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是亦舒创作的经典言情小说作品
阿珂小说网
阿珂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伦理小说
小说排行榜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卻望唐晶 情栬生活 特殊嗜好 娇妻呷吟 纵卻紫筠 萝莉女仆 美女何姎 希灵滛国 疯狂夜空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珂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灯火阑珊处  作者:亦舒 书号:26676  时间:2017/6/28  字数:11114 
上一章   第三章    下一章 ( → )
不见正印,故问阿姨“她人呢?”

  “打过电话来说不回家吃饭。”

  “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是找一个人。”

  天。

  真的干起来了。

  阿姨好奇地问:“找谁呢?你可知道?”

  宁波只得笑着安慰阿姨:“她的玩艺儿层出不穷,你别理她。”

  “快考大学了,也不见她着紧书本。”

  电话铃响了,宁波去听。

  “宁波,我在球场订票部,你马上来与我会合。”

  “正印,我刚打算陪阿姨吃晚饭。”

  “限你二十分钟到,否则绝。”电话叮一声挂断。

  宁波只得咬着面包出门去。

  正印站在订票处等。

  宁波讶异问:“这种时候还有人办公吗?”

  “你替我进去问,G排左起第三号是谁的票子。”

  “喂,失心疯了,这怎么问,买票的可能是任何人。”

  正印冷笑“说你不懂就不懂,这次售票只限会员,一定有姓名电话地址。”

  “你自己为什么不问?”

  “我怕难为情。”

  “呵,这敢情是说我面皮老。”

  “我太紧张,怕问不出因由。”

  “好好好,让我试一试。”

  宁波推门进去。

  一个年轻人抬起头来“小姐,我们已经下班了。”

  宁波连忙赔笑“有一件为难的事情请多多帮忙。”

  年轻人踌躇了,他从来没有拒绝过那么清丽的面孔。

  “今天的球赛…”

  “麦莱输了那一场?”

  “是是是,我有一具望远镜,被G排左三个位子的观众借去了,竟没有还我,我想知道他是谁,好讨还。”

  “观众姓名是保密资料。”

  宁波低下头“望远镜借自哥哥…”可怜得不得了,却语还休。

  “他很凶?”

  宁波皱起眉失,小鼻子急得发红。

  “让我想想法子。”

  年轻人按动电脑钮键“嗯,G3的购票是朱牧民,电话二二0三八,住宅龙森路三号。”

  宁波长长松口气。

  那年轻人忽然明白什么叫作助人为快乐之本。

  “谢谢你。”宁波转身离去。

  “小姐。”他唤住她。

  “什么事?”

  “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假如他要还望远镜,叫他在公众场所见面,切勿进他的屋子,上他的车。”

  “是,”宁波感动了“请问你尊姓大名?”

  年轻人笑“我叫黎智强。”

  “谢谢你,黎智强。”

  宁波才出门,就被正印拉住。

  她想调侃她两句,忽然发觉正印眼神憔悴。

  宁波轻轻问:“这是干嘛?”

  “他叫什么名字?”

  “票子售予朱牧民。”

  正印重夏一次“朱牧民。”

  “但是出席的不一定是朱牧民本人,票子可能转让给别人了。”

  正印抬起失看着天空“我明白,”她握着拳头“我会找到他。”

  十分凑巧,天色本来明暗,这时刮起一阵风,把正印的长卷发往脑后吹,出她美丽的小面孔,她的表情如复仇女神一般,悲怆、坚决。

  宁波知道她已经着了魔。

  “来,宁波,我们打电话给他。”

  “我又冷又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们不适合拔电话到别人家去。”

  正印罢想开口,宁波又截停她:“不,也不可以上门去按铃,先回家去,明天再做打算。”

  那一晚,正印什么话都没有说。

  半夜,宁波醒来,听到邻房悉里索落,正印显然还在活功,她轻轻敲了敲墙。

  一会儿,正印过来了。

  宁波轻轻问:“睡不着?”

  “我做了一个梦,在节日之夜找一个人,巷地毯式寻搜他,天空上有灿烂烟花,通处挤了人,我高声唤他的名字,直至喉咙沙哑…”

  “最终找到没有?”

  “没有,梦醒了。

  可怜的正印。

  宁波喃喃道:“放焰火,是元宵芾啖?”

  “不,”正即答“我明显地觉得身在外国。”

  宁波看着她“照说,你不应觉得寂寞。”

  正印苦笑“我只得你一个朋友罢了。”

  “那么多男生追求你!

  “他们不算,他们在玩一个游戏,我是胜出者的奖品。”

  “既然你这样看这件事,可否退出?”

  “正如你说,宁波,我是个寂寞的人,我不像你,我比较不会处理孤寂。”

  “去睡吧,明天我们还要找那个人呢。”

  正印回房间去了。

  过了许久,宁波才熄掉灯。

  第二天,她俩郑重商量如何与朱牧民联络。

  “不如清心直说。”

  “怎么讲?”

  “‘你在球赛中坐G排三号位子吗?我想认识你,与你做朋友。’”

  “要就快点做,不然他会忘记到过球赛。”

  “去拨电话。”

  正印跳起来“不,你替我。”

  “正印,别退缩,寻人者是你。”

  “宁波,再帮我一次。”

  宁波推无可推,只得微笑,身而出。

  “朱牧民先生在吗?”

  “请等等。”真好,没问是哪一位找,少女的她最怕报上姓名后对方又说要找的人不在。

  一会儿有人来听了,声音不对,比较苍老“喂,我是朱牧民。”

  “朱先生,你昨天可有去看球赛?”

  “我没去,票子给我儿子了。”

  “我可以跟令郎说几句吗?”

  “你是谁?”

  “我叫江宁波,朱先生。”

  “你可是他同学?”

  “嗳嗳嗳。”

  “汉声今晨出发到伦敦升学,你不知道吗?我们刚从飞机场回来。”

  宁波的心咚一声沉下去。

  “有地址吗?朱先生。”

  “摄政公园三号之二二五。”

  宁波马上记下来,道完谢,她挂上电话。

  正印一直在她身旁聆昕,闻言只低下头黯淡地笑。

  宁波着手懊恼地说:“早知,该昨晚拨电话。”

  正印站起来,掉过头安慰宁波“他也不会改变到伦敦升学的主意。

  宁波冲口而出“对,没有缘分。”

  “你相信缘分?”

  宁波苦笑“除此之外,信无可信。

  “他叫什么名字?

  “朱汉声。”

  饼两天,宁波静极思动,带一篮矜贵水果,找上朱家去。

  整条龙森路都是独立小洋房,来开门的是一位老佣人,朱先生独自在家,宁波认是朱汉声的旧同学。

  朱牧民是一名退休的鳏夫,平生活十分清静,见到有访客,非常,与这名懂事的少女絮絮谈个不休。

  他甚至取出照片簿子,与宁波一起欣赏。

  “你看,汉声自幼是个小胖子。

  这是朱汉声。

  宁波一喜,那么,那天看球赛的不是他。

  正印怎么会喜欢胖子!

  即使只是惊鸿一瞥,宁波都肯定正印看到的是一名英俊小生。

  看样子G三号的票子转了又转,转了又转。

  宁波这一坐,坐到下午五点。

  那天晚上,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掇政公园的朱汉声。

  “我想知道,那天的球赛,你的票子了给谁?”

  胖子多数好脾气,朱汉声也不例外,他想半天“我顺手交给一个朋友。”

  “他是谁?”宁波追问。

  “你是谁?”终于起了疑心。

  “我是你的朋友江宁波。”

  “我好像没有姓江的朋友。”

  “你贵人善忘。”

  “想起来了,票子始邱珠英了。”

  “女生?”又断了线素!

  “是,是我表妹的朋友。”

  “可以给我邱小姐的电话吗?”

  “女生找女生,没问题。”他报上电话地址。

  “谢谢你小胖子。”

  她连他的昵称都知道,可是他偏偏想不起她是谁。

  宁波这次学了乖,问正印:“你还要不要找那个人?”

  “要,”停一停“你有什么线索?”

  “他跟别人有什么两样?”

  “这是一种感觉,我不能用言语表达。”

  “找到了,恐怕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那么一个人。”

  正印笑“可能,不过寻找过程是种乐趣。”

  宁波抬起头“是吗?为什么我不觉得?”

  “因为你还没有看兄他。”

  宁波找到了邱珠英。

  邱小姐已经进了大学念经济系,为人大方成,不介意详细叙述那张票子的来龙去脉。

  …“我自汉声手中接过票子,随即把它捐到教会作为奖用途了。”

  “什么教会?”

  “宣道会北角堂。”

  看样子还得多找一站。

  可是教会的负责人却说:“我们没有记录,几乎每一个月都有青年聚会活动,我们不知由哪一位弟兄姐妹得奖品。”

  “由你奖吗?”

  “不,由胡衍礼弟兄负责奖。”

  “我可以见他吗?”

  “他在读经班。”

  宁波见到他,马上知道无望,原来胡弟兄已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虽然耳目声均算健康,但想必不会记得什么人奖得了那张球票。

  果然,以下是他的对白:“票子?不用买票,天国的门毋须凭票入内,可是,也不是每个嘴里喊主呀主呀的人都可进天国,你需做到信、望、爱,这位小姐妹,明白吗?”

  江宁波必恭必敬地说:“是,明白。”

  线索至此,完全中断,北宣教会十分兴旺,起码拥有数千名教徒,这张票子好比泥牛入海,无处可寻。

  算了。

  以邵正印的性格,不出一个月,就会忘记这件事。

  可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正印一直到新年还对那个人印象深刻。

  “你猜他结了婚没有?”

  “一头雾水。”

  “他会不会也在找一个人?”

  “费人疑猜。”

  “他的名字叫什么?”

  “就是他。”

  …二十四岁时…

  宁波与正印连毕业照都不打算拍,考完试留下地址让学校把文凭寄去就忙不迭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将来,会不会后悔?”正印有疑问。

  宁波答:“如果有什么抱怨,租件袍随便叫哪位摄影师补拍一张照片好了。”

  “六年大学生涯就此结束。”

  “恭喜你,你已是硕士身分。”

  正印用手托着腮“我已经老了,用青春换文凭,真划不来,读得腻死了,多留一天在这间宿舍就会发疯。”

  “英国的天气的确不大好。”

  正印说:“你还有小胖子接送…”

  “胡说,”宁波郑重其事地辟谣“我从不差遣小胖子,我十分尊重他,他不是观音兵。”

  正印敝同情地看着小表姐:“那你更一无所获了。”

  “咄,我有管理科硕士文凭,回去准备大杀四方。”

  “且莫杀气腾腾,爸说起薪点才几千块。”

  “凡事总有个开头,我不怕。”

  “我怕,”正印看着宿舍窗外绿油油草地“我怕成为社会人海云云命生中一名。”

  宁波提醒她:“走之前,你最好见一见余仁邦,把事情待清楚。”

  “我借他的参考书全还清了。”

  “你只欠他参考书吗?”宁波语气讶异兼讽刺。

  “自然。”正印理直气壮。

  “他的说法不一样。”

  “你干嘛听他一面之词,况且,”正印有愠意“有什么话他为什么不对我直接说,要跑到我表姐后面诉苦。”

  宁波过一会儿才说:“他爱你,所以他怕你。”

  “他懂得什么叫爱?”

  正印正把一件蝉翼纱的跳舞裙子折起放进衣箱里。

  宁波问她:“你懂吗?”

  正印笑笑“不,我也不懂。”

  宁波摸一摸纱上钉的亮片“这纱有个美丽名字,叫依申,英语幻觉的意思。”

  正印十分吃惊“我怎么不知道,我多粗心!”

  宁波长长吁出一口气“你我已经二十四岁,却一次婚都未曾结过,还有何话可说。”

  正印安抚她“要结婚今天下午就可以结。”

  宁波自顾自说下去:“几次三番到巴黎、到威尼斯、到碧绿海岸…身边都没有人,真窝囊,真落魄。”

  “一有人追,你就穷躲,还说呢!”

  宁波讪笑。

  “你可记得我们十多岁的时候,有天一起去看网球赛?”

  “有一年我们几乎每个礼拜都在网球场上看男孩子,你说的是哪一次?”

  “哈,这次轮到你记差了。”

  宁波电光石火是想到了那件事,靠墙角坐下来“呵是!那是当你和我都年轻的一个美丽五月早上是不是?”

  那个男生叫什么?胡龙杰、苏景哲、伍明、阮迪恩?不不不,不是他们,对,宁波完全想起来了,那个男生甚至没有名字。

  一直记得一个无名氏!

  六年了,尚且念念不忘,真是奇迹。

  “你猜他在地球哪一角?”

  宁波答:“你可以登报寻他:绝望地搜寻某男士,某年某月某在某球场偶遇后永志不忘,渴望相见…”

  正印不以为然“这便是强求了。”

  “你希望他在茫茫人海中自动浮现?”

  “是。”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机会率就稍低,而缘分其实也就是碰机会。”

  正印笑笑,这时男女同学已经知道这两姐妹要走,纷纷过来辞别,她们干脆打开房间门,与同学话别,拥抱,换地址。

  当天傍晚,姐妹俩叫了计程车前往飞机场,可是有人的车子早在门口等。

  却之不恭,只得推了计程车。

  那位司机是许竞飞,电机工程系博士生。

  送到飞机场,正印傍宁波一个眼色,示意她把他打发掉,那许小生不是笨人,把一切看在眼内,悄悄话别。

  “宁波,我叫许竞飞。”

  宁波讶异:“我知道。”

  “勿忘我。”

  宁波笑了。

  此时此刻,她学艺师,收拾包袱下山预备大施拳脚,好在江湖扬名立万,往后日子吃粥吃饭,看的就是这几年了,凡心已炽,哪里还顾得情话绵绵,儿女私情。这许竞飞统共掌握不到正确时机,可谓失败。

  “将来一定有见面机会。”

  她与他握手道别。

  “唏,”正印嘘口气“总算摆了这班海底游魂。”

  宁波笑说:“生儿子有什么前途,一天到晚追女生。”

  转头一看,正印已经伏在座位里睡着了。

  这,也许是她们最后一觉,往后,便要不眠不休地搏系。

  回到家,兵分两路,宁波的行李跟正印回阿姨家,她人则先去拜见母亲。

  母亲一年前已搬入新居,现在的住所虽称不上华丽,到底位于中等住宅区,整洁得多,屋宽心也宽,方景惠女士宽容得多。

  宁波记得她建议母亲搬家那天的情景。

  做母亲的吃惊,讶异“你,”指着女儿“你哪里来的钱?学费生活费兼乘飞机来来回回不去说它,居然还能替我付首期款子,我可不要用来历不明的金钱!”

  宁波一怔,正印已在一旁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阿姨劝说:“宁波已储蓄了好长一段日子,我又帮她投机炒卖,所以存了不少现款,若是来历不明,怕不只这一点点,你多什么心?”

  宁波这才说:“若不是为了读书,早三年都可以实现置业愿望。”

  阿姨接着说:“房产价格在未来十年大约会涨上十倍以上,我打算大量搜刮中小型住宅单位。”

  方景惠劝方景美:“你不要太贪。”

  方景美笑一笑“你管你教书,我管我钱。”

  这一年,房价疯狂飚升,宁波已经赚了一注。

  赚这样的钱固然可喜,可是宁波希望她能够在某机构占一席位,做到名利双收。

  在飞机场接她俩的是阿姨。

  她对正印说:“你爸找你。”

  正印心惊跳:“他健康没问题吧?”

  “你放心,他壮健如牛,又离了婚,所以勤于练身体,状态犹胜昔日。”

  宁波自心底叫出来:难道还打算结第三次?

  阿姨说:“我对他说,真想生一两个儿子呢,现在也是时候了,再拖,来不及了。”

  咦,关系已经进化到这般文明,倒是好事。

  正印问:“那他找我干什么?介绍女同学给他?”

  “不,他打算叫你到厂里帮他。”

  正印马上拒绝“我不要做那种腌赞的小生意,我打算到银行区找工作。”

  宁波在一旁听着不响。

  果然,阿姨斥责女儿:“你一生衣食来自这间猥琐的小型工厂,怎么,现在配不起你大小姐了?”

  正印噤声。

  宁波打圆场“正印的意思是,她想到大机构工作。”

  阿姨看着宁波“你呢?你肯不肯帮姨丈?”

  宁波笑道:“我求之不得。”这是真活。

  “明天就去上工。”

  “遵命。”

  “现在去见你母亲吧。”

  母奈家有客人,人客是她父奈。

  到了这种年纪,她父亲也女胖了,外型看上去较为舒泰,语气也较为松懈,不那么愤世嫉俗。

  最近,文化界重新涤讪了他的地位,江某颇受抬举,他一高兴,也不管收入有否增加,已经放开了怀。

  案母两人齐齐感慨地说:“终于回来了。”’

  仍然是白衬衫、牛仔,一脸稚气笑容,可是双目暗暗光华,蕴含杀气,看样子振翅飞,为达到目的也打算付出代价,途中不知打算踩死多少对头。

  “年轻真是好。”母亲说。

  宁波感慨道:“时间过得那么快,终身要小跑步才追得上社会节奏步伐。”

  她父亲笑“听了也替你辛苦。”

  宁波温和地微笑,是,她的急进与父母一向有距离。

  只听得父亲说:“宁波,多谢你补偿母亲,她今总算安居乐业了。”

  宁波不语。

  气氛居然有点温馨。

  半晌,宁波站起来“阿姨在等我呢!”

  “你去吧!你运气好,有两个母亲。”

  宁波笑答:“是,我是个幸运女。”

  姨丈在等她。

  采取疲劳轰炸手段,也不让甫下长途飞机的外甥女稍加休息,一股脑儿把厂里的烦恼向她倾诉。

  说到最后,牢騒来了“这世上除了至亲,无一人可信,宁波你说是不是,笨伙计不中用,精明伙计踩老板。”

  宁波笑笑,咳嗽一声。

  姨丈马上会意“对,关于薪水…”他说了一个救目。

  宁波一听,不置可否,自然是嫌低。

  街外起码多十五个巴仙,她早已打听过了。

  好一个姨丈,不慌不忙,马上笑眯眯地说:“你看我,老糊徐了,竟把去年的行情拿出来讲,这样吧宁波…”

  又讲了一个数字。

  这下子约比外头多出百分之十。

  宁波笑了笑“什么时候上班呢?”

  “明早八点半。”

  正印知道了,对她说:“到这种私人小地方做,记录在履历表上敲不响,蹉跎青春,我情愿挨老妈痛骂,也要到外头闯一闯。”

  宁波不出声。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事实,可是这么些年来,她在邵家白吃白住,总得回馈邵家吧。

  正印看着她“你觉得欠邵氏是不是?不必,连我都没这种感觉。”

  “你是他们亲生,是他们的责任,他们活该对你好,供奉你。”

  正印却道:“这些年来,你也有付出时间精力,作为我母亲的好伴侣,给她多少安慰,互不拖欠。”

  宁波微笑“我有我的打算,我一进邵氏,便是副总经理,你在美资银行,头一年不过是个学徒。”

  正印鞠个躬“是是,江经理,守为口莫为牛后。”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一个月后,正印坚持要搬出去住,她母亲忍不住诉苦。

  “宁波,你看看你妹妹,硬是要自由,可是住在外头小鲍寓里,又向我借钱借工人借汽车,这算是哪一门的独立?”

  宁波只是笑,人各有志,她就不知多享受邵家的设施,她决定恒久住在邵家做客人。

  “家里有什么不好?有人煮食有人收拾有人洗熨还有人听电话,她偏偏要搬出去,才几十星期,就又黑又瘦。”

  宁波把一只手按住阿姨肩膀,表示尽在不言中。

  阿姨也握住宁波的手“幸亏我还有一个女儿,”想起来了“对,有朋友没有?”

  “事收未成,不谈婚姻,江宁波何患无伴。”

  阿姨听出宁波心中豪情,非常钦佩“这一代是两样子,多读书真有用。”

  宁波仍是笑。

  “你姨丈说你经常做到半夜十二点,可有这样的事?”

  “我无处可去,赖在厂里。”

  “我骂你姨丈收买人命。”

  “没有啊!命他是不要,给他时间就可以了,厂里帐簿有点复朵,我和会计师往往做到深夜。”

  有几次做到天色鱼肚白。

  回来淋个浴换件衣裳喝杯咖啡又回厂见客。

  宁波没说的是,会计师叫何绰勉,高大英俊,聪明机智,还有,未婚。

  他爱穿白衬衫,可是不穿内衣,每当下班时间一过,他就下外套,那白衬衫料子十分薄,贴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工作有时紧张,会冒汗,袖圈下一遍印,加上胡须长得快,下巴尽是所谓“五点钟阴影”青色须也增加了男魅力。

  最令宁波觉得可取的是,此人丝毫不觉得他自己长得好,姿势十分潇洒。

  不过他俩超时工作,却绝对为公不为私。

  两人之下甚至没有私语。

  在电梯或是公司车上,都维持缄默。

  少说话,多做事,是江宁波的座右铭。

  邵正印一次看到何绰勉“嗯,白衬衫。”

  宁波笑笑“令你想起一个人是不是?”

  正即感慨“那几乎是一个世纪前的事了。”

  “真像是不是,成语说的恍如隔世,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和些什么人约会?”

  “有机会介绍你认识。”

  某一个下午,宁波买了盒巧克力给正印送上去,按铃,门打开,是一位男生,只穿一条破牛仔,光着上身,见来人是女客,尴尬地解释:“我以为是送薄过来。”

  宁波扬声“正印。”

  那小生连忙套上线衫,用手指梳梳头发。

  宁波说:“我该先拨电话上来。”

  “不要紧,我在厨房。”

  只穿一件巾浴袍。

  宁波在厨房与正印谈了一会儿。

  正印斟杯香槟给她。

  宁波劝道:“别太明目张胆。”

  “谁也不能管我。”

  宁波笑“那你得管住自己。”

  正印放下酒杯,看着宁波也笑“这些年来,你总是不怕指出我的不是,宁波,你真是我的忠友。”

  “谢谢你。”

  “可是宁波,你知道我好。”

  “这是人类习,无可厚非,人人喜欢漂亮的小孩、标致的异,加以控制也就是了。”

  这时门铃大响。

  宁波抬起头“这是谁?”

  “送薄过来。”

  才怪,门一开,站在外头的是正印的母亲。

  穿着浴袍的正印愣住“妈妈,你怎么来了?”

  宁波急出汗来,不知什么地方来的急智,连忙抓起手袋,拉着那男生的手“那我和汤姆先走一步,阿姨,你和正印先谈谈。”

  “这是你的朋友吗?宁波。”阿姨笑颜逐开“一起吃饭吧。”

  “我们要赶到另一个地方去。”宁波脸笑容,替男生取饼外套“再见阿姨。”

  一走出门口,马上拉下面孔。

  那位小生穿上外套,陪她走到停车场。

  宁波上自己的车,那小生俯下身来问:“我们不是要赶另一个场子吗?”

  宁波最最痛恨这种嬉皮笑脸,冷冷打开手袋,取出一百元,扔出车窗“给你叫计程车!”

  那位小生自出娘胎未受过如此招待,愣在那里。
上一章   灯火阑珊处   下一章 ( → )
亦舒的最新言情小说《灯火阑珊处》由网友提供上传最新章节,阿珂小说网只提供灯火阑珊处的存放,我们仅是一个广大网友免费阅读交流的小说平台。灯火阑珊处是亦舒的作品,章节来源于互联网网友。