱们三个加起来,怕也远非敌手呢。”

  原来魔剑郑敖乃是黑道老前辈万里飞虹尉迟跋的弟子,那万里飞虹尉迟跋平生以剑术扬名宇内,为有数的大剑客之一。因是黑道中人,故此深知山苦海双妖的厉害。当年苦海双妖之一的费选,以一对天玄掌雄视黑道,如今又隔了数十年,功夫自然更加深。

  史思温自知股伤势不轻,足以影响本身功力,故此不敢说硬话。上官兰素知郑敖不是怕事之辈,既也如此说法,自然深信不疑。

  这时地中一片静,本来淹到小腹的水,已退剩半尺不到。上官兰默然了一会儿,看看地上水势,便低声道:“郑大叔,你可以把石板移开一点儿,让水进来,只要不放得太多,一下把地就行啦。”

  郑敖恍然醒悟,便放开一道半尺大的隙,石壁内潺潺出水来,但过了一会儿,地上的水仍不增加。原来这地水甚快,只要放进来的水不多,便不觉得增高深度。

  又过了一会儿,郑敖道:“噫,现在可有点儿眉目了,那边的水已不多啦。”

  上官兰出喜,暗史思温一眼,只见他淳厚老实的面容上,出一种说不出的表情。她觉得十分奇怪,暗自寻思史思温何故如此?郑敖已把整块石板取了下来。进来的水已越来越小,不过因圆开得高,故此那边的圆下面,依然积贮水。

  上官兰想来想去,忽然想到史思温皱眉苦脸之故,可能是想起那村女,登时妒从心起,使她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量,突然一挣,跳落地上。

  史思温失惊道:“你…你怎么啦?”话一问出口,自己因她一挣之势甚猛,迫得用力站稳,触动了伤处,一阵奇奇疼,直攻入心。于是不能再问,径自皱眉忍伤。

  他的表情落在上官兰眼中,又使她误以为他十分不悦她的举动,不气冲冲应道:“我不要你管,你又不是我的…”她本要说你又不是我的丈夫,但那丈夫两字到了口边,猛可惊觉忍住,改为父亲两字。

  郑敖以为史思温不肯和上官兰斗嘴,故此不做声,便不曾发觉史思温有异。

  上官兰走到郑敖身畔,探头向圆内张望一下,然后回头道:“郑大叔,里面的水绝退不了,好在对面还有一层石壁,相距不远。你可以平伸身躯进去加上手长,刚刚好够得上内层石壁。”

  郑敖道:“看来只好这么办。但假使那费老妖已到了里面,咱们这一惊动,非吃他上不可。”

  上官兰努着小嘴,道:“我跑得动,你不须顾虑我。”郑敖等了一下,见史思温没有反对,以为他默许如此,便笑道:“好吧,但你得先准备逃走,我可以抵挡那老妖一阵。”

  上官兰身上宽大的衣服,那是郑敖的外衣,暗中裹扎得俐落一点,但是郑敖看他这副样子,气得要死,但也没奈何,只好在鼻孔中重重地哼一声。

  郑敖拔出白虹剑,轻弹一下,道:“这一破壁而入,若遇老妖,咱们就得快跑,不过要冲过这圆不易,我凭手中此剑,定可抵挡一时三刻。史思温你不必理我,尽先保护上官兰逃走…”史思温此时才听清楚他要破内壁入去,正在措词反对,上官兰叫道:“大叔,你不必顾虑我。”

  郑敖坚决地道:“不行,我有责任要将你平安带回襄,如果你不听我的主意,我就不穿那堵石壁,咱们另想法子回去好了。”上官兰听他口气极为坚决,只好不语。史思温也没有做声。

  郑敖一口真气,窜入圆中,伸直白虹剑,极为小心地刺入石壁中。他轻轻刺进去,大约刺入一尺左右,便感觉出剑尖已穿透石壁。当下回头道:“我剑已穿透石壁,你们可作准备。”

  史思温嗯了一声,取了一粒保心丹服下,似乎心神不定。

  郑敖又道:“我可顾不得是否会毁损宝物,只好听天由命了。”说罢手中白虹剑缓缓移动,不久便划了个圈圈,约是尺半大小。他拔剑出去,于左手,然后右手贴在圆圈,运足真力,住石头,往内一撤。壁上登时出现了一个尺半大的圆。郑敖失声道:“哎,中为何那么黑暗?”

  上官兰好奇心大起,赶快回身去把壁上嵌着的火折取过来,递给郑敖。那火折已烧得差不多,只剩下微弱的火焰。郑敖接过来送入圆内,凭着目力不比凡人,匆匆一瞥,已发现内竟是一间低矮狭小的石室,上下纵横都不及六尺,身材较高的人,在室内绝不能肢。

  郑敖失望地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就不信这里面会有藏宝。”

  上官兰在后面问他如何,郑敖缩回身躯,随把他所见情况大略一说。

  上官兰思忖一会儿,道:“这个小石室也有作用,但一时却怕难以查出端倪。”

  郑敖道:“待我进去用白虹剑四方八面都试一试,或者能够发现其他地方。”

  上官兰道:“大叔说得对。藏宝之地必在附近。”她皱起眉头,又担忧地道:“但假如又有水淹进来,这一次便比较危险了。”

  郑敖道:“你不须忧虑,我仍可把住,然后再寻身之计。目下我们势成骑虎,非试上一下不可。”

  史思温一直没有做声,木立上官兰身后。郑敖觉得奇怪,便问他道:“史思温,你的意思怎样?”史思温神智微觉惘似乎听见郑敖问他身体怎样,便微嗯一声,声音中显出不大受当。

  郑敖想一下,正道:“史思温,我们有话不妨讲明白,你莫看错了我,以为我贪得什么奇珍。其实我固有好奇之心,想知道苦海双妖在此地藏有什么人间罕见之物,但主要还是找出身之路,绝无贪得之意。话先说明白,等会儿不论发现了什么宝物奇珍,统统属你所有,郑敖绝不沾手。现在我可要进去寻路啦!”

  史思温矍然惊醒,却只听到他最后一句,忙道:“你尽管请。”

  这一答脆之至,郑敖不由得冷哼一声,心想石轩中一代英侠,想不到收了个如此小心眼的徒弟。上官兰也暗鄙史思温的得失心太重,默默不语,始终不肯回头顾视他一眼。

  郑敖捧剑穿入石室中,尚觉不曾刺透,便拔出来,改向另一壁试探。四壁都试探过,却仍然找不出空间,不由得心头一沉,大声道:“上官兰,咱们怕都错了呢,四面石壁穿透以后,均有泥土滞阻之感,并无空间。”

  上官兰道:“郑大叔,还有上下两面,试完仍找不出空隙的话,藏宝必在此室中。”

  这时石室中因火折已熄,黑暗异常。郑敖道:“只好再试一试,不过我却担心上面乃是湖水,若然开个天窗,湖水直灌下来,非淹死不可。”
上一章   剑神传   下一章 ( → )
司马翎的最新武侠小说《剑神传》由网友提供上传最新章节,阿珂小说网只提供剑神传的存放,我们仅是一个广大网友免费阅读交流的小说平台。剑神传是司马翎的作品,章节来源于互联网网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